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戏剧年华》 第1章 一出好戏 一九八八年,早春二月。 昨晚下起的小雨,一宿都没有停歇,清早,稀稀拉拉的雨丝把枝头的绿叶清洗得干干净净,远远望去,点点碧绿就摇曳在湿润朦胧的北平城里。 碧绿的槐树紧挨道边,繁茂的绿叶掩映下,是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北平人民艺术剧院。 江浔看一眼雨雾中首都剧场四个红色的大字,又看看整齐码放的自行车,院子里半个人影也不见,今天,这里异常的平静。 走进剧院,走廊里也不见人影,几个排练厅里也是静悄悄的。 “小伙子,找苏民院长吧,他不在。”一位大姐瞅一眼他,匆匆上楼。 哦,江浔不知是该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他无意间瞥一眼楼道里的整容镜,镜子里的小伙子肤色白皙、面容清秀,正一眼不眨地瞅着他。 江浔的嘴角不由绽出一丝苦笑,眼前的人和物,总有几分疏离,不知不觉,他已经适应一個多月了,但一切仍是那么陌生。 没错,他重生了。 上辈子,他也是一位演员,演技嘛,只能说是还凑合,不愁没戏演,也挑不出大毛病,可是观众记不住他演的戏,也记不住他的脸,更记不住他的角色…… 在影视圈摸爬滚打十几年,愣是没扑腾出一丁点水花来,就在他歇业半年,经纪人打电话说为他争取到一部大戏的男四时,突然眼前一黑,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今天他来找苏民院长是来请假的,对,苏民院长现在是他的班主任,这个班,实际上是北平人民艺术剧院和中央戏剧学院合办的一个演员实验班,也叫中戏表演系本科八七班,又被称作“人艺班”。 目的呢,是为了给人艺输送人才,所以对学生的要求很高,而由人艺的老艺术家们亲自把关教学,这也是中戏前无古人的。 “……如今,福聚德老唐家的家业已经传到第三代。门脸儿正中门楣上并排挂着三块匾,'福聚德'居中,'鸡鸭店'在右,'老炉铺'在左……” 哦,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大排练厅里,一个不疾不徐的女中音绊住了他的腿脚。 “……一排木架子上挂着开好生的鸭胚子,那鸭子都吹好了气,抹上了糖色,一只只肥嫩白生,十分好看……” 鸭子?福聚德? 他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把大排练厅的门推开了一道缝,嚯,我说整个楼里静悄悄的,敢情人艺的老中青三代演员都在这呢。 大排练厅里,正中坐着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声音很是平和地念着,“前厅右边是福聚德的百年烤炉,红砖落地,炉火常燃。炉口有一副对联:金炉不断千年火,银钩常吊百味鲜。横批:一炉之主……” 天下第一楼! 对,这就是天下第一楼的本子啊! 在人艺,《天下第一楼》与老舍先生的《茶馆》一道,是足以比肩并立的“双峰”,也是人艺当之无愧的看家戏,几代演员常演不衰! 且在北平人艺几十年的演出历程中,演出场次超过500场的只有三部戏:《茶馆》、《雷雨》、《天下第一楼》。 江浔慢慢琢磨过来这个女人是谁了,天下第一楼的作者何冀平呗。 这女人别看台上温柔绵软,其实也是个“狠角色”,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电影《新龙门客栈》、《邪不压正》……都是她的作品。 为了写好烤鸭这个行当戏,她不仅深入全聚德体验生活,更是考出了一纸二级厨师证。 这戏,这女人,有意思! 江浔不走了,他蹙摸到一处角落,就认真地听戏,哦,听了一会子,他算是又明白过来,历时两年多,《天下第一楼》数易其稿终于完工了。 今天,何冀平是带着剧本来到排练场,按照人艺惯例,编剧要给演员朗读剧本,听取意见回答问题,最后再由演员提出对角色的申请。 在这样的好本子面前,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排练厅里沸腾起来,江浔才醒过来,剧本朗读结束了。 可是,大家的意见却不多,也可以说没有,这个本子写了几年的功夫,早已打磨得珠圆玉润,你甚至连里面的“嗯,啊,的,是,吗”都改不了一个字。 “大家知道,现在人艺遇到了困难,我们没有戏可演,准确地说是没有好戏可以演,首都剧场的上座率受到了影响,人艺可以说面临了危机……” 夏淳导演? 江浔这才看到那个平静的中年人。 北平人艺有四大导演,焦菊隐、欧阳山尊、夏淳和梅阡,夏导在人艺工作了40年,执导过的戏,总数达到40个之多,几乎是一年一个戏。 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雷雨》、《名优之死》、《风雪夜归人》、《茶馆》等等,这其中的大部分戏成为了人艺的保留剧目。 “这是人艺的危机,也是话剧的危机!” 危机两字从夏淳导演嘴里说出来,却让江浔感到一种从从容容、娓娓而谈、不慌不忙的境界。 其实,在80年代中后期,在电视的加持下,通俗文艺和流行歌曲几乎占领了整个文艺市场,包括话剧在内的许多严肃艺术都受到很大的冲击,跌入了低谷。 “我们现在确切需要一部有影响的、立得住的,又体现出我们北平人艺实力和风范的大戏……”夏淳导演的声音温和,态度却很严肃。 江浔知道,他所说的大戏就是天下第一楼! 这出人艺原创的京味儿大戏,吴祖光先生后来给这部戏有个定位,叫做“中兴之作”! “这真是一出好戏啊,话不多说,大家看看自己适合哪个角色……”夏导的声音刚落,场面早已热闹起来,人艺的老中青三代演员都兴奋地议论着。 这出好戏这就要排了? 江浔瞅瞅站在后面的人艺八五班的几位青年演员,似乎早都跃跃欲试了,一位年轻演员不知什么时候拧开笔帽,当场写起书面申请。 这当然是一出好戏,江浔印象里,这出戏1988年登上首都剧场,如果说是让剧院起死回生,这话过了,扭转乾坤是做到了的。 “报告,夏导,我想问一下,我能申请一个角色吗?”夏淳导演的身边挤满了人,江浔好不容易挤过去,举起手来。 声音嘈杂中,夏淳导演好象没有听到,他正拿着剧本跟何冀平说着什么。 江浔又说了一遍,夏淳导演这才注意到了江浔,他看一眼眼前的小伙子,个子挺高,长相帅气,看着并不让人讨厌,可是自己并不认识他。 “这人谁啊……”人艺的演员也不认识这位八七班的学员。 “你们八七班的,算了吧,”一年轻人却是知道江浔的,他跟夏导打趣道,“夏导,这是咱们跟中戏合办班的学员,还没过甄别期呢,能不能留在人艺还两说呢……” 甄别期,也是人艺学员班的传统,甄别就是淘汰,被甄别的学员将告别人艺,重新进入社会。 学员班的,还没过甄别期? “嗯,等你过了甄别期,看有没有别的戏适合你……”夏淳对这部戏寄望很大,这部戏承载着人艺的希望,他不敢有丝毫马虎,学员班的学员,他不想考虑。 院里的演员嘛,其实他早就大体梳理了一遍,哪位演员适合哪个角色都八九不离十了。 人艺好演员众多,谭宗尧、林连坤此时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年岁四、五旬,正是功力厚积薄发之时。 且谭宗尧英姿飒爽,林连坤高大沉稳,立在台上真可谓此时人艺名副其实的台柱子。 眼前这年轻人不认生,也敢于表现推荐自己,夏淳导演对江洵印象不错…… “夏导,我感觉剧里大少爷唐茂昌这个角色就是为我写的……我就是唐茂昌!”见夏淳眼中稍一犹豫,江浔立马抓住这个机会,拼命地抓住。 哗—— 排练厅里一阵笑声,夏淳导演笑了,就连一脸平和的何冀平也不禁莞尔。 “怎么这个本子就是为你写的,你怎么就是唐茂昌呢?”夏淳导演笑着问道。 “您看啊,大少爷唐茂昌是福聚德烤鸭店老掌柜的大儿子,但他无心经营和继承祖业,成天只爱票戏、泡戏园子。” 这一点,江浔可算得上是他的同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父亲是京剧院的老生,母亲是青衣,从小在京剧院大院里长大,四五岁开始就跟着家里的大人去听戏,还能够跟着京胡有板有眼地唱上几段。 考上中戏前,他是院里的武生演员,不过是上不了台的那种。 “我谭派、裘派都能来那么几嗓子,反串也成,程派的锁麟囊倒也熟悉,您看,天上掉下个好本子,我这不是赶上了吗,您让我试试,不成的话我还回中戏上我的课去。” 夏淳导演倒也没有再拒绝,听这孩子京戏派别很熟,反串旦角也未必不可,他笑了。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又看向夏淳,他是导演,最终他说了算。 “唱戏只是其中一方面,这样,伱跟大家伙一样报名,院里还要筛选,”夏淳导演还是一脸从容一脸平和,他转身示意大家,“同志们,有钟意的角色,大家可以写申请书,两个礼拜后,还是在这里,我们宣布演员名单!” 第2章 小戏疯子 “吚吚啊啊——” “八百标兵奔北坡,北坡炮兵并排炮,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 开嗓、练声、绕口令……一会儿是惆怅少女的抒情散文,一会儿又是生动有趣的动物寓言,或者时而是老北平茶馆里的茶客,时而又是哈姆雷特里的王子。 晨曦中,南锣鼓巷中戏校园里,学生们又开始了一天的晨功。 江浔睁开睡眼,很多时候,他都是被这或清脆洪亮,或清灵柔美的台词声唤醒的,这种独属于象牙塔的感觉,纯洁美好,激励人心。 起床,洗漱,拿起圆圆的小镜子,中间却是一道长长的裂缝,可是镜子里这张年轻的脸,满脸的青春与朝气,就连眼睛都是清澈透亮的。 可是再打开钱包,眼神立马就暗淡了,里面就剩下四块一毛钱,哦,还有两个一分钱的钢镚,够喝一碗大碗茶的了。 好在有公交车的月票,江浔先是到内联升买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别说,穿上它,跟穿旅游鞋还真不是一个劲儿。 他又来到王府井百货大楼,买了一瓶“金刚钻牌”的发腊,还有折扇,兜里就只剩下不到一毛钱了。 “金刚钻,没有金刚钻,爷也不揽这瓷器活儿!”他瞅瞅手里的发腊,再瞅一眼天上的太阳,艳阳高照,今儿是一个大晴天。 江浔再回到学校时,已是接近中午时分,他跑到舞美系一位认识的女老师那里,好说歹说要借一件长衫。 长衫,在众多影视剧中,已然成了民国传奇的映像,穿上它,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也是国之倚重的大先生。 “你们要排民国的话剧?”女老师挺好说话,带着他来到一间屋子,里面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一溜的长衫,“这长衫可不好穿,对身材要求高,瘦了胖了都不行。” 江浔明白,长衫要求人长得清瘦,身材修长,土肥圆身材会让人会觉得变扭,因为一想到长衫就会联想到先生 “我就穿这件。”江浔琢磨着唐茂昌这個人物,富家大少爷,肯定穿不着那种蓝色的长衫,灰色,对,这种灰色暗花的很适合他。 走到里间,穿上长衫,换上千层底,他又瞅一眼手里的折扇,这民国的行头,齐活了! “老师,我出来了。” 女老师整理着衣服,不置可否地答应着,她漫不经心转过身来打量着江浔,哦,她的眼睛一亮。 江浔一头干净清爽的短发,一袭颇有韵味的民国长衫,五官立体,气质出众,温润如玉,整张脸完美到不可挑剔,好像雕刻的一样。 这位民国时期的少年,是那么养眼,那么清秀,仪态优雅,长相周正,一个箭步向她走来,是那么好看。 “你穿长衫,很好看,”女老师把额前的碎发轻轻地捋到耳后,空气中就有春天的气息,“这都到饭点了,你吃饭了吗? “唉,忘拿饭票了……”两世为人,兜里不到一毛钱的江浔顺杆就往上爬。 “走吧,再晚了,食堂要关门了。”女老师又看一眼江浔,灰色的长衫有种水墨画的净朗和空灵,幽深雅浅中,散发出阵阵书卷气,谦虚又深博。 …… 走在初春的校园里,江浔却感到有些别扭,走上食堂的台阶时,脚踩着前面的衣襟,他差点绊了个趔趄,惹得女老师一阵发笑。 走进食堂,已然过了饭点,已经没有多少同学就餐,女老师点了一份白菜炖豆腐,江洵一看,全是白菜,就两块豆腐。 “您一看就是少爷,您还吃豆腐哪,您得吃山珍海味,对不起,就这菜,没别的,爱吃不吃。”大师傅也不惯着他,“穿这衣裳来吃饭,这是食堂,不是排练厅,不伦不类……” 在食堂,拿勺的大师傅就是爷! 这牢骚话得听,饭也得吃,江浔刚坐下,后衣襟压到了屁股底下,扯得他的脖子直往后仰,女老师不禁莞尔,却笑着摇头。 江浔也有些尴尬,他拿起筷子,先夹那两块豆腐,袖子差点就掉进碗里,沾上了菜汤。 女老师笑得吃不下了,她端起饭盆,“这,就不是你的衣服。” 女老师走了,江浔看看袖子,轻轻地挽了上去,再坐下时,他轻轻地往后一撂后襟,才在凳子上坐下。 对,刚才上台阶的时候,应该这样提一下,就踩不到了,他重新站起来,提着衣襟围着饭桌走了一圈,别说,感觉不错。 对,唐茂昌是个大少爷,肯定喜欢翘二郎腿的,他有点兴奋,回到座位上,先一撂后襟坐下,再一撂前襟,架起二郎腿,咦,好象不是这样,感觉很别扭。 来往的同学都看着他,这不在排练厅,在食堂就练上了。 窗口后面的大师傅也看着他,大勺敲得清脆响,这小子,不吃饭,耽误他们下班了。 对,得有节奏感! 江浔听到饭勺声,瞬间有种明朗的感觉,唐茂昌是京戏的票友,一举一动,得有点韵味,江浔放慢节奏,可是再一撂前襟,他自己个笑了,怎么象是倒垃圾似的。 “系里要排民国的话剧?没听说过啊……” “人家这是演的少爷,别演成跟班就成。” 来往的同学纷纷打趣,有认识的还忍不住调笑一句,“江浔,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演的哪一出江浔清楚,他更清楚现在要把这长衫穿得不别扭。 撂襟,坐下,站起,再撂襟,再坐下,再站起…… “得,疯了,又疯一个。”大师傅忍不住看看江洵的白菜豆腐,那两块豆腐还没吃,再看看墙上的时钟,得,过了下班的点了。 大师傅们可不等他,立马走人,两个小时后,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子还在这儿哪。 “别看了,准备晚饭吧,”大师傅看着江浔,直接指挥着摘菜发面,“别瞅我,每年啊,这戏剧学院非得疯几个不成,哎,昨天那些干巴了的馒头还有吗?” 不疯魔,不成活! 他摇摇头,挥着手里的大勺,点着江浔的方向,“疯子,小戏疯子。” 江浔倒没感觉时间过去多快,一阵香味飘到鼻边的时候,他再一抬眼就看到了大师傅,他两手端着两盘子,盘子里是金黄焦脆的鸡蛋煎馒头干。 “我没点……” “你没点,”大师傅一脸不耐烦,“你是没点,伱都过点了,我送你的,吃了赶紧滚蛋,别耽误我们做晚饭。” 哦,江浔这才感觉有点饿,白菜豆腐早已经吃完,剩下的汤水都凉了,可是馒头干是热的,咬一口,又香又脆。 他很自然地把袖子撩起来,哦,对啊,就是这样,这长衫穿顺了,就是我自己的衣裳了,唐茂昌这个角色慢慢就在身上生成了! 对,不要演,我要成为角色本身! 