《五夫侍主》 一、赐婚回京 邺朝二十年春,戚邵武大将军与其女戚元郡主联手攻破常年骚扰边境的羌羊族,深入羌羊族本营,收复多年被侵占的失地。 羌羊族连夜派使者求和,割地赔款,承诺五十年内不再侵犯中原。 经此一役,常年兵戈扰攘的西潼关边总算能够修生养息,迎来一段长久的和平。 捷报传回京中,成帝大喜,赏赐军饷无数,着人带着圣旨快马加鞭送往边关。 傍晚,西潼关军民同乐,歌舞不停。军营里升着篝火,一众将士围在篝火边架起羊腿,煮上烈酒,喧闹极了。 戚邵武正与几个亲信清点朝中接连送达的赏赐,傅冉翻着厚厚的物品录册,神色愈发吃惊:“白银、粮草、猪肉羊肉还有若干兵器,论起来咱们这回不过是收复失地罢了,收到的赏赐竟比前年卫族归顺时多了一倍!” “你忘啦,当年大皇子率军对战羌羊族那一役,折了一双腿,这羌羊族一直是圣上的心病。” 帐篷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子,怀中抱着一迭女子的换洗衣物,她正巧听到傅冉的话,快人快语道。 戚邵武不赞同的扫她一眼:“雁箩,不可妄言天家之事。” 雁箩立马恭恭敬敬的低腰行礼:“是,将军。”说完朝着傅冉吐了吐舌头。 傅冉卷起册子敲她的头,笑骂:“果真谁的人像谁,你这些年跟着郡主,胆子愈发大。” 说着他眉头一皱,疑惑道:“郡主呢,怎么半日也不见她。” 雁箩心中一跳,含糊道:“奴婢也不知……” 傅冉自是不信,趁着戚邵武不注意,拉过她低声数落:“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昨儿羌羊族奉上一批好马,她肯定按奈不住跑去试马了吧,要是让将军知道……” 雁箩见瞒不过,讨好道:“傅小将军您行行好,可千万别让将军知道,郡主前些日子被将军拘了那么久,就让她舒舒筋骨吧。” 正说着,负责看守兵营大门的士兵跑过来:“报!将军,京中来了人,正等在营外。” 众人神情讶然,戚邵武略略思索后道:“快,带我去。” 来人竟是随侍成帝多年的御前太监福安,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好不疲惫,应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却硬撑着摆起一副从容不迫的架势。 福安瞧见戚邵武,将手里的拂尘甩在手臂上,字正腔圆道:“戚大将军,多年不见,您的名字在京中那可是如雷贯耳啊。” 戚邵武曾与福安有过几面之缘,面上客气道:“原来福大人,快快请进,不知您亲自前来有何要事?” “嗨,戚将军和郡主立下如此大功,圣上高兴,补了一道圣旨,不知戚元郡主何在?” 福安笑意连连,见戚邵武面露不解之色,隐晦的透露道:“圣上毕竟养育郡主多年,心里惦念着小郡主呢。” 戚邵武面上不动声色,只道:“郡主能得圣上挂心,是她的福分。” 说完,招来雁箩:“去叫郡主……” 话音未落,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的插在旁边那人不算高的官帽上,福安登时吓得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谁?大胆!”饶是跟着成帝身边多年也未曾经历如此状况,福安回过神后怒从心中起,扶着插在箭矢的官帽脸色又红又白,嗓音尖锐。 傅冉和雁箩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透着一抹了然。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起,雪色马背上的女子着一身暗红色骑装,一手拿弓一手甩鞭,及腰长发随风肆意的扬起又落下,衬得她五官明动,张扬至极。 马儿稳稳的停在尚未爬起来的福安面前,女子扬了眉,翻身下马,朝着眼前惊疑不定的人伸出一只手掌,忽然笑靥如花:“京中一别多年,当年福大人亲自送我出京,如今是来陪我了么?” 福安脸上仅剩的一半红色也变成惨白了,他不敢劳驾此人,一骨碌爬起来,颤巍巍的苦着脸道:“郡主,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是爱捉弄奴婢呐。” 戚笈卿闻言大笑,顺手替福安理好衣摆,真心实意的叹息道:“福大人,别来无恙呐。” 戚邵武扫了一眼戚笈卿,敲打道:“郡主。” 戚笈卿耸肩,从福安的帽子里抽出箭矢,慢条斯理踱到一边。 戚邵武这才继续道:“福大人,郡主这几年在边关,性子愈发顽劣,您多多包涵。” 福安连忙摆手:“嗨,郡主箭法精准,洒家佩服。” 说完从袖子里抽出圣旨,道:“圣旨在此,众人听令。” 戚邵武带领军营所有人一齐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圣上诏曰,羌羊族一战,归功于戚将军之勇,戚元之谋也……戚元五年来镇守边关,履职尽责,战功卓着。寡人深感欣慰,故免其放逐边关之罚,另赏设郡主府,赐婚五位贤郎,分别为左督御史沉简珩,刑部侍郎俞朝谨,太医院顾院史之子顾岺尘,翰林侍读学士陈裳舟,镇国公世子袁陌梓……寡人深怀戚元之思,期盼汝速回京,与寡人相见,并择吉日完婚。钦此——” 宣毕,福大人将圣旨一合,双手奉上抵在戚笈卿额前,仿佛没瞧见她阴云密布的神情,笑意盈盈道:“郡主,接旨吧。” 场面陷入一片寂静,戚邵武等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邺朝以一夫多妻制为正统,自前朝女帝登基后,一妻多夫制也在各个阶层里掀起一些风浪,尤在贵女圈中颇为流行,可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哪有像圣上这般硬塞的,还一次性塞了五个? 戚笈卿正要冲动的站起身,一股力量急急压制住她,戚邵武攥住她的手臂,低声喝道:“卿儿,接旨。” 自戚笈卿被圣上亲封为戚元郡主后,除了三年前剿灭叛军的那一役她命在旦夕之时,戚邵武人前人后,再未曾唤过她一声卿儿。 戚笈卿神情松动,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垂着头好一会后,双手接过圣旨,指尖攥得泛白,一字一顿道:“戚元遵旨。”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依这位的臭脾气若是真闹起来,怕是谁都拘不住。戚家军这些年日益声名壮大,暗地里不知多少流言,例如功高震主,狼子野心…… 虽圣上多次派朝廷中人前来传达圣意安抚军心,可如今他们刚打了胜仗,正在风头上,一言一行都需小心再谨慎。 圣上亲自给郡主指婚,五位郡马爷多是朝廷用臣,足以说明圣上对戚家军的看重和诚意,如若郡主抗旨,打了圣上的脸面事小,怕就怕让圣上对戚家军离了心,心生警惕啊。 戚笈卿攥着圣旨安静了几瞬,随后风轻云淡的站起来,盯着福安,慢慢扯出一抹笑:“福大人远道而来,我们戚家军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福安情不自禁一个哆嗦,只觉大难临头,心里不禁嘀咕圣上此次特地派他前来,怕就是给这位小祖宗顺气的吧。 三日后,军营门外,福安神情憔悴的聋搭着脊背,等在一旁。 戚笈卿与众人一一告别,最后望向戚邵武,郑重的以女儿的身份敛衽行礼。 戚邵武魁梧的身躯此刻竟显得有些单薄,他抬手拍拍身前人的肩膀,道:“吾知你心有郁气,圣上此举,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的母亲,你回京后切记三思而行。” 戚笈卿微微一怔,皱眉:“父亲,女儿不懂。” 戚邵武叹息,正视着她道:“戚元,你虽是吾女,却自幼受圣上教导,他于你有养育之恩。这些年圣上为你更是费尽了心思。” “五年前你初到边关,仅是一把尚未开刃的宝剑,华而不实。而如今,这把淬炼过的宝剑锋芒锐利,鸣鸣作响,已经到了圣上该取回的时机。” 他顿了顿,接着道:“然而你这把剑太过扎眼,贸然回京,必将暴露无遗,孤立无援。圣上钦点的那五位郡马爷,明面看上去势力错综复杂,各自为阵,稍有不慎,便是鱼死网破,可若用得好,那将是一副替你遮风挡雨刀枪不入的剑鞘。” “圣上信你用你,放你独自去走这盘棋。” 戚邵武转身望着军营,沉声道:“那你便去走,叫天下人都瞧见,我戚家儿女绝非等闲之辈!” 戚笈卿神情触动,只是思及昔日恩怨,语气很是复杂:“父亲,你有所不知,我年少时不太懂事,总归与他们怕是不能好好相处。” 戚邵武摆手,身影坚毅如松:“你是我戚家唯一的血脉,我戚家军永远在此处,在你身后。” 戚笈卿微微一震,眸中情绪翻滚,她再次行了一礼,声音低沉:“父亲,你且看罢,女儿此次回去,定不会再给您丢脸。” ———————————— 时隔多年重写,本来打算接着写的,但实在看不下去,还是决定从头再写,人设基本不变,情节和上一版po出来的相似度40%吧,可能已经没有多少老读者在看了,但还是要说一声抱歉啦 二、归来之日竟是成亲之时 圣上赐婚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这些时日京城各处皆是对这位沉寂已久的戚元郡主的议论之声。 “戚元郡主啊,命是真好,虽是俞后入宫前所生,但那时宫里没有公主,圣上便拿她当公主一样养在身边,你可知当年她有多受圣上宠爱,那排场那气派,竟是连皇子都比不上她。” “是啊,虽说几年前那事……嗨,不过如今立了大功,圣上哪里还会计较这些,你们看御赐的那五位郡马爷,各个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 “且说那沉简珩沉大人,年纪轻轻身居正二品左督御史,京中贵女排着队想要嫁给他。前些日子刘尚书的女儿堵了他的马车,哭的梨花带雨求他不要成亲,闹了半日,可惜这一腔情谊终是落了空啊。” “只是听说戚元郡主自幼暴虐成性,近几年在边关染血无数,愈发变本加厉,传闻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嗜好,便是在这情事上喜爱鞭打男侍,百般挫磨……唉,真真是可惜啊。” …… 一辆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马车从城门外驶进来,穿过喧闹的市井,后面远远跟着一列骑卫保护。 旁侧骑马随行的福安眼瞅着马车半掀起的帘子突的放了下来,心中咯噔一下,稍稍夹紧马,靠近马车车窗,急急劝道:“郡主,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奴婢这就让人将这些妄论您的无知小儿抓起来。” 马车内十分宽敞,安置了软塌、小桌和八宝盒,戚笈卿倚在软塌上,闻声回神,咬着雁箩剥好递来的盐津核桃仁,兴致索然道:“琐碎之言罢了,你若是真抓了人,那可就彻彻底底坐实本郡主暴虐的名声了。” 福安这才松口气,摸着鼻尖谄媚道:“郡主心胸宽广,奴婢佩服。” 戚笈卿哂笑着摇摇头,想起一事,问:“这一路上快马加鞭,可是京中有何要事?” 福安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勉力镇定道:“是有些要紧事……” 戚笈卿听得出福安的吞吞吐吐,啧了一声,猜测道:“莫不是我那郡主府已经建好,圣上等不及要给我一个惊喜吧。” 福安慢慢咳了一声,拿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后一副被拆穿的语气道:“嗨,郡主您果然聪慧过人,圣上亲自改的图纸,命工匠们日夜赶工修建郡主府,费了这么些心血,为的就是给您一个惊喜……” “这些年圣上还是没变,以前他得了什么稀罕宝贝想送给我,不管我在哪,非得让宫人们把我拉过来,亲眼见着我高高兴兴的收下才肯放我走。” 戚笈卿想起以前趣事,唇角露出些许笑容。 福安松了一口气,趁势道:“郡主,您待会见着圣上可别戳穿喽,好歹给圣上捧捧场啊。圣上近日里为国事烦忧,终于寻了一点乐子,您啊将就着圣上,随他弄去罢。” 马车内的人咬了颗果子,含糊骂道:“我说也就罢了,你也跟着排遣圣上,小心我告诉圣上,看他不抽你鞭子。”。 “嗨,郡主大人大量,您可千万别把奴婢卖喽。” 说笑间,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外。 福安亲自扶着戚笈卿下马车,笑眯眯对身后随侍的雁箩道:“雁箩姑娘,吴总管正在郡主府等你,你先过去交接吧,郡主交给洒家就行了。” 雁箩犹疑着看向自家主子,戚笈卿没做他想,点头:“你先去罢,我一会约莫要与圣上一同过去。” 等到雁箩带着马车扬长而去,福安放了心,笑着弯腰伸了个礼:“郡主,请吧。” 二人行至南央宫,跨入正门,拐了一个弯便到了西暖阁,福安停下来,道:“圣上在里面呢,您进去吧,奴婢在外面守着。” 戚笈卿瞧着门内隐约可见的身影,神情恍惚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后,抬腿跨入阁内。 西暖阁内没有闲杂人等,静悄悄的,只有案前那一尊贵之人执笔落在宣纸上的细微声响。 一旁小巧的紫玉香炉冉冉升起云纹般的薄烟,缭缭散开。 戚笈卿单膝跪下,朝尊贵的天子行君臣礼:“罪臣戚元参见圣上。” 成帝早已放下笔,注视着眼前自幼金镶玉裹养在身边,如今却浸染着杀伐决断之气的女子,神情微微动容。 他下案亲自扶起戚笈卿,开口甚是不满:“戚元,寡人早已免你罪责,如今你是功臣,切不可再胡言乱语。” 说完才叹了一声:“五年了,你……你终是长大了。” 五年未见,成帝的两鬓已添了丝缕白发,戚笈卿垂下眼睑,掩去染上湿气的眼角。 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无论如何,这位帝王待她,确实是极好的。 她略一思索,再次跪下,径直恳求道:“能得圣上恩赐,再回京城,戚元心中感激不尽,只是戚元此生不愿将就,只想找一个心仪的男子……” “戚元,不可胡闹。” 成帝打断她,目光一沉,有些不悦:“可还记得寡人当年如何教导你的?你若想往上走,情爱便最是无用之物,历经当年之事,寡人以为你早就该想明白了。” 戚笈卿终究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直言的小郡主了,她抿起唇角,不再言语。 扶起她的人转身坐回案边,闭了闭眼,愈发下定决心:“福安。” 福安应声走进来,答道:“圣上,衣服已经备好了。” 成帝点头:“带郡主去沐浴更衣。” 戚笈卿被带到幼时居住的长安宫,三两下人进进出出,为她准备热汤的一干物品。大捧大捧的新鲜玫瑰花瓣倾盆倒入偏殿的浴池之中。 她看着头疼,拧眉对福安道:“开府而已,何至于如此隆重。” 福安讪讪道:“是皇后娘娘听说您回来,亲自为您做了新衣服,郡主您就别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了。” “皇后?”戚笈卿不再抱怨,默默走入偏殿,两名侍女站在一旁,她已不习惯有人服侍,挥手让人退下。 屏风后的玉榻上摆着一件极为精美的郡主华服,以暗红为底色,袖边绣着象征着尊贵身份的金色流纹,从衣摆处往上以绚丽的鲜红和柔和的浅银丝线缠绕绣起大片大片的盛放的牡丹花,绵延向上瑰丽无边。 戚笈卿抚摸着华服上的针脚,果真是俞后擅长的绣法,幼时那段安逸舒适的时光似乎就要浮现在眼前。 她垂下眼睑,面色很淡,随后开始宽衣。 束身武袍被利索的褪下,落在脚边,随即是里衣、小裤及贴身衣物。 最后她赤裸着踏进木桶,扬起湿润的脸庞,伸手撩起水中浮沉的无数花瓣,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过微微凸起的锁骨、饱满的乳房。 戚笈卿常年征战在外,浑身伤痕无数,肌肤不像寻常的闺中贵女肤如凝脂,是常年风吹日晒后自然的小麦色,多处布满交杂的浅色疤痕,甚是粗糙。 唯有这一对乳房,常年掩在里衣内,肉质紧实,滑腻挺翘,一点茱萸点缀其上,白里透红,诱人采摘。 水珠顺着她的细腰滑入池中,戚笈卿忽然想起圣上赐婚的那五位郡马爷,眉头紧皱,头疼不已。 于婚事上妥协不过是权宜之计,虽然父亲的话有些道理,但他终究不明白自己的难处,她再蠢也不会把自己从一个火坑推进另一个火坑,白白牺牲自己。 总归她回了京城,此事不急于一时,日后她总有法子让圣上收回圣旨。 沐浴过后,戚笈卿跨出木桶,捞起衣架上的帕子擦拭,她弯下腰,臀部绷紧,翘而有弹性,双腿修长,因常年练武没有一丝赘肉,形成诱人的弧线。 她赤脚走向床边,一层覆一层,有些郑重的穿上这身尊贵而华美的衣服。 出来时,福安正带着两个嬷嬷候着,看过来不禁呆愣,连连夸赞道:“郡主果真是天资绝色……快,快给郡主梳头,上妆。” 两个嬷嬷捣鼓了好些时候,繁重的头饰把戚笈卿折腾的头昏脑胀。 最终是福安扶着行动不便的戚笈卿出宫上轿,昏昏欲睡的她抽空瞟了一眼,轿子上缠绕着红色丝绸,鲜红的过于喜气,脑中闪过一丝疑窦,身形一顿,却被福安技巧性的推进轿子里。 外面福安捏着嗓子喊道:“起轿,郡主府——” 出了皇宫,轿子后面跟着等候多时的几列人马,身着红服,打锣敲鼓,吹起悠扬欢快的曲调。 戚笈卿渐渐睁大眼,总算反应过来,身上这件俞后亲自绣的红衣,恐怕是成亲的嫁衣,而福安一路快马加鞭,是为了赶上今日的吉时吧。 是她大意了,邺朝的婚事繁琐隆重,长则一年短则三月,下聘和纳采是万万缺一不可的,因此她怎么也没想到,成帝竟会把婚期定在她归来开府之日。 一想到马上要和五个男人成亲,戚笈卿唇角绷紧,立即伸手掀帘子,手臂还未抬起却又重重的落了回去,她艰难的扶着昏沉无力的脑袋,终于气得闭上眼。 怪不得自沐浴完就觉得肌肉酸胀无力,定是水里下了药,借助花香掩盖气味,真不愧是成帝。 郡主成亲,与民同乐,成亲的队伍特意挑了一条最远的路绕去郡主府,穿过人群最密集的前门大街,一路锣鼓喧天,舞狮腾跃。 而轿子里的人终是抵不住药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三、任人宰割的夜晚(h) 当戚笈卿悠悠转醒之时,已是深夜。 月光透过窗棱泻入红装素裹的喜房,盯着头顶层层迭迭的红色罗帐,隐隐听到屋外觥筹交错鼓乐齐鸣之声,一股怒气窜上心头。 她试图撑起身体,却连手指头都无法挪动半下,反而额角冒出绵密的细汗。 红色的罗帐被人突然掀开挂起,一人身穿新郎红色婚服立于床前。 他定定的看了她半响,随后弯下腰,用丰润白皙的手拿起一方帕子,细致的替她擦拭额角汗珠。 戚笈卿丝毫不领情,反而怒意更盛,愤怒的抬眼望过去,却对上这人玉质金相般俊美的面容。 他的双眉修长而不张扬,肆意舒展,透着慵懒之气。高挺的鼻梁宛如刻玉,薄厚适中的红唇微微合拢,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闲适温和。 他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一双温润浅笑的桃花眼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柔软而无害。 戚笈卿的火气顿时被堵住了似的,不上不下,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溢出来,让她很不自在。 在边关多年,身边的男人与她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得多了去了,但那些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这人一副尔雅无害的模样,倒教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正皱着眉,这人却开始自作主张,放下帕子,双手施施然来到她的腰间,竟要解开她的衣扣。 戚笈卿霎时横眉竖眼,张口就要骂出声,却没想唇瓣无力的抖动了几下,半个字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脑中的弦嘣得断了,瞪着一双杏眸几欲喷火,满脸气得通红。 沉简珩似是终于注意到异样,动作一顿,收回手看着她,良久温声疑问:“你不愿?” 短短几个字,从这人的唇间吐出,温润清澈的嗓音仿若随手拨奏玉石,令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戚笈卿不为所动,与他对视,眼神饱含威胁恐吓之意。 沉简珩目露几分诧异,随即施施恍然:“也罢。” 说完转身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平躺在榻上的戚笈卿松了口气,得亏她在边关待久了养得一身煞气,不过是稍露怒容,便可吓退京中这些锦衣玉食堆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爷。 就在她颇有些不屑之时,帘外人影忽近,沉简珩握着玉壶酒杯,掀开珠帘进来。 他神情谦谦,颇有遗憾道:“既然郡主不愿解去软筋散,只能委屈郡主在榻上行合卺之礼了。” 戚笈卿猛地睁开双眸,看着一步一步走至榻前的人,俨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态。 沉简珩仿若没察觉她的心绪起伏,将酒壶酒杯放置在榻前的矮桌之上。 随后坐在榻边,一只手臂从她后颈穿过,揽着肩膀,动作温柔的将她扶起。 戚笈卿的头被迫靠在沉简珩的肩上,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尖,叫她不禁有些昏昏沉沉。 这股陌生又熟悉的气味教她想起沉简珩的祖父,那位隐退朝堂后沉迷于吃斋念佛,却被年少的她气得抓着禅杖从空禅寺后院追到前门,最终二人一齐被空禅寺住持驱逐了出去,老人家心灵脆弱,伤心得差点一度因此归西…… 沉简珩用白净修长的手指握住壶柄,醇香透明的酒液从壶嘴涌出,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流入酒杯之中。 他将矮桌上的酒杯端起,语气温和:“郡主为我邺朝出生入死,如今与郡主成婚,乃简珩之幸。” 顿了顿,他忽然定定看向一脸懵懂的戚笈卿,眸光幽幽:“自此以后,汝乃吾妻,吾乃汝夫。” 戚笈卿皱着眉头,只觉这人磨磨唧唧的说一堆莫名其妙的废话,耐心所剩无几,干脆一闭眼眼不见为净。 突然,她的唇上一阵温热,闭合的唇缝被柔软的舌撬开,一股辛辣苦涩的液体滑入她的口中。 戚笈卿浑身僵硬了许久,无法相信的睁开眼,一张脸红里透白,脑中来回交替着几个字:沉简珩,他竟然,竟然敢……? 沉简珩离她极近,近到只能看到他温润含笑的双眼,乌黑的瞳孔却如黑曜石一般幽深。 他用手指抬着戚笈卿的下巴,在她迫人的瞪视之下,温热的唇再次密密实实的贴合在她的唇瓣上。 戚笈卿只能被迫仰起头,咽下从他口中渡过来的合卺酒,一滴都没法吐出来。 如此憋屈的境地,几乎要让她气到晕过去,心里百感交集,除了屈辱外,还有一层难以言喻的撼动。 就好像从这一刻开始,沉简珩这个自幼时起听闻了无数次的名字,才真正的变得鲜活起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从容的进入她的人生里。 沉简珩掐着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于是戚笈卿唇齿不受控制的张开,他将她压在床榻上,沾着酒气的舌探入她口中,温柔的缠着她细细吸吮。 戚笈卿恼怒得脸色通红,却又无计可施。 偏偏这人的动作不急不缓,耐心至极的在她口中撩拨,将她柔软无力的舌摆弄成各式形状。 她用尽力气将舌头从他的玩弄下挣脱出来,舌尖却又再次被沉简珩卷住,炙热柔软的触感沿着她的神经肆意游走,惹得她身体渐渐发热发躁。 不知何时,戚笈卿繁复的大红嫁衣的扣子已被解开。 沉简珩灵巧的手指剥开外衣,探向里衣,隔着薄薄的衣衫和肚兜,指尖覆上藏在里头滚圆柔软的胸房。 戚笈卿的神智瞬间回笼,口中剧烈的挣扎着,虽然无甚作用但实能看出她俨然不肯配合到底的架势。 沉简珩眸光动了动,手指依旧四平八稳的覆在她的胸上,倒是通情达理的退出戚笈卿口中,舌尖安抚的舔了舔她湿润的红唇,沿着她的唇角一路向下。 一个接一个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下巴处、脖颈间、裸露的锁骨上…… 湿热的触感让戚笈卿忍不住发颤,她神色挣扎着盯着头顶的红色床帐,呼吸开始变得凌乱。 很快,里衣也被解开了,凌乱的衣襟下,是紧紧裹住双乳的薄红肚兜,这肚兜料子极薄,被撑得鼓鼓囊囊,隐隐可窥藏在里面的春色。 沉简珩的手盖在一只胸房上,轻轻揉捏着,隔着肚兜指尖捏着胸前的凸起抚弄。 而他的唇沿着肚兜丝滑的料子向下,停在另一只高耸之上,随即含上那一点凸起。 燥热和怒气交错着冲击着戚笈卿的每一处毛孔,她的唇微微张开,有些急促的呼吸着,眼角发着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羞的。 尚未从混乱不安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她忽然睁大双眼,双唇微张,发出短促的细微呻吟。 沉简珩悄无声息的解开肚兜系带,将肚兜扯离,湿润的红唇毫无阻隔将她的乳尖裹进口中。 温热柔软的触感立即沿着那一点扩散到全身,另一个挺立的茱萸被他的双指捏住,用指尖细细抚弄,像是在把玩上好的玛瑙。 一阵隐秘而欢愉的快感在戚笈卿的身体里乱窜,最终汇聚在一起,涌向下腹。 戚笈卿难耐的闭上双眼,却不曾想黑暗中感官愈发敏感,身体空虚更甚。 沉简珩察觉了戚笈卿的变化,舌尖带着过人的热度舔舐玉乳尖端上的每一处褶皱,细细吸允,随后用牙齿慢慢研磨,一点一点,细密重迭。 一只手却沿着她裸露的腰身向下,隔着里裤在她的双腿间不轻不重的抚摸。 戚笈卿缓缓喘了一口气,脸色隐忍而潮红。 沉简珩终于放过那对蹂躏已久的双乳,抬眸瞥见她脸上的神情,俊美的眉眼间添了一抹了然。 他褪下戚笈卿的里裤,将她的双腿分开,一只手缓缓摸了上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带着潮气的阴唇,掐上翘立的阴蒂,揉开又捻起。 