我真的就是唐茂昌! …… 吃饭,上课,去厕所,江浔这些天一直穿着这袭长衫,就是打篮球,穿着长衫该打还是打。 “这不是哪谁吗?” 篮球场上已经站满了青春男女,江洵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表演系江浔!” 别说,整天价一袭长衫穿着,江浔在中戏已然出名了,短短一个多礼拜功夫,走到哪里都成了一道风景。 口哨,欢笑,指指点点,伴随着女同学复杂的眼神,江浔接过篮球。 拍了几下球,他感觉除了不能胯下运球,速度比平时慢一些,起哄的人比平时多一些,起跳时比较飘逸外,和平时没什么别的不同…… 接球! 防守球员死死地盯住了江浔,江洵左突右冲,对方把他看得牢牢的。 得,江浔洵撩起长衫就把球放衣服里,对方一愣,眼看着篮球在衣服里转了一圈,从左边就滚进江洵手里。 球拿在手里,江浔起跳,三分球,球进了! 嚯—— 欢呼声、口哨声立时全场汹涌,这衣服藏球的动作,就一个字,帅! 一个个女同学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小火苗霍霍燃烧。 八十年代后期,男女同学交往仍然是含蓄而羞涩的,只有在这篮球场边,才能毫不掩饰地释放自己的喜欢! 此刻,所有女同学的目光都在投向江浔! 大胆的,直接的,毫不掩饰的! “江浔,明天礼拜天,我们好好打一场……”感觉到火热眼神的余温,对方很不服气。 哦,礼拜天了。 江浔把球顺手丢给他,礼拜天了,还有一个礼拜天就要宣布演员名单了。 那还打什么篮球,明天他要到人艺,去找夏淳导演去,最后再争取一把! 成与不成都在明天了! 第3章 拧巴 蓝白相间的无轨电车晃晃悠悠在城市中穿行,这些日子北平城的沙尘陡然多起来,街头到处是裹纱巾、头巾的姑娘。 “您这身行头,是打民国来?” 头上打着发腊,一袭灰布长衫,千层底的布鞋,手里还拿着把折扇,江浔刚上电车就成了焦点。 这可是二月,一正常人,谁在二月天摇着把折扇?谁穿着长衫满街跑?还把发腊打得提溜光! “小伙子是演员?”司机警惕性很高,他从反光镜里瞅瞅小伙子,小伙子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不是。”江浔老实答道,确实不是啊,他就是一学生。 嚯—— 本来电车上人挤人地站着,可是突然间,江浔的四周就空旷起来,群众那眼神怕当他是从回龙观医院跑出来的吧? 得,有空座了,他试着给一大妈让座,可是大妈说什么也不过来坐,他只得自己坐下了。 “小伙子哪个单位的,你们领导知道你穿成这样吗?”还知道让座,看来是正常人,司机又试探着问道。 “知道。” “知道也不管,这领导也是……”司机嘀咕道。 江浔也不再回答,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就为天下第一楼,为唐茂昌! 一个演员一辈子能遇上一部好戏,遇到好角色,遇到能在观众心里扎根的角色,哪怕就一两个,都是非常非常难的。 他不知今天的结果如何,但知道这肯定是他最后的机会,一個礼拜,估计演员名单早都定了。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角色从自己手里滑过去! 江浔一撩大襟,下车。 风中,沙土满天,长衫飞扬…… …… 人艺夏淳导演的办公室里,院里的青年演员站满一屋子,他们跟江浔的想法一样,都是来争取角色的。 院里这么多优秀的演员,夏导第一次因为演员优秀而感觉到为难了。 其实,他的名单大体已经定下来,谁演哪个角色都在他心里装着。 至于江浔嘛,他已然抛在脑后了,当时,只是感觉小伙子人长得好,可是年龄与阅历跟唐茂昌并不符合,但他又感觉这孩子特有上进心,也很大胆。 至于在这出厚重的京味大戏里饰演一个角色,夏淳根本没考虑江浔,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阅历不足,舞台表演更是不成熟,人艺那么多好演员,剧院里好多青年演员都轮不上,何况他还是只是学员班的学生,一个大一的学生。 “您好,请问,夏导在吗?” 就在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一声叩门声让众人扭过了头。 “进来。” 这帮青年演员从刚上班就开始在自己办公室里“聒噪”,夏导头都大了,他低着头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夏导,您好。” 又一声问候,夏淳导演这才慢慢抬起头,哦,他慢慢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 这一袭长衫,便是松林间的明月清风,让他瞬间轻松下来。 那灰色暗花长衫下透露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好一位玉树临风的民国公子。 这么多人瞅着他,江浔不太适应,众目睽睽之下,他把脸扭向窗外。 这份沉静,略带儒雅,这可比戏里的唐茂昌清贵多了,书卷气十足,但,这份气质怕是不太适合这个角色。 夏淳导演认出江浔来了,可是一转头,办公室内外的人更多了,这位穿着长衫的年轻人,吸引了院里好多人围观,女同志居多。 “到小排练厅吧。”办公室里眼看着再也站不下人,没办法,夏淳导演只能寻一宽敞去处,“都坐吧。” 小排练厅里,他看一眼江浔,他一撩长衫坐在凳子上,这大褂就象长身上了,这身姿做派,嗯,有民国的味道…… 这孩子聪明! 夏导明白了,他是要在自己身上生成要演的人物,对,不是去演,而是要成为这个人,成为唐茂昌,成为民国福聚德家的大少爷唐茂昌! “您是刻意穿着这一身过来的?” “得,发腊还真香,这千层底都沾了一层土……” 青年演员们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可是一个小学员又能威胁到哪里去,他们轻松地开着江浔的玩笑。 夏淳导演不说话,他还是盯着江浔看,江浔一撩前襟站起来,这身姿这动作,活脱脱就是民国的少爷啊,这作派很自然,不是那种临时借了一身行头过来讨巧的。 对,对,巧夺天工永远抵不过浑然天成! “你是中戏表演系本科八七班的学生?”夏淳导演看着江浔,小伙子站有站姿,坐有坐姿,真的不错。 他现在想仔细问问这孩子,也谈不上角色,就是想问一下他,了解一下他。 可是这时,院办的人过来说,曹禺先生来了,也为这出戏。 其实前些日子,他跟于是之院长,何冀平已经到曹禺先生家里去过了,曹禺院长对这出戏尤其重视,选演员那也是要经过他首肯的。 眼瞅着夏导离开,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青年演员们纷纷离开。 “小伙子,你这身行头真不错,哪搞的?看来我也得弄幅墨镜,再弄一幡旗,上面写上问卜算卦……”一年青演员不认生,上来接过江浔手里的扇子就摆弄起来。 “我啊,也得弄瓶发腊,整一马褂,是得跟这位小学弟好好学学……”另一位也笑道,可是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啊,还真敢想……” 哦?江浔抬头看着他。 “我是说啊,别以为自己穿了这么一身,就能演一角色,人艺从来不搞这些噱头!” 噱头! 想饰演算命先生那位已经开始往外走,听这话又转过身来,“你知道,院里定下谁演唐茂昌吗?修宗迪老师,给伱们八七班上过课吧?” 修宗迪,江浔熟得很,他是人艺的老演员,还教过他们斯坦尼体系的课。 得,学生碰上老师,今儿撞上硬茬了。 “小伙子,你今年才读大一吧,我再给你讲啊,你们中戏毕业进入人艺,首先要从跑龙套开始,人艺管这这叫戳大杆……”算命先生有些恨铁不成钢。 另一位马上接道,“这一戳啊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再从没有台词,到有一两句台词,再到十几句台词,这叫入槽……你槽都没入,演什么戏啊!” 两位不再瞅他,自顾自离去。 这规矩,江浔知道。 可是来都来了,江浔不想就这么回去了,这一个礼拜的长衫布鞋可不能白穿。 当夏淳导演和顾威副导演回来的时候已是快中午了,他本以为小排练厅里已经没人了,这都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可是他一扭头的的空儿,那位穿着长衫的年轻人正站在窗前,很是悠闲。 哦,夏淳导演心里一动,这种不急不躁的气度在年轻演员身上已经很难找了! “你看,曹禺院长来了,这一耽搁就是三个小时,”夏淳导演招手让江浔过来,他和蔼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你想饰演唐茂昌,你对这个人物怎么理解?” 有门! 导演问起角色了,江浔也没有立即回答,他想了一会才说道,“唐茂昌这人,我感觉就是两个字,拧巴!” 拧巴? 夏淳导演一下来了兴趣,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地位有地位,一个大少爷怎么会拧巴呢? “您知道,这位大少爷唐茂昌是福聚德烤鸭店老掌柜的大儿子,但他无心经营和继承祖业,成天只爱票戏、泡戏园子,在别人眼里,这活脱脱就是一败家子,二世祖。” 江浔看一眼夏导,他一脸平静。 “可是在我看来,这唐茂昌太有意思了,既讨厌,又讨喜,而且生活中有不少这样的人。 有人说他是个败家子,不顾家里的产业,不思进取,一心爱玩。我从唐茂昌的角度出发不这么认为,人有自己的爱好没有错,追求自己的热爱也没有错。 只可惜,唐茂昌天生就没有这个命,他距离上台成角总是差那么一步。” “哦,”夏淳导演笑了,“你的意思是,一个少掌柜就该是好好经营祖业,可是他爱票戏。” “对,他想成角,可是偏偏高不成低不就,他想收回祖业,可是偏偏就不是做买卖那块料,他的人生标签就两字,拧巴!” 夏淳导演没有说话,半晌才点点头。 他就这样看着江浔,连水也忘了喝,“你叫什么来着?江……?”前天人太多,他都没记住小伙子的名字。 现在,他真的没有想到,一个大一的学员班的学生,把唐茂昌的性格概括得这么到位,小伙子跟曹禺先生都想一块去了。 曹禺虽然没有评价唐茂昌拧巴,可是他说的是“矛盾!” 拧巴和矛盾不是一样吗? 曹禺先生,可是中国戏剧界的招牌、大师,人艺的院长,中戏的副院长! “跟瞅着中午了,你今儿就在这儿吃饭吧。”夏淳导演竟然起身要给江浔倒水,江浔赶紧把暖瓶拿了过来。 夏淳导演倒也不坚持,嗯,他看江浔真的是越来越满意,可是江洵到底没有在舞台上演过角儿,就是跑龙套都没跑过几回,对,不是还有京戏吗? “有意思,这人就是拧巴……”夏淳导演笑了,好似长舒一口气一般,“怎么着,你一个学生,大一的学生,非要演一正式角色,戏里唐茂昌一大男人,非要反串旦角唱一出红娘,你感觉自己拧巴吗?” 还没等江浔回答,他笑道,“来一段吧,红娘里叫张生那一段。” 江浔清清嗓子,他的眼睛余光瞅着于是之院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正静静地站在一边,静静地瞅着他。 第4章 一段风流佳话 红娘,是一段荀派的花旦戏。 “红娘”这个角色唱、念、做、舞并重,对腰功、腿功、圆场等基本功都有着严苛的要求。 夏淳导演让江浔唱的是戏中最有名的一段西皮流水“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这是红娘举着棋盘遮掩张生身体跑圆场的一段表演,节奏欢快,戏词朗朗上口,百听不厌。 “张先生,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号令。” 一句简单的念白,江浔已然是舞台上的旦角,他随手拿过夏淳导演放到一边的硬壳文件夹,权当是棋盘了。 “将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 嚯—— 夏淳导演的手指不自觉轻轻在椅背上一敲,他是喜爱京戏的,五十年代,人艺的演员都迷上了裘派,他后来又接触了梅派,荀派他也不陌生。 他只听这一句,就感觉江浔的唱腔活泼俏丽,吐字也对,荀派的张生并不念作张生,而要念作“张申”,“我”也不念我,要念“抹”。 这戏词也对,这字唱出来,平声不行,软活了也不成,就得跟吃炒崩豆似的,字字清晰! 嘿,这长衫可真穿对了! 他眼瞅着江浔一身长衫,这跑圆场时的碎步,棋盘舞时的翩翩水袖,身段轻盈俏丽,有点荀派蜂飞蝶舞满台飘逸的意思。 这长衫就是长在他身上的,这就是那个痴迷学戏的唐茂昌啊! 夏淳导演脑子里对唐茂昌的想象更加清晰,以江浔为蓝本的清晰。 嗯,演员肚子里就得五行八作,要有一肚子好货,才能演什么象什么! “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着小红娘就能见着她……” 啪—— 一旁的于是之一愣,夏淳导演也是一愣,江浔也是一愣,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这一转身,手里的“棋盘”没有把牢,竟掉在脚上。 这个转身,其实是借鉴了武生的“鹞子翻身”,手、眼、身、法、步得协调,江浔父母都是京戏演员,他有功底,可是这文件夹毕竟不是四四方方的棋盘,这一下,失手了。 “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着小红娘就能见着她……” 江浔倒也不慌,脚一抬,棋盘就这么飞回到手里。 嚯—— 这是旦角挑枪的功夫! 于是之走到夏淳导演身边,两人对视一眼,这小伙子,还真是京戏之家出身。 临危不乱! “是棵好苗子。”于是之小声说道。 话剧舞台上保不齐就有意外发生,临危不乱地救场,戏才能继续演下去,就冲这份镇定,这小伙子不错! “可算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切莫要惊动了她。” 江浔却没有注意两位院长的对话,他一句戏词,收功! 然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院里的两位院长,两位都是戏剧界的大师,不过,一位是演员一位是导演。 于是之点点头,这小伙子唱腔干净,音调清爽,指法纤巧,台步轻盈,“我看你,不象個男孩子啊。” “我妈从小把我当女孩养。”江浔无奈答道,所以后来他才选择了武生的行当。 就是为了“一雪前耻”! 哈—— 于是之和夏淳都笑了, 两位看着江浔一袭长衫,垂手站立,长衫流宕轻扬,一位民国的大少爷就站在眼前。 “我看,你唱念作打还行,不过,离人家京剧演员还差不少……”于是之说道,说完他自己也笑了,这孩子京戏的基本功不差。 “对啊,”江浔也笑了,“这大少爷唐茂昌不就是个半吊子吗,他如果唱得好,早成角了。” 哈—— 于是之和夏淳又笑了,不过,跟江浔说得一样,唐茂昌还真是这么一位人物,成年价学戏,也没学出个模样来。 “你得好好练练京戏,将来演的时候,我们不用录音,到了舞台上,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得自己唱。”夏淳导演道。 “这么说,您打算用我了?”江浔大喜过望。 “我没说,我只是说舞台上。”夏淳导演有些无奈,这孩子,顺竿往上爬的本事还挺厉害。 “你先到食堂吃饭,吃完再回学校,”夏导抬手看看手表,这都十二点多了,饭菜都凉了,“去吧。” 看着江浔的背影,他有些犯难,犯难的并不是他想用江浔替换修宗迪,一个角色并不只看京戏唱得怎么样,何况老修也在学京戏,一直在练呢。 他犯难的是,他很喜欢这棵小树苗,聪明,也肯下功夫,舞台感也好,他就想让这个小伙子磨练磨练,给他机会,让他成长。 这,可能就是爱材之心吧。 可是眼前没有角色能给他! “我犯难为……” 他刚一句话,于是之就把话接过去,“这有什么可难为的,这出戏成立两个组,a组是正式演员,b组呢是青年演员,a组b组一起排戏,共同学习,取长补短……” 话剧有ab角的,可是现在为了江洵,于是之提出成立b组,让每一个角色都有一个b角,当然,他的意思也是要锻炼年青演员,b组演好了,将来也有上台的机会。 “得,就这么办。”夏淳导演一把拉住于是之的手,这下好了,能排戏还能练兵,两全其美。 “这孩子,听说还没过甄别期……”于是之又说道。在学员班,只有过了甄别期才能留下,留不下就得走人,重新踏上社会,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我不担心,”夏淳道,“整天跟着老演员磨,能不过吗,我看啊,这孩子有灵性,特聪明,这一米八的个头,好好培养,就是将来院里的台柱子。” 于是之、郑融、蓝天野……这些老演员哪个个头都在一米八以上,招进来的演员要是个头矮,人艺的舞台都要小一号。 “嗯,”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食堂走,于是之有些感慨,“这小伙子,声音也好。” 江浔的声音是迷人且引人入胜,细腻中包含着一丝沧桑,透露着对生活的理解和诠释。 “我就不明白了,这孩子,这么小的岁数,哪来的沧桑感!” …… 时间在过去,由于夏淳导演当场没有给出答复,眼瞅着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这一个礼拜,江浔有事没事就往人艺跑。 在人艺,他认识人家,可是认识他的人不多,除了给他们上过课的人艺的几个老师,他每次来也打听不着什么。 这天,他左转右转就转到了首都剧场后面人艺的道具车间,车间里到处是粉尘,师傅们正在做鸭子。 说是鸭子,哪是真鸭子啊,都是道具。 这样的道具往往都是先用苯板造型,再用工艺美术刀精细雕刻,外面涂上白乳胶,裹上纱布,最后再用丙烯画颜料上色…… 可巧一只鸭子压坏了,江洵也不言语,抢过师傅手里的工艺美术刀,细心地先剥掉白乳胶粘贴的纱布,再用砂纸慢慢地把白乳胶打磨掉…… “江浔!” 院里终于有人能记住他的名字了。 江浔抬头一看,顾威副导演正站在跟前呢。 顾威导演其实早瞅见了他,也猜测到他想干什么,“演员名单最后还是由于院审定,曹禺院长也要过目。” 见他说破自己的心思,江浔笑了,“顾导,我没别的,就是过来看看,我看院里人手不多,演员还得干场记、灯光、报幕的活,我心里想着,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不管干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学习……” 嗯。 顾威笑了,他看着江浔手里的鸭子,再看看满脸的粉尘,这孩子不矫情,不是那路眼高手低自以为是天之骄子的大学生! “大家歇歇,换换新鲜空气,吃午饭喽……小江,中午就到食堂,今天包饺子!”顾威导演主动邀请。 天下第一楼就要开排,于是之高兴,特意嘱咐食堂包饺子,羊肉馅的水饺。 看着江浔一口一个饺子,顾威副导演笑了,“吃完饭就回学校等消息吧,相信我,人人心里都有杆秤。” 两人说着,于是之和夏淳也走了时来。 两人一迈进食堂,大师傅笑着用手搓着围裙就迎了过来,“于院,夏院,您看看吧,那位,”他一指坐在桌边的江浔,“就这一会儿功夫,都吃了三盘饺子了。” “三盘?这饭量!”于是之乐喽。 “对啊,您看,都吃了三盘了,还不饱呢,还在吃,这是哪的小伙子,再把人艺吃黄了。”大师傅也开着玩笑。 “吃完再包,让他吃饱,”于是之笑道,“这孩子正是能吃饭的时候。” 夏淳导演却仔细地瞅着江洵,这一个饺子一口蒜吃进嘴里,吃得真香,几天前那大少爷的劲儿没影没踪了。 他笑了,“老于,伱看,原本演的是大少爷,一顿羊肉饺子露出原形来了!” 第5章 爷! 好吃莫过于饺子,舒服莫过于倒着。 江浔舒服地倒在床上,一打嗝都是羊肉饺子味的。 饺子吃了,夏淳导演也没有给肯定的答复,江浔心里大致有数了。 人艺是谁啊,院里缺什么就是不缺好演员,老中青三代演员,哪个都想演戏,象天下第一楼这样的大戏,肯定是要用院里的台柱子的。 青年演员能在这出戏里跑一龙套,也是烧了高香了。 可是他作为一名普通学员,他不去争不去抢,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班里还有一个叫江浔的小伙子。 得,权当混一脸熟。 看着宿舍里挂满的还沥着水的湿衣服,闻着不知谁的臭脚丫子味,江浔这才想起这些同学还没回来。 怕是在食堂吃饭吧,想起自己兜里因为买发腊买布鞋就剩下不到一毛钱,他不得不思考未来的人生路。 嗯,今年,倒是倒腾国库券的好时机,可是自己还是学生,也离不开学校。 倒腾批文,自己又不认识人,也没有门路…… 演戏,自己还是要演戏! 此时,没有什么群演,全国各地都是正规的艺术团体,当然还有各种电影制片厂,八六西游和八七红楼播出后,电视剧倒是在快速崛起。 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人艺的名声在这儿,各路导演都喜欢从人艺请演员,西游记、三国演义里有的是人艺的演员。 还是得进入人艺,那就将来不愁没戏演! 一個嗝又打出去,江浔忍不住就想睡觉,嗯,饱暖思睡觉…… “哟,饺子味,羊肉馅儿的。”冷不丁,宿舍的门被推开了,胡军、何冰几个夹风带雨地跑了进来。 “我说你小子,偷吃。”何冰进来就直奔江浔,死乞白赖地凑在他嘴边闻着,“吃独食是吧,哥几个,这事大发了。” “捆起来,送学校保卫处去。”胡军大声开着玩笑,他与何冰,一个是班长,一个是支书,“浔子,你那角色怎么样了?” “是在人艺吃的,这不赶上了吗?”江浔辩解着,“怕是没戏,明天就宣布角色了。” “我就知道,人艺多少演员都在盯着这部戏,那么多成名成角的演员,院里的年轻演员都排不上号,你能行?你叫于是之?你叫蓝天野?” 何冰顺势在江浔的身边躺下,“我还告你,从一开始伱穿那身大褂整天在我眼前晃悠,我就烦,说吧,怎么补偿我们?” “那万一要是成了呢?”与何冰逗嘴,江浔很乐意。 “那我叫你一声爷!”何冰也不示弱,“爷,您好歹吃了羊肉饺子,哥几个都还饿着呢,没别的,请客吧。” 江浔也不言声,他知道,一到月底,一个宿舍的哥们准会挨饿,没钱了呗。 他翻身下床,胡兵和何冰等人立马坐起来,这年头有吃的,那就是爷。 板蓝根! 当江浔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包东西,几个哥们立马认出来了,这是去年冬天流感时学校发的板蓝根。 “来,每人一袋,这可是好东西……”江浔笑着把板蓝根发给大家,“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我也不富裕。”他把身上的兜都翻过来,果然,就几个钢镚。 “嘿,浔子,这脑袋瓜子不服不行,”何冰点头晃脑地忙着冲板蓝根充饥,“想起板蓝根当饭吃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我柜子里也有一大包呢,得,我就感觉这几个月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大家伙忙不迭地拿着自已的饭缸泡板蓝根,一个个喝得跟饮琼浆玉液似的,可是板蓝根也不顶饥,喝下去不到半个小时,除了江浔,大家肚子又咕噜咕噜叫。 “老地方?”江浔本来是不饿的,让他们这么一折腾,感觉肚子里也没有存食了。 “老时间。”胡军这个班长一下从床上跳下来。 “老规矩。”何冰也不甘示弱,“浔子,王斑,就你们俩最小,这次你们俩进去,我们在外面给你们放风。” “这次拿个大一点的袋子,”何冰笑着把自已的旅行包给扯了出来,又把胡军的包给整理干净,“浔子,你的呢?对了,江珊她们宿舍弄了一个酒精炉,待会儿我去借回来,晚上煮白菜吃。” 四个旅行包跨在身上,足够偷三十几棵白菜的了。 眼瞅着到了晚上十一点,风高月黑,几个人偷偷摸摸就摸到了学校门口的副食品商店。 打碎玻璃,拨弄开窗户的的插销,江浔和王斑刚爬上窗户,几支手电就把他们笼罩在光芒之下。 敢情人家在这里守株待兔! “浔子,快跑。”何冰一声喊,带头开溜。 江浔那个气啊,不带这么喊名字的,你不喊我还有可能逃,你这喊了人家寻这个藤就把他这个瓜给摘了。 可是气归气,保卫处的人虎视眈眈,他跑不了了。 “上次没逮着你们,你们以这事过去了?说,同党还有谁?你……”雪亮的手电照在脸上,保卫处的人倒笑了,“敢情是你啊,你们看看,这些日子院里最出风头的学生……” 几个保卫处的人都笑了,得,那个穿长衫的学生! “表演系八七班……”一个保卫干事笑道,他一扭身,何冰、胡军、韩青几个人又跑了回来,“嚯,还挺讲义气,走,都跟我去保卫处。” 这在保卫处一待就是一宿,第二天,班里的女同学全来了,江珊,陈小艺,龚丽君……都守在保卫处门外,班主任苏民出差了,她们也没个主心骨。 怎么处理这群孩子,保卫处里,处长跟副食品商店经理打开嘴官司了,处长的意思,都是孩子,写份检查,保证下次不再犯就行了。 可是副食品商店经理不依,他的玻璃让人砸了不知多少回了,这帮孩子轻车熟路的样子,肯定是惯犯,不能就这么算了。 “八七班的江浔在这吗?人艺让你今天上午务必过去一趟。”几人正在拉扯,窗外就传来系里老师的一声喊,“找了你一早上了,这又犯什么事了?” 今天是宣布演员名单的日子,这事,成了? 江浔心里忍不住咚咚直跳,何冰、胡军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大一新生能在人艺的大戏里演个角色? 可是再一瞅副食品商店经理的臭脸,得,这事还没完呢。 “浔子对不住,”何冰一脸的抱歉,“要是我进去偷菜就好了。” “唉,放风也是一样的罪过,这叫共同犯罪,”江浔看看保卫处长,他已经大踏步地跟着系里老师走了,“你也说过,院里那么多老演员,叫我过去指不定什么事呢。” 说归说,可是等得心焦,差不多一个上午,保卫处长才回来,江浔却是心里一沉,保卫处长身后跟着的正是顾威副导演。 他一脸的严肃,众人的心都跌进谷底。 “江浔,还在这臭贫呢,你今天怎么不穿你那大褂?”保卫处长也是一脸严肃。 “偷菜不方便。”江浔忍不住想撩长衫。 保卫处长一下笑了,顾威副导演也笑了,这还真是实诚的孩子,“江浔,跟我走吧,你的问题,我刚才了解清楚了,也给夏导说了……” 江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夏导怎么说,这事能成吗?”江浔没开口,何冰抢着问道。 “嗯,夏导说,这不是品质问题,是肚子问题,就是给饿的,昨天在我们这儿吃了三斤羊肉水饺!”顾威笑了,这些孩子还没有一个胖的。 三斤?! 一天一宿没吃饭的何冰、胡军眼里都要冒火星子了,早知道也弄套大褂穿穿,起码也能到人艺混三斤羊肉水饺! “那个,处长,他不用写检查了?”眼瞅着江浔出门,何冰不乐意了,“他就这么走了?” “人家是人艺于院长点名叫去的,”保卫处长一脸不耐烦,“他的检查,你来写,你不是班里的支书吗?” 我写? 何冰蔫了,一歪脑袋叹口气,“得,人家是爷,……你大爷的……” …… 江浔到了人艺的时候,大排练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夏淳导演直接宣布角色,a组的卢孟实由谭宗尧老师扮演,玉雏由吕中老师扮演,修宗迪饰演唐茂昌,林连昆老师饰演常贵,韩善续饰演罗大头,八五班的丁志城在里面演一算命先生,吴刚饰演孟四爷…… 这两位就是拿他打镲的那两位青年演员! 而b组的卢孟实由杨立新扮演,他还在a组中饰演余老板,岳秀清演玉雏……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b组的唐茂昌由江浔饰演!” “谁是江浔?哪个单位的?”人艺的老演员满场寻找。 “什么时候人艺演戏还要到外边去借演员?不能够!”没进入b组的演员有情绪。 “怕不是京剧团的吧,戏里有唱词呢……” …… 夏淳导演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我说明一下,这部戏成立b组这个队伍,每个角色都有b角,就是为了锻炼青年演员,两个组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他看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江浔,在一堆老演员当中,实在年轻得不象话。 “江浔同志,你站起来,让大家看看。” 第6章 八七班 江浔赶忙起身跟大家问好,今天来的都是话剧舞台上成名成角的演员,自己只是一学生,纯粹就是一小字辈。 “江浔同志是我们院里跟中戏合办的八七级学员班的学员……”夏淳导演介绍道。 哗—— 这下可炸了锅了,一个学员都能在b组挑大梁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成了。”人艺五虎之一的吴刚一脸不服气,他把嘴凑在丁志诚耳边,“这是一步登天了啊。” “命大福大造化大,我们哪个不是从跑龙套开始的!”丁志诚也是一脸的不甘,其实他们什么活儿都干,报幕,场记,舞美,吴刚有一阵子还干起了电工。 “江浔同志是院里领导敲定,报曹禺院长后才最后定下来的。”面对这么多角儿,夏淳导演主动肯定江浔,不让他有太大心理负担。 可是大家谁都明白,人艺这地方,不看长相,就凭能耐,一个学员,听说还没过甄别期,挑大梁拿下大少爷这個角色,看来也是有几分真本事。 “我再单独说一下江浔同志的问题。”夏淳导演慢条斯理地说道,“由于江浔同志还是学生,一定要处理好学习和演戏的关系,不能耽误排练,也不能耽误学习……” 江浔马上又站了起来,众人的目光就象灯光一样打在他身上,烤得他火热。 “大家都有工资,排戏演戏都有补贴,江浔同志还在上学,院里也有安排,排练就按一天五毛算……” 排戏还能挣钱,这是江浔想不到的。 可是没想到夏淳导演安排得更细,他跟大家一样,排练加班也有加班费,也是按五毛算,有夜餐,将来如果演出,一场也是五毛! “人艺的传统是没有小演员,只有小角色,这个礼拜,大家写一下人物分析,每个人的我都要亲自批改,下个礼拜我们读剧本,到全聚德体验生活,”夏淳导演又看一眼江浔,“小江好好写,给大家看一看。” 哦,大家很惊讶,夏淳导演毫不掩饰对这个小伙子的喜爱! …… 人艺的动作很快,就在江浔在写人物分析的时候,一封借调函也从人艺送到了中戏。 