没过多久,幽秘的花穴溢出晶莹的液体,沾湿肥美的阴唇,在烛光之下反射出亮晶晶的光泽。 戚笈卿闭上眼放弃挣扎,五官在昏暗的烛光下勾勒出妩媚的轮廓,胸前的弧线随着呼吸不停的起伏,显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沉简珩的食指加大力度研磨阴蒂前的凸起,余下的手指手抚上无人问津过的迤逦花穴,屈起指节在凹陷的柔软处捣弄,挤压出愈来愈多的汁水。 戚笈卿只觉浑身毛孔紧绷,又仿佛随时要化作一滩水,就在身下的快感累积到爆炸即将高潮时,玩弄她身体的手指毫无征兆的停下动作。 沉简珩起身离开了床塌。 巨大的空虚感立即袭来,即将爆发的快感突然哑了火找不到发泄口,戚笈卿猛地皱紧眉头,难耐的睁开双眼,眸中尽是浓浓的郁色,眼角红得厉害。 四、解一半药效(h) 红烛暖光下,沉简珩拿过架子上的白帕,仔细擦拭手指沾染的水渍。 对上戚笈卿欲火中夹杂着一丝茫然的视线,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简珩尚未沐浴更衣,还请郡主稍候片刻。” 这句话如若一盆冷水浇到了戚笈卿的头上,让她清醒大半,心头不禁升起一阵羞耻,随即演变成羞恼。 许是方才出过汗,药效解了几分,她瞪着沉简珩,嘴唇蠕动许久,费力的吐出一个字:“滚……” 沉简珩恍若未闻,目光徐徐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衣衫凌乱的戚笈卿。 再抬眼时,面上仍是浅笑,温声道:“是我考虑不周,郡主合该与简珩一同沐浴才是。” 戚笈卿:“……” 沉简珩无视榻上的人喷火的目光,弯下腰,从一堆繁复堆迭的衣物中将几近赤裸的新婚夫人捞出来,绕过屏风,将她放进冒着热气的浴桶之中。 热水漫过锁骨,水气弥漫,熏的戚笈卿微微眯起双眼。 过了一会,等她再次睁开眼时,面前的沉简珩已经褪去大红喜袍。 暗红的金绣束身软袍衬托他身形如玉,衣面绣着云纹,一朵一朵垂下,收进他细窄的腰间,被一条镶边黑丝滚边玉带不松不紧的环扣住,勾的腰线惹人侧目。 沉简珩的手不紧不慢的搭在腰间,随着“咔哒”一声细碎的声响,玉带被解开抽出,软袍一下子松散开来,隐隐露出里面如白玉般秀美的胸膛。 戚笈卿倏忽间失了一下神。 此人自年少起在京中便极为出名,三岁识千字,八岁熟读万卷经纶,十二岁出口成章,十六岁被成帝钦点为状元,成为自古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自然也是读书人每每提起时无一不崇拜的典范。 不仅如此,他貌美如冠玉的相貌更是吸引了京中众多贵女的爱慕,无论行至何处,总能引来无数倾慕目光与悄声赞叹,可谓是桃花源源不断。 戚笈卿少时虽未与他正面打过交道,但也曾远远见过他几次。 印象最深的是幼时初遇此人之时,那时他尚且年幼,还是粉雕玉琢的玉面馒头,因着长辈教育自家顽劣孩童时总爱拿他作比较,同龄人多不待见他,欺他无双亲庇护,总爱刁难于他。 而他好似分辨不出别人的恶意,从不反抗,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在她看来着实软弱无能。 后来她在边关得知沉简珩位列二品,一人撑起沉家百年大族的繁荣兴盛,还曾私下与傅冉嘲笑沉家莫不是走了狗屎运。 傅冉半路被迫弃文从武,沉简珩在他心中地位极重,为了这事还与她大吵一架。 水声响起,戚笈卿回过神,沉简珩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双手将她濡湿的长发从浴桶里拨出来,拿了帕子细细擦干。 “这是为郡主准备的药浴,可解身上药效。” 沉简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仿若沾染了氤氲雾气,温润而低沉。 戚笈卿舒服的险些快忘记自己中了软筋散,她闻言尝试放松身体,果然没过一会儿,手指已经能够微微动弹。 就在她开始思考待会要如何处置眼前这头一个敢对她如此放肆之人时,沉简珩一伸手,不由分说的将戚笈卿抱了出来。 将她用脱下的大红外服裹成一团,随后几步踏出屏风,置于原先的喜榻上。 戚笈卿一脸懵然,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屏风后的水声再次响起,脸上才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是,她药效还没解完啊! 沉简珩再次从屏风后出来时,已换上一身寝衣。 他整理着袖口走过来,抬眸对上戚笈卿乌云密布的面庞,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仿若清风明月。 戚笈卿握紧了拳头,指尖却连压进掌心的力气都没有,身上药效只解了一半,也就只够到这种程度。 沉简珩从容的将她身上的衣物剥开,弯腰欺身压上。 他启唇咬上她侧脸躲避时露出的小巧耳垂,低低的嗓音含着愉悦的笑意:“郡主若是半分无法动弹,倒不得趣了。” 说罢,还未待戚笈卿有何反应,他再次寻上她的唇吻住。 戚笈卿被迫承受着他不容拒绝的强势,舌胡乱躲闪,却总能被这人找到,勾过来缠绵。 她几次尝试紧闭牙关无果后,无奈放弃挣扎,一动不动的任由身上之人在她口中肆虐。 沉简珩极尽耐心,舌勾着她的百般轻揉慢舔,不放过任何敏感之处。 温润缱绻的缠绵几度教戚笈卿失神,等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的回应了。 就在她不知第几次懊悔之时,沉简珩松开她红肿的唇,沿着仰起的脖颈,一路落下细密的吻,停歇在颈窝的一处疤痕舔弄。 那处疤痕是她不久前受的伤,刚刚长出新肉,极为敏感。 戚笈卿控制不住的喘了口气,理智渐渐脱轨。 沉简珩的唇来到了她起伏的胸前,于赛雪香软中咬住一颗翘立的红豆,放在齿间研磨。一只手覆在另一只尖峰之上,修长的五指攥住饱满的乳肉揉弄出不同的形状。 一股燥热沿着胸口往身体四肢蔓延开来,细细密密的爬满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戚笈卿目露忍耐,满脸是藏不住的潮红。 他忽然起身,戚笈卿恍惚着想要拉住,随即闭了闭眼,绷紧唇,生怕如刚才一般露出欲求不满的狼狈模样。 下一瞬,腿间被人温柔的打开,早已情动的私处被一股柔软的温热裹挟住。 戚笈卿浑身一抖,忍不住叫了出来,余音打着颤,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她猛地抬起头,又无力的躺在枕间,脑中还浮现方才的一幕。 琼林玉树般的男人低垂头颅,红唇埋在她腿间,正伸出舌尖拨开阴唇,仿若落入凡间不食烟火的嫡仙,执意沾染一身红尘。 沉简珩的舌由下往上缓缓顶弄着顶立的阴蒂,一下一下,如轻羽掠过,丝锦滑落,欲望积少成多,每一下都是最后崩塌时不可或缺的稻草。 戚笈卿眼睛盯着头顶的大红喜帐,视线却无法聚焦在某一处,她不停的喘息着,胸口起伏不断,浑身的燥热涌入下腹化作涓涓细流,淋湿了穴口外的阴唇。 沉简珩忽然抬起头,食指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红唇,然后拨开阴唇,探寻到正汨汨流淌的花穴,只不过伸手揉弄两下,穴口就泛滥般的涌出了汁水。 他眸光倏忽一深,双手握着戚笈卿的胯部,将她的臀微微抬起,那无人窥探过的幽秘花境彻底暴露在人前。 随后他垂首覆在那不断瑟动的花穴之上,舌微微用力一鼓作气直直顶开穴肉,滑进细小的穴内。 “啊……”戚笈卿挣扎着,口中泄出一声呻吟。 只不过这番挣扎更像是欲拒还迎。 沉简珩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绷起的臀肉,另一只手指却不断的揉着穴外阴蒂顶端,刺激着更多的液体泌出。 等到穴内足够湿润,沉简珩开始在花穴里抽插旋转,舌尖舔过穴壁,时而顶弄时而抚慰,几乎要将人折磨疯。 戚笈卿面上一片红潮,湿密的汗珠沿着额角滑落,她只觉身体里酥麻的快感丝丝缕缕的不断溢出,有逐渐攀爬至顶峰的趋势。 花穴里面湿软的穴肉不停的收缩,包裹住沉简珩的舌,似乎要将它吸进深处。 “别……啊……” 突然她浑身绷紧,欲拒还迎的呻吟着,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花穴随之一紧一松,深处喷出一大股晶莹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流出来。 沉简珩从她体内撤出,起身重新压住她,带着水汽的红唇覆在她的唇上,邀请对方一同品尝自己的味道。 戚笈卿脸色红得厉害,费力扭头避开,低低骂道:“伪君子,衣冠禽兽……” 沉简珩低笑一声,并不介意,抬手理了理她被蹭乱的头发,一只手握住她的大腿根,身下一沉。 坚硬的东西顶开湿润的穴口,慢慢向里推动,不多时顶到了一层薄薄的阻隔。 他微微怔住,试探性的往里顶了一下,像是在确认。 而此时戚笈卿已疼的说不出话来,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推沉简珩,效果微着,索性抓住他的肩膀,分担一些痛苦。 沉简珩愉悦的勾了一下唇,手掌在她紧绷的脊背上安抚着拍了拍,吮吻着她的脸分散注意力,空出一只手伸到下面去揉她的阴蒂,缓解花穴被撑开的不适。 等到戚笈卿稍微适应之后,他插进花穴的肉棒不受控制的又粗了一圈,惹得她愤愤警告:“别得寸进尺,赶紧出去……” 沉简珩垂眸啄了一下她的唇瓣,一个挺身,切切实实的沉进她的身体里。 ———————————— 本以为不会有人看了,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开心!不说了,码字去啦(努力 五、洞房花烛时(h) 戚笈卿脸上一白,痛呼出声,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额头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她身体里,穴道的每一处软肉都紧紧的贴合在沉简珩的性器上,自发的颤动,仿佛无数张小嘴此起彼伏的舔舐吸允。 沉简珩瞥见戚笈卿疼痛的表情,隐忍住抽插的欲望,停住动作,他温柔细致的抱着她,手指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 等到绷紧的身体开始软下来,他才开始缓慢的动作起来。 坚硬的性器深深的顶入穴道深处又缓缓抽出,每一次都顶到底,密密实实的嵌合进去。 渐渐的,戚笈卿开始感受到身体被插入后带来的空虚和快感。 男人的性器插入时,她开始不自觉的挺腰跟上去,抽出时,她主动的放松身体,眉间升腾起愉悦的信号。 沉简珩眉尾微微一挑,扶住戚笈卿的腰,腰间加快速度。 坚硬火热的性器迅速的在穴间抽插,撞击到深处,挤压出肆虐的汁水,惹得她全身发颤,快感铺天盖地的涌来。 “等等……慢点……” 戚笈卿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刚挣扎着吐出一个字,便又被拽进无尽的深渊。 身体仿佛被扯成两半,一半沉到泥里,一半飘在云端。 忽然她攀在沉简珩肩上的手指猛地攥紧,在光滑如玉的肩背上留下几道红痕。 她受不住似的叫了一声,穴间涌出一股热流,将身体里的性器包裹的更加密实。 沉简珩察觉到了不同,沿着方才的方向再次顶了进去,龟头的顶端隐隐触碰到一处凸起,而戚笈卿果然再次浑身紧绷,克制的发出细碎的呻吟。 他低低笑出声,唇擦在戚笈卿耳边,震得她热气上涌,随后气得又抓了他一爪子。 沉简珩找到诀窍,胯部开始用力挺动,每一次都挺进深处摩擦那处凸起,又狠又准。 快感没一会儿便席卷戚笈卿的全身,花穴不断分泌液体,如开阀了似的,源源流淌,被捣弄出淫糜的水声。 “啊……” 戚笈卿突然扬起脖颈,露出优美的弧线,随即如同脱力一般垂下。 身下的穴口阵阵紧缩,开始猛烈的颤抖,一股热潮喷涌而出。 沉简珩闷哼一声,快速抽插数下,紧缩的穴肉仿佛无数个吸盘一般紧咬着他不放,他闭了闭眼,终于缴械投降,用力一顶,深埋进她体内,泻出一股温凉的浓精。 高潮中的戚笈卿极度敏感,身体再度颤抖起来,花穴依依不舍的吸允着沉简珩的性器,好似想要榨干他才罢休。 沉简珩眸光波动,埋在戚笈卿身体里的性器又瞬间硬了起来。 “你……”戚笈卿瞪直了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他抱着翻了个身,不容拒绝的压在身下。 他覆在她耳边,语气甚是温柔体贴:“你若是乏了,睡下便是,不必管我。” 说完,从后面一个挺身,便又开始抽插起来。 “唔……沉……混……” 戚笈卿的声音被撞击的四分五裂,渐渐含糊不清。 天将蒙蒙亮时,戚笈卿才刚睡没多久,因睡得不熟察觉到身边的细微动静。 行军多年的警惕使她猛得睁眼坐起,却见沉简珩神清气爽的立在榻边更衣。 沉穆端正的深紫朝服套在他身上,使得他原本俊美昳丽的容貌消减几分,显出温润如玉的气质来。 不过这也没甚可惜的,领教了一夜的戚笈卿面无表情的审视着眼前之人。 那人侧眸投来微微疑惑的视线,她蓦地沉下脸,克制的呼出一口气,一咕噜躺下去,还转身将屁股对着沉简珩。 沉简珩扬了一下眉,弯腰伸手替她抚平被褥,声音中带着清浅的笑意:“好歹动作轻些,折腾一夜,你不疼么。” 戚笈卿自然是疼的,强撑着一动不动,眼皮子却抖动的厉害,仿佛下一秒便要憋不住了。 沉简珩贯会审时度势,不再逗弄,温声安抚道:“今日不必进宫,郡主安心睡罢。” 等到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戚笈卿身心俱疲的重新闭上眼,竟倒也很快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梢头,春日暖光徐徐渗入帐缝内。 她渐渐被扰醒,蹙眉低咳一声。 守在门外的雁箩听到动静,急走进来,隔着帐子踌躇好一会,开口的声音无比沉重:“主子,您,您怎么样啊?” 戚笈卿掀开被子一角,粗略的扫了一眼身上斑驳的红紫痕迹,以及腰间和双腿不容忽视的酸肿沉重,沉默许久后,捂住脸长叹一口气。 “让人备热水,我要沐浴。” “……你出去,不必在一旁侍奉。” 雁箩按照吩咐在偏房备好热水,在她再三保证无需服侍后犹犹豫豫的离开了,只是守在门外也不消停。 “主子,水温还合适不?若是凉了,您可要唤我。” “主子,准备的衣物您还满意吗,要不我再拿一套过来?” “主子……” 这嘘寒问暖的,仿佛生怕她一个想不开把自己淹死。 一阵折腾后,戚笈卿擦着湿发打开门,表情无奈极了,找了件事把人打发了:“去把府里管事的人叫到大堂,一会我要问话。” 半个时辰后,戚笈卿踏进丹暖堂,走路的步伐比平时要收敛许多,但举手投足间依然透着干练。 她着一身紫绡素裙,在雁萝的苦心劝说下,外面松松罩了一件抵御春寒的红锦刻丝披风,正巧应合上新婚的身份。 大堂内的下人不知因何事小声争论,大多都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中间一个站的跟小山似的男人捻着小胡子重重的咳了一声,所有人才安静下来,迅速噤声不语。 戚笈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扫了一眼那人,在长桌旁坐下。 旁边随侍的下人立即将早食一碟碟端上来,碗碟罩在食笼里,尚且冒着徐徐热气,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 刚才那人上前一步,笑吟吟介绍道:“郡主,这是老奴吩咐厨房准备的早膳,您看看合不合口味。” 说罢,朝一旁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即上前,将食笼一一拿开。 茶香腊肉、葱油嫩煎、奶皮软糕、槐花蛋羹等六碟小菜并两份汤羹。 这都是她以前在宫中常吃的菜。 戚笈卿眸光动了动,拿食箸拨了拨手边的碟子,诱人的食物香气立马窜腾上来,味道想必是极好的。 她眉梢透出一丝满意,放下食箸看向那人,问:“你便是吴总管?” 吴寅垂首作礼道:“回郡主,老奴名唤吴寅,得俞后指令暂领总管一职打理郡主府,职务一事合该郡主亲定,老奴不敢妄自认下。” 戚笈卿微微挑了眉,总算正视起了他,提起几分兴趣:“你以前在何处做事?” “老奴原是俞氏旁支府里的管家,后得俞后娘娘赏识,替娘娘打理京郊的一处别院。” 这么说来,倒是算得上俞后身边的重用之人了。 “既能为她做事,能力自不必说,总管一职由你担着便是。” 她略一点头,吩咐站在身后的雁箩:“赏。” 雁箩昨日被吴寅困在柴房整整一夜,虽然没怎么受罪,但此时瞧见他,脸色总归好不起来,她臭着脸掏出一锭银子,粗鲁的丢到他怀里。 吴寅手忙脚乱的捧住,连声道谢,讪讪道:“雁箩姑娘,昨夜非我本意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雁箩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戚笈卿对两人的嫌隙没甚兴趣,自顾自的开始用膳,大堂里一时除了碗箸偶尔碰撞的声响外,寂静无声。 大堂里的其他下人们渐渐按捺不住,抬眼偷瞄这位传闻诸多战役中未曾败北过的郡主将军。 从这位进来时,便能感受到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场。 此时她虽然闲适的坐在桌边,袖口随着手腕执箸的动作,隐隐流转刻丝纹路,紫色裙角逶迤而散,却不显松怠,整个人如同未出鞘的剑,蓄势待发,令人生畏。 不过几年时间,眼前这位竟让人无法再同与当年骄纵蛮横的京中小恶霸重迭在一起了。 戚笈卿忽然皱起眉,丢下手中的羹勺,抬眼扫了过去。 霎时,众人纷纷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吴寅见她吃的差不多了,适时道:“郡主,要不老奴为您介绍下府里的几位管事。” 戚笈卿收回目光,颔首道:“劳烦吴总管。” 吴寅暗暗松口气,点了身后的五人上前,指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道:“此人名唤孙围,原是沉郡马爷身边的人,最善记账,现下是府里的账房。” 再指着其中最矮的一个道:“此人姓王名贵,原是俞郡马爷府上专门负责采买差事的,如今是郡主府的采买管事。” 第三个是一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壮汉,名唤孔武,出自袁府,现下调到府里当职大护院。 余下两个则分别是顾岺尘和陈裳舟的人,都有一技之长,在府里担任重要的职务。 戚笈卿听完后逐一问话,大致了解了府里现今的情况,这几人像是做足了功课,一个比一个对答如流,互相之间有几分较劲的意思,生怕给自己背后的郡马爷丢了脸面。 她心下颇觉好笑,不悦散去不少,皆让雁萝赏了银子,而后倏忽开口问:“你们方才在吵什么?” 几人将将放松的脸色顿时一紧,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答。 戚笈卿不动声色的等了一会,忽然瞥见那个叫孔武的莽夫自以为动作隐蔽猛推了前面那座小山一把,把置身事外的吴寅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她脚下。 “……” 吴寅对上她扫过来的探究视线,理了理弄乱的衣角,面不改色道:“回郡主,实是今日清晨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戚笈卿和雁萝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浮现出疑惑之色。 六、进宫 半盏茶的时间后,戚笈卿和雁箩站在银景殿空敞处,静默的注视着敞出半边天豁口的主殿,那眼神,像是恨不得亲自把屋顶的洞给填平。 吴寅站在二人身后,老神在在的揣着手,一脸沉痛。 雁箩没好气的怼道:“吴总管,昨儿开府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屋顶就塌了呢,建得这么不牢固,府里还能不能住人了?” “还请郡主和雁箩姑娘放心,郡主府是圣上钦点工部监工,请的是京城最好的一批工匠建造而成,绝不会出问题。” “许是这银景殿为等一批上等工料延工,建造之时恰好碰上雨水频繁,哪处被浸泡出了问题。” 吴寅说完,诚诚恳恳的请着罪:“府里下人争吵正是怕为此事担责,老奴已经将此事上报工部,还请郡主宽容些时日,必会给您一个交代。” 戚笈卿沉默着,视线从眼前的坍塌转向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补这个……洞,需要多久时间?” “此事还需等工部安派工匠们排查原因,不过眼下工部正奉圣令忙着修缮城门,事有缓急,这个……” 戚笈卿打断:“多久?” 吴寅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斟酌开口:“按照工部的排期,少则三月,长则半年。” “噗。”雁箩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笑出声,收到自家主子一记警告的眼神后,默默压平嘴角。 “吴总管,照你这么说,我家主子岂不是住不进来了?府里又没有其余空着的院落,郡主在自己的郡主府里没有住处,传出去岂不是笑话么?” “雁箩姑娘,你这是哪里的话!” 吴寅诚惶诚恐,忠心耿耿的建议道:“虽说郡主的寝殿是不能住了,但郡马爷们的寝殿都是能住人的嘛,像是沉郡马爷的青栀院、俞郡马爷的朝夕院、顾郡马爷的苏木院,还有……” 戚笈卿听不下去了,揉着额角转身便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面色烦躁的吩咐:“备马车,我要去皇宫。” 厚云遮挡住盛阳,蒙蒙落下属于春末的微凉。 马车尚未在宫门外停稳,俞后身边的大侍女红榴已经站在此处等候,就好像知道她一定会来。 “参见郡主,皇后娘娘请您移步凤鸾宫。” 红榴拦住戚笈卿去往南央宫的脚步,行礼后恭恭敬敬开口。 戚笈卿皱了下眉,拒绝道:“她若有事,等我见完圣上再说也不迟。” “郡主。”红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圣上不在宫中,您还是随奴婢去见娘娘吧。” “……” 五年后再次踏入后宫故地,戚笈卿面上没甚触动,路上红榴指出的宫中之景的变化,她目光几乎没有停留,神情看上去不甚关心,甚至有些漠然。 直至到了凤鸾宫,她缓了两步,随即面色如常的跨进去。 俞后红蔻素手捻着一串佛珠,伫立在窗边,身着金色广绣鸾鸟朝凤宫服,内衬丹红纱衣,秀金繁花盛放。 平时惯爱束起的青丝挽成凤髻,别着一只紫金缠枝御钗,上以碎珠点缀,显贵至极。 她表情闲适,正抬指逗弄笼子里的鹦鹉,似是未曾察觉有人到来。 戚笈卿看了一会,垂下眼睑,躬身行礼,声音平平:“戚元参见皇后娘娘。” 俞后讶异转头,扔下逗弄鸟儿的木棒,走近仔细打量,仿佛在确定眼前这个毕恭毕敬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些年来你头一次低下头朝本宫行礼,我一时还真觉稀奇。若是你的脸别绷得这般紧,眼底的火气再略收些,本宫还真当这五年终于磨平了你的心气,折了你的铮铮傲骨呢。” 戚笈卿不明白这十多年来俞后与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何却总能一眼看破她。可能真是有血脉压制的说法吧。 她捏着指腹,压下心底的波动,勉力平复涌起的情绪:“戚元只想知道圣上在何处,还望皇后娘娘告知。” 俞后悠悠看着她,拨着手里珠串,不以为然道:“怎么,成了亲,洞了房,你想反悔不成?” “你怎么知道……”戚笈卿突然想到了府里的吴寅,话头一顿:“算了……木已成舟,已经改变不了的事,我何至于白费力气。” “我来找圣上,是为了其他事……你应该听说了,我府里的寝殿出了点问题。” 俞后嗤笑了一声,笑意在脸上徐徐绽开,愈演愈烈,最终变成了明晃晃的嘲笑。 “你怎会如此天真,果然我不该指望这几年他能教会你什么。” 戚笈卿不明所以,脸色有些不好看。 俞后笑够了,才徐徐道:“昨日圣上在你归京前做了两件事:一诏二皇子监国,二嘱咐工部将曾参与建造郡主府的工匠们送去修缮城门,非圣令不可调动。” “这就罢了,今儿一早他突然下令提前几日去天坛祭祀,匆忙得连平日受宠的五公主都没顾着捎上呢。” 她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怜爱:“你该明白一点,圣上亲自指婚,可不是仅仅要你把人供养在府里当作食客。” 戚笈卿的表情变幻不定,神色渐渐凝重。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这场婚事成帝比她想得还要重视很多,甚至超出了寻常意义上政治联姻的范畴。 俞后旁观她半晌,忽然调侃道:“你这般不情愿,总不会还在介意谨儿当年定亲的事吧?” 戚笈卿脸色一梗,尴尬的咳了一声,原本凝重的情绪消散干净。 说起来当年她大闹俞府,硬生生把特意来议亲的盛国公夫人逼得原路返回,以一己之力将俞朝谨的婚事搅黄,可谓是大张旗鼓的仗势欺人了一回。 后来她在边关无事可做之时回想往事,每每都恨不得扇年少骄横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这一件算得上是其中最后悔的。 俞后只当她钻牛角尖想不开,摇了摇头,啧啧点评道:“你那几个郡马爷,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多少京中贵女求而不得,这艳福本宫都有些羡慕,我看你最好收起这副委屈模样,免得走出去招人厌烦。” 戚笈卿木着一张脸,低头盯着脚下的一寸方砖,沉默许久后到底是说了些掏心窝的话。 她的语气多少含了些悲壮的意味:“你甚少管我的事,有些事可能大不清楚。