短短一页纸,字数不多,大概意思是贵学院江洵同志借调到人艺,排演话剧天下第一楼,人事和粮油关系仍在中央戏剧学院云云…… 人艺! 单单这两个字,就在中戏校园内掀起了巨大波澜。 一个大一新生,校园刚刚熟悉,就被人艺借调排演这么重要的大戏,往小了说,这是给个人增光,往大了说,这是给学院添彩! 一时间,全校争说江浔! 走在校园里,阳春三月的天气愣是让江浔出了一身汗。 下了晨功的女同学,三三两两,有的手拿课本,有的手拿饭盆,见到他都忍不住放慢脚步,七八双眸子里的小火花瞬间一闪,接着有的捂嘴偷笑,有的却在擦身而过后,又回转身来。 “江浔。” 接着,身后就传来一阵娇笑,却吸引了更多的女同学朝这里张望。 这样清秀干净的长相,在中戏与北电俊男美女中也是出了名的,现在谁不知道中戏表演系八七级的江浔啊。 “浔子。” 刚进食堂,嘈杂中,迎面就碰上了江珊和陈小艺。 “你现在可出名了,害得我们白为你担心半天,”江珊笑道,“说吧,怎么补偿我们?” 江珊是公认的美女,长得特像山口百惠,追她的人不说排到西山,排到校门口是有的。 “请你吃油条,喝豆浆。”江浔也不含糊,“师傅,一斤油条,六两豆浆。” “就吃油条啊,去吃肯德基。”陈小艺更不含糊,去年冬天肯德基开业,那价格一般人可消费不起。 “就吃肯德基。”江珊马上附和道,“你在这出戏里演大少爷?什么时候把剧本拿回来我们看看,听苏民老师说这是人艺几十年不遇的大戏。” 苏民老师回来了? 江浔正琢磨着这事儿怎么跟苏民老师说,冷不丁食堂大师傅的勺子敲得震天响,“饭票。” 江浔一摸口袋,得,自已就不是个随身带钱的主儿,谁让前世有手机支付呢。 “我来。”江珊还没有动作,陈小艺已经抢先拿出了自已的饭票递了过去。 “师傅,别收他们的,我先欠着。”江浔立马道,他一男生请客,总不能让女生付钱。 大师傅什么也没说,算是回答了江浔。 “师傅,我也要一斤油条,我也先欠着成吗?……”一男生话还没说完,大师傅眼睛一瞪,“什么时候你也能穿着大褂在这练一下午,我让你欠一年!” 他把勺子一敲,“再说,伱长了人家的那张脸吗,下一个。” 看着男同学的糗样,江珊的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快瞧,巩俐……”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江洵抬起头,巩俐、金莉莉、伍宇娟拿着饭盆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他们班的贾宏声。 他们比江浔大两级,去年,巩俐就凭借红高梁成了全国知名的电影明星,今年,贾宏声凭借一部李少红导演的银蛇谋杀案,也成了电影主角。 铛—— 大师傅一敲饭勺,吓了江浔一跳。 “小伙子,别羡慕他们,我在中戏做了三十年饭,我看好你,就你这劲头儿,将来也能当明星!” 嗯,江浔当明星行不行,江珊不知道。可是,这一斤油条,江浔一人得吃了大半斤,就是豆浆子,江浔也喝得一点汤水不剩。 “走吧,我还没跟苏老师说这事儿呢。”江浔一抹嘴站起来。 …… 中戏八七班,师资力量很是雄厚,中戏和人艺双方各派教师组成五人教学小组,人艺的老艺术家苏民、郑榕、蓝天野、朱琳……都是他们的老师。 班里同学那也是宁缺毋滥,早先招生本就没有招齐,开学后班里又陆续开除了几名学生,结果87级表演班的人数都不够排一台话剧的。 走进班里,同学们早来齐了,胡军、何冰、龚丽君、王斑、韩青、刘红梅、朱洁……都是风华正茂。 “行啊,浔子,演上大戏了。” “这平时不声不响,一下子就放了卫星了……” “这可以说是提前进入人艺了!” …… 昨天在人艺待了一天,班里的女同学还没见着,这一见面,就都围了上来。 要知道,八七班十几个学生,不是每个人都能留在人艺的,江浔能在天下第一楼这样的大戏里演一重要角色,虽然是b角,可以说已经提前拿到了人艺的入场券。 他,才大一啊! 要知道,人艺是什么单位啊! 文学界有鲁郭茅巴老曹的说法,人艺可是郭老曹的剧院,演的是郭沫若、老舍先生、曹禺等大师的经典剧目,培养的也是能演经典剧目的大师! 窗外,苏民老师走了过来,他看着一脸青春的江浔,在众人贺喜中,不象班里的其他男生那样激动,他的身上有一种难得的沉静。 静水流深! 刚入学时,这孩子还不显山不露水,他都担心能不能过了甄别期,这过完年回来就转性了?! 这个样子,能站在舞台上了! 其实,苏民昨日回来,跟于是之闲谈时,于是之就提到,他跟夏淳都相中江浔,当作小生培养,打算将《雷雨》这样的大戏传承给他。 “苏老师。” 眼瞅着苏民进来,江浔赶紧迎上去,苏民摆摆手,“我都知道了,在这出大戏里,能进入b组,也是好事,多跟老演员学习……” 院里的安排的排练分为ab组,但是a组和b组是一起排的,一段戏要排两遍,a组演完b组紧接着就演。 而且两组人不分老演员还是年轻演员,哪个组有好的地方,另一个组就要学习起来。 “八七班你是第一个担任重要角色的,人物分析写完我先看一遍,每天把学习的心得和演戏的心得写下来,我要看……” 嚯—— 江珊月牙似的眼睛瞪成了满月。 何冰的小眼睛瞪成了铜钱。 大家都不说话了,可是都明白苏民老师是什么意思,因为,给他们授课的老师有两组,一般都轮换着教,现在苏民的意思很明确,江浔他要亲自带! “明天,好好到全聚德体验生活!”苏民又叮嘱道。 第7章 体验生活 今儿是礼拜一,天下第一楼的全体演员来全聚德体验生活。 其实江浔是用不着到全聚德的,他的角色该到京剧院体验生活,可是架不住全聚德的烤鸭子太诱人了,在中戏,整天价青菜豆腐这谁受得了。 北平烤鸭店! 和平门店的门头不象后世装修得那样花里胡哨,简单五个字却是大气十足。 夏淳导演率先从公交车下来,看看手表,下一趟载着演员的公交车还得十几分钟才能到。 “同志们,认真体验生活,才能快速进入角色,我不求大家一天两天就达到这个目的,但要尽快……” 说着说着,他眉头一皱,江浔一扭头就笑了。 只见丁志诚骑着雪亮的自行车一个急刹就停下了,这,绝对不是算命先生的节奏,冲这骑车速度就没进入角色! “b组的青年演员要抓紧了,看我们两個组谁先进入角色……”夏淳导演带头走进烤鸭店。 “那我们能比得过老演员吗……”吴刚小声嘟囔着,却紧紧地跟在导演后面。 …… 旧时说,饭馆让人服气,全靠堂、柜、厨。 对于人艺演员的到来,店里很重视,店里特意从西单南窄小胡同里把干了六十多年的堂头的李师傅给请了回来,又把正宗挂炉烤鸭的第三代传人田师傅也请了回来。 在两位七十多岁老人的带领下,他们先来到后厨,里面一群剃着光头的男师傅们烤鸭、剥葱、做饼、熬鸭汤。 炉火也正旺,烤鸭房里每个炉子都挂着两排近10只鸭子,炉口小不说,挂钩位置还刁钻。 在店里,这个是被视为禁区的地方,除了烤鸭师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今天人艺演员来,轻易不上炉的田师傅拿起七尺檀木鸭杆,所有人立刻靠边站,只见他将经过加工的鸭坯高高挑起,杆往上抬,前手往后一拧,后手顺势一推,鸭身荡起一个弧度,顺着炉口,避开明火,稳稳当当挂进炉膛。 “这鸭子可不能直接往炉子里送,得举着棍子往前悠那么一下,鸭子这边的钩子才能钩住里面的钩子。”田师傅笑着介绍。 饰演罗大头的韩善续跨跃欲试,可他拿棍子挑着鸭子一悠,鸭子直接就掉火堆里了。 哗—— 众人笑成一片,这功夫哪那么容易练成的。 功夫深就得学哪,谭宗尧、韩善续等人站在炉子边就不挪步了,金炉银钩,把人都给钩住了。 江浔却在看着菜谱,菜谱里一共记载了246种菜品的做法,其中全鸭席的做法就有108道。 9个彩拼冷盘,11个热菜,一套烤鸭,一个汤,最后一道甜品。虽然没有实物图,江浔光看文字就已经脑补了一桌红楼大宴,贵气逼人,烈火烹油。 好嘛,这道“飞燕穿星”,“星”是只取用鸭舌中间那一条舌蕊,用八十条鸭舌蕊,镶在十六个鸭茸球上,形成十六个金星,泡发的燕菜在星间环绕。 一碗,就要足足用掉80只鸭子! 敢情这位大爷是一顿饭吃八十只鸭子的主儿! 那就是奢侈……对,奢侈!江浔仔细咂摸着。 当然,体验生活也不能只说不练,飞燕穿星没有,中午,烤鸭店请吃烤鸭子。 “东家,您这边请。”李师傅笑着礼让着戏里饰演大少爷的修宗迪和二少爷的李光复,大少爷二少爷可不就是全聚德的东家吗,这声东家叫得还真应景。 “李师傅,您别客气,我在戏里是唐茂昌,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就成,我叫修宗迪。”修宗迪很客气。 戏里不光有a角的大少爷二少爷,还有b角的大少爷二少爷,可是有导演在,有老演员在,江浔这个东家大少爷只能做到一个犄角旮旯里。 “怎么着,你这个大少爷,您该坐那桌。”丁志诚见江浔坐在他旁边,就开起江浔的玩笑。 江浔没有应声,丁志诚感觉没意思也没再打趣他。 “今天这鸭子怎么吃?”青年演员坐一桌,也不都是没吃过鸭子的主儿,可是看着菜谱,大家已经脑补出一桌全鸭席来。 “烧鸭子每桌两只,荷叶饼、烧饼、小米粥随叫随上,爷儿们桌加老虎酱,女客桌上绵白糖。”江浔立马道。 “行啊,台词背得够熟啊。”丁志诚笑了,不是自已的台词也都背下来了,这份功夫他得认。 李师傅就象当年一样立在一旁侍候着,听到江浔的台词忍不住回转过脸来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这词儿他是真熟悉,当年天天说! 可是时代在进步,吃鸭子也进步了! 现在,一只烤鸭约片108片,先从鸭脯上下刀,片20%的鸭皮,蘸白糖吃; 再片80%的鸭肉,和大葱一起卷在薄饼里蘸甜面酱吃; 再沥出来的鸭油拿来做个蛋羹; 最后把烤鸭肉切丝和掐菜同炒,叫鸭丝烹掐菜! “掐菜”,就是豆芽掐掉芽瓣和尾须,只留中间最嫩的一段。 烤鸭店的师傅刀工很好,现场切片。 “鸭皮蘸白糖吃,梅兰芳先生发明的吃法!鸭皮酥脆,但却油腻;以白糖辅味,入口柔和,而且利于梅先生护嗓!”李师傅到底没有落座,跟当年一样在一旁“侍候”着。 江浔不是没吃过烤鸭,他知道烤鸭皮最精华的一部分叫胸口油,不多不少,一共六片,每片蘸3-4克白糖,多了会甜,少了皮会油,放进嘴里,它会有一股香味,慢慢地渗透进嘴巴里,白糖它会微微地化开,在嘴里有一种化渣的感觉…… 这六片鸭皮当然轮不到这些青年演员,可是一片枣红色、亮晶晶的烤鸭皮,连着一块同样大小柔嫩多汁的鸭肉,配着几丝鲜葱,蘸上甜面酱,卷在绵软洁白的荷叶饼里,咬一口,嘴角流油、口齿留香。 江浔轻轻夹起一块荷叶饼,放在手心,在饼的中心加了一条黄瓜三根京葱,又放上一块蘸上甜面酱的烤鸭肉,然后折成一个棱角分明的长方形…… 嚯,讲究! 李师傅脸上堆笑,照顾着桌上的每一位客人,眼角的余光扫过江浔的时候,他的笑容一停,这位爷,这做派…… 嗯,有少东家那味儿! “这位也是少爷?”老头不由自主站在了离江浔不远处,看着他吃鸭子。 其实不用多看,江浔没有再动手,因为这年头,不是人人都能实现烤鸭自由的,你以为这是来吃饭,这是来体验生活! 每两桌一只鸭子,一人也就分那么三四片。 江浔眼瞅着盘子里的鸭肉见底,他拿起荷叶饼擦擦嘴,顺手扔进盘子里。 嚯—— 这一手可把这些人给震住了,这,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江浔,知道什么是勤俭节约吗?”吴刚满脸堆笑,可是话里话外却不客气。 “勤俭节约还是大少爷吗!”江浔笑着倚在椅子上,想着那道飞燕穿星。 “小江,这是体验生活……”饰演b角卢孟实的杨立新轻声提醒着,你是演员,还真以为自已是大少爷啊!对了,这又不是在舞台上,剧里里也没有这一出…… “地道!” 李师傅也先是一愣,可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他可是太知道了,旧时代,穷人用荷叶饼充饥,富人用荷叶饼擦嘴。 当年的大少爷擦嘴用毛巾嫌硬,不如这新鲜松软的荷叶饼擦嘴来得痛快。 “您是少爷,您来体验生活,您应坐那一桌啊。”老爷子说着就要礼让江浔。 这话就不对了,就拧巴了,他已然分不清是演员还是少爷了! 这边的对话马上吸引了夏淳导演等老演员,看着江浔葛优躺式的坐姿,他不由眉开眼笑。 这小伙子,这就慢慢进入角色了! 人艺的好演员很多,他自己的经验就是提前进入这个角色,跟角色融为一体。 一个优秀演员,也不会把剧本当作一本书,而是当作一个世界,必须进去! 这个世界上,也有一种演员,一到现场就进入角色。 江浔就是这种! 对,夏淳导演看一眼江浔,他,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个演员! “李头,给我包两只好鸭子拿走……”江浔用牙签剔着牙,其实牙缝里丁点东西没有。 哎哟,说他胖还喘上了,夏淳导演笑着看他表演,这可是戏里唐茂盛初遇卢孟实时的戏词。 对,一个好演员就要活在角色里!时刻活在自已要演的角色里! “包两只鸭子给东家带上。”李师傅马上转身安排上了,这烤鸭店里,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这不是中饱私囊吗?”看着江浔真的把鸭子提在手上,吴刚不乐意了,这不是明着要鸭子吗?借体验生活之机,吃拿卡要! 嘿,有点意思,丁志诚性格敞亮,他倒是有点喜欢这个聪明的小伙子了! “师傅,这是体验生活,还真包啊。”经理也不干了,这么多演员总共才吃了几只鸭子啊,这小伙子一人就要包上两只! “给东家包上,”李师傅一脸郑重,“这账算我的。” 第8章 白菜烩鸭架 江浔到底没有带走两只鸭子,最终只带走了两只鸭架,背地里还是夏淳导演给付的钱。 走出全聚德的大门,江浔心满意足地看看手里的两只鸭架子,上面全是肉,咬一口滋滋冒油。 “怎么着,大少爷,您这身份也不能坐公交车,”正瞅着的功夫,丁志诚斜挎着自行车就停到他跟前,嬉笑道,“我就当一回骆驼祥子,您赏个脸,我拉您回去?” “成啊,待会请你喝茶。”眼瞅着下一辆公交车没来,江浔也急着回学校,有自行车干嘛不坐? “要不你带着我?算了,您坐好……”看他提着鸭子还是一幅大少爷做派,丁志诚本想让江浔骑车带他回去的话愣是没说出口。 街头,“自力更生,艰苦创业,搞好xxxx经济建设!”的大标语,还有列宁和斯大林的画像,随处可见。 但是偶然间,江浔也能看到变形金刚的售卖广告,还有肯德基的招牌。 这是一个激荡的年代,当然也需要激荡的演员! “你可真有你的,在人家全聚德充起大爷来了,还真进入角色了?”两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丁志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把墨镜戴起来,也在全聚德过一把瘾。 现在,他更后悔的是为什么自己当车夫了,江浔看着瘦,可是忒沉。 “丁哥,我还在角色里出不来,我要是进入角色了,起码得三天才能出来,要不你先骑着,我什么时候出来我再带你。”坐在后座上的江浔闻了闻鸭子,好香。 丁志诚本想揶揄他两句,可是见他这模样,也不好意思把他从角色里给揪出来,人家都进去了,将来演不好,再埋怨他说就是伱丁志诚非得让我当车夫,这大少爷就没那味了,他到哪说理去! 