且不说他们五人,他们的家族绝不愿容我。” “沉简珩的祖父当年皈依佛门,却因我被赶出寺院,不仅落人笑柄,余生再与佛门无缘。俞家鼎力支持四皇子,早就恨不得和你撇清干系,现下恐怕正觉得这桩婚事晦气,说不定比我还郁闷呢。” “再说袁家……两年前我手刃袁含媱于马下,当时袁国公就在一旁,弑女之仇岂非儿戏?还有……总之这几人与我做仇家都绰绰有余,又怎么做得成夫妻呢?” 俞后含笑的神情渐渐凝固,听到袁家之事时,看戚笈卿的眼神仿佛在瞧一个死人。 她沉默许久后,勉强挤出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本宫相信你有应对之策。” 说罢背过身,声音坚决:“你回去吧,不必再来了。” 然后毫不留情的把戚笈卿赶了出去。 ———————————— 原来满500猪猪会有一颗黄黄的东西呀,今天是喜欢黄色的一天hhh 七、闹市少年 马车平稳的驶在喧闹的市井中,戚笈卿倚在软塌上,目光专注的盯着手中的物件,良久握紧。 那是红榴送她出宫时,偷偷塞进她手心的,背后附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俞后的字迹:京中党派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务必小心行事。 戚笈卿抬帘望了一眼喧闹的市井人流,嗤笑一声。 俞后怕是错估了她,她心思向来不在朝政上,此次回京,不过是想清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给本公子好好教训他……”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谩骂,夹杂着人群的窃窃私语声。 马车渐渐慢下来,停滞不前。 戚笈卿皱眉,抬手敲敲车壁,问:“怎么回事?” “郡主,是季太傅的公子和人动了手,侍卫和围观的人群把街口给堵住了。” 孔武的声音传进来,有些百无聊赖。 戚笈卿等了一会,期间换了几个坐姿,许是昨夜折腾太久,腰间愈发不舒服,她索性掀起车帘跳下去,伸直身体后才算舒爽些。 孔武以为她要管这桩事,挠头提醒道:“郡主,季家如今势大,季何此人在京中诨名甚响,惯爱横行霸道,只怕惹上了日后难缠。” 戚笈卿眉头一挑,反倒生了兴趣,这才分了心神朝人群里看去。 只见街口中央,一个身穿华贵锦服的公子模样的胖子带着五六个侍卫同一个少年扭打在一块。 少年衣衫褴褛,身手却很敏捷,虽处于劣势,眼睛却厉的发亮,死死咬住一个侍卫的腿,像个倔驴。 她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上一步。 而此时,季何彻底失去耐心,趁着少年被压制住的功夫,撸起袖子从旁边摊子上捡了个竹凳,发狠道:“你这小东西不是很能跑吗,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便举着凳子朝少年身上砸去。 人群顿时一片惊呼,纷纷下意识捂住眼睛。 一条鞭子凌空飞来,尾端迅速卷起凳角,鞭身受力紧绷,将竹凳连同季何一起甩向一边。 季何摔了个狗吃屎,翻滚中华贵的锦袍沾了满身的灰,登时狼狈至极。 他捂着屁股嗷嗷骂娘,气得浑身的肉都在抖动,爬起来颤巍巍叫嚣道:“他奶奶的,谁!给老子滚出来!” 街口处一片噤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露出被遮挡住的戚笈卿。 孔武默默合上张大的嘴巴,迅速跳下马车挡在戚笈卿身前,却被她抬手拨开。 她一脸慈爱的朝对面招招手。 季何只囫囵看见个红衣女子模样,被这番动作挑衅得怒火冲天,愤愤指挥身后的侍卫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公子上啊。” 侍卫们回过神一哄而上,却不知为何突然僵住,一个接一个不动了。 季何见状气得不行,怒其不争的拨开前面的侍卫,骂骂咧咧道:“一帮废物,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看老子……” 还未到戚笈卿跟前,一张腰牌直接怼在他脸上,特有的金纹羊脂腰牌,雕刻龙凤暗纹,腰牌正中以牡丹金墨浸刻二字:戚元。 邺朝共有三位郡主,按规制,郡主腰牌仅可用普通蜜蜡制成,牌上须刻有“郡主”二字。 唯独有一位,深得圣上宠爱,享皇子礼制,腰牌以羊脂玉制成,纹以金丝龙凤,仅刻名号“戚元”,是唯一一位无需向皇子行礼的郡主。 此等尊贵身份,无人可及。 然而这位五年前从京中贵流圈销声匿迹,时间一久,几乎教人淡忘了。 季何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倒吸一口冷气。 他重新正视起眼前几近陌生模样的女子,隐约找到了几分从前的影子,犹疑中掺杂着惊喜:“戚元?竟然是你?” 戚笈卿将腰牌一收,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甚是怜爱:“阿团,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前门大街上厮混啊,就不能有点长进?” “哎哟!说多少次了,不许再提少爷我八百年前的乳名了!” 孔武抱着险些要拔出来的剑,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回走,脑海里不适时宜的浮现出臭味相投这几个字,他甩了甩脑袋,木着一张脸重新跃上马车。 “他怎么得罪你了,闹出这么大动静,你爹现在不骂你了?” 戚笈卿抬起下巴点了点被制伏在地上的少年,语气甚是随意。 季何被她勾在肩上的手臂压得直不起腰,费了巴劲的扒拉出来。 他喘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我近日真真是被贼盯上了,每次出门都要丢一回钱袋子,恼人得很。这回本少爷学聪明了,叫人在暗处盯着,这不就把这小贼抓住了。” “呦,这么厉害呢。”戚笈卿对上少年黑漆漆的眸子,幽幽调侃一句。 季何还以为是在夸他,刮着脸嘿嘿一笑,大手一挥:“行了我让人把他送到衙门去,咱们两个多年未见,找个地儿好好叙叙旧才是正理。” 侍卫们正要动作,少年仿佛有些慌了,盯着她表情有些委屈,闷闷说了一句:“我没有偷。” “嗨,臭小子,你还委屈上了,本少爷我两只眼看得真真切切的,一看就是个惯犯,死到临头还不承认……” 季何气得直接上手,谁知把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别说钱袋子,一个子都没找到。 他不信邪的又翻了一遍,一脸见鬼的表情,回头瞧见戚笈卿以及众人隐隐怀疑的神色,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气结:“不是,我真没冤枉他……” “既然没证据,这事闹到官府怕是难断案。”戚笈卿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他说完那句话后一直低垂着头,倒教人心疼。 她拍拍季何,替他拿主意:“行了,他毕竟是个孩子,你且饶他一次。” 季何憋屈得难受,好半天郁闷道:“可我的钱袋子,这可是我最后一笔私房钱了……” “啧,区区那点银钱。”戚笈卿不以为然,慷慨道:“你若真手头紧,我贴补给你就是了,权当赔我方才莽撞拦你的不是。” 季何眼睛一亮,颓然的模样霎时焕发生机,感动至极:“戚元,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甚好……” “额……不过我眼下没带银钱出门,你待会叫人去我府上取便是。” 戚笈卿忍住想要收回那句话的冲动,朝那些侍卫摆摆手,将那少年放开。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季何兴高采烈的亲自去郡主府取钱去了,甚至忘了要同她喝酒叙旧。 那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盯着脚尖一声不吭。 戚笈卿脚尖一转,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丢过去,皱眉道:“你家里没人管你吗?” 少年攥紧药瓶,突然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关你何事。” 说完低着头同她擦身而过,脚步敏捷而迅速,很快就隐匿进人群之中。 戚笈卿压了下发涨的额角,返回到马车里。 外面孔武询问她接下来的路程,她想了想,抬帘指了个方向:“去俞府。” 回京到现在,净是些不顺心的事。她不高兴,自然该去见见更不高兴的,没准就能开解些。 八、初回俞府 自十五岁那年大闹俞朝谨的婚事后,戚笈卿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俞府,六年说长也不长,俞府的布局变动甚至没有皇宫大。 下人通报后,府里只闻一阵兵荒马乱。 等到俞三夫人带着人赶来迎接时,戚笈卿已经旁若无人的掐了数朵缠在影壁上的紫藤花,编成花环戴在腕上,眼下手里正在编第二支。 “戚元郡主!”俞三夫人两眼一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她强行把身体插进人和花墙中间,勉力强颜欢笑道:“让郡主久候多时,怠慢之处望请见谅,还请快快入内。” 戚笈卿耸肩咕哝了句可惜,随意的将手里未完成的花环丢在地上,在俞三夫人快要晕倒了的脸色中,宽容大量道:“三夫人客气了,俞府向来家事繁忙,稍等片刻又有何妨。” 进入俞府,穿过藤枝缠绕的廊道,裙角带起微风拂动。廊角悬挂的红绳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与廊外庭院的匾额上‘宁静’二字自相矛盾。 许是察觉到戚笈卿的目光稍显疑惑,俞三夫人笑着解释:“婚事太匆忙,府中来不及装饰,便仿照前朝习俗,用此物代替了,这还是……” “我就知道你会来,但没想到你连回门都等不及。” 岔路口突然冒出一个人,挡在道上扫视她一圈,开口就是冷嘲热讽。 此人一身华贵的翡色挑线长裙,高盘起的随云髻斜插一枝碎玉金步摇,显出几分骄矜凌人之气。 戚笈卿悠悠抬眼看她,就差把你怎么还在俞府的疑问写在脸上,精准的激怒了俞青萝。 她登时柳眉倒竖,脸色红白交错。 正要发难时,俞三夫人赶紧打圆场,轻咳一声道:“青萝,我们正要去见老夫人,你可要一起?” 俞青萝抱着手臂,语气里满是不屑:“我不要,谁知道她憋着什么坏呢,我可不想平白没了一天的好兴致!” 说罢她愤愤瞪了戚笈卿一眼,旋即同她擦身而过,带起一股余怒未消的劲风。 没过多久,府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娇喝:“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动本小姐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花?” 主屋内,上过两轮茶后气氛仍是诡异,俞二、三夫人同几位族中夫人作陪,轮流同今日的不速之客客套寒暄,余光却瞥着座上精神不佳的俞老夫人,暗暗着急。 戚笈卿则是支着头,吃着茶点,正大光明的欣赏这位老太太尚未从打击中恢复的颓然脸色,这姿态莫名给人一种拿人下饭的错觉。 “我府上没收到你的拜帖,你今日突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俞老夫人扶额无声的叹气,总算肯面对现实,开口道。 戚笈卿吃掉碟里的最后一块藕粉糕,示意下人再添一盘,拍掉指尖沾到的糖粉,笑道:“实是有几件甚为要紧的事。” “其一,”她坐直身体,伸出一根纤长手指,认真的摇了摇:“今早用膳时上来一份奶皮软糕,我突然想起府上有个厨子做的点心才是一绝,刚才一尝味道更胜从前,所以想打个商量。” “不如将那个叫什么王贵的管事退回来,把厨子接过去,这样也免得我每每想吃都要来府上叨扰各位,怪麻烦的。” 屋里的人纷纷面面相觑,震惊的看向她,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连吃带拿,竟还知道讲究有来有回。 要知道俞老夫人出身蓟州,远嫁来京都,这些年来没有水土不服,府里的这位厨子功不可没。 俞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闭了闭眼,挥挥手道:“那厨子还是我出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这么多年我也吃腻了,你既想要,给你便是。” 在场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神色还算滴水不漏,唯有俞三夫人尚且年轻,脸上流露出讶异之色,张口欲言,却被俞二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戚笈卿挠挠头,想了想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我记得当年俞朝谨议亲时,大夫人曾拿出一对南红玛瑙玉镯,说是俞府世代传给嫡长媳的名贵珍宝,今早我粗粗扫了一眼聘礼单子,似是没瞧见。” 她停顿片刻,继续道:“不知是我看漏了呢,还是大夫人打算等我随俞朝谨回门时再送给我呢?” 俞老夫人蹙起眉,盯着她许久不言,屋内众人神情各异,惴惴不敢言。 最终还是俞二夫人出言调和:“戚元,你既见过聘单,自然知晓俞府备的下聘之礼件件皆是贵重之物,何必费心思计较那劳什子玉镯呢?” 俞三夫人连忙附和:“是呀是呀,大嫂现下因故见不得你,但当初她准备聘礼时着实费了许多心思,是万分重视谨儿与你的婚事的。” “哦,这样呀。”戚笈卿点头表示理解,随后想也不想的伸出第三根手指:“那么还有第三件。” “昨日大婚,算起来俞朝谨是入赘我郡主府,日后我的孩子,只会随我的姓,入戚家的族谱,与俞家无任何干系。” 她扫了一圈众人愕然的神情,耸耸肩:“可惜俞相和大夫人没能当面听到这个消息,麻烦诸位记得替我转告一下。” 俞老夫人脸色已然铁青,压着怒气道:“戚元,你明知道俞氏一族的祖训,何必这般为难?” 戚笈卿理了理衣裙,站起身才答:“老夫人,我看你们也无甚诚意,好像没资格指摘我。” 她随意笑笑,挑衅道:“我与俞家向来各走一道,你们既然不想上我的船,倒是努努力啊,现在也不是来不及。” 说罢,她径自告退,留下一众表情纷杂之人,转身离开。 春日盛午阳光刺眼,戚笈卿从里面出来不由眯了眯眼,随即和躲在墙角偷听的俞青萝对上了眼。 她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抬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俞青萝尚处在震惊的余波之中,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压着声音劈头盖脸道:“你打仗打疯了,还是在边关待傻了?你有病啊招惹她们,还想不想在京城的夫人圈里混了?” 戚笈卿看她一眼,莫名其妙:“我如今是从三品昭娬将军,日后是要混官场的,哪有时间同她们纠缠?” 这话说的,平白无故高人一等似的,令人张口结舌,竟反驳不出话来。 “可……你,祖母都愿意把娘家带来的厨子给你,她已经在示好了,你好端端的做甚非要撕破脸?” 俞青萝百思不得其解的分析,停顿一下,犹自怀疑:“难道……你不喜欢我堂兄了?不会吧?你……” 戚笈卿已经走到大门口,反而不着急了,停下脚步直视于她:“那你呢,还喜欢傅冉吗?” 俞青萝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霎时一白,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紫藤花枝随风摇曳,细碎花瓣旋落在两人的衣裙上,空气里除了花香,甚是安静。 戚笈卿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倒没多想,只摊起手反问:“那你看,我是比你更长情的人吗?” 俞青萝无言以对,没好气道:“我只是觉得,边关穷乡僻壤的,应该没人能比我堂兄更入得了你的眼罢了。” “哈。”戚笈卿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难看,随即轻飘飘瞥她一眼,丢下两个字:“笑话。” ———————————— 起标题无能。。。 九、被遗弃的巷子角 马车稳稳的朝着郡主府的方向驶去,街上的人明显比来时少了许多,应是到了中饭时间的缘故。 戚笈卿方才在俞府点心吃得有些撑,手指摆弄着八宝盒里的消食果脯,有一搭没一搭的咬上一口。 瞥到外面的前门大街,她想起什么,开口吩咐外面的孔武:“回府后,你拿着我的腰牌去趟季府,给季何送些我平时用的膏药和两坛边关带来的羊奶酒。” “方才我明知道他大概是吓唬那小孩,下手却忘了轻重,现下想来倒有些愧疚。” 说着,她摸向腰间,突然脸色一僵。 腰牌,不见了。 京城西面的巷子角大概是京城最荒凉的地方,错落着一排排破旧的平屋,显得十分拥挤和穷酸。 偶尔有妇人从巷子里出来,身上穿着的布衣打了密密麻麻的补丁。 那人曾提过自己的住址,还警告过她待日后回京来访,切不可表露出一丝嫌弃之意,因为那里有他的挚爱之人,但又说倘若真看不过去非要接济,他是欢迎的。 戚笈卿想到最后一句,表情不禁柔和下来,朝人问了路后,在巷子里拐了几道,最终停在一处破旧的宅院前。 她抬手敲门,生锈的铜环压在木门上,发出颤巍巍的响声。 里面过了许久,才传来一阵稀索的脚步声。 木门发出嘎吱一声,一个穿着孝服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门缝里目及之处皆是肃冷的白色。 女子瞧见身份明显不一般的戚笈卿,憔悴的脸庞浮现些许诧异:“请问,你是?” 戚笈卿未曾料到这样的场景,顿了顿,才道:“我来找一个姓谢的孩子。” 年轻女子打量着戚笈卿面上明显话未说尽的表情,忽然叹口气:“莫不是庭儿又去偷东西了吧。” 说着,她将半敞的门打开 :“你先进来罢。” 戚笈卿踏入院子,目光在正屋门前悬挂的匾额上停住。 历经多年风雨,上面字迹模糊得快与周围的木料融为一体,隐约可见苍劲有力的“忠武精勇”四字。 她突然想起巷子角在前朝算得上是繁华之地,直到末年一场叛乱,才渐渐被人遗弃。 “家中有丧事,没甚吃食,招待不周了。”年轻女子名叫阿杏,她端来一碗茶水,语气很是抱歉。 戚笈卿收回在屋中打量的目光,沉吟问道:“不知去世的人是?” 阿杏苦笑:“是那孩子的祖母,我是他姨母。” 她怔了一下,一时哑然,原来谢家如今竟只剩那孩子一人了。 两人闲聊了许久,谢庭始终不见踪影。 阿杏看了眼天色,尴尬的嘟哝道:“奇怪,往日这时候他该回来了呀。” 戚笈卿不愿再叨扰,索性问了那孩子平日常去的几个地方,站起身告辞。 离开前,她去灵堂跪拜了一下谢家祖母,在阿杏诚惶诚恐的感谢中离开了。 走出巷子前经过一条极窄的小道,几只雀鸟扑腾飞起,戚笈卿眸光一动,手指迅速摸上腰间软鞭。 谁知一包药粉自墙头撒落,软鞭抽中粉包,将药粉扬得更均匀。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想要用轻功,动作突然停滞,随后脚步匆忙往后撤退。然而一瞬间的失策,足够让粉末撒落在裸露的皮肤上。 倒下时墙头闪过少年幽黑得发亮的眼睛,她不由在心里暗骂。 谢庭果然跟他老子一样狗胆包天。 顾氏医馆的一处僻静屋舍。 秦挽推开木门,端着冒着热气的铜盆进来,放在盆架上。 她用架上的白帕浸入热汤中,拧干后递给坐在榻边的青袍男子:“顾大夫,给。” 顾岺尘清淡的眸光动了下,冷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热帕,俯身微微前倾,动作细致的替榻上昏迷之人擦拭额头伤处。 热气刺激着伤口的神经,戚笈卿幽幽转醒,鼻翼动了动,闻到一股久违且熟悉的草药气味。 她茫茫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隽淡漠的侧脸,惊得霎时瞪大了双眼。 那人握着帕子的手腕微动,离她极近的面庞调整了角度,薄唇几乎快要贴上她的鼻尖,她不错眼的盯着那双浅色唇办,目光渐渐发直,思绪彻底中断。 直到那双薄唇微微抿直,施加在额头的力道蓦然加重,戚笈卿不由闷哼一声,讪讪的收回视线。 她老老实实的眼观鼻鼻观心,暗暗腹诽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送哪里不好非要把她送到顾岺尘这里。 几里之外的郡主府,同吴寅交代完情况的孔武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一抬头,险些冲撞到迎面而来的冷肃男人。 顾岺尘处理完伤口,将帕子丢回木盆里,淡声吩咐秦挽:“将她上衣脱了。” 医者无意,患者有心,戚笈卿猛地抬头,动作牵扯太大,浑身登时又麻又痛,尤其是胸口,仿若压着一块巨石。 她脸色疼得煞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不仅仅中迷药这么简单。 但眼睁睁看着秦挽走过来,由不得她认命,因为她没忘记昨夜沉简珩放肆纵欲,她身上现下真真是有些不能见人…… 秦挽看出她的抗拒,只当她介意有男子在一旁,好心安抚道:“这位姑娘,眼下你中毒颇深,需用针灸排出体内,顾大夫只是为了方便给你解毒。” 戚笈卿头疼的闭了闭眼,等秦挽真正要上手解她衣襟时,终究还是觉得不妥,急喝出声:“别碰我!” 她在西潼关发号施令惯了,声音惯是威严,不轻易容人违逆,秦挽被喝得心头一震,愣是不敢再继续。 顾岺尘正将木案上的银针布包平铺展开,足足三尺余长,大小银针紧密排列,寒光凛凛。 他连头都没有转一下,漠然道:“别管她。” 这边戚笈卿闻言瞪着秦挽,态度刚烈得仿佛她再动一下,就要咬舌自尽。 秦挽着实无法下手,为难的求助:“顾大夫,这……” 顾岺尘用火折子将油灯点上,这才转过身,扫了一眼戚笈卿。 她垂眸避开那抹不容忽视的视线,唇角抿平,眉头皱得很紧。 这是真不愿意了。 他收回目光,思索片刻道:“秦挽,你出去罢。” 秦挽愣住:“啊,那,那这儿……” 顾岺尘仿佛对这种场面驾轻就熟,语气淡淡:“无需担心。” 秦挽一头雾水的退出木屋,木门吱呀一声闭合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以往针灸排毒的活儿都是丢给医馆里的柳大夫,怎么今儿顾大夫愿意亲自动手了。 屋内,顾岺尘继续摆放医具,始终没有搭理躺在榻上的伤患。 戚笈卿不是很能摸准他如今的脾气,纠结了一会折中说道:“我……有些不方便,要不让人去府上把雁箩叫来?” 顾岺尘停下动作,瞥她一眼,淡淡地抛出一句:“等她来给郡主收尸么?” 戚笈卿睥着他的脸色,讪讪闭上嘴。 眼前冷隽之人同她对视许久,缓步走向榻前,倾下身,干净修长的手指搭到她腰间的裙带,垂眸专注地一一解开结扣。 “你……”戚笈卿瞪直一双杏眼,张开双唇,半天没吭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她脑中轰然一片之时,顾岺尘已经将衣结全部解开,手臂穿过她后腰的缝隙,温凉的手掌握住腰侧,将她上身微微抬起,另一只手去脱掉罩在身上的里裙。 腰侧被碰触的地方仿佛要烧起来,戚笈卿微不由屏住了呼吸。 顾岺尘许久未做这样的事,总归不太熟练,握着她的腰稍稍往上抬了抬,她的鼻尖便抵在他胸口处。 嗅着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一抹红霞沿着她的脖颈爬上耳垂。 里衣费了点时间被褪掉,纤长劲瘦的身体只剩裘衣勉强遮挡,欢爱过后的痕迹暴露无遗。 顾岺尘目光从那些痕迹上一掠而过,无甚反应,托着腰稍稍用力将她翻过身来,露出布着零星咬痕的裸背。 戚笈卿木着脸将自己埋在枕头里,觉得这辈子最为窘迫的时刻也不过如此。 十、他同她这般生分 “忍着些。”顾岺尘替她擦拭干净后背,取了数枚银针,滚过火,迅速扎进穴位。 这银针初时没甚感觉,只觉微微刺痛,随着时间渐长,针扎之处仿若有无数蚂蚁噬咬。 等到顾岺尘转动银针,重新用火燎上一遍,再下针时,戚笈卿手指攥得发白,面庞通红,浑身冒出水一般的湿汗。 她忍得声音都有些沙哑,咬着牙问:“到底是什么毒,这么麻烦。” 顾岺尘瞥见她试图扭动的脸庞,施针的动作一顿,皱眉轻斥:“你别动。” 这时候又不喊郡主了,戚笈卿默默把脸转回去,暗暗腹诽。 “是前朝的一种毒药,可使人致幻,毒性不大,一个时辰过后即可自行解开。”顾岺尘思索几瞬,淡淡补充道:“当年朝廷有段时间曾用过它拷问犯人,但由于制作复杂,材料难寻,故逐渐被淘汰。” “那……”戚笈卿忍着后背窜上来的灼痛感,感受着胸口的阵痛,愈发不解:“我这是?” 顾岺尘扫了眼沙漏,将银针一一拔出,针孔顿时涌出暗红血珠,汇成汨汨细流。他摊开热帕敷上去,没一会儿,雪白的帕子便染红了。 “此毒应是被人胡乱炮制,配制不够严谨,且剂量下得太猛。” 他停顿片刻,声音微微发冷:“再加上郡主练武经脉通畅,比常人更易吸收毒素,却因内力受损难以排出,使毒素聚拢心脉之中。好在发现及时,否则稍有不慎,即可致命。” 戚笈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脸色有些难看,好半天才犹自喃喃道:“竟然连区区小儿都能伤得了我,现在我这把剑利不利的不知道,脆倒是挺脆的……” 顾岺尘任她自言自语,洗掉染血的帕子将她背上残留的毒血擦干净,拿起旁边的药瓶给她上药。 外面天色渐黑,案上油灯徐徐燃烧,将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温凉的手指偶尔触到后背的皮肤,惹得戚笈卿心底阵阵颤栗,她不再吱声,盯着那盏摇曳的油灯,渐渐入了神。 邺朝十五年,一场灯会纵火案,所示证据都指向当时违令出宫的戚笈卿,所有亡者的亲眷们披着孝服一齐击鼓鸣冤,跪求成帝彻查,成帝不得已将她关押昭狱,召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会审。 此案审了数日,证人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跳出来,纷纷声称曾在案发现场见过她,大臣们的奏折每日成堆的送入内阁,恳请成帝早日圣裁,以慰民心。 成帝迫于形势无奈定罪,将她游街示众,驱逐出京,勉强平息民愤保住她一命。可等她被押松至西潼关时,双腿面临残废的可能、几乎要压垮她的罪名、传遍边关的流言蜚语,使得心灰意冷的她一心想要求死。 然而顾岺尘圣手神医,几度让她求死不能,以至于她把积攒的所有戾气都发泄给了这个人。他分明见过她最崩溃、最不堪的一面,却于世俗之见中未曾偏看过她。 边关几年的相处,足以让她了解、喜欢上顾岺尘,也让那时踯躅挣扎的她望而却步。 入夜渐深,案几上的油灯发出细微的爆响。 戚笈卿动了动,睁开眼,原来她不知何时趴在榻上睡着了,好在背上盖着一层薄被,足以御寒。 灯案的方向传来细微的翻页声,她转动眸子,朝那里看过去。 顾岺尘换了一身松散灰袍,坐于案前翻阅医书,生人勿近的疏离面庞映照在晕黄的油灯下,散去些冷意,俊美如玉。 恍惚间竟以为回到了西潼关,那时她尚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每次随军回来,总弄得一身伤,夜深在伤营里醒来时,总会看到他手握一卷医书,坐在旁边守着。 “顾岺尘……”戚笈卿出声,徨徨叫了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暗潮涌动的杏眸,疑惑蹙眉,想了想道:“郡主若想回去,医馆里有马车。” 她那点隐晦的情絮登时就压下去了,一时语塞,别过脸埋进枕头,咕哝道:“这个时辰,郡主府早就落锁了。” 顾岺尘翻了一页纸,淡淡道:“那就只好委屈郡主在医馆将就一夜了。” 他又开始生分的一口一个郡主,戚笈卿敢怒不敢言,索性愤愤地翻了个身,搭在她身上的薄被微微滑落,露出一半边圆润的肩头,隐现在凌乱的青丝中。 夜阑人静,弦月微明,架子上的沙漏缓慢的落满一格又一格。 顾岺尘修眉微凝,放下医书,起身行至榻前,重新将那人的薄被盖好。 戚笈卿迷迷糊糊的睁眼,回身望着他,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拽住他正欲离开的手指。 “……你不睡么?”她眉心掩着困惫,朦胧问了一句。 先前忙着赶回京,大半月舟车劳顿,本就没休息好,昨日一夜折腾,今日又中毒放血,身体的疲惫到达了极点,终于释放出信号。 顾岺尘俯视着她,声音浸染春夜的几分宜凉:“郡主睡罢,我正准备走。” 戚笈卿清醒了些,猛地攥紧他的手,攒在心里的郁气窜上来,怏怏道:“顾岺尘,你要一直同我这般生分么?” 话落许久,对上顾岺尘静静注视着她的玄冰似的双眸,她彻底清醒过来,脊背陡然一凉,立马强行硬掰道:“我意思是,既已成婚,你我二人不应分房而眠……” “当然我不是想同你一起睡,就是如今这风口浪尖上叫人瞧见不好。咳,不过我现在重新想了想,应是我草木皆兵了……” 顾岺尘抽回手,在她愈发心虚紧张的眼神下,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好。” 嗯? 好什么? 戚笈卿徐徐倒吸一口气,不错眼的看着顾岺尘回身将油灯拨灭,就着月光将床榻外的隔帘放下,然后走回原处,目光淡淡的看向她。 她老实巴交的往里翻滚一圈,让出外侧的位置。 身侧微微一沉,顾岺尘竟真躺了上来,他没用她的薄被遮寒,只合衣闭眼,离她尚有咫尺间距,但这张床榻不够大,就算不贴着,两人也挨得很近。 她可以轻易的闻到他身上微苦的药香气,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 戚笈卿静静感受他的存在,任凭被她亲手埋葬了多年的情感蠢蠢欲动,胸口涨得厉害,心脏正鲜活的跳动着,她呼出一口气,突然翻过身,紧紧抱住了顾岺尘。 顾岺尘睁开眼,垂眸没甚情绪的扫了一眼某个怂得把头埋进他怀里不敢看他的女子的后脑勺,重新阖上双眸。 等到戚笈卿捏着一把汗提着忐忑的心几乎要入梦时,一只手掌轻轻附在她的脊背上,将蹭乱的被角理好,随后落在她腰侧,若有若无的拥着。 十一、人前对她的维护 日上三竿,烁烁春光从门外推入,雁箩抱着一堆从郡主府带来的衣物等用品匆匆进来,将榻上熟睡的女子唤醒。 戚笈卿不情愿的翻身,左右摸了个空后,立马惊醒,一睁眼就对上雁箩疑惑投来的眼神,默默收回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几时了?” “顾郡马爷叫人去的府上,现下已经巳时了。” 雁箩将衣物放至榻前,笑嘻嘻的盯着她猛瞧:“主子,您今儿这气色相当不错呐,可是遇到好事了,说给奴婢听听呀?” “……”她面不改色的咳了一声,眉梢却忍不住露出一抹舒融,挥挥手不耐烦的支开她:“回京净是些糟心事儿,能有什么好事,行了,赶快备水吧。” 待梳洗完毕,戚笈卿就着门外明艳的天色,对着铜镜百无聊赖的整理发髻。 今日雁箩给她准备的是一条莲青色曳撒裙,裙摆处从下往上层迭开合,银线织成一幅鱼戏青莲的春意图,压住明锐之气,初初显露出幽娴静美。 她接过雁箩递过来的一支镂空青玉簪,插入发髻之中,簪上的碎玉流苏玲琅作响,愈添几分灵动绰约。 “……您这表情是不满意么,主子咱们得适当的入乡随俗一下,这可是京城现下最新流行的打扮,主打那什么清丽婉约之美。”雁箩努力回想向府里绣娘请教时学到的新知识。 戚笈卿无言片刻,扶额叹气:“随便你,只怪这颜色让我无端想到俞青萝,有些不爽罢了。” 雁箩噗嗤笑出声,打趣道:“您都多大了,还要同俞二小姐像以前那样斗么?两位可都是成过亲的人了。” 此话倒教人想起一件事来,戚笈卿一边站起身一边问:“她怎么好端端的和离了?我记得魏修虽寡断了些,但长相品行都不错,还对她有意……难不成她真是放不下傅冉?”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雁箩想起傅冉素来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模样,到底给他几分薄面不作评价,只将打听到的消息述来:“听说前年除夕前后,俞二小姐回娘家很是大闹一场,转年就同魏家和离了。” “她回府后虽帮忙打理俞府,但性情反而更胜从前,平日里除了老夫人,谁都说不了她。据说前段时间,俞相不过取了几朵她养在池里的莲花送给宫里的宛妃,被她追着骂了个狗血淋头,把俞二夫人都吓晕了。” 听到最后,戚笈卿眼里满是错愕和震惊,好半天道:“我看她才是终于疯了,那可是俞相、俞家家主啊。不对啊,俞家那么多家规就管不住她么?” “成亲之后,俞二小姐似乎跟着魏修读了不少书,骂人都是引经据典的,回回滔滔不绝的据理力争,没人辩得过她,只能不了了之。” “……最可怕的竟是有文化的疯子么。”戚笈卿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我不过是折了几朵紫藤花,俞三夫人那反应好似天塌了一样。” “算了,大不了以后不招惹她了。”她说归说,倒没一丝害怕的模样,还伸了个懒腰。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戚笈卿连忙放下手臂,朝门口望去。 来人却是秦挽,她端着药碗走进来,对上屋内二人的视线,略显局促的笑道:“顾大夫忙不开身,他叫我送汤药来……” 一股令人作呕的苦药味扑面而来,满满一碗汤药浓黑的吓人。 戚笈卿沉默的盯着它,大概是做了一会思想准备,才端起碗迅速三两口灌下去,随后面不改色的将空碗置回盘子里,一派风轻云淡道:“麻烦了。” 前后不过几瞬的时间,秦挽都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她,把准备好的一堆苦口婆心劝人喝药的话咽进肚子里,原以为照昨天这位姑娘不肯脱衣扎针的架势,应当要废不少口舌才是。 戚笈卿疑惑的看过来:“还有事么?” 秦挽回神,连忙摇头:“没了没了,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她挠挠头,在雁箩揶揄的目光中,略显尴尬的问:“顾岺尘呢?” 顾氏医馆历经百年,代代相承医术精湛。数年前顾长垣任太医院院史一职后,顾氏医馆逐渐成为京中最大的医馆。 医馆不以营利为主,只收取些许本钱,深得民心,每日来看病的百姓很多,排队如长龙,坐镇的大夫们忙的时候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顾岺尘天赋出众,早年游历四方,于医学上很有造诣,平日一般甚少出诊,只有罕见的疑难杂症才请得动他。 今日他露面在前堂看诊,引起不小的轰动,很快堂前聚集了众多慕名而来的百姓,看病倒是次要,主要是想一睹传闻中可教人起死回生的圣手神医是何等容貌。 顾岺尘对大堂里的喧闹视若无睹,坐在案前,把脉时寥寥询问,偶尔探看患者病处,大多时候都在执笔写药方。 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淡漠气场,倒教真正上前看病的人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戚笈卿在里堂掀帘瞧了一会,正要放下时,有个打扮得甚是妖娆的女子,一扭屁股坐在凳上,含情脉脉的盯着顾岺尘,身体不断前倾,领口开得极低,露出大片裸露的风景。 那女子施施然伸出手腕,语若幽兰的道:“大夫, 奴家心口疼,您可得好好给我瞧瞧。” 顾岺尘碰都没有碰这女子一下,垂眸淡声道:“下一个。” 女子在人群的哄笑中,捂着胸口面色尴尬的走开,原本正夸赞顾院史之子医术高超的众人突然就转变了谈论方向。 有人喟叹:“可惜呀,顾大夫医术精湛,样貌非凡,怎么偏偏就被指婚给了戚元郡主?” “喂,戚元郡主领军时捷报不断,接连收复我大邺朝失地,实乃巾帼英雄,你且说说,如何就配不上了?” “虽说如此,但功不可抵罪,当年的灯会纵火案你们难不成都忘了?多少条人命葬身火海,现在她不过是换个地方杀人而已!而顾家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一杀一救,如何相配?”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她少时品行不端,长大了能好到哪里去?再说我大邺朝虽女子可为仕,但堂堂男儿谁希望自己的娘子整日舞枪弄棒,打打杀杀。要我说,顾大夫应要娶那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女子才是。” “……” 戚笈卿轻轻松手放下帘子,揉了揉眉心,转身离开。 堂前众人议论纷坛,顾岺尘脸色已然转沉,将笔一放,冷然道:“诸位如若对我夫人不满,便是对我不满,请回吧。” ———————————— 自从小顾出场收藏就好像卡住了,难道我们小顾不招人喜欢嘛(哭 十二、俞郡马爷有请 回到郡主府没多久,吴寅匆匆赶来,汇报这两日大小事宜,最后道:“……老奴已安排好人一直蹲守在谢家附近,谢庭一旦回去,必然自投罗网。” 戚笈卿点头,见他欲言又止,一副不知该不该讲的样子,道:“你直说便是。” “也没什么,孔武提到当时他离您甚远,若非被谢庭引过去,估计不能及时发现您,老奴琢磨着他此举有些奇怪。” “这样么……”她诧异挑眉,沉思片刻,换了个话题:“京中最近可有什么案子?” 吴寅想了想,道:“若说起来,还真有一桩,虽说是年初的事,但当时在京中很是轰动。那时户部尚书府去应天府报案,称库房的大半珍玩被人调换成赝品,那些赝品仿得极为逼真,若非是被邀来品鉴的御雅斋老板火眼金睛,还不知等到何时才会被发现。” “后来又有类似情况的几家报案,但不是监守自盗,就是故意以赝充赝,浑水被这么一搅,此案的关注度就下去了,时至现在一直未曾听说结案。” 闻言,戚笈卿略略沉吟:“仿制赝品并非易事,多半是有团伙……昨日搜查谢庭身上未找到季何的钱袋子,想来应是有人接应,况且他偷盗腰牌时我竟丝毫不察,手法如此娴熟,恐怕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 她抬手捏着鼻梁,叹口气:“昨日我出府发生意外的事,有旁人知晓么?” “应是没人瞧见的,孔武将您送去医馆时并未暴露身份,不过回府时恰好遇见俞郡马爷,他问了几句,便走了。” “那便好,不然真是丢脸。” 说起来还要庆幸巷子角那地方人迹稀少,否则若是‘战场上英勇无比的郡主将军,回京第二日竟被一小儿药倒在小巷’的流言传出去,先别说旁人,傅冉恐怕能为了这事专程回京一趟笑话她。 “去准备马车,我要去趟应天府。”她吩咐吴寅,想了想又道:“对了,腰牌丢失之事暂且别声张。” 应天府今日无案开堂,甚为清静,邹扬处理完一堆公务,过了午时才摆上食盒准备用膳。恰逢近日腿疾复发,蒋香苳叫人送饭食过来时多捎了壶镇痛的药酒。 戚笈卿走进来时,瞧见的就是公案上摆着四碟小菜,一壶酒,以及素来有秉公任直之誉的邹府尹正哼着小曲倒酒,悠闲的就快要把此处当作家了。 “呦,看来我回京第一件事,得先参上一本邹大人违纪渎职的罪名了。” 她凑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白玉酒壶闻了闻,皱紧眉头还给他,嫌弃道:“什么味儿,比我今早喝的药还难闻。” 邹扬瞅她一眼懒得搭理,随手从食盒里扒拉出一副食箸递给她,丝毫不掩炫耀之意:“算你赶巧,尝尝我夫人的手艺罢。” 戚笈卿听着甚是牙酸,但瞧着案上的四碟小菜色泽清爽,香味诱人,很没骨气的搬了椅子来坐下。 “诶,我不要。”她见对面那人从旁边翻出一只茶杯开始倒酒,连声拒绝。 邹扬快一步将斟满酒的杯子放到她面前,挑着眉道:“多年未见,陪我喝点酒都不行?再说这酒是我夫人亲手酿的,虽苦了些,但功效甚好,你喝了没坏处。” 戚笈卿听他一口一个夫人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上下仔细打量他道:“怪道去年傅翊来信,洋洋洒洒用了一页纸的篇幅嘲讽你。邹大人,知道你与你夫人情深意切,但可否麻烦收敛些?” “你真真无趣。”邹扬耸了耸肩,拎着酒杯同她碰了一下,话锋一转:“这般看来,你的这桩婚事应是不如意了?” “……”戚笈卿吃瘪,悻悻一抬手一扬头,将杯中酒吃完,没好气道:“续酒。” “啧啧,前日去你府上吃酒,从始至终竟没瞧见你,我就猜到了。不过你气性忒大了些,毕竟是圣上,好歹给点面子。” 戚笈卿决计不可能说出自己被设计下药的事,不然这事得被笑话一辈子,忍了又忍,摸着酒杯又喝了一道。 谁知心里苦,嘴里更苦,她拾起食箸夹起一片笋,放入口中,眸光不由一亮,赞道:“味道确实不错,算你有福气。” 这笋做的又脆又嫩,没有一丝涩气,即便用清淡的做法也十分鲜香。 自幼时起戚笈卿的膳食都是经由俞府和皇宫最顶尖的厨子精心调制,活脱脱把口味养刁了,对入口的东西很是挑剔,因此昨日去俞府挑事是真,要厨子也是真。 以她的挑剔程度,能夸一句不错,说明是真的不错。 邹扬听了夸赞甚是愉悦,总算想起来问:“你来找我何事? 戚笈卿都险些忘了,放下食箸道:“我想看看前朝谢家的卷宗。” “谢家?”这个姓氏不算常见,邹扬略略思索,看她一眼,抬手摩挲下巴沉吟:“你说的该不会是当年西肃王掌管兵部时,提拔的兵部尚书谢长庚吧?” 她点头:“对,西肃王叛乱后,同他有牵连的全都被打成余党,谢家便是其中一个。” “……”邹扬沉默许久,给自己倒酒,端起酒杯慢慢道:“戚元,这趟浑水我劝你别蹚。” “我就看看,不做什么。”她看着他,一脸诚恳。 邹扬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道:“别跟我来这套,我又不是傅家那俩傻子。我是真心为你好,你戚家当年被牵连,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替自己平反,饶是这样,三年前边关叛乱之时,朝中还有人拿戚家平反的事做文章,提议立案重查……” “此番你要是再掺和进来,恐怕在他们口中直接就成了包藏祸心的反贼了!” 戚笈卿喝了口酒,嘲弄道:“我戚家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旁人指摘。再说你不觉得朝中对这件事的反应太敏感了么,甚至比圣上都……” 她蹙起眉摇头,话未说尽。 “真没想你到现在还是个实心眼,戚家二十年前行不正坐不端?不是照样险些沦落到抄家灭族的地步么。” 邹扬压着声音,恨不得拿手指头点醒她:“朝廷针锋,虚虚实实,你又怎知这其中没有南央宫那位的授意?” 戚笈卿懒得同他争辩,按着太阳穴妥协道:“行行行,我不看了还不行,那你帮我查个人,他叫谢庭……” 两人多年不见,喝酒叙旧,待到话尽时,天色都黑了,还是邹扬惦念着家里等他回去的夫人,大手一挥她赶了出来。 戚笈卿吃了些酒,甚是懈懒,索性打道回府。待下了马车,进门站在岔路口被冷风那么一吹,才想起来如今她是个在自己府里没有住处之人。 夜风萧瑟,一股悲凉不禁涌上心头。 正当喟然长叹之际,远处一个下人匆匆走过来,垂首恭敬道:“郡主,俞郡马爷请您去一趟朝夕院。” 戚笈卿瞳孔微缩,以为听错了,问:“哪位郡马?” “回郡主,是俞郡马爷,他嘱咐奴才等您一回府便请您过去。” “他可有说是何事?” 下人回:”奴才不知,不过俞郡马爷回府时带来一位厨娘,将她引荐给吴总管,许是与此事有关。” 她神情变了变,终是抬起脚,朝着小道尽头远处灯火通明的院落走去。 朝夕院内,戚笈卿在门外站了半晌,脚最终踌躇着往后退了一步。 “不敢进来?” 门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怒而威,透着嘲弄。 她最受不得激将,闻言一把推开门踏了进去。 屋内,身形颀长的男人从屏风后面踱步出来,凌眉凛冽,细眸蕴锋,一身周正的墨色单袍掩不住周身萧杀之气。 他松着袖口束带,听到动静抬眼,目光顿了顿。 两扇檀木门从中间推开,沐浴着一身月色的女子踏入屋内,莲青曳裙,缀玉发髻,褪去少时的满身锋刃,如今已长成窈窕绰约之姿。 男人很快收回目光,复又垂眸整理衣袖。 ———————————— 今天起改成晚上更新啦,日更一章(让我多屯点存稿 十三、给过你选择(h) 身后的夜风骤然拉紧,将屋门吹得重新闭合。 戚笈卿面上冷静,眼珠却微微移动,眸光一晃落在男人的腰间,挂在玉带上的刑部腰牌尚未取下,底端垂着红扣流苏,正微微晃动。 “才回府?”俞朝谨行至书案前,先开了口,语气漫不经心。 戚笈卿不觉得他是无故闲聊之人,一时没应声,目光滑过案面,看见他提笔蘸墨在松软的宣纸上写了一个“戌”字。 戌时门禁,是俞家的规矩,幼时她没少在这上面吃苦头,以至于搬去皇宫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习惯性的在戌时前乖乖回宫。 后来去往边关打仗,作息时常不分昼夜,时间长都忘了还有门禁这一说。 眼下骤然提起这个规矩,心里不由滋味难辨,戚笈卿看一眼案上的白纸黑字,又转向案前熟悉中透着陌生的冷峻男人,在这一隅方寸之地中,突然真正感受到,她回来了,真的回到这个她曾经日夜盼着渴望着的地方。 这漫长艰辛的五年,恍如一场虚妄的梦。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色微沉,很不客气道:“你俞府的规矩,在我这郡主府,就没有遵行的必要了吧。” 俞朝谨长眉扬起几分疑惑,目光顺着她落在纸上,很快化为了然,停顿片刻,冷不丁道:“郡主府历时三月修缮完工,统共耗费十万两白银,此事你可知晓?” 戚笈卿不解其意,拧起眉道:“我需要知道么?圣上赐给我的府邸,花再多的银子,总归怪不到我身上吧。” “府邸是赐给你的不错,修缮改建的费用可没说替你出。” 俞朝谨放下笔,长眸投过来的目光迫人:“你人在边关,工部鞭长莫及,便拿着账本跑到俞家要钱,我俞家统共垫付五万两,不知现下你心里,这郡主府可否算得上是半个俞府?” 戚笈卿倏然与他对视,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讯,半晌艰难开口:“也就是说,圣上赐我一座府邸,我还得赔上十万两白银?” 她终是没绷住,破防道:“那可是十万两!这破府都不值十万两吧?怎么不直接抢呢!我的银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骂到最后,嗓子里已然冒着熊熊烈火。 回京一天舒坦的日子还没过,就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追账了? 俞朝谨睇她一眼,两指捏着案上的宣纸递给她,严谨纠正道:“是沉俞两家一齐垫付了银钱,郡主你,尚未出钱。” 这个‘尚’字用得格外巧妙,听在某人耳里,仿佛是一种催债的委婉提醒。 戚笈卿内心苍凉,气场不由自主的矮了几分,默默接过写着斗大‘戌’字的纸张,感觉仿佛有五万两银子那么重。 她忍辱负重,轻咳一声:“我仔细想了想,戍时门禁挺好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嘛,俞家百年大族,长盛不衰必然是有道理的,我实该好好借鉴借鉴。” 俞朝谨闻言凤眸微垂,毫不避讳的审视着她,许久开口:“你倒是变了许多。” 说罢,不待她反应,接着道:“门禁的事你自己做主。方才厨房遣人来问各院起居,我近日忙,只戍时回府用膳,你替我转告罢。” “……”戚笈卿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纸,总算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讪讪的捧着纸,一时很是尴尬。 正想找补的时候,俞朝谨从案上拾起一个匣子,丢给她。 此方匣约莫巴掌大,从外面看不过是个普通的紫檀木制成的盒子,没有多余的装饰。 她狐疑的掂了掂,打开匣子,目光微微一凝。 里面是一对透红凛润的细玉镯,打磨的光滑如镜,月光下静静流转着细腻光泽,正是她之前在俞府提到的南红玛瑙玉镯。 南红玉稀少名贵,价值连城。 但对俞府而言,这对玉镯更重要的是象征俞家女主人的地位,持此玉镯者,拥有调动俞府金库的权力。 这也是俞家为何不愿将玉镯传给她的原因。 戚笈卿面色登时十分复杂,唯独不见喜色,眉头下意识皱起。 俞朝谨对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垂着眸看不出情绪,语气淡淡:“日后若还有想要的,找我便是。” “俞府厨子年事已高,我做主将他徒弟带过来,你且试试手艺合不合口味。” “至于孩子的姓氏,我没意见。” 戚笈卿沉默无言,捏着匣子的手指渐渐泛白,怔松着徐徐道:“早知你是能做主的,我昨日就不必白白折腾了。” 她合上匣子,一把将其丢回案上,捏着鼻梁平复情绪,扯了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竟当了真,这劳什子玉镯我可不敢要,倘若哪天俞府账上出了问题,我可就洗不清了。” 说完转过身,不再看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外面弦月当空,院子里悬挂的灯笼被夜风吹得微微摇晃,照得树影摇晃,花影斑驳。 俞朝谨瞥了一眼女子决绝的背影,伸手拿起案上的匣子,不紧不慢的打开又合上。 脑中胡乱浮现纷繁往事,戚笈卿绷着脸去拉面前的屋门,动作带着急躁。 谁知门像是从外面牢牢锁住了,扯了几下都纹丝不动。 她心头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夜风将闭紧的窗扉撞得微微颤动,身后传来俞朝谨不以为意的声音:“今夜你若是从这里出去,我这个郡马爷在旁人眼里合该有名无实了。” 戚笈卿缓缓顿住,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他。 俞朝谨随手丢下木匣,走至圆桌前,倒了两杯茶,抬手指了指其中一杯,看向她不容拒绝道:“过来,我们谈谈。” 她后背抵着门深吸一口气,喉咙发紧:“我不想谈,你……把门打开。” 俞朝谨的目光落在她与少时变化甚大的脸庞上,声音讳莫:“理由。” “……”戚笈卿沉默片刻,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对上他迫人的视线,嘲弄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两人对视良久,俞朝谨忽然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摇曳的树影,声音沉进暮夜里:“这样么?” 他收回视线,蓦地抬腿向她走来。 戚笈卿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无路可退。 俞朝谨不给她躲避的机会,径直将她抵在门板上,审视片刻,决议道:“既然你不想谈,那我们就做点别的事。” 下一瞬,天旋地转,她被他拦腰抱起,扣在肩头。 “喂,你做什么!”戚笈卿方寸大乱,胡乱用手拍打他的后背。 俞朝谨绕过屏风,掀开罗帐,将她整个人丢到床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给过你选择。” 她撑着床爬起来警惕的瞪着他,右手缓缓摸向腰间,指尖将将触到软鞭时,便被某人弯腰攥住手腕。 俞朝谨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一低头,淬着冷意的薄唇便覆在她的唇上。 戚笈卿彻底僵住,连挣扎都忘记了,呆滞的睁大双眼,身体控制不住的溢出一阵颤栗,直到被人咬开紧闭的唇瓣,舌尖抵进来,才开始剧烈的挣扎。 俞朝谨不容拒绝的将她的双手扣在背后,禁锢着她,继续加深这个吻。 冰凉的薄唇紧贴上她颤抖的唇办,舌尖从唇缝间强势的滑进去,然而紧闭的齿贝阻碍了进一步的深入。