不过,这丁志诚也是一神人,这些天也没闲着,去图书馆把什么麻衣神相,三命通会,神峰通考……借回一大堆来,还真真弄了一旗幡一墨镜,就为演好这算命先生。 一路聊着,江浔就有些口渴,光顾着装十三了,荷叶饼没吃,这烤鸭店的甜面酱齁咸,“停车。” 丁志诚吓了一跳,自行车还真稳稳当当就停住了。 江浔早已一个箭步跑到路边的茶摊跟前,“劳驾,给我来两碗大碗茶。” 这小子,还算有良心。 春天易上火,又加上骑了一路的自行车,身上躁热,可是丁志诚支好自行车的的空当,他就笑了,嘿,这小子,一口气已经喝了一碗大碗茶,正捧着第二碗“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呢。 灌完一摸兜,拍出四分钱钢镚,“大爷,不用找了。” 丁志诚感觉自己的牙都被酸倒了,一碗大碗茶是两分钱,喝两碗不就是四分钱吗,还找個屁啊。 哎,不对,这大少爷能喝大碗茶吗?还一连喝了两碗! 在民国,这都是劳动人民才喝的大碗茶啊! “啊,那是我从角色里出来了啊……”江浔一脸的郑重,“好的演员就应该一上台直接把戏演到位了,下台把头套一扔,胡子一撕,该干嘛干嘛。” 他每每看到媒体报道某演员一场哭戏,三天都缓不过来劲儿,他就想骂人,这绝对是一笨蛋。出戏这么慢,入戏能快得了吗? 就象京剧里的架势都是因为锣鼓点儿打得给劲儿,要是真的用力气演戏,那得多累啊,根本不是观众以为的这般! 演员回到后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抽烟、喝茶、唠嗑,怎么至于体力透支? 常言演戏不能进后台,吃饭不能进厨房,就这个意思。 “噢,你已经出来了啊,不是大少爷了,”丁志城直接就骂上了,“孙子,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角色里呢。”他也喝了一碗大碗茶,直接让江浔付钱,“这下该你载着我了……” 这次该轮到江浔出力气了,好不容易载着丁志诚回到人艺,他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丁志诚一脸的贼笑,从车前把上摘下一网兜,里面是两个铝制的饭盒,“你不是爱吃饺子吗,我妈包的酸菜馅的饺子,那叫一个地道……”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聪明的小伙子,感觉江浔跟他就是一类人。 “那我走了,谢谢丁哥。” 丁志诚一愣神的空当,江浔骑着自行车就跑了,丁志诚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浔已经骑出好远。 “哎,小子,我的自行车,……你倒是给我留一盒饺子……” …… 两只鸭架,两盒饺子,江浔又买了二斤豆腐,王斑欢天喜地从女生宿舍借来酒精炉子,何冰早已经把两棵白菜切好。 弄一脸盆,鸭架、豆腐加上白菜,鸭架因为烤过,容易出味,不多一会儿,已经完成一锅好汤,何冰忍不住夹起一块豆腐,嘘溜着放进嘴里…… “浔子哥,半年没开荤了……”王斑吃得满头大汗,正捋着一根鸭骨头啃得起劲。 班里就他俩最小,江浔挺照顾这个比他小几个月的兄弟。 “跟着浔子沾光……”胡军话音未落,宿舍的门被推开了,江珊、陈小艺几个女生就进来了,个个拿着饭盆和筷子,“光借我们的炉子,鸭子肉也没我们一口?” 班里一共就几个女生,男生都把她们当成宝一样供着。 “我正想给你们送过去呢,你们就来了。”江浔大言不惭,“来,我给小艺和红梅先盛几块鸭骨头。” “别说,好吃。”江珊就是那种北平大妞,特随性,她坐在何冰的床上,主动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白汤炖得别有一番滋味,好喝。 “浔子,你们体验生活,还能吃烤鸭,还能带鸭架,赶明儿体验生活叫上我们呗……”陈小艺见僧多肉少,主动往锅里放着白菜。 “行啊,”江浔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别光吃鸭子,这儿还有饺子,酸菜馅儿的,特好吃……赶明儿,我准备到四季苑烤肉体验生活。” “那我报名,我也去。”陈小艺马上举起手,可是江浔不是饰演的全聚德的戏吗,怎么一下到了四季苑? “人家是少爷,是不是,”何冰挤眉弄眼,“有钱啊,爱到哪体验就到哪体验。” “行了,以后浔子的绰号就是少爷。”江珊马上笑道。 班里的同学大都有绰号,胡军爱吹口哨,得名狗哨,何冰话贼多,得名何寡,陈小艺进门不爱关门,得名小尾巴,江珊嘛,人长得漂亮就叫山口百惠,现在江洵也有了绰号。 “行,就叫少爷。”班长胡军举双手赞成。 “来,我们感谢少爷出去体验生活,让我们改善生活,”何冰举起水杯,“干了。” “干了。” 一群人把一锅鸭架豆腐汤喝得丁点不剩。 “你们知道吗,鸭肉还能跟掐菜一块炒呢,”江浔看一眼江珊,“掐菜水嫩水嫩的,一咬一包水,江珊……” “你的意思,江珊第二个外号就叫掐菜呗。”何冰一脸鬼笑。 “说什么呢……”江珊难得脸一红,“走了,回去睡觉去,少爷,跟你说啊,好好演戏,别没正经……” 嘿—— 宿舍里的人都乐喽,何冰亲热地搂住江浔的脖子,“少爷,跟你商量个事呗,明天学校组织献血,您现在羊肉饺子吃了,烤鸭子也吃了,还要去吃烤肉,你营养最好,你去献血,我陪你,怎么样?” “成啊。”江浔瞅瞅他,笑了,“就我们俩去?” “得,我就知道你最有爱心,就我们俩,”何冰不放心,后面又加上一句,“我是支书,陪你去。” 第二天,何冰还真把江浔拽到了医院。 “你坐着,我去填报名表……”何冰一脸的不落忍,“兄弟,就这一回,下回让王斑去,先从你们小同志献起。” 可是就在他填完表兴冲冲地回来的时候,献血窗口处,一群白大褂就把江浔给围住了。 “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何冰的音调都变了,这献血再出个三长两短,他怎么交代! “大概是晕针。”医生回头看他一眼,何冰赶紧介绍说自己是班里的支书。 再看江浔,眼里无光,身体瘫软,额头上还出了一层细汗,何冰傻了,他真不知道江浔还怕一根针! “支书,我要献血。”江浔努力想坐起来,可是眼瞅着他就是使不上力气。 “算了,咱不献了,咱回学校成吗?”何冰不落忍,有爱心就是好的。 “那你们这儿还有一个名额,表格都填了,”护士一脸不满地叫住他,“要不你们再叫一名同学过来。” 再叫一名? 何冰左右扭扭头,无奈叹口气,“我来吧,还能找谁啊。” 他扭着头闭着眼,只感觉胳膊一疼,这才睁开眼,针管里的血正在慢慢往外抽。 再一看江浔,嘿,江浔正笑着瞅着他呢。 “你,你不是晕针吗?” “哦,我刚才只是进入晕针的角色,现在出来了,”江浔生怕他不生气,“我这人,进入角色快,从角色出来也快……” 小子!你坑我! 突然间,医院大厅里,医生护士纷纷躲避,一个学生半敞着衣服,一手按着胳膊上的棉球,龇牙咧嘴地追着前面的一个学生。 前面那个学生不时回头朝他笑笑,后面这个就追得更紧了,“浔子,我跟你没完……” “这是哪的学生?”一个医生问护士。 “戏剧学院的呗,还能是哪的。”护士一脸偷笑,别说,刚才,她也进入角色了,还真怕把江浔抽晕了。 第9章 第一场戏 天下第一楼这部戏,大体意思就是烤鸭老字号“福聚德”,老掌柜唐德源因年迈多病而退居内室,店业全仗二掌柜王子西协助两位少掌柜惨淡经营。 怎奈两位少爷与鸭子无缘,大少爷迷戏玩票,二少爷崇尚武林,闹得店铺入不敷出。王子西几次向老掌柜推荐他的换帖兄弟卢孟实来操持店业。 生性聪慧的卢孟实也是“五子行”出身,他立誓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面对势如累卵的“福聚德”,他绞尽了脑汁。行里人虽有矛盾,但有卢孟实和常贵从中周旋,化解了一些明争暗斗,生意内和外顺。 光阴荏苒,一晃十年过去,“福聚德”名噪京华。 此时,唐家的两位少爷在流言蜚语的怂恿下,与卢孟实争起了东主财权。 卢孟实面对辛苦创下的“福聚德”,临离开之前只留下一副对子: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只三间老屋,时宜明月时宜风。横批:没有不散的宴席。 今天江浔要排的这场戏,是卢孟实第一次出场,前来拜会唐家老掌柜,大少爷唐茂昌带着跟包福子也是第一次亮相,几个主角今天第一次凑齐。 一大早,江浔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脸刷牙,冷不丁躺在床上的何冰来了一句,“浔子,今天我们都过去看你排练。” 作为人艺班,他们也经常到人艺学习,江浔也不奇怪。 急匆匆赶到人艺,道具房后,一众老演员还在练功吊嗓,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排练厅。 排练厅的地板泛着光泽,但仍然能看到岁月的痕迹。 “浔子,早。” 江浔刚抓起拖把,丁志诚就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吴刚,他们这些还没结婚的演员,统统住在四楼的人艺宿舍。 眼瞅着江浔与丁志诚一人一根拖把,吴刚就笑着抓住江浔,“您受累,把拖把给我,您可是大少爷,这地板得我来拖。” 年轻演员没演戏先做人,做人就先从小事做起,早晨起来抢拖把打扫卫生是常态。 “得,您是孟四爷,您才是爷……”江浔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我还是您的跟包呢……”吴刚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他除了在a组饰演孟四爷,还在b组饰演唐茂昌的跟包福子,“我来拖。” 眼瞅着这两人揪住一根拖把拉大锯,丁志诚就笑了,“唉,人艺再穷也不差你们一根拖把……,浔子你用我的拖把,赶紧的,拖完吃饭。” 人艺的食堂,伙食比中戏好得多。 今天的早饭,有豆汁有糖油饼,可是江浔就是喝不了这玩艺,他总感觉老北平的豆汁就象是八十岁的老大爷大夏天的胳肢窝,嗯,就是那味! 六个糖油饼说话间进了肚子,他才一拍口袋,“哎,我没饭票……” “我有啊。”丁志诚也不在乎,“想吃糖油饼,以后找你丁哥。” 哎,江浔答应得很痛快。 相比于丁志诚的态度,吴刚的态度明显差了一截。 “刚哥,您吃完饭有空吗?我们俩对一下今天的戏?”江浔主动对吴刚说道。 今天这场戏太重要了,于是之、夏淳、何冀平等人肯定都来看着,一众新老演员谭宗尧、林连坤、杨立新、丁志诚也都在瞅着,江浔也想上来就来个开门红,叫声满堂彩! 特别是早上何冰来了那么一嘴,他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到排练厅里看他排戏。 他一個学生,本就没有什么根底,戏里从导演到演员,甚至服装,哪个都是戏剧界的大拿,戏演得不好,第一炮就哑火,以后的日子他感觉没法儿在人艺混。 吴刚先是一愣,可是接着就笑了,他很诚恳地说道,“浔子,我在改孟四爷这个人物分析,夏淳导演等着看哪,对了,你想怎么演,我都配合,配合我会,我配合得最好……” 一个软钉子把江浔给顶了回来。 “人物分析什么时候不能改,非得今天改?”丁志诚喝完豆汁还咂了一下嘴,“浔子,我陪你对一下戏。” 其实,今天他这个算命先生也是第一次出场,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出场,全院的人都在看着哪。 “别,丁哥,我自已个先琢磨琢磨。”江浔很感谢他,他一口干完了碗中的豆汁,这豆汁跟吴刚一个味儿! 吴刚的话音,他听出来了,他也不再言语,既然自己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就要做好承担压力的准备,当然,也要做好承担失败、承担质疑的准备。 有多大的舞台就有多大的责任! 他惟有演好唐茂昌这个角色,才不负夏淳导演,不负苏民老师,也不负自己,不负天下第一楼这出厚重的大戏! 走出食堂来到排练厅,吴刚还在准备着孟四爷的戏份。 就象戏里的孟四爷看不起五子行里的常贵一样,对于江浔,一个大一新生,骤然就成了b组的主角,这让他心里不愉快,他们八五班这些人在台上戳了几年大杆,到现在他还是只有两句台词的孟四爷。 这小子不就会唱京戏吗? 好了,现在江洵成为这个戏的演员,演出也有酬劳,昨天还拿了两只鸭子回去,出尽了风头! 他倒要看看,江浔有什么本事,如果不是那个金刚钻,非要揽瓷器活儿,他瓷器不敢碰,可是他敢把这假金刚钻扔出去! …… 上午不到八点,夏淳导演就坐在了桌子后面,导演铃一响,排练厅里只有a组修宗迪老师的唱腔在回荡。 “大爷到!” 随着跟包福子一声喊,修宗迪穿着长袍马褂上场,他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唱着,“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 修宗迪的唱腔有味道,这些日子他抓着院里行政处的老马给他拉京胡,不分白天黑夜地苦练京戏。 “福子,我想把今晚上这些角儿全都请来……”修宗迪一边说一边脱去马褂,“伱说他们来不来?” “福聚德的少掌柜请客,他们准来啊……” 扮演跟包福子的演员麻利地接过修宗迪的衣服,马屁就拍上了。 江浔看一眼吴刚,吴刚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会儿轮到您上场了。” “唐掌柜,我听过您的乌盆记,您那段反二黄真有味,扮相也好……”谭宗尧饰演的卢孟实已然站在台上。 “不然不然,那天扮相不太好,眉毛一高一低,您就没看出来?”修宗迪马上接道…… 江浔认真看着,老演员真的就是老演员。 台词清晰娴熟浑厚,抑扬顿挫恰到好处,表演到位又自然,完全收放自如,即使不穿戏服,他们也能把你带进民国,带进烤鸭店…… 江浔的鼻边好象又飘起烤鸭的味道! 夏淳导演对这一段表演却没有点评,而是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江浔与吴刚,直接说道,“b组。” 第10章 天生端这碗饭 老演员们松了口气,可是没有人放松,他们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拨年轻演员,这倒让江浔感觉很象古时候的三堂会审。 审的是谁,当然是这帮年轻人! “少爷,加油……”他正想着,身后的王斑叫了一声,这小兄弟涉世未深,这一声少爷叫得情真谊切,眉开眼笑。 江浔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编剧何冀平进来了,她的身后,班里的男同学都站在排练厅后面,正龇牙咧嘴地笑着哪,何冰还冲他作了一鬼脸,接着就伸出了大拇指。 “出去。” 江浔还没有说话,修宗迪一声严厉的叫喊,几个同学顿时若惊弓之鸟,低眉耷眼垂头弯腰地走出去。 哦,排练了一个多月了,江浔知道,这是人艺排练厅的规矩,任何人只要进了排练厅就不能大声讲话。 “这帮大学生,不成样子。”修宗迪又坐在椅子上,眼角却瞅着江浔。 