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在某处微微用力,牙关一松,舌便轻易的探了进去。 戚笈卿只能仰着头被迫接受这个掠夺性的吻,喉咙中断断续续的发出呜唔的抗议声,却被纠缠得愈发深入,两人唇舌交合,唾液交融。 她身体使不上力,脑子也渐渐发昏,到了最后几乎任他予取予求。 这般放软的态度总算取悦了男人,他放缓攻势,从她口中退出些,手掌缓缓抚上她透红的脸,有一搭没一搭的咬着她被蹂躏得熟透了的唇办。 戚笈卿靠在他的臂弯里,胸口微微起伏,凌乱的喘息着,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一双杏眼因为潮气变得湿漉漉的,氤氲迷蒙,在旁人眼里,几乎与动情没什么两样。 俞朝谨略略离开,俯身看着她,凛冽的眉眼掠过些许莫名的情绪。 他抽出一只手将她的衣裙解开,连同腰带一齐丢到榻下,随后掌着她柔韧的腰肢,将她扣在身下。 戚笈卿被压在被褥上,身上只剩薄透的中衣,青玉簪掉落一旁,发髻凌乱散开,青丝如瀑。 她意识到不妙,勉力挣扎,奈何如今心长力弱,落在人眼里,无故多了几分纤弱易折的姿态。 “戚元。”俞朝谨将她的两只手扣住,压过头顶,忽然道:“你最好别乱动。” 谁知她被他侵略意味十足的目光一扫,心中一惴,反而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俞朝谨意味不明的扫她一眼,单手挑开松散的中衣,摸上那截紧实的腰肢,警告似的掐了一把。 一股热麻顺着腰侧爬了上来,戚笈卿猛的瑟缩了一下,急急道:“等等,我,我们还是谈谈吧!” 俞朝谨却不再理会她的话,贴着皮肤的手掌强势的往上游走,留下一串滚烫的痕迹。随后那只手摸索到背后,扯开系带,将绣着鸾凤的浅黄抹胸徐徐抽出。 直开至腰际的中衣衣领彻底掩盖不住内里失去遮掩的无边春色,一对挺翘圆润的乳房半遮半掩的露出来,沟壑一览无余,两粒萸尖顶着薄布料,呼之欲出。 这一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架势,终于让戚笈卿慌了,她掩耳盗铃的闭上眼,气急败坏的斥道:“俞朝谨,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投诚啊。”颀长的躯体不容拒绝的压了上来,随后耳边响起某人淡淡的声音:“总该让我们郡主身体力行的知道,俞家并非不能上你的船。” 说罢,他伸手拨开她的中衣,握上其中一团白腻。 ———————————— 今天是为我们小俞摇旗呐喊的一天!超级粗长的一章~~~ 立个小目标,攒到一千珠就把全部存稿放粗来!(当然也有可能没到一千存稿就追平了hh 十四、戚元,叫出来(h) 夜影迭迭,床账纱幔垂落,烛光昏融,映出朦胧春色。 戚笈卿面上染上一层薄红,被迫扬起脖颈,薄弱之处暴露出来,有人俯下身来重重噬咬。 她挣扎出一只手推着身上之人的肩膀,却用不了多少力气,反而像是在攀附着对方,细密的痛感从颈侧蔓延上来,惹得她呼吸错乱。 俞朝谨的手在她的胸脯处作乱,左右轮流把这对柔弹圆润的乳房揉得高耸翘起,掐得红萸尖尖挺立。 “别弄……”过于敏感的乳尖窜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戚笈卿躲了一下,声音有着求饶的难堪意味。 俞朝谨垂眸看着她犹自蹙眉懵懂的脸庞,显然于情事上尚未开窍,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指尖偏摸上翘立的红萸,重重掐着。 戚笈卿躲了几下没躲开,气急败坏的抬腿蹬了他一脚,却被他握住,再也收不回去。 那只有力的大手沿着她的小腿往上,来到大腿内侧,隔着裘裤揉弄着中间柔软的山丘,没多久指尖便沾染上濡湿的气息。 他微微挑眉,一把扯下裘裤,只见中间的布料洇着一块水晕,手指摸上她腿间不过略略搅弄几下,指尖迅速被打湿,挤压出汨汨春水。 俞朝谨将沾着花液的手递给她看,语气好似在嘲笑:“湿成这样?” 一股热气冲上戚笈卿的面庞,她一时羞愤得哑口无言,只能瞪着俞朝谨。 她那一双极漂亮的杏眸,静时如薄雾遮海,动时若流云拨月,而此时,这双眸浸染着羞意,薄雾微散,流云转动,叫人挪不开视线。 俞朝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垂下眸,手指再次探进她腿间,拨开阴唇,拇指压着阴蒂,食指径直插了进去。 “唔……”她弓起背,颤巍巍低吟一声,身下的穴肉绷紧,将修长的手指吸附住。 那根手指用了些力气才往外抽出些来,指腹带出晶莹的液体,甚是糜乱。 俞朝谨用沾着水的手指揉湿外面的阴蒂,再次插进去时多加了一根手指。 两根手指刚进去时有些吃力,将那小穴撑得发胀,戚笈卿身体下意识绷紧,红唇微微张开,已然克制不住呼吸。 掌控她身体的男人俯身去咬她的脖颈,手下动作不停,咬一下,抽插一次。 不知何时,戚笈卿攀着他的肩,一只手攥紧他的衣角,眉间紧蹙,渐显忍耐的欲望。 待到第三根手指毫无阻碍的插进去时,俞朝谨试了试身下的湿度,抽出手指,随后抵在那里是一个粗长的阳物。 戚笈卿往身下瞥了一眼,呼吸不由一凛。 抵在腿间的那根东西,实在太过粗长,龟头深红向上翘起,棒身紫筋缠绕,粗糙得像缠枝的树干一样。 而此刻这么狰狞的一根东西正蓄势待发,试图凿开她的身体。 她本能的往后退了退,而那阳物跟着往前进一步,蘑菇一样的顶端撞在穴口上,借着汁水润滑微微卡了进去。 两人呼吸同一时间屏住,一个是因为过于灼热,一个是因为过于湿软。 俞朝谨掐着她的大腿,将两腿更打开些,扶着硬得发涨的阳物,不由分说的插进去。 龟头顶开层层密密的穴肉,被细密的齿肉吸附着前行,不由涨大一圈,是以进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卡住。 戚笈卿觉得自己快要被撑得裂开,那阳物将那里塞得没用一丝空隙,棒身的筋络把里面磨得又涨又疼。 她额角泌出细汗,挣扎着去推他:“你先出去……” 俞朝谨冷着脸扫她一眼,这时候出去是绝不可能的。 他伏下身,用嘴堵住身下之人的抗议声,一只手往上滑握住她的双乳,另一只手在身下沿着穴口处刮弄,抚摸无人问津的阴蒂。 过了好一会,直到她的那对乳尖和阴蒂皆被抚弄得充血挺立,戚笈卿才渐渐的开始不自觉的回应他,腰微微塌软,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 花穴内突然喷出一股汁水,将甬道润滑得湿热。 俞朝谨绷紧的眉头放松了些,身下一沉,总算将整根阳物送了进去。 然而花穴到底过于紧致,被卡得粗大一圈的棒身微微上翘,将甬道撑得没有一丝褶皱,龟头已然顶到底,戳在里面最柔软的地方。 戚笈卿涨得说不出话,难耐的蹬了下腿,抓着他呼吸急促。 俞朝谨眸色沉得厉害,伏在她耳边低声问:“你怎么这么紧?” 她的整只耳朵瞬间染红,羞愤瞪他一眼,抱怨:“明明是你……嗯……” 话还没说完,身下的粗长阳物突然抽出半截,随后撞得她泄出半句呻吟,她索性闭上嘴,不吭声了。 俞朝谨掐着她的腰,力气大的攥出几道红痕,埋在身体里的阳物小幅度的抽插着,四周的软肉密密麻麻的噬咬住棒身,疯狂的吸允前端的龟头。 险些让人直接泄出来。 “别吸得那么紧。”他不满的皱眉,一巴掌拍向她的臀,臀办上的软肉微陷,迅速晕染出五指印。 “啧。”他眸中染上欲色,没甚心思再顾及身下之人,握着她的腿根,一下又一下,挺腰来回抽插。 灼热的阳物紫得发红,沾染着晶亮的津液,在殷红的肉穴里昂然直入,进出之间勾的那里源源不断的吐水。 汁水沿着腿根滴落在深色的被褥上,没多久洇出大片水渍。 不同于沉简珩的体贴,俞朝谨在床事上强势迅猛,大开大合,抽插的速度一次比一次更快,寂静的屋内只余激烈的肉体拍打的声音和女子偶尔忍不住溢出的细微的呻吟。 若是戚笈卿尚能思考的话,会发现每当她呻吟时,身上之人的动作便会变得更狠更重,那架势恨不得要将她捣碎,揉进身体里。 “别……啊……”她突然溢出一道酥软的叫声,浑身绷紧,不停的颤动,体内的甬道紧紧的绞着肉棒,争先恐后的蠕动着。 不多时,她仿佛卸力一般,无力的瘫软在榻上。 俞朝谨沉沉吸气,绷紧全身肌肉猛地抽出来,一股接着一股晶亮的液体从尚未闭合的小穴里喷出来,大多数喷在抖动的阳物上,沿着棒身流下来,糜乱至极。 他眸光晦暗的盯着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呼吸紊乱满面潮红的女人,忽然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这个吻充满了情欲的味道,径直攻城略地,舌尖顶进来绞缠着不放,惹得女人呜呜咽咽,津液沿着无法闭合的唇角泌出来,一片狼籍。 两人深深吮吻许久,俞朝谨放开险些要溺死的戚笈卿,将身上的衣物三两下扯掉,露出肌肉偾起的赤裸身体,随后把人从一堆凌乱的衣裙里剥出来,翻过身让她跪在榻上。 戚笈卿被摆弄得头晕眼花,一个没撑住,身体往前倒去,挺翘的臀肉大剌剌暴露在人眼前,上面被掐出来的红痕十分惹眼。 俞朝谨单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拖起来,赤裸的胸膛贴在她纤薄的脊背上。 两人深浅肤色分明,上下交迭。 后颈蓦然被人咬住,她听见后面那人满是欲望的嗓音,仿佛在蛊惑:“戚元,叫出来。” 随后,硬得发烫的肉棒便从后面直直顶了进去。 “唔……”戚笈卿听见自己媚得仿佛能掐出水的叫声,一股热气涌上早已汗淋淋的面庞,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她控制不住,还是被俞朝谨蛊惑。 后入的姿势让阳物插得更深,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角度让花穴里之前没有被顾及到的地方得到满足。 高潮后的花穴经过一番扩充,完完全全的容纳了粗长挺翘的阳物,交合处不断的泌出汁水,滴落在濡湿的被褥,同汗水混在一起。 俞朝谨噬咬着她的后颈,揽腰毫无顾忌的撞击起来,动作愈是激烈,里面愈是湿滑温软。 花穴里的软肉还未来得及闭合,便又被顶开,酥麻的快感沿着尾椎骨迅速攀升,堆积成河。 戚笈卿将湿透的脸埋进被褥里,闭着眼呜咽出声,眼角沾染着发红的欲望。她一头青丝早已散开,堆迭在脖颈两侧,随着动作如波荡漾。 俞朝谨拨开碍事的发丝,咬上她透红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吐进耳蜗里,惹得她发颤。 不知他忽然捣在了哪一处,磨擦过深处的某处凸起,戚笈卿突然颤得厉害,急促的叫出声,受不住似的胡乱的去扒拉扣在腰间的手臂,崩溃哭道:“我不要了……” 她还是不明白,女人在男人身下哭,意味着什么。 俞朝谨残忍的将她扣得更紧,埋在肉穴里的阳物硬生生涨了一圈,前后进出得愈发迅猛,汁水四溢,就连里面的穴肉都被带得外翻。 巨大的快感一波一波的传上来,戚笈卿的手指紧紧攥住身下被褥,沉溺在前所未有的情欲中,花穴中不断收缩抽搐,突然一股汁水喷洒在穴内快速抽动的阳物上。 俞朝谨虽有前一遭的经验,却仍被骤然的紧致弄得差点泄了出来,他低哼一声,索性更快的抽插捣弄,再也忍耐不住之时,一个挺腰抵在肉穴的最深处。 一股浓稠的温凉精液有力的推开花穴深处,汹涌的释放出来,熨烫着填满肉穴。 “咬得真紧。”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榻上,在耳边低叹。 浑身颤抖的戚笈卿被他深深一顶,喷涌的精液往更深处推了进去,被极致填满的刺激席卷着神智,脑中的弦彻底崩掉,她昏了过去。 ———————————— 粗长男人配粗长一章,祝大家周末愉快!(今天是起标题小能手! 十五、真怕你流干了 天边微微亮,朝夕院的下人进进出出,走动时皆轻手轻脚,偶尔目光滑过大门紧闭的厢房,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移开。 郡主宿在朝夕院一夜未出的消息早已在府里传遍,虽说夜里俞郡马爷只叫了一遍水,但据说动静大得叫人听了止不住脸红。 纱幔内隐约泄进朦胧的光线,戚笈卿眉头微蹙,动了动疲惫的手指。 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箍在一个宽阔的胸膛前,薄薄肌肉蛰伏在光滑坚硬的皮肤下,两点红豆点缀其上,看上去又硬又挺。 尚未完全清醒的她迷迷糊糊瞧了半晌,才舍得移开目光,抬眸却对上一双审视意味的狭长黑眸,视线清明,显然睡醒已有一段时间。 “昨夜你晕过去了。”俞朝谨察觉到女子脸上尚未弄清处境的迷茫,破天荒的好心解释了一句。 眸中还意味深长的,多了些许可惜。 “……” 丢失的记忆总算回笼,戚笈卿哑然片刻,额角发涨,脑中尽是两人交迭在一起的画面,以及她连连求饶的窝囊场景。 她不禁深觉丢脸,默默往后退,却突然僵住。 两人连结的地方,埋在那里的巨兽渐渐苏醒,在她体内昂首挺胸。她一个措手不及,怔怔的重新跌回对方怀里。 俞朝谨顺势搂住她,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直撞进去,面上云淡风轻的苛责道:“怎么还咬我?” 戚笈卿被撞得惊叫一声,气得挣出一只手捶他,目光随之落到他赤裸的胸膛,皮肤光滑完整,肌肉纹理分明,除了几道挠痕,一丝被咬的痕迹都没有。 反观自己,身上青紫红痕一片,几乎寻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她只觉平白无故被诬陷,气结反驳:“我什么时候咬你了!明明是你……” 俞朝谨从她身体里缓慢抽出来,粗长的阳物经过长时间浸润,透红透亮,拔出来时发出‘咕叽’的暧昧声响。 随后再抵着穴口重新埋进去,圆润的龟头撑开紧致的甬道,肉壁不停的蠕动吸允,含着前进的棒身不肯松口。 他意有所指的重复抽插,花穴里的软肉一次次吸附着他的巨根。 戚笈卿渐渐反应过来,羞耻得浑身泛红,黑着脸骂:“你简直……流氓!” “呵……”俞朝谨冷哼,不枉她的骂名,劲腰挺身,一插到底,力气大到几乎连两个饱满的囊袋也塞进去。 戚笈卿登时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阵发白,手臂攀着他不知是拒绝还是迎合。 下面昨夜被弄的红肿,再加上不知含了他的肉根多久,肿胀未消,敏感又脆弱,现下随着他的动作,疼痛中却升起了隐秘的欢愉。 就在俞朝谨狭长的冷眸中染上欲望之时,有下人在门外敲了一下门,小心翼翼道:“郡马爷,该上早朝了。” 戚笈卿为自己不用再受折磨松了口气,悻悻去推伏在身上的男人,斥道:“还不起来。” 兴致被打断,俞朝谨脸色不太好看,停了一会后,才将自己从她身体里抽出来,一言未发去了偏房。 偏房响起水声,戚笈卿扯过被褥盖住自己的满是欢爱痕迹的胴体,盯着帐顶额头胀痛,后悔早知如此昨夜便不该过来。 受前朝女帝的影响,大邺朝民风开放,女子可为仕。男女婚嫁之前来往自由,女子即便是破了身子,只要名声好,照样能嫁个好人家。 京城里尚且如此,边关民风更甚。西潼关便有许多将士,每次打完仗回来后,毫无顾忌的拉着相好当众亲热。耳濡目染,她对这种事其实看得不是很重。 只是经此一事后,她真的还能将自己置身事外吗? 虽说婚事既成木已成舟,但原本府里的这五位,她是打算敬而远之的,寻思权当尊贵的食客好生供着算了,可如今…… 她不禁有些头疼,怎么从一开始就偏离了呢。 过了一会,偏房水声渐停,俞朝谨换了一身麒麟朝服,手里勾着一条玄色腰带,掀起纱幔,弯腰进来。 裹在被褥里的戚笈卿只露出一双杏眼,见男人将腰带放到自己脸侧,眼里露出一分不解。 他隔着被褥往她弓起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覆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揉着,语气不容拒绝:“起来,替我束腰。” 戚笈卿噎住,真切的领会到俞朝谨这几年果真像外面传的那样,冷血又无情。 她抬腿踹他一脚,语气很冲,夹杂着无语:“我没穿衣服,怎么给你束?” 俞朝谨闻言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眉尾上挑,甚是放肆:“如何不行?” 正在二人僵持之时,门外又被敲响,传来下人战战兢兢的催促声。 “也罢。” 俞朝谨斟酌片刻,放下腰带,转而抬手去解腰间的衣扣,决定道:“今日不上朝了。” 戚笈卿一口气还没吐出去,便又倒吸回去,见他动作不停,衣襟已松开大半,彻底慌了,连忙坐起身,按住他的手,急道:“这不行!” 开玩笑,倘若他无故不早朝,岂不是明晃晃告知整个朝堂的人,他们做了什么? 这让她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俞朝谨顺着她的力道停下动作,目光落在被褥滑落后她胸前乍泄的春光,唇角似笑非笑。 戚笈卿努力扯了两下被褥,贵不住布料柔滑,让她几乎是赤身裸体的跪在榻上。 她倒是认真替他整理好衣襟,攥着腰带环过腰身,满是红痕的丰乳便压在了男人的腰腹上,冰凉的衣料叫她情不自禁的缩了一下。 俞朝谨看着送上门的春色,眸光微沉,突然伸手掐着她的后颈,让她更紧密的贴在身上。 戚笈卿一开始还在挣扎,不自觉的摇动着双乳磨蹭他的腰腹,过了一会,却僵硬着身体忽然不动了。 一根上翘的东西隔着衣料杵进她的乳间,熨烫着她的胸口,甚是灼热。 “算了,今日饶过你。”俞朝谨慢慢推开她,手掌滑到她僵硬的侧脸轻轻拍了拍,嘲弄出声。 随后从她手里抽出腰带自顾自扣上,扯过被褥一股脑蒙住她。隔着一层阻碍他的声音冷蒙蒙的,有些听不清:“用些消肿的药,别逞强。” 等到她从被褥里扒拉出来时,屋里空荡荡的,俞朝谨已经不在了。 “主子,兵部早上来了人,说是今日您可以过去交接。” 日上三竿,外头春光灿烂,戚笈卿打着哈欠坐在铜镜前,雁箩一边替她梳发,一边絮絮叨叨的提醒她今日的行程。 “哦?我记得是前日让你递的消息,怎么回的这般迟。”她皱着眉对着铜镜仔细瞧了瞧,抓起一罐脂粉往脖颈间的红痕涂抹。 “这还是催了几回的结果呢,真不明白那边推脱个什么劲,倒显得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雁箩提起来就生气,瞧见戚笈卿生疏的动作,忙劝:“让奴婢来罢,您东抹一块西蹭一块,也不是回事。” “比起北境、南疆,西潼关军马少得可怜,他们看不上眼也是应该的。何况这几年晟王虚挂兵部尚书一职,不理实事,兵部实则由兵部侍郎孙承德掌管,这里面的水指不定有多深,我今日多少得去会会他。” 戚笈卿果断的将脂粉丢回去,提起晟王,思绪就偏了:“他是不是快要回来了?每次回京定要搞出些动静,也不知这次轮到哪个倒霉蛋遭殃?” 雁箩替她梳好发髻,拿起帕子将她脖颈上的脂粉全抹了,重新细细遮盖,开口提议道:“您若是好奇得紧,不如去瞧瞧晟王妃,保不齐就能探出口风呢。” “甚是有理。”戚笈卿赞赏的看她一眼,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待会就让吴寅去送拜帖。” 雁箩笑着应下,正欲拿口脂,见她露出嫌弃的神色,无奈换了一个玫瑰花露瓷瓶递过去,劝道:“您好歹沾些润润唇罢,不知怎的,今日瞧着有些发干。” 戚笈卿脑中忽然飘回昨夜,男人压着她操弄,忽然伸手往下面摸了一把,在她耳边嘲笑:“收着些罢,真怕你流干了。” 她蓦地脸颊发热,攥着瓷瓶,清了清嗓子,“行了,你先去罢。” 十六、袁校尉这几日住在官舍 m yuz h aiw u 十七、灰眸与匕首 十八、夫人既然想死,为夫陪你便是 细雨霏霏,雨珠顺着屋檐成串滑落,淅淅打在青砖上。 门外站立之人沉默的望着紧闭的门扉,握着油纸伞柄的手指攥得发白。 屋内一张矮脚木榻,戚笈卿渐渐转醒。 入眼是一个略显逼仄的厢房,摆设普通,整齐干净。耳边是绵延不绝的磨砺声响,沙沙作响,刮得人心慌意乱。 她寻声转动脖颈,后颈被人袭击的地方蹭到质地坚硬的方枕,不由‘嘶’了一声。然后对上一双徐徐扫来的灰眸。 先前劈晕她的罪魁祸首坐在藤编摇椅上,正侧目懒洋洋的看着她。 他身前放着矮桌,单腿伸直,修长分明的手指攥着一把略显熟悉的精巧匕首,压着砥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磨着,仿佛蓄势待发。 寻到了昏睡中不断骚扰耳朵的噪音源头,她却没有很开心。 一屋,一人,一匕首,以及一个躺在榻上的虚弱女子。 此情此景不得不说有些渗人。 戚笈卿摸着手臂上消了又起的鸡皮疙瘩,不仅好半天没敢啃声,甚至默默往后挪了挪。 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哂笑一声,反手将匕首丢到案上,发出清脆的晃当声响:“醒了?” 说话的声音像琴弦不轻不重的扫在珍稀的玉石上,朦胧又懒散。 戚笈卿有一瞬间竟觉得这个声音好似在记忆中出现过,惊疑的打量男人的面庞,眉头微微皱起。 此人样貌不凡,气质矜贵,倘若见过必然会留下极深的印象,更何况世间灰眸之人本就极少,这么多年也就听说过这一个。 直到男人眸中挑起一丝疑惑,她才慢慢收回打量的目光,却因猜测到对方的身份而分神。 事到如今,她自问可以坦然面对袁家任何人,但若从里面挑一个最不愿碰上的,必然是袁陌梓。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因为—— 戚笈卿想起什么握拳捶榻,一开口就怒气冲冲的为自己正名:“我不怕蛇。”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仿佛怕蛇是什么天大的侮辱一般。 袁陌梓闻言抱了臂倚进摇椅里,摇椅随着惯性徐徐摇动,等到渐停渐止时,他才慢吞吞的吐出一个“哦”字。 一副很是不以为意的样子。 “……”戚笈卿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扶额揉着发涨的太阳穴,道:“袁世子,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她斜觑对方一眼:“容我……本郡主提醒你,袭击皇室论罪当诛,污蔑罪加一等,你若想死直说便是。” 许是觉得躺着仰视对方到底气势不足,戚笈卿半是威胁完人后立即坐起来,身上转瞬即逝一抹异样之感,她活动了一下,没能寻到异样的源头。 “罪加一等?那就是诛九族了。” 袁陌梓闻言琢磨片刻,灰眸一抬,表情略显钦佩:“夫人既然想死,为夫陪你便是。” 戚笈卿的表情一瞬间龟裂,很是一言难尽的瞪着他。 这时候想起是他夫人了,搬出府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过她这位夫人的面子? “噗,你还挺好玩的。”袁陌梓与她对视片刻,嗤笑出声,坐起身捞起桌上的匕首,单手把玩,浑然泻出几分放荡不羁的气场。 他打量着她,悠悠开口:“你劈了兵部那块匾额,可有想过后果?” 戚笈卿一脸莫名其妙,不以为意道:“区区一块匾额,劈就劈了,总归不是圣上所写。” 最严重的后果莫过于如此,好在她识得成帝的字迹。 “郡主所言极是。”袁陌梓懒懒支起脑袋,投以赞同的目光,有无不可道:“毕竟此匾额乃家父早年的练笔之作,可有可无的寻常之物罢了。” “……”竟然是镇国公袁启? 戚笈卿抚上如受重击的胸口,整个人彻底不能淡定了。 当年叛乱之事,袁启豁出去一张老脸替长女求得回京处刑的宽恕,她半路横插一刀,就地斩首袁含媱,丝毫没顾及他的面子。 自此以后,北境与西潼关割席断交,现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如今将将夺人之子,又在人脸上抽这一大嘴巴,旧恨未消,又添诸多新仇,若她是袁启,没准真就提刀上门来了。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 眼瞧着戚笈卿冷汗都快出来了,袁陌梓才好整以暇的开口:“好在在场的人都以为郡主是由于惧蛇的缘故才打落匾额,噢,孙承德此时正带人搜查档案阁及其他地方的各个角落,生怕再有蛇冲撞郡主。郡主从这里出去后可千万别漏了馅。” 不就是多个惧蛇的名声么,某人俨然忘了刚才自己是如何的刚烈不屈,一抹额头,慷慨认下。 这些年戚家军在她的带领下着实得罪了不少人,真的不想再多一个敌人了。 思及至此,她轻咳一声,脸色都柔缓了许多,能屈能伸道:“方才误会你了,多谢你替我圆场。” 果然这位袁小世子如故人所述,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就面上很难看出来是了。 袁陌梓勉强颔首接受,懒怠回应:“嗯,你知道就好。” 说完垂眸漫不经心把玩手里的匕首,一副送客的模样。 戚笈卿起身整理一番压乱的衣摆,将放在床头的软鞭重新系回腰间,蹙着眉活动片刻,摇摇头,朝着门口走去。 她抬手将将打开门,忽然顿住,转身疑惑问道:“不过,那时你是怎么知道我劈了匾额的?” 跨出档案阁之时,袁陌梓尚在离她百米之远的回廊上,根本不可能看得到阁内情形,走过来后也是一眼没往里看,上来就把她劈晕了。 难不成他还有听音辨物的本事? 袁陌梓慢条斯理的倚回去,朝她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一脸坦荡:“我不知道啊。” 戚笈卿脑中宕机,脸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你不知道?那你怎么想到说我怕蛇?” “哦,那只是忍不住手痒的借口。”袁陌梓悠悠晃着摇椅,匕首随手一转,从指间飞出,稳稳插入她身侧的门框。 随着“铮”的一声嗡鸣,他倚进躺椅里,懒洋洋的支起脑袋,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悔憾:“没曾想竟替你圆了场。” 细雨渐渐转停,云边露出一角金日。 戚笈卿从兵部官舍里出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把门摔得震天响。 从来都是她把人耍的团团转,竟然也有被人忽悠瘸了的一天。 简直是赤裸裸的诈骗!这人和袁含媱口中善良可心解人意的弟弟哪怕有一点相符的地方吗?做姐姐的怎么会对弟弟有如此大的误解? “郡主。”