那天宣布由江浔来饰演b角唐茂昌,大家就都纳了闷了,小伙子只是学员班的学员,从没演过什么大戏,甚至都没有走上过人艺的舞台,哦,听说在中戏的表现也并不好,很有可能过不了甄别期。 可是夏淳导演放着院里那么多青年演员不用,就偏偏选中了他。 修宗迪也想看看自已这个b角的成色,十七岁,京戏演员出身,如果演不好,将来万一自己上不了台,他砸的可是自己的脸面! “怎么,让人给撵出来了……” 门外,几個人臊眉搭眼地站着,班主任苏民就走了过来,他也没多说,跟他们一样,站在了门外。 人艺的排练厅里规矩多,不是自己的戏,坚决不进排练厅,即使副院长苏民也得遵守这个规矩。 “苏院长,您回来了,您在干嘛呢?”有工作人员经过排练厅,也只是小声地问候。 “我的学生,在里面排戏呢,我不放心,来看看……”苏民浓眉一扬,笑着指指里面。 …… 排练厅里,江浔自已个拖了两把椅子放在一旁,权当是福聚德的门口,待会儿他就要从这里上。 他自已来到门口外面,吴刚微弓着身子跟在他后面,还真象一跟包。 吴刚看一眼江浔,口里不清不楚含含混混打着京剧的鼓点,然后高喊一声,“大爷到。” 江浔作势手拿折扇一撩前襟,快步上前,其实,他穿的是牛仔裤。 他走得这样急,吴刚一边弯腰回头瞅着他,一边走得也急。 咦,刚进门,怎么停了? 吴刚生生地把自己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这姿势,他差点摔倒。 这小子……他暗里就是一通的埋怨,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停了? 他可是忘了早上江浔找他对词,他把人家给顶回去了。 “怎么停了?”台边的丁志诚也是纳闷。 夏导、修宗迪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都坐直了身子,嗯,前面,有戏! “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 江浔立在门口处,双手垂立,仰天长叹,他重重地一甩袖子,象是要甩掉掉心头的大石。 编剧何冀平也是一愣神,甩袖! 江浔竟把京戏中的亮相与甩袖用在了话剧上! 这袖子甩得,他是想把这福聚德甩掉!他觉得饭馆耽误了他一辈子! 他明明是一个有艺术天赋的人,怎么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就像宋徽宗不想当皇帝,想做一个艺术家,他觉得自己被这身龙袍耽误了! 得,这袖子甩出了当皇帝的感觉! 何冀平紧紧盯着这张年轻的脸,她,好象在江浔身上看到了什么,对,对,这就是灵性,艺术的灵性! 有灵性的表演,并不需要声嘶力竭或是特别费力,它更像是往水面里投下的一枚石子,水花小,却能在观众心里,留下层层涟漪。 真正好的演员都是需要有灵性的,这小伙子,看来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 没有人告诉江浔大家的感受,演出还在继续。 “福子,我想把今晚上这些角儿全都请来……”江浔一边说一边脱长马褂,“你说他们来不来?” “福聚德的少掌柜请客,他们准来啊……”扮演跟包福子的吴刚麻利地接过江洵的衣服,一件蓝色的牛仔服,马屁就拍上了。 …… 夏淳导演缓缓起身,伸了伸腰,他腰椎不太好,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他想舒口气缓缓。 小伙子自己说才十七岁,可是他的舞台感是真的好,在台上一亮相,一甩袖,那种不甘心就出来了。 演好一个大少爷容易,可是演好一个不甘心的大少爷难! 他伸手按响了导演铃,整个排练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里面突然没声了,门外的苏民想了想还是推门进来,胡军,何冰、王斑……一溜脑袋就在门缝里从上到下排列着,盯着排练厅里的一举一动。 “小江演得不错。”夏淳导演笑着站起来,笑着对苏民说道。 吴刚睁大自己的眼睛,在人艺待了几年,他知道,夏淳导演是不轻易表扬人的,可是今天他偏偏就表扬了。 苏民笑了,他看一眼江洵,江浔忙道,“导演,我演得不好。” “夏导,我也演得不好。”吴刚赶紧凑趣,跟在江浔后面也来了一句。 哦,夏淳导演这时才看到他,“小吴,这出戏,我没有注意到你。” 怎么,导演的注意力都在江浔身上? 吴刚顿时好象喝了一碗酸透了的豆汁! 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夏导直接无视! 但是,夏淳导演是不会说假话的,江浔奉献了让人惊讶的表演,以至于他忽视了跟江洵近在咫尺的吴刚。 其实对于江浔,一个没有上过舞台的京戏武生演员,一个人艺班大一的学生,夏淳导演没有期待他表现得有多么好,开始的时候能把台词说下来,在后面的日子里,能大踏步进步,这就够了。 他是看好江浔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仅仅一个多月,江浔的进步打破了夏导的规划,小伙子好象就为这个舞台而生,表演起来虽然仍是稚嫩,但是没有多余的过分动作,从上台到亮相,一气呵成! 修宗迪也站起来,没有彩排,没有对戏,江浔上来就有这样的表演,他对眼前这个小伙子的成色算是了解了。 可以说,这是一块好钢,正放在人艺这个大熔炉里捶打! 有朝一日,刀剑试水,那时才是试刀论剑的时候! “这就完了?” 门外,刚才,胡军,何冰等人却是什么没看到,可是也架不住他们兴高采烈,因为导演亲自走到江浔跟前,表扬江浔。 “里面怎么样?”身后,有人问道。 “导演表扬江浔呢,这是我们同学……”何冰也不瞅身后,眼不眨地盯着江浔。 “我一个宿舍的哥们……”胡军马上接口道。 “我哥,亲哥……”王斑也不甘落后。 哦——同学,哥们,亲哥! 身后的人轻轻说道,几个人看了一会就感觉不对,几个脑袋回转过来的时候,几个头瞬间噼里啪啦地碰在了一起,“于院长?” 于是之正笑着站在他们身后,他问道,“你们也是人艺班的大学生?” 第11章 改我一字,男盗女娼 对于人艺八七班的孩子,于是之似乎有种偏爱,他亲自把他们又带回到排练厅。 老友见面,苏民风趣地指着江浔说道,“这,都是我的学生!” 于是之也笑了,他也风趣地回道,“我知道是你的学生,又没人跟你抢!” 排练厅里立时一片笑声。 气氛融洽,排练顺利,夏淳导演笑着打开窗子,又解开中山装,让春风洗涤胸襟,“江浔,我怎么感觉你演的大少爷跟老修演得不太一样?” 是不太一样,修宗迪也在琢磨。 大少爷在剧中算是个反面人物,可是江浔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把反面角色正着演。 “夏导,我是从生活逻辑推理,这位大少爷之所以在京剧上投入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一定是因为水平不错。演这个人物,京剧是基础,他痴迷于戏才会觉得饭馆是负担,这样戏出来才会好看。” 哦,众人都不说话了。 这就是两种思路了。 何冀平也默不作声,一千个观众眼里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没想到两个演员心中也有两个唐茂昌。 她看一眼江浔,得,不得不说,这孩子身上还真的有股钻研的劲头! “夏导,何姐,我想改一下剧本……” 哦,此话一出,整个排练厅里鸦雀无声。 人艺的风气就是尊重本子,尊重好的本子,尊重作者,更尊重好的作者,一般演员不会去改剧本,何况这个本子前后写了几年,剧院二三百号演员都来听她的答辩会。 本子早就定下了! 现在一个b组的演员演到一半提出要改本子! 夏淳导演却也只是笑笑,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倒也好,改不动,也让他明白,一本好花的生成是多么地不容易! 苏民暗自叹息一声,到底是孩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江浔,曹禺先生都看过本子了。”他提醒道。 当时曹禺刚生病出院,他就把何冀平和夏淳请到家里,从下午谈到掌灯,也没说要改一个字…… 编剧对待要改自已本子的人,向来也是痛心疾首的。 老舍先生写作《骆驼祥子》时候可谓呕心沥血,在寄给出版社时,他甚至标注了“改我一字,男盗女娼!”的信件。 但是吧,他肯定想不到,几十年后的语文课本上,《骆驼祥子》还是被修改了。 可能是语文教材的编撰者比这些作者还厉害吧。 “你想怎么改?”何冀平倒没有多大波澜,她很平静。 “何姐,我就想加一句台词。” “哪句?” “坐宫这里,加一句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这一场戏,大少爷要唱《坐宫》。剧本里原本只有两句词:“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 可江浔却偏偏要多唱一句“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众人皆默不作声,排练厅里一时挺压抑的。 感觉到这种压抑,何冰、胡军一个劲地朝江浔使眼色,一个宿舍的好同学,好哥们,好哥哥,他们可不能看着江浔栽在这里。 “哦,我明白,这一句,就把大少爷的心里话全给唱出来了。”何冀平很难得笑了,笑得舒展。 “小何,你的意思……”苏民就象一位家长,就象看到自已孩子闯祸的家长,对方的家长突然笑着原谅了自家孩子,他心里竟然是一松。 “加上吧。”何冀平点点头。 加上吧? 吴刚、丁志诚心里都是突突直跳,在人艺,江浔竟能把本子给改喽! 这一改,修宗迪也认为改得好,把大少爷那种困在福聚德,捞不着学京戏的无奈就唱出来了。 他只有三个字,改得好! “怎么,不服气?” 可是看着吴刚的眼神,他就明白这年轻人的尾巴朝哪翘。 “是不服气,”吴刚小声道,“这不都是京剧的路数吗?他就是唱京剧的。” “你啊,”修宗迪有些恨铁不成钢,“伱知道,这是亮相吗?” “我知道这是亮相。”吴刚哪能不知道京戏里的东西,他点点头却是满眼的茫然。 亮相,京戏表演独特的招数,是话剧和歌剧都不曾拥有的。 无论是生、旦、净、末、丑,哪一种角色,在第一次出场的时候,都会在“上场口”有短短的停顿,这就是亮相。 你相亮好了,观众会给你喊“碰头彩”,这出戏从开始就活了! 如果你一出场,哎,怎么这样啊,人们心里立马凉了半截,这戏就死了! 虽然短短几秒的地一亮,那手眼身法步,都凝聚着演员全部的功力、火侯和分量,行内人的话就是,你往那儿一站,就知道你吃几碗米的干饭! “你也懂亮相,可是人家这亮相,没得说,人家对人物理解得也透彻……” 修宗迪是爱护年轻演员的,他又不厌其烦地叮嘱道,“人家不止会演话剧,还懂京戏,这是什么,这就是本事!” 吴刚再看江浔,此时,大少爷那种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只见他正跟一帮同学亲热地聊着什么,苏民满目慈爱地看着自已的学生,一派师慈徒孝的场面。 今天的排练结束了。 于是之看一眼要离开的江浔,“江浔,你上午上课,下课排练,时间紧张,中午可以到人艺的食堂吃饭,对了,我跟行政处的人说了,院里有辆自行车修一修,你骑着来回也方便些。” 这是一辆六成新的自行车,也是话剧《小井胡同》里的道具,由于常年躺在仓库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着实保养得不错。 院里行政处的人给换了轮胎,换了铃铛,江浔骑上去,感觉王府井大街他紧着蹬两脚就过去了。 …… 春天,郁郁葱葱的中戏校园里,阳光透光绿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随着这个年轻的身影一路跳跃。 叮铃铃—— 江珊、陈小艺等人吓了一大跳,待一转头,江浔半跨在自行车上正眯着眼笑呢。 “浔子,骑上自行车了?”江珊笑起来很好看,眼睛一眯就成了月牙儿。 “哪淘换的?我明儿去趟民族文化宫,借我骑两天。”陈小艺眼前一亮。班里就她跟江浔是带艺进校,江浔以前是武生演员,陈小艺以前是川剧演员。 “人艺借的,想骑你就骑呗。”江浔又按一下铃铛,清脆的响声在校园里洒下一串青春的音符。 “哟,这么说,你肯定演得挺好,”江珊笑道,“哎,带我一段吧,今儿我懒得走路。” 江浔用力一踩,自行车晃晃悠悠起航,江珊的笑声就在春天的校园里荡漾开来。 “你瞧,把他嘚瑟的。”后面赶上来的何冰恨恨指指前面。 陈小艺没有说话,她刚才也想上自行车来着,可是让江珊抢先了一步。 江珊是镇江人,江南美女的名声,在中戏格外响亮,此时她坐在江浔的自行车上,满校园全是羡慕妒忌恨的目光,更有好事者吹起了口哨。 “浔子,”江珊笑道,“天安门城楼开放了,我还一次没去过呢,这礼拜天,我们一起去登城楼去?” 在老北平人心目中,天安门是一份特别的存在。今年,北平国际旅游年,天安门城楼正式向全国人民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开放,普通人也能逛一逛天安门的城楼了。 “对了,下礼拜一,班里考试,鲍国安老师主考,他可是四大名捕,咱们得好好准备。” 考试?考得哪门子试? 鲍国安是中央戏剧学院的教研室主任,平时也给八七班上过课,可是平时不都是老师出题老师监考,怎么让鲍主任来出题? 他正想着,冷不丁江珊在背后掐了他一把,“我说话你听着了没有啊,到底成不成啊?” 江浔一愣神,差点撞在一位提着暖瓶的女同学身上,车子陡然间停住了,江珊毫无防备地就靠了了他的背上。 “能不能好好骑车……”江珊的脸瞬间红了。 …… 第12章 开始你们的表演 天气渐渐热了,人艺的中兴大戏天下第一楼已经排演了两个多月。 体验生活的时候,其他演员都去全聚德学着片鸭子、薅鸭毛,江浔不一样,他游走在剧场戏院去找京剧界的前辈们。 这时候,谭元寿先生还在演出,叶金援的父亲叶盛长先生还很健康,江浔是“小白薯不吝秧子”,一有时间就找他们去。 谭先生在吉祥剧院演出,江浔是从化妆室到后台带幕边,一直待到散戏。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已能够改台词,人家也能提意见。 本来他已经练好了棋盘舞,排练时,有同志提出来,第二幕的1917年前后有《红娘》这出戏吗? 对这个意见,编剧何冀平很重视,她翻遍了资料,可是要想查清楚《红娘》是荀先生哪年创作的,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拿不准,干脆就别唱了,最有把握不会出差错的还是《苏三起解》,于是,江浔又唱起了“苏三离了洪洞县”。 时间太短,他只能再疯一把。 梅派唱法的一个字,一個气口,一个落音,他都反复练习,还特意买了一面圆圆的小镜子装在兜里,随时掏出来对着镜子看自已的口形。 今天是考试的日子。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的功夫,江浔就又掏出了小镜子,收内口,下巴不能动…… “您这又是干嘛,您不知道,您已经是中戏的名人了。”