叶沉嫣叫住她,收了油纸伞朝她靠近,语气是克制后的平稳:“孙大人正在尚书台等您。” 兵部尚书一职多年来频繁变动,孙承德却能稳坐兵部侍郎之位多年,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在见风使舵这一块,很是能屈得下身来。 论官职品阶,她与这人同为从三品,应是平起平坐才是,然叶沉嫣刚把戚笈卿带到尚书台,孙承德就匆匆迎了上来。 他抱愧行礼,沉声道:“郡主今日受到惊扰,臣心中惭愧,您放心,我已命人砍掉那片竹林,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戚笈卿扫他一眼,没接话。 他脸上不变,赔笑继续道:“不知郡主方才叫人找臣,是有什么事?” 戚笈卿自顾自拾起案上的书册,放到鼻尖嗅了嗅,这个动作让孙承德的脸色微变。 她很快随手一扔,对一旁的叶沉嫣道:““你先退下罢。” 叶沉嫣迟疑的瞥向另外一人,孙承德立马摆手,啧道:“郡主发话,你照做便是。” “……是。” 待人走后,戚笈卿看向孙承德,忽而一笑,浅声慢语道:“孙大人,我与你算是老相识了,邺朝十八年,你代表朝廷前往西潼关慰问军民,所运粮草虽仅有一千担,但总归是缓解了关内青黄不接的窘境,我心里仍是感谢你的。” 这话听着一时真分辨不出是讽刺还是真心实意。 当年之行,兵部一行人带着那么点粮草抵达时,险些要被苦困已久的戚家军生吞活剥了。 孙承德偷睥这位郡主的神情,琢磨着她提起此事的用意,端着笑含糊其辞道:“郡主此言真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仅是例行公事罢了,说到底是为朝廷做事。” 他这话倒是巧妙的把自己拎出去了。 “嗯。”戚笈卿轻拿轻放的点点头,话题才跳回正轨上:“我今日找你,是为一事。” “当年关内叛乱后,朝中怀疑之声不绝,为此延州巡抚每年定期去西潼关考察多次,撰写军情奏折呈递兵部,为何方才我翻阅卷宗,没有看到相关的记录呢?” 孙承德微不可查的一顿,拂须思虑片刻才道:“许是这几年边关战事频繁,军报过多,下面的人编纂卷宗时不慎忽略了。” “郡主若是想看,臣即刻命人去找,只是兵部与各边境每日来往密折甚多,恐怕需要费上一些时日。” “我看这些做什么?西潼关的事还能有人比我更熟悉么?” 戚笈卿不以为意的笑笑,上前一步抬手掸了掸他肩头官服的褶皱,语气很和缓:“再说这些折子孙大人必然是过目了的,待圣上回来,届时我请孙大人当个活卷宗,一齐汇报天听便是。” 孙承德抬袖擦了擦额头,嗫嚅出声:“……是,这是自然。” 戚笈卿含笑注视,直到他脸上的表情险些支撑不住时,才收回目光,辞声道:“孙大人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 刚要走,瞧见孙承德松了口气的模样,她眼睑一垂,指了指案上的书册随口丢出一句:“这些怎么不用熏香,若是放到阴冷潮湿处,又发霉了可不好。” 直到她离开许久,尚书台内仍是寂静得可怕,就像有人屏住呼吸,惊骇得忘记了喘气似的。 十九、不翼而飞的贴身衣物 东长安街一角,孔武坐在车辕上,嘴里大大咧咧的含了根野草,瞧见不远处走来的郡主,立马跳下马车,备好车步。 戚笈卿许是恨屋及乌,脸一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才抬帘登上马车。 孔武挠挠头,想了想憨憨的表明忠心:“郡主您放心,回府后我不会告诉别人您怕蛇的。” “……咚。”戚笈卿一个踉跄倒在座上,好半天才缓过来,无力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孔武握住缰绳,催动马车离开,车轱辘压在道上的声音嘈杂,他怕里面的人听不见,扬声道:“方才路过的人都在议论您晕倒被我们爷抱回官舍的事,小的不小心听见了,嘿嘿。” 习武之人的大嗓门,足以余音绕街。 戚笈卿不想再和他说话了,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思绪回到方才见到的袁陌梓身上。 袁含媱虽与她这个弟弟非一母所出,但两人感情极好,时常通信,当初她愿意随袁启回京处刑,就是为了见这个弟弟最后一面。 而作为让这二人天人永隔前无法相见最后一面的罪魁祸首,今日初见袁陌梓,以她的感受,此人虽有挑衅之举,但浑身上下却寻不到半分恨意。 或是他隐藏得太好…… 马车疾驰在街道上,不小心压到一块石子,车厢颠了颠,一股劲风顺着帘子晃开的缝隙吹进来,直直吹得戚笈卿胸口发凉。 她思绪被打断,面色一僵,伸手缓缓摸上胸口。过了一会,她用另外一只手压住帘子,不可置信的掀开高领前襟,直接暴露出一对莹白的圆润酥胸。 原本裹在上面的绣花抹胸不翼而飞。 “袁陌梓!” 车里忽然响起某人怒火中烧的咆哮声。 正在急行的马儿抖了抖,四蹄小心翼翼的在地面上扒拉。 回府后,戚笈卿在雁箩疑惑的目光中,匆匆去银景殿唯一幸存的偏殿重新换了一套衣裳。 直到行至丹暖堂用午膳,她的脸色仍然很是难看,惹得端菜的下人战战兢兢,险些弄洒了汤羹。 “这是什么?” 戚笈卿的注意力被眼前这例色泽深红溢着香味的奇怪羹汤给吸引了,开了尊口。 下人忙回:“回郡主,这汤名叫酸醋鲜汤,是俞郡马爷带来的厨娘特意为您做的,说是天气有些热了,您喝了这汤食欲会好些。” 她接过雁箩盛了汤的碗,尝了几口,脸色好了很多,嘟囔道:“还不错嘛。” 用膳后,下人有序的撤下桌上的碗碟,戚笈卿摸着鼓起来的小肚子神情餍足,浑然不见方才火冒三丈的模样。 她回味片刻,对雁箩道:“这厨娘虽是俞府那老厨子的徒弟,但手艺却毫不逊色,有几道菜竟同我幼时在俞府吃到的一模一样……” “你去知会俞朝谨一声,就留下她罢,另外让吴寅每月多支一份例银给她,别亏待了她。” 雁箩忍着笑打趣:“您倒是会收买人。” 说曹操曹操到,吴寅恰好走入大堂,手里拿了一封帖子:“郡主,晟王府来了回帖,邀您下午过去叙旧。” 马车穿过斜巷停在一座僻静的府邸前,门前砌着一对威武的石狮,一只前爪玩弄绣球,一只两爪间卧一幼狮。 正中朱漆府门大开,顶端悬挂一黑金匾额,上面用篆书题写三个大字:晟王府。 “郡主这边请。”老嬷领着戚笈卿踏入王府,走进穿堂,转过镂空大理石屏风,堂门后便是正房大院。 一位身着素裙,外披纯白羊貂披风的女子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扶着她的婢女。 此女眉细目挑,面容消减,举止透着娴雅。 她瞧见来人,面上一喜,抛了平日里端庄的仪态急步向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嗔怪道:“你回京都几日了,总算想起我来了!” 戚笈卿回握住她,瞧见后面婢女担忧的神情,忙带着她往屋里走,口中赔罪道:“实在是这几日事忙脱不开身,我心里是惦念着你的,还请晟王妃息怒。” 冯昔棐嗔她一眼,捂嘴而笑:“那本王妃就饶过您这位大名鼎鼎的戚小将军一回罢。” 如今已是春末,屋内却还烧着暖炉,烘的人发懒。软塌上摆着一小方桌,桌上的几碟糕点还冒着热气。 两人在屋内坐罢,一个婢女连忙端了茶上来,瞧着眼熟,应是少时见过的。 戚笈卿吃了茶,闻着糕点甜香,舒舒服服的感叹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事变迁造化弄人,谁能想到你我二人也有互相看顺眼的一天。” “是呀,当年在国子监同你对骂,险些毁了我积攒了多年的贤淑名声。你不知,后来父亲替我寻亲事时,还有人家拿这件事指摘我呢。” 冯昔棐嗤嗤一笑,将一碟点心往她面前一推,道:“喏,马上就要清明了,我做了些艾草糕,尝尝罢。” 面前的艾草糕看上去精致香软,可戚笈卿现下实在吃不下,一摆手不客气道:“这些一会我打包带走。” “去了趟边关回来,怎么跟个土匪似的。”冯昔棐摇摇头,嘴上嫌弃,却是吩咐婢女去厨房取一份新的装到食盒里。 戚笈卿倒是坦然:“以前你常做了点心带来分给学堂里的人,我和傅冉同你关系不好,拉不下脸来要,邹扬那小子天天在我们面前夸你的手艺好,气得我一度想同他断交。” “现在我同你最好,你做的点心我自然得尝个够,改日也拿去给邹扬炫耀一番。” 几盘点心还能有故事,冯昔棐忍俊不禁:“怎么现在还这么幼稚,我瞧着阿言都比你成熟些。” 阿言,祈言,由晟王府先王妃盛淑窕所生,先王妃病逝后晟王请旨将其册立为世子。 算起来今年约莫十岁。 戚笈卿眉心一动,悠悠开口:“看来你已经收服他了?” 冯昔棐饮了口热茶,轻轻一叹:“哪有这么容易,只是比起我刚进门时略略亲近些罢了。” 一旁给二人添茶的那婢女闻言忍不住抱怨:“郡主您有所不知,这些年德安长公主仗着同先王妃的情谊,隔三差五的来府上挑拨王妃与小世子的关系,每回小世子好不容易同王妃亲近些,就又被她离间了。” 说着她眼眶都红了,俨然是心疼自家主子:“王妃前些日子小产,指不定就是被长公主给气的。” “别胡说。”冯昔棐轻声斥她,对上戚笈卿紧锁眉头的神情,谓叹道:“你不必担忧,王爷信我敬我,她只能趁着王爷不在时来闹一闹。等阿言再懂事些,她就没辙了。” 她提起晟王时,眉梢都是舒展的,想来两人感情甚笃。 戚笈卿略放下心来,不由感慨道:“你与晟王年岁悬殊,成婚时外面的传言很不好听,我当年一连写了数封信指责他趁人之危,他只叫我别瞎操心。如今看来,竟真是我瞎操心了。” 冯昔棐莞尔一笑,忽而眼波盈盈的瞧着她:“提起长公主,我倒想起一事来。” “先前她有意将盛妤婳许配给一人,你猜是谁?” 戚笈卿知她既问便不会无缘无故,略一思索,迟疑道:“俞朝谨?” “天底下只有他一个男人了么?”冯昔棐揶揄笑她,拈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徐徐道:“是陈裳舟。” “……他是清流一派,寒门贵子,长公主怎会属意他作女婿?”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件事我憋了许久,就等着当面告诉你。”冯昔棐眨眨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父亲说,圣上琢磨你的婚事时,恰好长公主进宫请旨为他二人指婚。圣上当即招来卢大学士,仔细问了陈裳舟的品行,只说需要斟酌。” “再之后,你赐婚的圣旨上,陈裳舟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兴冲冲道:“你不知道圣旨传出来时,长公主正堵在陈家门口逼人下聘,听到消息脸都绿了,当即灰溜溜的走了。” “……” 人与人的悲喜有时候确实很难相通,比如冯昔棐对此事拍手称快,戚笈卿却一脸古怪的沉默不语。 旁边之人投来疑惑的眼神,她幽幽总结:“所以如果不是长公主搞这么一出,就不会多出一个陈裳舟。” “果然我同她犯冲,我怕是上辈子就得罪过她吧……” 冯昔棐还是不够懂她,以为她没明白,好心提点:“当年你离京的事,长公主没少落井下石,圣上这是替你出气呢,这些天她一直称病未出过府,可见这事儿对她的打击甚大。” 戚·有些气·笈·不需要别人乱替她出·卿:“哦。” 二十、当年她的案子,是本官审的 子时过半,冯昔棐今日难得兴致好,舍不得放她走,欲留人用晚膳。 谁知郡主府来了人,说是有急事请她回去。 戚笈卿识得他是吴寅下面做事的人,心中猜到一二,于是匆匆同冯昔棐告别,走时不忘将装好的艾草糕捎上。 刚进入府内,就听到一阵喧闹声,一众家丁抄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围着中间的人,好似在对付什么洪水猛兽,各个身上都带着彩。 不是他们拳脚差到打不过一个孩子,而是谢庭用那块易碎的腰牌作盾,一副要捉他就先从它的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没人敢承担得起损害郡主腰牌的罪名。 戚笈卿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后生可畏的感慨,当然只是在比谁更不要脸的这方面,她挥手让吴寅将人撤走,打眼瞧着这倔骨头的少年灰头土脸得不知从哪里逃荒来的狼狈样,幸灾乐祸道:“呦,小贼,这是……老窝被端了?” 谢庭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黑眸一瞬不瞬的望向着她,突然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下来。 她吓了一跳,目色讶然的看着这个少年。 “求你救救我师父,我……把这条命送你。”他声音沙哑得不行,像漠中濒死之人孤注一掷。 戚笈卿脸上的笑容一滞,半晌后盯着他目色难辨。 外城西郊傍着平河,有一座临时码头,每日晨昏来往的船舶会在此短暂停留。 沿河搭建一排简陋工舍,供长工们闲时歇息,屋前有许多炉灶,有妇人做饭的痕迹。 平日此时这里会有固定的船只停靠,长工上下搬运货物,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而今日码头处方圆五里内一片寥无人声。 河岸浮游的野鸭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静悄悄的游开了。 码头停靠的两三只货船堆着尚未卸载的货物,一众着深蓝兵服的官兵正在仔细搜查,船上船下,工舍内外,那架势恨不得将整片码头都翻过来。 “指挥使,全都搜过了。”一人手握佩剑从船上下来,朝那位穿着绣虎锦袍的刀疤男人低声道:“……没有。” “长公主私库丢了那么些……难不成见鬼了?再仔细搜,里里外外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说罢,刘崇兆理了理袖口,阴冷的目光扫向面前这群被控制起来的老弱病残,抽出腰间长剑,大跨步走上前,随手抓了个男人,一剑刺进大腿。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四溅。 随着男人惨烈的叫声,黄昏的日暮平添几分凄凉。 夕阳下刘崇兆右脸上的斜长疤痕渡着一层嗜血的光芒,他将所有人眼里的恐惧和战栗收进眼底,露出骇人的阴沉笑容:“都不说是吧?看来你们不认得本官,前几日回京的那位戚元郡主都听说过吧,当年她的案子,就是本官亲自审的。” 众人闻言脸色惊骇,有人吓得颤颤巍巍的闭上眼,听天由命。 当年纵火一案,京城之人皆有耳闻,言传戚元郡主定罪那日游街示众时,张扬跋扈惯了的人竟奄奄一息的缩在囚车里,单薄的囚衣几乎浸在血水里,湿哒哒的淌了一路。 后来甚至有传闻,戚元郡主待过的牢房,血腥味整整一月不散,当差的人检查时发现,原是那血水足足渗进石板半寸,自然如何费力清洗也无济于事了。 “我,我说!”有一个瘦削男人受不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在官兵的制服下,颤着嗓子大喊。 刘崇兆微一点头,官兵将那男人放开,面对其他人愤怒的眼神,他手指犹豫了几下,猛的指向人群中被掩护起来的女人:“我们听命做事,什么都不知道。” “是,是她……” 远处忽然传来如波浪翻涌般的马蹄声,一列肃穆腾腾的紫乌骑兵急驰而来。 为首的乌黑长毛战马遥遥领先,马上女子连鞭子不用,只把着缰绳,夹紧坐骑,如箭一般穿梭在树林中,她身后是飘扬起来的长发裙摆和漫天的尘土。 紫乌骑兵,是锦衣卫! 码头的官兵脸色惊疑不定,纷纷望向自己的头头,这位调任兵马司指挥使前,曾是锦衣卫副使,莫非这些人是头儿叫来的? 刘崇兆眉头拧紧,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没一会儿,女子便骑马到了跟前,她分明一身素衣束袖,再寻常不过的打扮,可抬眼扫过来时,凌厉的气势几乎冲破桎梏,咄咄逼人。 最终那目光透过尘封的血雾记忆定在刘崇兆脸上的那道疤痕上,化为轻飘飘的一笑:“刘大人,久违了。” 刘崇兆沉抑着脸,缓缓作辑:“原来是郡主。” 这时甩在后面的骑兵也到了跟前,整齐的排在她身后,像是一排排无法撼动的山峦。 前头领队的男人驭马上前,稍落戚笈卿半匹马的距离,抱拳行礼道:“指挥使大人。” 他是如今的锦衣卫使贺铭,一个当年从名不见经传的位置窜升上来的人物,短短几年立下数功,深受成帝重用。 此人虽手握重权,却从不居功自傲,故而亦深得朝臣之心,论起来真是历任锦衣卫使中从未出现过的奇观。 刘崇兆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深吐一口气道:“本官正在执行公务,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他着重强调公务二字,话里藏着机锋。 “既然如此,那我就速度些,免得影响了刘大人的公事。”戚笈卿视线掠过众人,若有若无的瞧了眼方才险些被人供出的那个女人,最后扫过躺在血泊中的人,说着就伸出手。 身后的人将背上的弓箭递过来,她随手掂了掂,拈弓搭箭,几乎连瞄准的动作都没做。弦弓猛地弯成弧月,又瞬间绷直,箭羽直穿过空地,钉在停靠在岸边的货船甲板上。 一道细微的金属撞击的声音激荡开来。 刘崇兆脸色一变,却有人先声夺他一步。 “南镇抚司锦衣卫,羌羊族献给朝廷的五千六百二十三两俘获金由本郡主带回京中,却遭贼人偷盗,所幸现被找回,劳请诸位帮忙清点,移送入库!” 戚笈卿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响彻整个平河河畔,其中囊括了忠诚、无私、报国、自责以及感激等等一系列递进的情绪,情感充沛得叫人听了忍不住动容。 西郊官兵面面相觑。 码头工人也面面相觑。 唯一清醒明白的刘崇兆缓缓握紧剑柄,眉间满是阴霾密布。 戚笈卿才想起来似的,头转回来热心肠的问:“对了,刘大人执行什么公务呀,莫非也是来追查银钱的?” 一旁的贺铭闻言扫过来,目露探究之色,刘崇兆额角鼓起青筋,许久皮笑肉不笑道:“例行检查罢了,这些刁民以下犯上,本官略施惩戒。” 紫乌骑兵往前动了起来,码头的深蓝官兵没得到命令,不敢让路。 刘崇兆闭了闭眼,握着剑柄的手松开,抬起挥了挥。 伴着夕沉的最后一抹光线,搁浅在岸边的货船,逐渐分崩离析,部分木料的表皮下露出一晃而过的金光。 离开时,锦衣卫将藏金的木料和码头的人一并带走,戚笈卿落在最后,于马上抱拳,冠冕堂皇道:“今日多亏刘大人替我拦住这些人,否则真是要酿成大祸,此等恩情,戚元记住了。” 刘崇兆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大的闷亏了,闻言阴鸷的盯着她冷笑:“郡主今日做事图这一时爽快,可曾想过后果?” “刘大人这话我不明白。”戚笈卿勾勾唇角,拉马扬蹄,走前生怕火上浇不了油似的扬声道:“不过劳烦转告德安长公主殿下,我很满意 陈 裳 舟。” 骏马落地,一蹬后蹄,带着人瞬间扬长而去。 ———————————— 二十一、苏木花开 夜色沉沉,顾氏医馆门前寥寥无人,仅剩几名药童在堂前打扫,眼看着就要打烊了。 孔武带着人将奄奄一息的伤患抬进来,急哄哄的问:“顾大夫在哪里?” 一名抱着扫帚的圆脸药童不满他踩脏了刚打扫过的地板,拉着脸道:“顾大夫今日不出诊!” 听见动静的秦挽匆匆赶来,闻言呵斥药童:“阿角,休得无礼。” 随之对不久前就已指名道姓过顾大夫一回的孔武道:“顾大夫交代过,上次那位小姐的人可以随时见他,请随我来。” 孔武擦了擦头上的汗,拱手道:“多谢,烦请速速带路,此人虽做了包扎,但失血太多,快等不得了。” 南镇抚司,诏狱。 那名女子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即使已身陷囹圄,面色却波澜不惊,盘坐于草席上闭目养神。 “她从进来时就一直这样,除了说要见您外,其余什么都不肯说。” 将戚笈卿带进来的锦衣侍卫告诉她道。 戚笈卿微微挑眉,看向牢中,踱上前两步笃定道:“你就是那小贼的师父?” “贼?”女子猛然睁开眼,瞥到她腰间挂回原处的金纹羊脂玉腰牌,了然道:“果然他是去找了你,竟然相信害死他父亲的人,愚蠢。” 戚笈卿没想到这人对她有敌意,但现下心情好,遂很是善解人意的宽慰对方:“落在我手里总比落到长公主手里好些,你想开点。” “……”女子一时语塞,重新打量她几眼,不冷不热道:“今日我才见识郡主的胃口,五千多两的黄金说吞就吞了,得来全不费功夫,敢问郡主囫囵吞下这嗟来之食就不怕撑着吗?” 戚笈卿知她不甘为他人做了嫁衣,面上笑笑,不为所动:“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罢,她便要抬脚离开。 “等等!你……就这么笃定我会配合你?” 眼见着对方转身,女子猛地站起来,声音强厉。 戚笈卿回眸瞥来一眼,仿佛看透她的外强中干,意味深长道:“对。” 从地下二层的牢房出来后,路过一岔路口,另一条小道通向黑暗,深处静无人声。 戚笈卿站定,望向那里,眸底浮上一层幽深。 带路的锦衣侍卫极有眼色,无声停下脚步,不敢打扰她。 “走罢。”许久后,她缓缓道。 回到地上,贺铭正等着她,抱拳肃穆道:“郡主放心,此事既牵扯边关,我们锦衣卫定会查个清楚。” 戚笈卿回神握拳轻咳,面上挂起感激的笑:“多劳指挥使费心。” “不过,”她貌似不经意的探问:“敢问指挥使打算从哪里查起?” 贺铭不加思索答:“自然要将这些人一一盘问清楚。” “都是些惯偷,嘴里能有几句实话?他们连刘崇兆都不怕,见不到棺材是不会落泪的。”戚笈卿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开始抹黑人,见贺铭目露思量,循循善诱道:“我这儿倒有一个线索。” 贺铭闻言不由大喜:“愿闻其详。” 回府时夜色深浓,外面巡街的更夫刚打了三声锣,锣声回荡在大街小巷,更显夜深人静。 戚笈卿从马上下来,门口等候多时的吴寅见着人总算松了口气,连忙将马牵到一边,询问是否还需用晚膳。 她摆摆手,只问:“顾岺尘回来了吗?” “顾郡马爷半个时辰前就回了,当时还问了您一句。” “我去找他。”戚笈卿急匆匆的抬腿就走,忽而在岔路口停住,回头找人:“……带路。” 回京这几天,她竟连摸清自家府邸的时间都没有,不知都在忙些什么。 苏木院在府西,靠近丹暖堂,周围是各式各样的药草灌木,东南侧种满大片高高的苏木树,枝端缀满串串浅黄色的小花,夜风吹来淡淡的香气。 院内主屋里的油灯微晃,投在窗棂上的斜影颤动,戚笈卿回过神,下意识轻手轻脚走近,手抚上屋门,轻轻一碰便推开了。 门内仅有书案上一盏油灯跃动,却没有人。 倾听片刻,偏房似乎传来隐约的动静,她挠挠头,反手将门关上。 屋内入目皆是医书和药瓶,整齐的摆放在墙边的架子上,分门别类一目了然,看得出主人是个勤于整理的人。 等了一会,不见人出来,戚笈卿索性坐到案前,才翻几页晦涩难懂的医书,注意力就被一旁黑不隆咚的汤药罐子吸引了。 药罐盖得严实,手指摸上去还有几分余温,她凑上去嗅了嗅,好似闻到一丝香气,没忍住好奇,一把掀开盖子。 里面盛着一罐药膳汤,药味掺着肉香飘上来,说不上是什么味道。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乌漆嘛黑的汤出来,犹豫不决的试探性的尝了一口。 下一刻,脸皱成一团,忍不住咕哝吐槽:“什么鬼东西……” “这是我做的。” 顾岺尘不知何时从偏房里出来了,一身松青色寝衣,披散的发尾半干,有几缕湿发滑落脸侧,将那张惯常疏离的面庞平添几分魅色。 他将湿了的帕子搭在屏风上,重新取了一块擦干发尾,回眸却见对方仍是盯着他目光发直,皱了下眉,面色微微不虞:“你看什么?” 戚笈卿讪讪收回目光,看回手里的那勺汤,违心夸赞道:“挺好喝的,这些药材与食物融合得很好,味道很……别致。” “你喜欢?”顾岺尘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过来俯身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随后微微颔首,肯定道:“是还不错。” 戚笈卿差点忘了这人对苦味的忍耐度有多高,不过眼下握着两人共用过的勺子,很是春心荡漾,不由巴巴哄着人道:“是呀,原来你的厨艺这般好。” 顾岺尘扫她一眼,开口时语气比方才好上很多:“这是给你补身体的药膳,本以为你会觉得药味太重,既然喜欢,那就不用再调试了。” “日后每日叫人送一碗给你。” 戚笈卿张了张嘴,缓慢道:“其实……” 顾岺尘静静看着她,脸色淡了不少。 她求生欲极强的改口:“……晚饭后送吧,这是你的心意,我想在睡前心无旁骛的享用它。” 可别影响她一天的好胃口。 “嗯。”顾岺尘应了一声,总算放过她,走到一旁,执起剪子修剪油灯的灯芯。 戚笈卿目光追随过去,看了一会才想起来正事:“送到医馆的那人情况怎么样?” “伤口感染起了烧,熬过今晚便可无碍。”顾岺尘将油灯拨亮了些,回身看她:“有件事需同你说,他体内有余毒,寿命恐怕所剩不多。” “嗯?怎么回事?”她重新舀了一勺汤,磨磨蹭蹭放到嘴边,心不在焉的问。 “应是长期替人试药,长年累月在体内形成毒素。即便没有今日一劫,他也会毒发身亡。” 顾岺尘盯着她看,直到她把那勺汤喝完了,才移开目光。 戚笈卿若有所思的琢磨着他的话,本以为这些人只是一群惯爱劫富的民间盗窃团伙,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外面有人敲门,雁箩的声音传进来:“主子,您可要准备洗漱?我来给您送寝衣。” 戚笈卿如获重释,一把丢下勺子,站起来大步去开门。 雁箩却误会了,挤眉弄眼,小声戏谑道:“奴婢不会打扰您了吧?” 她感激涕零的将衣物接过来,发自真心道:“我不介意你多打扰几次的。” 说罢回头看了眼屋里正整理药瓶的人,同样很小声道:“我今日骑了马,有些难受,你去将那罐芙蓉膏拿来,待会送到偏房去。” 芙蓉膏是傍晚临走时冯昔棐送的,当时人捂着嘴笑而不语的指指颈侧的位置,险些把她弄了个大红脸。 “好,我这就去。” 戚笈卿回到屋里,对上架旁理药的人扫过来的视线,轻咳一声:“我……” “偏房还有热水。”顾岺尘说完垂下眼,自顾自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摸了摸脸,乖乖的抱着衣物往里去了。 —————————— 二十二、郡主诓骗人的本领愈发长进了(微h) 水雾弥漫,热气缭绕。 戚笈卿躺在浴桶里,闭着眼,哼着小曲,手臂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水波,泛起惬意的涟漪。 有脚步声走近,她将一只玉臂横出桶外,看也不看的吩咐道:“给我罢。” 手掌摊开半天,等不到想要之物。 她这才察觉异样,一睁眼,只见半扇屏风外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正垂眸研究手里拿着的膏药罐,不用想就知道是被擅自‘好心’的雁箩支使过来的。 果然,下一瞬,顾岺尘抬眸看过来,眸色划过不赞同:“既然腿侧有伤,就别泡太久。” “啊?” 他将药罐收入掌心,大概是想不通她受伤的原因,一锤定音道:“你先出来,我帮你看看。” “不、不……”戚笈卿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回天无力的吐出后面的字眼:“用。” 该死,雁箩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 出来时,案上的油灯已经熄了,靠近屏风的青鹤烛台上红烛明亮。 床帐放了一半,顾岺尘倚坐榻侧看书,听到动静看过来,用手里的竹简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 戚笈卿无端的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坐了过去。 他奇怪的打量她一眼,将她的腿抬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挽起裤脚。 亵裤的裤脚一路挽到大腿根,只见大腿内侧的肌肤光滑紧实,却没找到一处伤痕,甚至连淤青都没有。 顾岺尘抬眸,对上她很是无辜的眼神。 他温凉的指腹轻抚了下腿根处的皮肤,确认道:“没受伤?” 戚笈卿连忙点了点头,一脸诚恳:“雁箩胡说的,我哪能……嘶!” 一条腿忽然被抬高,拉扯到伤处,她立马倒吸一口冷气。 气氛忽然就有些尴尬,顾岺尘将她的双腿挪开,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面上似是有些薄凉,眸中似有暗潮起伏,平淡开口:“几年不见,郡主诓骗人的本领愈发长进了。” 戚笈卿闻言心头一跳,连忙去拉他的手,却被避开了。 她只好讪讪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烛光暖亮,榻上的女子面容懊恼,耳侧染上薄红,绯色漫漫。 顾岺尘终是转了眸,轻叹口气,冷质的声线多了些许柔和:“将亵裤脱了。” “啊……”戚笈卿面色一窘,此情此景下又不敢拒绝,两只手犹犹豫豫的挪到裤腰处,半天没往下扯掉一寸。 顾岺尘眸眼漠漠,不咸不淡的掠过她面颊,视有若无道:“又不是没看过。” 说罢,冷冷淡淡的走出屏风外,留下一脸错愕的戚笈卿。 刚到西潼关时,戚笈卿身上有多处刑伤,离京前还挨了板子,腰部以下一度失去知觉。 顾岺尘为了治好她,隔三差五的将她浸泡在药浴中,还要时不时检查身体恢复情况,那时她行动不便只能任他摆布,能看的不能看的不知被看光了多少回。 确实不是没看过。 戚笈卿面上红晕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歪心思都没有了。 等到顾岺尘洗净手拿着药瓶进来时,戚笈卿已经十分坦然的光着两条腿坐在榻上,抬头主动同他陈述伤情:“骑马时磨到了,有些肿,走路不太舒服。” 顾岺尘将她无处安放的手拨开,俯下身,沾着湿气的指尖游离在她的腿间,稍稍按了按红肿处,听到抽气声时略略一停。 “哎,你轻点。”有人咕哝着抱怨。 他扫她一眼,不冷不热道:“现在知道疼了?” “……”戚笈卿闭上嘴,决定还是别说话了。 “里面疼么?”他一边问,一边指尖摸到穴口处,试探着往里入了一些,红肿的穴肉被可怜兮兮的撑开,艰难的容纳着外来的异物。 她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用行动表示了抗拒。 于是顾岺尘不再强求,擦净手指,先是用指尖沾了芙蓉膏,涂抹在外面的肿破处,冰凉的药膏被指腹揉开,细致的将每一处都照顾到。 红肿的阴唇染着药膏的油光,越来越水润。 戚笈卿的视线落在他指尖沾染的水光,眼睑颤了颤,别开眼盯着屏风上垂落湖边的柳枝,数着挂在上面的柳叶。 “取一颗出来。” 手上忽然被塞了一个药瓶,顾岺尘淡淡的支使她帮忙。 她抿唇照做,打开药瓶,倒出一颗雾白色的药丸,与此同时,一股冷质的幽香扑鼻而来,仿若寒花盛开。 虽然她不通药理,但也能感觉得出来这颗药丸的珍贵,不禁心疼起来:“只是些皮外伤,会不会有些浪费了?” 顾岺尘眼皮都没抬,平淡开口:“这一瓶足够你用了。” 也就是说,这一瓶的药丸都归她了? 戚笈卿唇角忍不住翘了一下,很快又收住,殷勤的将药丸递到他手边:“喏,给你。” 顾岺尘看她一眼,接过来,捏着它抵到两腿之间。 “……等等,”她眼皮一跳,捂住那里连连后退:“这是作什么?” “放进去,里面会好得快些。”顾岺尘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却没拉开,抬眸与她对视,皱眉道:“松手。” “什么叫放进去?这东西还能放进去的?”戚笈卿瞪直眼,一副没听过接受不了的样子,摇着头连连拒绝:“这点小伤养几日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的折腾?” 空气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无声的对峙。 烛台上的红烛燃得久了,烛蕊发出一声爆破的声响。 顾岺尘扫了一眼,忽而改变主意,淡淡开口:“好。” 还未等戚笈卿松口气,他继续道:“既然你身体无碍,今夜你与我圆房罢,也好早些将这红烛撤了。” ……真要再做这档子事,她一定会死的。 戚笈卿只是想了一下,就开始觉得下身隐隐作痛,额头的汗都下来了,眼疾手快的拉住正要起身的这位新婚夫君,言辞恳切道:“顾大夫,是我错了。” 她主动打开腿,咽了口唾沫,闭上眼英勇就义道:“你放吧。” 虽是闭上眼,左眼却偷偷开了一条眼缝瞄着对方,动作拙劣又好笑。 以前她假装睡着时总用这一招探察他的动静。 顾岺尘垂下眼,眼睑微动,默不作声的重新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拨开她腿间闭合的阴唇,指尖推着药丸缓慢送进穴内。 由于穴口肿胀且没有扩张的缘故,入到一半便卡住了,将那本是充血发红的穴口边缘撑的泛白,含着小半颗药丸颤巍巍的样子十分可怜。 戚笈卿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扯他的袖摆,咬牙催促:“多用点力,速战速决好了。” 其实倒没有多疼,主要是腿心那里现下十分敏感,稍稍一碰就酸胀得不行,又痛又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沉睡的阴蒂忽然被微凉的指尖擦过,一个激灵,抖簌着立起来。 她忍不住睁开眼看过去,顾岺尘正心无旁骛的注视着腿心处,那只净白修长的手掌覆在花心上,一根手指抵着穴口防止药丸掉落,其余几根手指转移阵地,或是抚弄丰厚的两瓣阴唇,或是揉捻顶翘的花蕊。 大概这也是围魏救赵的一种吧,戚笈卿忍着腿心窜上来的激荡酥麻一脸麻木的想。 没多久,穴口处就湿润了起来,药丸顺利的被推进去,一路畅通无阻。 顾岺尘收回手起身时,戚笈卿蓦地别开脸,察觉到对方若有若无追过来的视线,微恼道:“别看我。” 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脸一定通红得很狼狈。 “你无须难堪。”顾岺尘难得出言安慰,视线轻落在她头顶:“我是大夫。” 戚笈卿将两条腿挪到榻上,扯了被褥盖着,看着他收拾方才用过的瓶瓶罐罐。 她的视线盯着那只手半晌,忽然道:“你不是。” 顾岺尘动作微微一顿,许久后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二十三、早知道,还不如同你圆房了 暮夜幽静,偶有断断续续的虫鸣。 戚笈卿躺在床榻内侧,额头微微出了些汗,她烦躁的将手臂从被褥里拿出来,过了一会,又开始往下扯被褥。 “春夜寒凉,你注意些。”旁边的人一动不动的闭着眼,淡淡提醒。 她有些翻来覆去,实在忍不住开了口,郁闷道:“那个药,在里面好像要烧起来了,我好热……” 刚才还没感觉,结果没多久它在里面像是着了火似的,邪火乱窜,硬生生把她逼出一身汗。 还有那里不知不觉流出许多水,亵裤的布料都湿透了,多少有些不舒服,早知道刚刚还不如不穿。 顾岺尘睁开眼,黑暗中视线朝这边望来:“你忍一会,等它在里面化开,就没事了。” “那要等多久啊?”戚笈卿又翻了个身,朝他靠近些,杏眸就着浅淡的月光描摹他的轮廓,忽地就有些口渴,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早知道,还不如同你圆房了。” 顾岺尘重新闭上眼,没搭理她。 他的长发铺散在方枕上,如瀑般堆迭在松散开的松青色寝衣领口处,几缕发尾贴着衣襟钻进去,惹人遐想。 正所谓墨发青衣,冷玉美人。就是性子太冷,脾气也比从前大了许多。 戚笈卿欣赏完默默吐槽,慢慢挨近许多,手也不老实的勾着他的发尾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 两人身上的气息纠缠在一起,皂角的清香混着清苦的药香,在一隅方帐之间旖旎缱绻肆意横生。 忽然手被人捉住,顾岺尘握住她的手腕将被扯得凌乱的发尾解救出来,同她滴溜溜的黑眸对视半晌后,微微一动,侧过身将她揽进怀里。 戚笈卿心头一跳,脸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传来的沉闷的心跳声,不由微微发烫。 大概过了一刻,许是好奇顾岺尘有没有睡着,她微仰起脸,耳侧却将他的寝衣领口弄散开了些,露出凝滑冷白的锁骨和中间的凹窝。 微弱的光线勾勒出锁骨的诱人曲线,呼吸时随着胸口浅浅起伏,戚笈卿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胆子愈发大,两根手指捏着衣襟往下悄悄扒拉开些,试图欣赏更多的靡丽秀色。 顾岺尘没甚起伏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响起:“戚笈卿,睡觉。” 不是戚元,也不是郡主,而是叫她的名字,就像在西潼关时那样。 戚笈卿抬头望着他,却只能看到他阖眼休憩的平静模样,长睫投映出一层浅浅的阴翳,落在下眼睑处,那里残留尚未散去的稍显疲惫的淡青色。 听雁箩说这几日顾氏医馆看病的人很多,然而原先坐镇的几位大夫被师父顾长垣叫入宫中商讨太后病情。剩下的弟子尚不能独当一面,遇到棘手的病症,少不得要麻烦顾岺尘解决。 恐怕他近日始终不得闲。 她遗憾收回手,终于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伴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忍耐着身体的燥热,竟也不知不觉入睡了。 翌日清晨,医馆来人报信,说是昨日送来的人醒了。 戚笈卿坐在榻上发懵,拽着站在床侧的顾岺尘的袖子不愿撒手,嘟囔着既然人醒了就没事了,不着急,不如再躺回去睡一会。 她黏黏糊糊的还要去抱他的腰,活像叼着咸鱼不肯撒开嘴的猫。 顾岺尘垂眸看着女子不甚清醒的样子,疏淡的眉眼掠过一丝柔软,伸手拢了拢她耳侧凌乱的青丝,随后没有商量余地的将腰间那双纤手拨开。 待人走后,戚笈卿索然无味的打了个呵欠,倒回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结果宫里来了内侍传唤,说是二皇子请她速去一趟紫宸殿。 成帝离宫,二皇子祈脩代为监国,回回如此,不管是祈脩还是朝臣都已经习惯了。 肃穆庄严的大殿外,站在门口的戚笈卿等着内侍进去请示时,听得上位者有条不紊的决断汇报上来的公事,毫不意外。 邺朝四位皇子中,二皇子最为聪慧,国子监的几位鸿儒曾赞其敏而好学、虚怀若谷,别的不提,从伴读是沉简珩这点就足以窥看一二。 更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位能让成帝改变想法的皇子。 可惜他母族势微,远不及背靠俞氏一族的四皇子,况且四皇子的母亲宛妃自入宫起圣宠不断,因此朝中除了清流一派,支持他的世家并不多。 甚至有些世家为了拉拢四皇子,曾奏请让四皇子代为监国,不过被成帝以其年岁尚小的理由拒了。 “殿下,臣还有一事禀奏,西潼关如今边境太平,卫族、羌羊族两患已除,臣认为,应将解散戚家军,重组西境军一事提上日程……” 大殿上忽然有人持笏出列,徐徐出言提议,戚笈卿朝里定眼一看,竟是主领东阁的阁老傅仲济。 早年朝中就有主张解散戚家军的声音,只不过西北两境接二连叁战事吃紧,朝中武将紧缺,叶央大将军身故后,戚邵武的位置无人能替,此事便搁浅了。 眼下重提此事她不算意外,但让她意外的是提出这件事的人。 内侍已经回到门口,示意戚笈卿可以入内,正要高声通报时,被她抬手拦下。 傅仲济提议后,群臣纷纷附议,至少得先记住这些人的脸,否则日后弄错了人可不好。 “微臣觉得不妥。” 一派文臣的赞同之声中,有人慢悠悠踱出来,吐字清晰的反对。 随着他的出列,殿内的议论声渐停,众人面面相觑,只因此人恰好同样身居内阁,恰好……也姓傅。 傅翊理了理朝服,抚平胸口处的衣襟褶皱,才继续道:“戚家军自前朝起便镇守西潼关,数十载征战沙场,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举实乃过河拆桥的不义之举。” “犹记得戚家军鼎盛时有兵马八万,后被人构陷为西肃王余党时,斩杀两万余人,再其后关内肃州叛乱,又牺牲两万人,戚家军接二连叁大伤元气,却仍忠心耿耿的替朝廷卖命,历经诸多磨难才换来如今的西境和平。” “臣须提醒各位,是朝廷有愧于戚家军,现在诸位该考虑的应当如何补偿,而不是争着做抹灭他们存在的刽子手!” 傅翊的话掷地有声,面上平日里惯常挂着的笑容添了几分讽刺的意味,略显刺眼。 方才出声应和的大臣们脸色很是难看,却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圣前红人,只好拿着目光去瞥位首面色不显的傅仲济。 早就听闻大小二傅不和,没想到真斗起来,这位小傅大人是连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大殿里一时寂静无声,等着主位上的人发话。 祈脩支着额头好一会儿,一抬眼皮叹气道:“戚元,你还要在外面站到几时?” ———————————— 下一章是久违的小沉和小俞出场! 二十四、朝谨,你看什么呢? 紫宸殿内的朝臣们齐刷刷回头看向门口,神情迥异,尤其是方才发表过看法的臣子,多少有些尴尬。 戚笈卿险些来不及调整仪态,迅速直起身,轻咳一声,挺直脊背大踏步走进殿内。 她穿过群臣,并肩站定在傅翊身侧,朝主位拱手行礼:“殿下,别来无恙。” 祈脩摆手,瞧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幽幽开口:“可知今日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戚笈卿当即作答:“臣不知。” 她抬眼回望众人,行若无事的笑道:“臣尚在婚假中,不知是何人、何事扰我?” 大殿内登时更安静了,众臣多数不愿当面得罪她,纷纷避开她的视线。 唯有左列靠前的位置上,紫服束冠的沉简珩挑了长眉,朝她温温润润的一笑,而不远处站在俞相身后的俞朝谨不咸不淡的扫她一眼,不甚感兴趣的移开目光。 …… 人,有时真是对比出来的。 至少这一刻,她觉得沉家的那位很不错。 “咳咳!”祈脩多半是误以为戚笈卿公然在大殿上同人眉目传情,重重的咳了两声提醒,待她转回视线,肃起脸正襟危坐道:“戚元,今日有人弹劾你私藏外族献金,瞒而不报,意图私用。” 旁边的傅翊笑容一滞,随即二话不说就走回了队伍,仓皇的背影仿佛晚一步就会惹祸上身似的。 戚笈卿隐晦的翻了个白眼,随即不假思索的答:“绝无此事。” 说完她就从善如流的指天誓日:“吾愿以九族的性命担保,绝不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的不义之事。” 此话一出,紫宸殿内至少有叁个身居高位的老头不约而同的黑了脸,瞪过来的目光犹如有弑子之仇。 戚笈卿摸了摸脸,目不斜视。 “……”祈脩按了按太阳穴,权当没听见,果断直入主题:“既然是羌羊族献贡的黄金,你运回京中数日,为何不及时上报?” “殿下。”戚笈卿徐徐一叹,神情有些无奈:“新婚繁忙,臣实在是分身乏术。” “郡主的托词未免拙劣。”户部尚书宋越石踏出列,忿然作色道:“汝新婚叁日有余,婚假之中,尚无公事傍身,何来繁忙一说?” 戚笈卿打量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宋尚书年事已高,约莫是忘了——吾夫君甚多,每人仅作陪一日,且要花上五天时间,再遇上些个缠人的……” 她回头公然朝着俞朝谨的方向投去一眼,才挑眉接着道:“恐怕五日都有些不够了。” 众人将她的动作看得分明,纷纷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位素以铁血手腕号称的冷面男人。 俞家嫡长子……缠人? 这绝对是比见鬼了还恐怖的事情。 “……汝归京当日曾觐见圣上,然汝只字不提,分明是不欲言也!” 宋越石脸色涨红,多半是被她厚颜无耻的言论气得,说话也甚不客气:“再者,此事依流程当先报于兵部,汝为何不按章程行事?若非昨日有人盗窃,你要藏到几时?” 此言甚是有理,群臣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多都对他提出的质疑持赞同的态度。 戚笈卿充耳不闻,只似笑非笑的盯着宋越石,眸底浮上一层审视:“宋尚书,若我没记错,您应该是户部的尚书吧,为何对兵部的事宜如此熟稔?莫非……是兵部有什么人告诉了您,抑或是您安插了眼线?” 宋越石一时语塞,半晌愤愤愠怒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戚元郡主,宋尚书只是猜测,倘若西潼关当真向兵部上报,朝中定然早已知晓此事。”位首一直保持沉默的傅仲济忽然开口,算是变相的替宋越石解了围。 戚笈卿转眸朝他看去,不卑不亢道:“即是猜测,傅阁老又怎能确定西潼关未曾上报于兵部呢?” 傅仲济微微皱眉,目露一丝困惑,似是费解此人为何仍在负隅顽抗。 听了半天的祈脩当机立断,连忙在人群中找人,喝道:“兵部侍郎孙承德何在?” 孙承德闻声出列,脸上尚未收起懵然之色,细眼忍不住瞄了一眼位首之人,随即恭恭敬敬道:“殿下,兵部确实未……” “孙侍郎——”戚笈卿突然打断他,眼光一扫,高深莫测道:“月初延州巡抚来我西潼关考察时,可是亲眼见过这批献金的,难不成他竟没有同你禀奏吗?” 闻言孙承德发蒙的看向她,在她犹如实质般穿透的目光下,忽然面色一震,额头渐渐冒出些许汗来,白了一张脸呐呐许久不言。 殿中诸人相视无语,皆一时摸不清局面。 祈脩等了半天,手指在案几上扣了扣,拧眉不耐:“孙侍郎,你这是哑巴了吗?” 孙承德蓦然回神,咽了口唾沫,垂头不敢看旁人,喏喏回答:“回禀殿下,臣、臣——” 他双眼一闭,豁出去往地上噗通一跪,语气沉痛:“微臣确实有听闻此事,只是近日北境、南疆事务繁多,折子雪花似的往兵部呈递,臣忙得头晕脚乱,转眼竟将如此重要之事抛却脑后……” “臣一时失职,险些牵连郡主的清名,还请殿下责罚!” 祈脩眉头紧皱得能夹死好几只苍蝇,头一回在殿上没忍住脾气,斥道:“荒唐!这么大的事都能忘?先前本殿就隐约觉得你们兵部对西潼关不上心,没想竟忽略到这种地步!” “兵部所有官员罚俸半年,谁有意见来找本殿!” …… 二皇子罕见的一次发威效果很显着,毕竟某种程度上,他的怒气可以代表成帝的怒气,直至早朝结束,没有人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下了朝后,宋越石大踏步追上企图溜走的孙承德,一把揪起对方衣领,脸色铁青的质问他,大概是哪句话戳到了痛处,孙承德一反唯唯诺诺的姿态,涨红了脸振振有词,两人争执的声音渐行渐远。 戚笈卿注视着这一幕,杏眸一动,眉梢缓缓荡开丝缕畅意。 “郡主。” 有人从背后叫住她,她转眸看过去,是正一品内阁大学士傅仲济,身上的绯色朝服在一派深色朝服的人群中甚为鲜明肃穆。 他同围着的官员寥寥说了几句,随后走过来,语气和蔼:“郡主昨日动静闹得忒大,朝中人云亦云的议论此事,连老臣方才都险些误会你,还望不要介怀。” 戚笈卿微微一笑,神情不见一丝芥蒂:“傅阁老公忠体国,我向来敬重您,岂会在意这点小事?” 傅仲济静目审视她片刻,才道:“你今日也瞧见了,京中不比边关,人言可畏,叁人成虎,往后行事切莫这般张扬,否则惹祸上身,恐怕难有今日的好运。” 戚笈卿缓缓抬眼回视,慢慢敛去唇角笑意,淡淡道:“谢阁老提点,戚元受教了。” “既然如此,改日郡主可愿与我同去一趟空禅寺?那里香火鼎盛,祈求好运应当十分灵验。” 忽然有人轻轻揽住她的肩,浅淡的檀香气息徐徐拥她入怀,缱绻缠绵。 戚笈卿眼睑颤动,木着一张脸庆幸还好脑子比身体快一步,勉强克制住了将肩头那只手扭下来的条件反射。 她忍着别扭侧眸望去,正对上沉简珩一双含笑潋滟的桃花眼,美目丹唇透着温煦的春意,身姿如芝兰玉树,仿佛站在一幅瑰丽的春日画卷中。 京中的传言流入边关时,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口,最终版本往往与事实大相径庭,比如边关盛传前朝沉相之孙拥有惊为天人的艳绝之姿,对他早已印象模糊的戚笈卿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前几日约莫是屋内光线昏暗,刚才也只是远远囫囵一眼,都没有很仔细的去看他,这算得上是她头一回在白日里近距离清晰直面沉简珩的美貌,多少是被震撼住了。 她定定盯着这人,脑子里不断的回荡着两句话。 他长得这么好看的吗?卧槽他怎么这么好看? 总之除了好看,她想不出别的词了。 “郡主?”傅仲济叫了几声,声音渐渐提高:“郡主!老臣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戚笈卿心不在焉的看他一眼:“哦?哦……没事你走吧。” 随后回头,抓上沉简珩揽在她肩头的修长玉手,鬼迷心窍的摩挲了几下,很感兴趣的追问:“当真很灵验?我们何时去,这几日我都很空……” 很明显,她的心思已经全在来人身上了。 傅仲济本还对她生出几分忌惮,见状彻底黑了脸,不忍直视的拂袖而去。 “朝谨?” 瑞安侯魏行知喊了一声面无表情看着殿内某一处的男人,好奇的伸头往那里张望:“看什么呢?还走不走了?” 俞朝谨不知在想些什么,被他手肘一捣,收回目光冷冷抬眸,旋即一言未发的朝外走去。 “哎,你等等本侯啊,不是说好要借我钱的嘛……” 魏行知追上去前匆忙回头望了一眼,从人群的间隙中隐约瞧见两个人的背影,黏黏糊糊的挨得很近,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 解释一下这里的弑子之痛只是一种笼统的概括,瞪元元的人不全是父亲,毕竟我们小沉父母双亡,怕有细心的宝宝疑惑~ 二十五、都亲过了,还不能共用一只杯子么 “去岁上元节,吾往寺中祈福,求遇真命天子。后出门右转于佛树下,偶撞一失意男子,吾念及拜佛祈愿,当怀慈悲,遂安慰数言。” “如今他已是吾夫,吾二人感情甚笃,尤其床笫之事……咳咳……” 戚笈卿翻阅都察院整理的巡访报告,刚读两句突然卡了壳,面不改色的翻到下一页,继续读道:“曾有一回,我丢失钱袋,路经空禅寺,见佛树灿烂金黄,便拜了一拜,拾一片佛叶。” “途中遇大风,佛叶落入石缝,我顺势探寻拾得一只耳坠,后寻到主人,主人言此物意义非凡,遂赠我十两银子答谢,正与我丢失的银钱数目相同……”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目光愈发灼亮,将册子一合,兴致盎然道:“空禅寺灵不灵验我不知道,那佛树我瞧着不错,你方才说寺里正打算把这棵树砍掉?干脆同他们商量下,移到郡主府里来吧!” 沉简珩含笑不语,只是递上晾好的茶水。 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戚笈卿是真的渴了,咕咚两下就把这盏今年露夜采的第一茬碧螺春芽茶喝了个精光,这顶尖的上品,整个都察院统共只分得了一斤。 她喝完茶,对上旁边人笑意渐深的目光,后知后觉咂咂嘴道:“还挺好喝的。” 沉简珩回身拎起公案上的茶壶,询问:“还要么?” 戚笈卿摇摇头,心思还是在那棵佛树上,将茶盏还给他,打开册子继续看。 “不过好端端的为何要砍树?惹得百姓们都忍不住上书请愿了……” 她问完后抬头,却瞧见倒茶的人拿着她喝过的茶盏重新添了茶,刚想说不用了,就见他托着茶盏送到自个唇边,不紧不慢的啜饮着。 “……”戚笈卿目色一恍,盯着他微启的两瓣朱唇忘了要说什么。 沉简珩饮了几口,将茶盏放回案边,终于悠悠开口:“你若是感兴趣,后日清明不妨与我同去,正好也算踏青。” 这人似乎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见戚笈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才扬了眉,俯过身来,压了点嗓音悄声询问:“郡主,都亲过了,还不能同你共用一只杯子么?” 他笑得温润,眉梢眼角却无端透着欲,仿佛在回味着某件餍足之事。 戚笈卿终是没撑住,脸从脖子开始刷得一下红起来。 余光瞥到角落里目不旁视处理公务的官员,她一把将人推开,顺便将册子也摔进他怀中,多少带了点积羞成怒的味道。 “后日就后日,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很灵验!” 说罢,她杏眸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转头就走,脚步却略显仓皇。 今日午阳格外炽烈,戚笈卿从都察院出来,沿着东长安街的花荫柳道躲避日光,顺便平复下被某人挑起来的耳热心跳。 途经一座青砖黛瓦的府院,围墙外侧种满整排的松柏,转角处传来人声。 “老师,编修们将新拟的考题送过来了。” “好,老夫这就过去,对了,今日怎未见裳舟?” “他告了假,学生听闻他母亲不久前染上风寒,多半是挂念此事回家去了。” 戚笈卿被耳熟的名字吸引住了,停在树后,伸手拨了枝叶望去。 翰林院的朱漆大门前,站着大学士卢修和他的一位学生。 卢修听闻陈母生病,很是担忧:“唉,自开年起,他母亲接连病倒了好几回,昔日身体甚健之人,现今怎如此虚弱?” 学生当是与陈裳舟交情甚好,叹息感慨道:“先前长公主欲招裳舟为婿纠缠数月,后又突然赐婚,这段时日裳舟的婚事一波叁折,想必陈母是忧思过度,积郁成疾。” “哼,那是她眼界太窄,长公主虽强横了些,但她女儿清宁郡主到底还是姓盛,盛国公乃开朝元勋,一生清正廉明,举贤荐能,他的孙女有什么不好?” “当初她推脱不应,现在害得裳舟不得不娶了那个戚元郡主,得不偿失。” 那学生听闻自己老师如此评价,沉默片刻,才小心翼翼说道:“可是盛家现在和一些支持四皇子的世家关系甚密,倘若裳舟当真娶了清宁郡主,恐怕届时难免要与我们分道扬镳……” “那都是以后的事,前路漫漫,你我皆难预料。” …… 他们一面谈论一面走入翰林院大门,戚笈卿从树后钻出来,黑着脸瞧着两人施施然前行的身影,险些都气笑了。 同样是郡主,娶盛妤婳是眼界宽哪哪都好,娶她戚笈卿就是得不偿失? 前门大街附近有一条绿杨巷,路过时孔武提起里面有一家手艺极好的纸鸢铺,就是知晓的人不多,生意惨淡快要开不下去了。 戚笈卿本不感兴趣,但见他语气惋惜,想着后日既要踏青,去寺里祈福后,不妨在京城东郊放几只纸鸢。 马车驶不进巷子,她让孔武停在外面等着。 绿杨巷多是住的寻常百姓,或是一些小富商人,巷子里一眼望去尽是排列齐整的砖石宅院。 偶有几家商铺掺杂其中,门口仅简单的挂了匾额,人还不在铺前守着,安安静静的很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味。 “啊!好痛……” “抱歉抱歉!” 前面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略显矫气的痛呼,在寥寥几乎无人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就是听着有点久违的耳熟。 戚笈卿忍不住寻声望去,不远处的宅院前,那个正红着眼圈蹲在一位青年男子面前揉着脚踝的粉衣女子……甚是眼熟。 连泫然欲泣的神态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旁边地上落下零散的书册,那青年抱住被撞得摇摇欲坠的一摞书,手忙脚乱的试图抢救,表情略显无措。 “姑娘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你等等,我……” 话还未说完,噼里啪啦的声音惊扰寂静的小巷,惹得几只麻雀扑通着翅膀飞走。 “哎呀,夫子的书!”青年彻底将粉衣女子抛之脑后,急急弯下腰来一本一本的检查,心疼的样子仿佛天塌了一样。 那些书看上去都很陈旧,纸质脆裂泛黄,约莫是些古书,难怪他着急。 盛妤婳眨着泪眼蹲在地上等了好半天,揉着脚踝的手都泛酸了,仍等不来青年的关心,神情渐渐变得僵滞。 一只掌心布满薄茧的纤长素手伸到面前,她怔怔抬头,却对上戚笈卿目含慈爱的关切面庞,含笑的语气甚是疼惜:“姑娘可是扭到脚踝了?真可怜啊。” 盛妤婳瞠眼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一时僵住没有动作。 青年这才想起还有一人,忙转头察看这边的情况,见两人一站一蹲的僵持甚久,疏朗净秀的面庞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姑娘,你可是伤得很重起不来了?要不我去找大夫吧!” 戚笈卿晃晃手,在盛妤婳咬着唇不情不愿的将手搭上来的前一刻,迅速收回手,直起身对犹自担忧的青年微笑:“那你可要快点,不然她可就等不到了。” 青年愣愣的张大一双眼,不太确定的颤着唇问:“这,这么严重吗?” “嗯。”戚笈卿笃定的点头,在青年脸色微白拔腿就要转身之际,幽幽补充:“再慢点,她就好了。” “……” “……” 二十六、这种书,很珍贵吗 “你莫胡说!”盛妤婳脸色涨红,倏得站起来,恼怒的横她一眼,很有志气的扭头便走。 她脚步一瘸一拐的,单薄的背影显得委委屈屈,就是瘸的似乎不是刚才那只脚。 青年犹疑着要追上去,却被戚笈卿一把拽住,她没好气的命令道:“不许去。” “毕竟是我撞……”青年在她不容拒绝的视线中,慢慢闭上嘴,忽然手攥成拳,握在唇边轻轻咳着,他后退一步,试图同她拉开距离。 戚笈卿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略有些病态的白,衬得一侧眼尾下的两颗小痣楚楚动人,使他濯濯似月的面容平添了玲珑剔透的精致意味。 青年使了力却没能将袖摆从她手里拽出来,只得出言道:“抱歉,家母近日患了风寒,我亦受染,姑娘你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戚笈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连忙松开手,挠挠头,唾弃自己最近未免太花痴了些,俞青萝说的也对,边关穷乡僻壤的,一群糙老爷们确实没什么看头,这一回京繁花入眼的,当真是赏都赏不过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人可是连一向眼光甚高的盛妤婳都绞尽脑汁想要接近的对象。 巷子里一时安静下来,青年满心满眼的只有地上的那堆破书,蹲下身来继续查验,将破损的书册挑出来单独成摞。 旁边忽然传来哗啦啦的纸页声,他才意识到某人还在,回过头就瞧见新来的这位姑娘挑着眉从地上的书堆里单拎出一本书,嫌弃的抖了抖尘土,津津有味的翻阅起来。 本就被摔得快散架的书在她手里走一遭可以说是命悬一线,岌岌可危。 “姑娘你……咳咳,你动作轻些,这些书都很珍贵的,有些还是孤本,弄坏了很难再寻的。” 青年急得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眼角泛上红晕,染着粼粼水光,都快自顾不暇了,看过来的目光却心疼得恨不得上手去抢。 “哦?是吗?”戚笈卿充耳不闻的又往后翻阅几页,才抬起头,意味深长道:“这种书,很珍贵吗?” 说完将翻开的书册摊到他面前,评价道:“画技不错。” 上面赫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春宫图,温酒暖香的厢房中,多对男女搂抱在一起,或卧在榻上,或跪在地毯上,轻衫半褪,销魂迷醉,左下角用蝇头小楷题注:春宫宴。 青年的脸瞬间变得血红,眼尾下的两颗小痣摇摇欲坠,他急急忙忙的别开眼,余光瞧见戚笈卿还津津有味的盯着那图看,果断伸出手去抢,语气慌乱又焦急:“你别看了!光天化日有失体统……当然,晚上也不行……” 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戚笈卿生平第一次见到会害羞脸红的男人,难免觉得稀奇,不禁起了逗弄之心,一扬手里的册子,悠悠往后退,好整以暇道:“你别抢呀,这么珍贵的书,还是孤本,弄坏了可……” 还没说完,脚底踩到与板砖不一样的质感,她分神偏头去看,才发现自己是退到那堆旧书边上了,正想将脚挪开,青年却瞅准时机抓住那本春宫图。 “哎,等等……” 戚笈卿下意识用力回拽,却重心不稳的往后倒去,于是想也不想的拉了青年一把。 窄而清静的巷子里响起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将将飞回的麻雀扑腾又起,仓惶的落下几根毛。 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戚笈卿有些反应不能,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墨气息,她缓缓眨眼,直到一丝血腥味传过来,才仰了脖颈往后撤。 青年白玉无瑕的左脸颊浮起小块红肿,被牙齿划破的细小的伤口溢出血丝,雪里透红,破相得挺好看。 他约莫是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方才争抢的情绪中,一双澄圆上挑的眼睛乌亮摄人,如夜色下月光映照的潋潋湖水。 不过眼下脸上怔愣的表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变化,隐约有天崩地裂之势。 戚笈卿摸了摸唇上作痛的地方,悻悻道:“喂,你不至于……” “裳舟,你、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沉痛的语气好似在拿奸。 ———————————— 我知道我很短小,但是我卡了,大卡特卡呜呜呜 二十七、她修大街的管这么宽? 陈宅,毗邻一汪傍柳水塘,幽静隐谧,煦风骀荡。 戚笈卿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同陈裳舟一起,跪在陈家祠堂面前。 可貌美如花的陈母前一刻还和风煦日的挽着她将人请回家,下一刻却突然黑下脸,凶神恶煞的拎着棍子,前后的反差实在让她目瞪口呆。 于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屈服于这位的淫威之下了。 其实陈母只叫了陈裳舟跪下,但单她一人站着也不是那回事,于是很仗义的陪跪一个。 就是她陪完之后不知为何陈母的脸色更不好了。 她瞥了眼不远处陈母单手拎了一张木椅气势腾腾的走过来,马上就要威逼审问的架势,忍不住拉拉旁边人的袖子,嘀嘀咕咕:“……不是说你母亲病倒了吗?” 陈裳舟非常避嫌的往旁边挪了几寸,抬头看了一眼,郁郁道:“母亲平日能单手拎两把实木做的椅子。” 说罢往回收收袖摆,心力交瘁道:“你松手……再教她瞧见就说不清了。” 许是染了风寒的缘故,亦或是无端被人冤枉,他清润的嗓音中透着些软绵绵的恹恹意味,无端的想让人欺负。 戚笈卿当然不是爱欺负人的那种人,立马就松了手,睥他一眼,体贴地说道:“怕什么,亲脸而已,又不是亲了嘴。” 她那云淡风轻的将大事化了的语气很像吃干抹净死不认账的浪荡子。 “砰!”一声巨响,凑到一起私语的两人俱是吓了一跳,齐齐抬起头来。 陈母将刚摔过的椅子拎到两人面前,款款坐下,施施然翘起二郎腿,冷笑开口:“怎么,你们还想亲嘴?” 陈裳舟面上红白交错,尴尬又无措的解释:“母亲,您别听她胡说,刚刚真的是误会,我不认识她……” 戚笈卿连忙附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他说得对,我们今天真的是第一次亲……啊不第一次见。” 她顶着旁边的人的怒视,悄悄的往后退了退,离陈母那只翘在她眼前的绣花鞋远了点。 说顺嘴了,这回她真不是故意的。 “呵。”陈母俨然是压根一点没信,低头瞧了瞧手上新染的凤仙指甲,随后眼光扫向戚笈卿,慢悠悠道:“姑娘,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娶的可是戚元郡主,你若同他纠缠,届时你们都得死,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断送小命吧?” 戚笈卿眨眨眼,挠头嘀咕:“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难不成你没有听过戚元郡主的传闻?”陈母冷眼一瞥,语气饱含恐吓之意:“据说她在边关曾有一位极受宠的男侍,后来那男侍与异族女子偷情私奔,你可知他二人下场如何?” “……如何?”戚笈卿头一回知道自己原来还有男侍的,目光有些难以言喻。 “那男侍与女子私奔后,没能走出边关便被抓回。戚元郡主当场下令,将男侍处以宫刑,连同那女子一起丢入狼群之中,群狼环伺,饿得眼冒绿光,仅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便被啃噬得干干净净,那场面之血腥简直难以想象。” “……”这么多年,没听说西潼关有狼啊。 约莫是戚笈卿龟裂的表情让陈母觉得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她挑了眉,语气略缓了些,啧啧叹道:“姑娘,既有前车之鉴,你可不要重蹈覆辙,否则到时没人能救得了你。” 戚笈卿沉默片刻,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哦’字。 “行了,你非我陈家人,跪在这里不合规矩,起来罢,今日踏出这大门,往后各走各道是了。”陈母自以为圆满,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闲闲站起来。 谁知刚转身,就听见她今日的解决对象对自家儿子不太满意的诘问:“我瞧着你母亲这套打发人的流程很熟练,看来你没少招蜂引蝶嘛,郡主不喜欢叁心二意的人你知道不,往后你可要洁身自好,好好做人。” 陈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转过来的表情很是凌乱,不是,这人修大街的吗管这么宽? 陈裳舟默默无言的瞅她一眼,麻木的叹口气,站起身后朝她伸出手:“你起来罢。” 他的手掌宽薄,掌纹细腻,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有浅浅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执笔的手。 戚笈卿曾听人议论过,若非成帝偏爱辞藻华丽的文风,陈裳舟的文章本该夺得鳌头。那年他虽未及叁甲,但唯有他的文章在后继学子中广为流传,成为教科书式的典范。 她握住他的手站起来,却不太赞同的瞟他一眼道:“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起来,你作什么要拉我一把,你都有家室了,举止需要谨慎。” 虽然两人被陈母误会很大一部分是戚笈卿一手促成的,但见人无故跪了这么久,陈裳舟到底还是心生了些歉意的,但现在看来,着实没什么必要。 他极快的松开手,眼尾的两颗小痣很是冷漠,绷着一张脸逐客:“你还不走?” 戚笈卿走出绿杨巷时,还在回味陈裳舟最后的表情,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等了许久的孔武闻声从车辙上翻身坐起,瞧见她两手空空,不由大惊失色,痛心疾首道:“郡主,难道那家铺子已经关了吗?” “……”戚笈卿这才想起早已被她抛之脑后的纸鸢铺,难得的卡顿片刻,急中生智的找补道:“你说得那家确实不错,本郡主今天心情好,决定全包了,等回府上你去找吴寅支银子,带人来取货吧。” 孔武闻言一脸感动:“郡主,您真是个好人!” 某人厚着脸皮坦然收下夸赞,悠悠登上马车,深藏功与名。 ———————————— 这几天有点忙,收拾行李搬家,准备去云南旅游,做攻略,最主要的是我的存稿因为卡文追平了,蕉绿头秃,本来想多存点保证旅游那段时间不断更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大概率6-18号是要停更的,和大家提前说一下 二十八、听说你去了都察院(微h) 午时过后,起了些风,春阳掩在薄云之中,没那么晒人。 郡主府的水榭之中,戚笈卿用完午膳,闲来无事窝在宽大的竹椅里赏湖喂鱼。 她喂鱼的方式很阔气,一撒就是一把,湖里仅有的十几条鱼全都围了过来,鼓着鱼鳃吃得十分努力。 站在榭外回廊下的的吴寅数着戚笈卿撒鱼食的次数,笑容渐渐消失,这些可是年初苏州贡使快马加鞭进贡给俞后的珍稀品种。 传闻中极其稀珍的蓝紫长尾龙睛,其大而长的鱼尾穿梭于水下如一抹流动的幽蓝,于夜色下更是莹莹生辉,摇曳生姿。 俞后亲手将它们从鱼苗喂养大,费了许多心思,听闻宫里的宛妃叁番两次想讨几只都没能讨着,如今看来,明年的今日就是它们的忌日了。 吴寅正哀叹之际,眼光忽然瞥见不远处廊上穿过的深色身影,面色不由大喜。 瓷盘里还剩最后一把鱼食,戚笈卿一面摇着团扇,一面瞧见湖面上鱼食渐无,那些好看的鱼儿又要跑光了,连忙伸手去盘里抓。 俞朝谨扣住她的手腕,语气寡淡:“想吃鱼了?” 戚笈卿被突然冒出来的他吓了一跳,懵然看着对方,不明所以:“啊?” “可以直接送去厨房杀了,不必先撑死它们。”俞朝谨将盛放鱼食的瓷盘移到她够不着的地方,转了身来淡声道。 “……”大好的兴致被人冷不丁打断,戚笈卿难免不高兴,白了他一眼,将团扇一撂,站起身就要走。 路过这人时,却被他挡住,她抬了抬眼皮子,不冷不热道:“作什么?” 俞朝谨向前一步,将人笼在自己的阴影下,沉默的看着她半晌,忽然抬手,指腹擦过她下唇处的肿痕。 他问:“听说早朝后,你去了都察院?” “你怎么知道?”戚笈卿有些不满,到底还是答了:“沉简珩请我去的,怎么了?” 俞朝谨没应声,收回手,将挡住她的半边身体撤开,示意她自便。 戚笈卿眉头疑惑的皱起,刚要走,想起一事问:“对了,你知道我……在边关有男侍的传闻吗?” 闻言俞朝谨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半晌才吐出字来:“略有耳闻。” “你也知道?”戚笈卿闻言很是震惊,连俞朝谨这种从不八卦的人都听说过,恐怕京城里无人不知了,她挠头愤愤道:“该死,到底是谁……” 刚才撤开的男人重新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单手掌住她的半边脸颊,摩挲了一下耳根,随后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有种不想听她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的意味。 “……唔!”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戚笈卿牙关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被俞朝谨长舌驱入,绞着她的舌尖狠狠吮吸。 他的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纳进怀里,冷冽的气息包裹住她,翻涌出积压许久的燥热。 戚笈卿攀着他的衣襟,微张着嘴,艰难的承受他突如其来的攻势,一缕银丝沿着她的唇角滑下,沾湿了他掌着她的脸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缕缕津痕在男人的手背上泛着粼粼水光,显得糜乱荒淫。 忽然,戚笈卿的下唇一痛,她‘嘶’了一声,清醒过来,奋力将他推开,顶着红晕未消的一张脸愤愤指责:“你突然发什么疯?” “不是你同别人说的?”俞朝谨将她打横抱起,丢进那张竹子做的躺椅里,狭长的凤眸变得幽深:“缠人。” “……”戚笈卿眼睁睁看着他压上来,推又推不开,急得往四周看,压着声斥道:“这里、这里不行!有、有人……” 远远守着的吴寅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周围的下人也不见了,整个水榭安静得只剩他们二人。 俞朝谨垂眸注视着她慌乱的表情,伸手掐上她的侧腰,挑了衣摆摸进去,后背柔滑细腻的触感让他心情好了些,安抚她道:“吴寅虽是俞后的人,但做事没得挑。” 他灼热的掌心犹如点火一般,沿着她的脊椎往上游走,这次他没什么耐心,连系带都不肯解,修长的手指直接钻进小衣里,握住一团发面馒头。 俞朝谨许是很喜欢她那对挺翘的乳房,每次都要先将那两团揉到红肿发涨,才肯进行下一步。 戚笈卿被他摸得直喘气,杏眼迷瞪瞪的不知东南西北,舌尖无意识的舔了下发干的下唇,却不小心舔到伤口,引起一阵噬痛。 她不由抱怨:“本来就有伤,你还要咬,这两天让我怎么见人?” 俞朝谨正掐着一只乳尖慢慢捻着,闻言突然加重力道,惹得她惊叫出声,还没等她骂人,低头用唇结结实实的堵住了她的嘴。 他就是故意的,戚笈卿忍受着下唇传来的麻痛,一脸生无可恋。 等到俞朝谨好不容易放过被蹂躏得红肿的唇瓣,唇往下滑到颈侧虎视眈眈时,她一个激灵,连忙抱住他的腰,眼泪汪汪的求饶:“别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俞朝谨一只手臂撑在她身侧,微抬起身,另一只手从她衣襟里抽出来,摸着她纤长的颈脖,松松扣着,他大发慈悲的给了她一次机会,言简意赅的问:“哦?” “早朝时我不该一时兴起公然污蔑你,我明天就去澄清,不,你现在放了我,我这就去!” 戚笈卿想也不想就开口,目光真挚,语气诚恳至极,可谓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呵。”俞朝谨意兴阑珊的看她一眼,重新低下了头。 二十九、戚元,帮我解开 p o1 8dg .c om 戚笈卿的二十年里,俞朝谨这个名字占据了其中八年。 俞后未入宫前,她是借住在俞府的,那时戚家被人诬指,祸迫眉睫,俞后为此奔波,时常大半个月不见踪影,她一个人在俞府被排挤,日子过得很艰难。 是俞朝谨偶然撞见,见她可怜拉了一把,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所以即使后来她被封为郡主受众星捧月,然而让她午夜梦回思念的,一直是那个垂眸朝她伸出手的凌朗少年。 入宫后她日渐骄纵蛮横,是众人口中的长安街小霸王,而他则是世家大族中最有出息的继承人。随着俞后与俞家的决裂,两人在背道而驰的岔路口愈行愈远。 戚笈卿还记得,离京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两人之间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她来时冷着脸一言未发,只将那对从别人手里夺走的南红玛瑙镯丢给他,转身就走。 俞朝谨沉默的看着她拉开厢门,终是叫住她,隔了许久才开口。 他冷静至极道:“戚元,我不能娶你,你换个人喜欢。” 乍听之时,她只觉愤怒,颤抖着转回身,盯着他没有情绪的黑眸半晌,冷笑回他:“好,我听你的,俞家未来家主的话总归是不会错的。”看好文请到:po18bw.com 后来变故横生,一夜之间身陷囹圄,刘崇兆为了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将她关在密闭的暗牢里,漫长到仿佛无穷尽的黑暗之中,她硬是靠着琢磨这句话撑了下来。 出去后要问问他,不能和不愿到底是不是一个意思。 再后来,待在边关的那几年里,她一年比一年觉得,无所谓了。 “……你不如……给我个痛快……” 戚笈卿挣出一只手去推他的肩,断断续续的同他商量,脸色说不上来是痛苦还是别的。 颈脖处遍布着深浅不一的咬痕,俞朝谨许是仍不满意,挑了几处显眼的地方,复又在咬痕上重重的吮舔,薄唇擦着敏感的颈侧皮肤,湿热的舌尖将原本星点大小的红梅碾磨绽放得更盛。 她异常的受折磨,手卸了力搭在他的肩上,眸子染着雾蒙蒙的潮气,仰着头看着天上的轻云,脑子里一团迷惘。 “俞朝谨……”她喃喃着,顿了片刻,却没再说别的话。 男人听见她唤了自己的名字,抚摸她腰身的大掌将人扣紧了些,停下动作抬起身端视着她,眸底渐深。 戚笈卿早已衣衫不整,香肩半露,乳团露出半只,裸露的皮肤上皆是某人作弄出来的痕迹,斑驳又香艳。 她犹不自知,用那双湿眸绵绵注视着他,艳情的媚意便丝丝缕缕的漫延开来。 俞朝谨凝眸瞧着她,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渐渐往下,挑开亵裤摸了进去。 那只手别开她并拢的双腿,在大腿内侧掐了一把,才不紧不慢的摸上腿心,手指只是轻微一搅,泥泞处便发出‘咕叽’的水声,在寂静无人的水榭里,很难被忽略。 戚笈卿脸上一热,见他似要开口,抢先一步斥道:“不许说!” 男人若有若无的轻哼一声,试了试湿度,直接伸进去两根手指,没有扩张过的小穴立马被塞满了,绷紧的穴壁软肉微微跳动,却努力的将两指指根都吞了进去。 并拢的两根手指在穴道内不停的旋转扣弄,沾满了湿漉漉的汁液,进出逐渐顺畅,撑开的穴口微微张开,吐出越来越多的粘稠湿液。 戚笈卿的脸越来越热,晕生双靥,眼波如水,整个人由内到外都变得湿漉漉的。 她渐渐蹙紧眉,抿唇纠结了半天,状似自然的扭了下腰,无人问津的花蒂擦过那只正在扩张的手的拇指,获得了短暂的慰藉。 俞朝谨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等到她下一次扭腰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蹭到,饮鸩止渴,愈发空虚。 第叁只手指插了进来。 叁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小穴抚慰得很好,里面的每一处都照顾到了,深深浅浅的进出,刺激得穴水泛滥,流水潺潺。 正是这样,反而更空虚,戚笈卿扭来扭去,蔫耷耷的花蒂就是得不到一丝照拂,她渐渐急了,气呼呼的抬眼,却撞进男人幽深的眸底。 “你……是不是故意的!”戚笈卿难耐的声音听上去挺可怜,她还是放不开,对于欲望难以启齿。 俞朝谨伸手用指腹摸了摸她泛红的眼尾,牵着她的手放到他的腰间,淡淡的下了指令。 “戚元,帮我解开。” “然后,摸摸它。” ———————————— 唉,写什么都慢,没救了(但还是挺香的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