何冰见他又掏出镜子,忍不住又数落道,“同志,咱不带这么臭美的。” 胡军捅了一下他的腰,何冰还没反应过来,“我可告你,浔子,你这可是资产阶级腐朽思想……” 他一下子就打住了话头,中戏教研室主任鲍国安,表演课老师朱彤走了过来。 朱老师是他们表演课老师,后来成了央视副总编,国家宝藏的总制片。 两位显然听到了他的话,眼光都看江浔,这学生,这几个月很出名! 先是长衫,后是小圆镜,在学校里很出风头!惹得北电的女生都跑到中戏,就为看看这个不一样的男生! 鲍国安一扬浓眉,打量着这个小伙子手里的镜子,嗯,小伙子确实清秀,在中戏的男学生中很突出。 朱彤老师没有跟随鲍国安走进教室,他宣布道,“今天考试的题目是唐山大地震后,每两人一组,准备时间五分钟。” 两人一组? 大家迅速在瞅着身边的同学,寻找着最优组合,江浔突然笑了,他想起一首儿歌,找朋友,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你还笑?”刘红梅已经悄悄来到他身边。 说话的功夫,江珊瞄上了何冰,胡军找到龚丽君,陈小艺与韩青一块准备,江浔只能与刘红梅一组。 刘红梅,后来水浒传中的蒋门神的娘子,此时哪有一丝霸道的表情,正有些六神无主。 她的表演课成绩并不好,甚至有些拖后腿,大家心底里都不愿跟她搭戏。 进人艺前,江浔表演课的成绩也不好,两人没挑没选,一般都是两人搭戏。 “浔子,我,我们怎么演?” 江浔浔明显能听到刘红梅上下牙在打架,这是紧张的,这次考试可能会对大一学期末的甄别有影响。 “嗯,”江浔马上想到后世冯裤子的电影,“要不你演母亲,我演孩子……” “你这样子……”刘红梅太紧张,江浔这人高马大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象孩子。 “那我演丈夫,你演妻子,伱被砸死了,临死前嘱咐我找个好人家嫁了……” “是找个好姑娘娶了。”刘红梅一愣神就笑了,可是她马上纠正道,这一笑,紧张不自觉就冲淡了。 “对,你咽了最后一口气,我对着你的遗体就伤心……” 两人快速商量着,那边,胡军那一组已经进去了。 看到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的样子,大家忍不住就透过窗玻璃往里瞅着。 哦,龚丽君躺在地上,胡军发疯似地挖着废墟,不时发出阵阵嘶吼…… “野兽派表演。” “咆哮系影帝。” 何冰在班里能编小品,还会演戏,江珊更是那种聪明学生,平时玩得厉害可是到了考试就拿高分那种,两人很轻松地调侃着胡军。 很快,胡军出来了,他不自觉在哼唱着我的太阳,看起来演得不错。 轮到下一组同学了,两人进去对着废墟就开始哭…… “孝子式表演。” “哭丧系影帝。” 何冰和江珊就又开始编排上了。 “下一组,浔子,该你和红梅了。”何冰挤挤眼,“也让我们看看,人艺的演员是什么水平。” 刘红梅却又紧张起来,她都快要哭了。 两人进去的时候,江浔的眼神正好跟鲍国安碰了个正着,“江浔?”鲍国安的声音浑厚,他没有多说,“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刘红梅看看江浔,躺了下去,“哭,快哭。”江浔小声道,“流泪,快流泪。” 可是他越是提醒,刘红梅的泪就是流不出来。 没办法,只能用强了,江浔一只手握住刘红梅的手,另一只狠命地掐了一下刘红梅的胳膊。 刘红梅疼得汗都出来了,可是又不能叫出声,眼泪一下子就顺着眼角下来了,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坏喽,人死了,忘记说台词了! 江浔只感觉脑子嗡地一下,刘红梅没说台词,他给自已编排的台词就全用不上了。 “怎么不说词啊!” 哦,江珊看着里面的江浔,却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嗯,他们没有台词?”鲍国安也很奇怪。 零台词的表演,就是因为缺少了台词,所以需要在静默的世界中,用自己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来展现自己的世界,这种表演很考验演技功底! 大一学生一般不会选择这种表演方式! 他哪知道,江浔此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演”了,他只能从以前的影视剧中回忆相同的画面。 对,小时候从画报上看的欧仁·德拉克拉瓦的名画《墓地上的孤女》,葛丽泰·嘉宝的电影《瑞典女王》,国破家亡,主角乘船离开,面无表情但满含悲痛和绝望…… …… 江浔的表情慢慢变了。 那些真实震撼过他的记忆,触发了他对灾后难民绝望的真实感受。 坐在刘红梅身边,他没有大哭大喊,只是静静地坐在废墟上。 “这孩子,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表演老师朱彤率先感受到了江浔的变化,这孩子什么时候会调动情绪了? 不一会儿,江浔抬起头,看向天空,他的眼眶慢慢湿润,这才缓缓滑下泪来。 好一阵子,教室里的考官就这样看着他,他这样看着天空…… “这到底是演没演?怎么还不开始?这样会判零分的!”教室外面,何冰等人看不清楚里面,他实在替江浔和刘红梅着急。 “别说话……”江珊似已看出端倪,她看到鲍国安和朱彤站了起来,都是一脸严肃。 “怎么样,”鲍国安的脸上很是沉痛,他征询朱彤的意见,“我看,这,应该是这次考试惟一一个满分。” 满分? 躺在地上的刘红梅一下睁开了眼睛,江浔脸上的泪就滑落到她的脸上。 满分,还惟一? 窗外的何冰很不服气,这就演完了,可是江浔什么也没有演啊! 他正要举手,可是陈小艺却抢在了他前头,“老师,还没考完呢。”后面还有几组同学,陈小艺和韩青也没上场。 何冰马上附和起来,他跟江珊也没上场,他们都没看着江浔是怎么表演的。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挖废墟,也没有嘶吼。 鲍国安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直接点评,“一个演员,要用全身心去感受一种情感,并运用到当下的规定情境中,这是情感再创造的过程,也可谓演员工作中最美妙的阶段。” 他看一眼江浔,“当每句话、每个动作表情都被情感激发的,演员不用机械地背台词、背走位,而是真正活在其中了,所以,这段表演我给这两位同学打了满分,我想,这也是本次考试惟一一个满分。” 满分? 刘红梅看着江浔,差点就要抱住他了,现在,她想哭又想笑。 该死浔子,刚才拧疼我了…… …… “我巴不得他拧我呢,”何冰考完,到底不是满分,九十分不到,他郑重走到江浔跟前,“浔子,我可告你,你已经不是原来的浔子了,红梅,你也不是原来的红梅了。” 他还漏说一句,他也不是原来的何冰了。 因为考试完后,朱彤老师当场宣布,以后学校决定,一个礼拜他们每人要排演四个小品,原来可是每周两个的。 中戏对学生要求严格,大一交不出作业就退学,现在四个小品,就象四座大山压在每人头上。 “可要了我的命喽……”何冰长叹一声,“四个小品,四个!同志们……” …… 第13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话剧的排演,其实是分几个阶段的。 先是安排角色,确定男女主角人选,再把有角色的演员集中在一起对剧本,然后进入素排,把全剧通拉一次。 在进入正式演出之前,最重要的就是联排了,在联排中,演员可以不穿戴演出服、不化妆,也不用完全完成走位。 但是,今天的联排,因为曹禺的到场都变了,一切按照正式演出的要求进行。 曹禺身体不好,是带病来的,院里艺委会的成员也早早到了,二十几人一溜坐在台下第一排,审视着台上的表演。 虽然病着,可是曹禺看完老演员们的表演,兴致很高。 他中午没有回家休息,而是要求下午继续看一下年轻演员的表演。 哦,听到这个消息,年轻演员一下炸了锅了! 曹禺先生要看他们的表演! 这在戏剧界可是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现在就要坐在台下看他们表演了。 每个演员恨不得拿出全挂子本事,吴刚竟然找到江浔,跟他讨论着出场的时候两人怎么配合好…… 这,应该是江浔第一次正式站在舞台上,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台下坐着的竟然是曹禺! 此刻,他心里倒很平静,就象三年寒窗,终于到了高考的时候了! …… 大幕缓缓拉开。 年轻演员的表演不浮不躁,很有章法,曹禺不时跟于是之、夏淳交流几句,看得出来他挺满意。 苏民也是艺委会成员,他紧紧地盯着台上,待到江浔出场时,他才松了口气。 他本以为第一次走上舞台,他的学生会怯场,表演会被杨立新碾压,接不住戏甚至可能忘词断句,可是这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稚嫩,但也可圈可点。 “大掌柜,这钱不能拿!”台上,杨立新饰演的卢孟实制止唐茂盛从抽屉里拿钱,江浔的唐茂昌这火气“刺棱”就上来了。 “你要干什么,我爹临终把你叫来,可没说把买卖让给你,福聚德掌柜的是我……” 苏民端着茶水的手就端住了,这台词,离杨立新差火候。 就象锅里炖的老鸭汤,杨立新的卢孟实已经可以吃了,但是不烂。 江浔的唐茂昌,这鸭子皮才刚刚变色,里面的肉还没熟呢。 “大哥,大哥,了不得了,后面洋面口袋里装的全是黄土……”二弟唐茂盛急匆匆上场。 “还反了你们,卢孟实,你等着跟我去见官,茂盛,把柜里的钱全拿走……”江浔的台词说得很急,可是一急,似乎就不是唐茂昌了。 “这银包里装的也是黄土……” 杨立新脸上似乎看不出怨恨,也看不出得意,他面色不动,肢体不动,只用台词就表达出卢孟实万般无奈的意思来…… …… 大幕缓缓地拉上又拉开,所有青年演员静静地站在台上,等待着艺委会成员的点评,等待着曹禺先生的点评。 苏民在本子上记录着,他的想法是,不论台词,动作,情绪,表情,江浔勉强能接得住戏。 说是勉强,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表扬了! 大家目光都看向曹禺,他不说话没人敢说。 “总体上很好,好的一面我就不说了,下面我就光说一下不好的一面。”大师就是大师,言简意赅。 “首先,台词听不清楚,也可以说是听不明白,这里也包括一些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同志。” 台词,可是演员的基本功,他这样一讲,于是之一脸严肃,在本子上记录,夏淳导演似乎也坐不住了。 江浔下意识看看杨立新,他也有些蒙圈。 在学校,江浔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台词功底,跟着人艺 的老演员学习之后,他自认为自己的台词功底还可以。 可是,现在,在曹禺先生眼里就是不清楚不明白。 “年轻的同志,我要提醒你们,伱们要适应话剧这個舞台……比如说饰演唐茂昌的同志……” 江浔感觉自已的血一下涌到了脸上,他没有想到曹禺先生把自已拿出来当教材来了,还是反面的! “唐茂昌虽然他的语速很慢,但是到最后一个字,台词已经没有神韵,快的时候呢,你自已能听清楚吗……” 大家都看向江浔。 江浔感觉舞台上的灯把他烤得都快出汗了。 曹禺仿佛看透了他们的心思,“最后,我想说一句,演员,每一个人都要有自己得是台柱子的恒心,谁都不能塌腰,这样剧院才有资格跟观众说——请您买票。” 大排练厅里,人去厅空。 吴刚走在最后,他一脸的笑,“听着没有,谁都不能塌腰!” …… 八十年代的北平,大街上特别宽敞,来往的汽车大都是公交车和戴着辫子的有轨电车,绿灯亮起,一辆接一辆的自行车群象潮水一样朝前涌去。 江浔骑得飞快,人民银行宿舍楼门口的大爷刚想要拦住他,他就已经飞进了院里。 苏民的爱人贾老师在人民银行工作,他一家并不在史家胡同居住。 “浔子来了?”开门的是苏民老师的儿子濮存晰,他没有上过大学,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八七班的课他常常去听,跟这帮学生都很熟。 “老师……”江浔要说话,他实在等不到明天了,傍晚趁黑就赶了过来。 “嗯,先吃饭,”苏民很平静地给他盛了一碗粥,又给他拿过一个馒头,“演了一下午,饿了吧,多吃点。” “老师……” 作为一个三流演员,前世的江浔没有学习过表演,这一世在中戏,大一的课还没上完,就是进了人艺,也没有系统学习过台词课。 见他又要说,苏民却又摆摆手,贾老师却发话了,“你就先别吃了,你看把人家孩子给急的,说戏,说完再吃,你们不是说自已戏比天大吗?” 这句话,让苏民笑了,濮存晰也笑了,父子二人都是难得的好脾气。 “你背一段高尔基的海燕,我听听。”苏民放下饭碗,打量着江浔。 高尔基的海燕,江浔能背得下来。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停,我不是让你把整篇都背下来,”苏民摇摇头,“我是让你背第一句。” 第一句?就这几个字? “就是这几个字,在苍茫的大海上,”苏民慢悠悠道,“就几个字,什么时候你把这几个字搞明白,你的腰就塌不了了,好了,吃饭。” 就这几个字? 江浔不明白。 “这是基本功,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师母把盘子里的鸡蛋拨到江浔的碗里,“你老师就爱这么对人讲,我都学会了。” 这老太太,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喽。 …… 后海。 它虽然叫海,但是其实只是一潭湖水。 湖水荡起涟漪,鼓楼,石桥、杨柳……都在这雨中静默着。 撑着一把花伞,江珊漫步在桥边,凝望梦里的水乡…… 狂风吼叫……雷声轰响……一堆堆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 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 江珊的思绪一下被打断了,她闹心地寻找着这个大清早起来打破她闲愁情思的人。 她的脚步慢慢停下了。 江浔,是江浔。 雨中的柳树下,他正对着湖水呐喊: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江珊笑了,可是她又不笑了,雨越发大了,他就站在雨中,浑然不觉。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14章 牧马人 在中国文艺界,能得到曹禺先生当面毫不留情批评的能有几人?恐怕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当消息终于从人艺传到中戏的时候,中戏又一次震动。平常学生见都见不着曹禺,现在人家江浔跟曹院长直接对话了。 “曹禺先生啊,鲁郭茅巴老曹……曹禺先生的嘴里提到你了,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啊……” 早上,从后海回来,在食堂里,何冰迎面就把江浔给堵住了,一大帮同学就围了上来。 现今,这六大文艺巨匠,鲁迅,郭沫若,茅盾和老舍先生都已作古,世间仅剩巴金与曹禺,他,在全国的文艺工作者心中,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江浔无语。 他们哪知道,他在台上羞得无地自容,没成想,这倒成了自已傲世而立的资本! 看着大家羡慕的眼神,他只能找借口逃脱。 可是到了窗口,大师傅已经收摊了,没办法,他只能悻悻而走,没想到大师傅又叫住他,“给你留饭了,别看我,不是我留的,我自已儿子都顾不过来呢……是你们班女同学,嗯,别笑,自已找地儿偷着乐去……” 我乐,我那是傻! 江浔端着饭缸真的找了一没人的角落,回想着苏民老师这几天的教导,“演员要懂得,气用得不到,脸上没戏的道理……气到了,台词的节奏、感情就有了……” 他突然笑了。 苏民给他打了个比方,比如有一袋子面粉,有人想包饺子,有想蒸馒头,还有人想下面片……这气就是面粉,唐茂昌就是馒头,或者饺子,面条,没有面粉,哪来的这些吃食……” 江浔看看手里的馒头,那我还真要不蒸馒头蒸口气! …… 今天第四次联排,曹禺先生依然抱病参加,这几次联排,青年演员都没有再上场。 “本来还想着曹禺院长能再看看我们的表演,结果呢,只能在这儿干坐着。” 后台,演出完,吴刚一脸的阴郁。 其实,他在老演员们这一版中还饰演内联升的孟四爷,曹禺先生并不是看不到他的表演。 “你就是想多露脸,让曹禺先生看到你!”丁志诚毫不留情揭穿了他。 “多露脸有什么不好……”吴刚脸上突然变得笑容可掬,岳秀清正走在吕中老师身旁,两人,一个是a组的玉雏,一个是b组的玉雏。 他跟小岳正在谈恋爱,吴刚上赶子追的人家,人家还没答应。 “瞧,一见小岳就挪不动腿了……”丁志诚还没有女朋友,也不知道他是羡慕还是羡慕,就紧盯着这两人。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山林的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丁志诚起初还笑着看吴刚追小岳,可是慢慢地,他的头就转了过来,“行啊,小浔子,台词水平上了一大截啊……” 江浔就笑了,这段赵忠祥老师的台词,此时应情应景。 不过,丁志诚说得没错,他也琢磨过赵忠祥的台词,春天两字后,总会略一停顿,这节奏把握得真好! “哎,这台词,好啊……”丁志诚好象这时才从台词里醒过神来,“好,好,应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嘴里念叨着,一扭头江浔却没有跟着他走,正站在原地笑着看着他,丁志城老脸一红,“笑什么,伱哥我也在练台词呢……” …… 进入五月份,台词课也要考试了,天下第一楼的第五次联排也因为曹禺的病情延后。 台词课丁延中老师也快退休了,对了,他是曹禺的学生。 他对这帮孩子很爱护,考试向来也是不拘一格,不象表演课的考试是命题作文,丁老师的考试很开放,同学们可以自选题目,或者从一部经典作品中抽取台词,完成自已的表演。 起初大家都还欢欣鼓舞,有经典作品经典演员和经典台词比对着,这考试有何难? 可是大家都低估了丁老头的险恶用心,正是在这些经典作品中,前有经典表演珠玉在前,他们这些生瓜蛋子的表演,就不值一提了,两相一对照,更是不忍看。 所以,面对经典,同学们大都不及格,临退休了,老头更是忝列中戏四大名捕之一。 “我已经失去了我弟弟,我不想再失去你这個朋友……”李洪涛,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正适合演大哥,被胡军强行拉了过来。 “算了,我不要你可怜我……我不想一辈子让人踩在脚下,你以为我是臭要饭的? 我等了三年,就是想要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有什么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哦,香江电影? 丁老头笑了,“一个是江湖大哥,一个是江湖杀手,嗯,这算经典电影吗?” 算! 八七班整齐地回答,胡军一拱手,颇有大侠的风荡。 “好吧,就算。”丁延中笑着评价道,“台词感情饱满,慷慨激昂,挺好的,下一组。” 胡军与李洪涛一下就抱在了一起,得,赢了。 可是丁延中一边笑着评价,一边在本子划了一个分数,59分。 哦,不及格。 下面轮到龚丽君的表演了。 “……你知不知道,我正含着两眼热泪在这深夜里和你说话?萍,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得爱你!我把我的爱,我的肉,我的灵魂,我的整个儿都给了你! 而你,却撒手走了!” 雷雨,曹禺先生作品,这是里面的繁漪的台词。 60分! 老先生一边表扬着龚丽君,一边笑呵呵地写下分数,被表扬的龚丽君脸蛋红红的,一点不象后世的话剧皇后! “浔子,你就演唐茂昌啊,台词熟,曹禺先生还给你指导过。”何冰附在江浔耳边悄悄道。 江浔现在最听不得这个,就因为这个,他已经苦练了两个多月了! 何冰刚说完,就被丁延中叫上了场,接着,江珊表演了斯嘉丽的飘中一段台词,陈小艺表演了西游记中的猪八戒,把个丁老头逗得直乐,毫不犹地纸上给了她本次考试的最高分。 61分! 江浔还是跟刘红梅搭档,两人一个是下放草原的x派,一个是是川中逃难来的姑娘,不过,这次加上了韩青。 三人在哪次考试差不多都是垫底,现在江浔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另两人照旧困难,可是逃难三人组,还是会一起搭戏。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你要老婆,只要你开金口,我等会儿给你送来。”韩青饰演的是电影中牛犇的角色。 这是电影牧马人中一个经典的片断,从四川逃荒到敕勒川牧场的农村姑娘李秀芝举目无亲,无处安身。 善良的郭x子将她带到许灵均的小破屋里。秀芝不嫌许灵均是x派,许灵均感激秀芝对他的信任。在牧民们的赞助下,他俩结成了患难夫妻。 嗯,对于韩青的台词功底,老头心里有数,只一句台词,就抬笔写下了一个分数。 48分! 六十分及格,现在全班惟有龚丽君与陈小艺两人及格。 江浔? 老头笑瞅瞅地打开杯盖,美美地喝了一口茶,眼前这小子,全中戏的老师学生都知道,最近的事迹就是挨了曹禺先生的批! 这有什么可光荣的,当年,老子挨批的次数比吃饭的次数多得多! 嗯,他现在要看看这个塌腰的小伙子,有几斤几两? “那你就送来嘛。”江浔的声音不大不小,口气中带着戏谑。 咦…… 老头子咽下茶水,咂咂嘴,这茶叶是朋友从南方捎来的,据说全国这样的茶树一共不到一百棵。 “嗯,好茶。” 第15章 破纪录 这台词,很圆润啊,临了,声音悠长,还有韵味。 声音本身足以能撑住这个角色。 丁老头马上给了江浔评语,可是不对啊,这就是曹禺先生说的那个塌腰的学生? 不能够啊,这台词,比不上老演员,可是比年青演员也差不了多少…… “今天下午我脚没沾地,来回跑了三十里,酒没喝你一口,水总得叫我喝一口吧,……哎,你怎么不进来,进来,哪,这就是你的家,他就是老许,大名叫许灵均……” “哎呀,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江浔作势把韩青拉到一边。 “……好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吧。”韩青说完,转身离开,“明年生個胖小子,可别忘了补请我喝喜酒啊。” 台上只剩下了江浔与刘红梅,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可是电影里此时也是尴尬的,尴尬的许灵均与李秀芝二人相对无言。 “你吃饭吧,我煮的粥……”江浔亲切而又陌生地看着刘红梅,“哦,伱吃吧,我不饿。” 这可不是人艺演员的发声! 老头儿笑了,象是逮住了江浔的什么把柄,洋洋自得。 这孩子不是苏民的得意弟子吗,怎么苏民没把人艺的发声教给他? 北平人艺发声派叫“野驴派”,对,你没看错。 演员们的嗓子没有几个好听的,但都是声音特别大,可以从没有麦克风的剧场舞台打到观众席最后一排去。 人艺演员从来不戴麦克风,就是舞台台板上有那么三个麦克风,他们都视戴麦克风为耻辱。 作为演员,声音都没有,怎么可以呀! 但现在江浔的声音如此之微弱,老头的心思转得很快,明白了,江浔的声音还是本声原音,但已是“化过妆”的声音,化过妆的声音与本音应用自如。 可是他的声音里,一名善良的老右的人设,已经稳稳立住了。 不能够啊,这台词,就是在年轻演员当中,也是差不多水准……丁老头拿起笔,几次想给许灵均打分,哦不,是给江浔打分,可是都落不下这个笔。 “你吃,你干了一天活了。”刘红梅考试时很拘谨,可是这份拘谨,让她的台词看起来更象是剧里的丛珊。 “你吃嘛……”江浔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吃,嘛—— 最后一句,丁延中要看的就是最后一句,这里,许灵均的好意在遭拒后,有坚持,也有些自卑,还有自卑带来的不平…… 这复杂的情绪就积结在三个字“你吃嘛”当中! 可是他是被打倒多年的老x,还是知识分子,要表演出那种清高那种书生气来。 原来电影中的配音是朱时茂自已,他是电影演员,他的语音、语速电影节奏比较强,几个月的拍戏加上谢晋导演精细的指导,他在这部电影中的台词可以说是一流的。 可是现在,丁老头在内心里又一次喊起了不能够啊,这台词,这小伙子的台词,直追朱时茂了…… “我就这一个碗,我就用这个吧……”电影中,是许灵均从刷锅的家什上取出两根苗子,权当是筷子了。 “你这人啊,还真能将就。”刘红梅笑道。 两人同吃一碗饭,同洗两只碗,可把门外的何冰等人给看傻眼了,“没想到浔子跟红梅还挺有默契……”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陈小艺直接瞪了他一眼。 ……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秀芝。” “秀芝,我是犯过错误的人。” “犯过错误,我们以后不犯就是了。” 看着这两个学生的表演,丁老头突然发现,自已忘记给这两人打分了。 “我这人,注定是要在这劳动一辈子的。” “一辈子有什么不好,我陪你在这劳动。”刘红梅真的进入了角色,说这话,她的脸都红了。 “那,你太可怜了。”…… 江浔只感觉自己的气在胸中直转,可怜时,他有意用了托气。 托气,就是语言声音停止时,气不能马上放松,轻轻托住,随着气息变化,用气把字吐出来。 丁延中的笑容收敛了,他想到了曹禺,想到了自已,想到了岁月……可惜,那时的自已没有遇到这样一个姑娘…… “我看出来了,我遇到个好人……”刘红梅眼神清澄,坚定地看着江浔。 “是吗?”江浔满眼复杂的目光看着刘红梅,此时他不再是唐茂昌,也不再是江浔,他就是许灵均。 “老师,演完了。” 窗外,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丁延中猛地醒悟过来,这还在考试哪…… 唉,怎么这小伙子,挑的台词全是这种简短的高难度的,可是他又完成的那么好,这,是为了在我老头子跟前炫技?! “老师,您现场打分吧。” 老头子虽然下手狠,可是面容慈祥,学生在他跟前也敢说话,眼瞅着表演结束,先是一阵沉默,接着江珊就嚷了一句。 都知道老头的分数不高,可是她总感觉这个在大雨中背诵海燕的同学,一定能突破老头子的最高分。 这丁老头,从五十年代起,中戏历届学生,他台词课上的最高分只有六十八分! 丁延中不说话,是吗?这两字,说得太好了! 语速快,节奏强,用稍快一点的节奏用托气的方式,用气把字吐出来…… 气用到了,江浔脸上全是戏! 虽然节奏稍快,但是托气吐字,气息悠长,他,还是那个老x,一肚子悲愤现今却又平静面对生活的老x。 “丁老师,多少分?”胡军也绷不住了。 “你们说,多少分?”老头子一边笑着,一边打了一个分数。 几个同学抢上前去,江珊立马撒娇道,“老师你偏心。” “多少?”何冰挤在后面看不见,“说说,多少分,老师你可不能够不一视同仁……” “69分。” 唉! 众人齐叹一声,得,还是没超过七十分。 啊? 不过,这在丁老头这里创造了一个新的纪录,打破了自一九七二年以来的纪录! 什么纪录? 台词课得分不超过68分的纪录! …… 天下第一楼的第五次联排,曹禺先生终于带病参加了,演员们一气呵成,曹禺先生当场拍板,可以正式演出了。 至于年轻演的表演,他没有再看。 江浔感觉颇为遗憾,他想在这个舞台上,让曹禺先生再看一次他的表演,看看了是不是还是一个塌腰的演员。 可是,不能够了。 一九八八年六月初,天下第一楼正式登上了首都剧场的舞台。 一时间,满城说烤鸭子,媒体盛赞第一楼。 人艺每天的票都不够卖,往往早上开票,不到半小时,热情的北平市民就把票全抢光了。 从六月初到六月底,北平人艺的天下第一楼连演三十场! 演员们都已经疲乏了,可热情的北平市民仍然希望在首都剧场的舞台上看到这出戏。 “这样,让青年演员上场……”曹禺亲自给夏淳打了电话,“也称称这些青年演员的斤两,给他们过过筛子……” 夏淳明白他的意思,舞台就是考场,哪位年青演员表现好,后面就不用戳大杆了,直接有台词,或者直接当主角…… 第16章 菜心,菜叶,菜根 此时的人艺,不仅面临剧本荒,还面临演员荒,不是老一代演员不行,而是青年演员青黄不接,挑不起大梁来。 算起来,现在的青年演员当中,濮存晰、杨立新、宋丹丹都有站在舞台上,在影视剧中也有影响,可是再往后,八五班学员都还没成材,八七班学员还没过甄别期。 院里对青年演员很是渴求,这也是夏淳导演破格提拔江浔进入b组演出队伍的原因之一。 “演出,上台,就看他们平时的功底,但是,你说票价定多少?” 这种小事,本来到不了于是之和夏淳这里,可是这是b组青年演员第一次登台,这在以前没有先例。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都认为青年演员的票价是得定得低点,这样对得起观众,可是人艺的牌子在这儿摆着哪,定低了也不成,这不是砸自己的牌子吗? “三块?”夏淳斟酌道。 原本谭宗尧、林连坤等老演员,一张票是五块钱,降低两块钱,夏淳感觉可以。 “我的意思是,票价高了,卖不出去的话,也打击青年演员的自信心。” “嗯,我是担心塌腰……”于是之看着夏淳。 二人同时都想到了江浔,曹禺院长的点评就在前些日子,他们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要不还是让老修上?”院里售票处的负责人提议。 可是于是之和夏淳都没答话,虽然是b角,可是付出了与a角同样的辛苦,表现也可圈可点。 最后一个月,近“三班倒”式的联排,让他累得爬不起身来,还有,杂活儿累活儿一样也不少干,如果不给他上台表演的机会,他们心里都感觉不落忍,有点对不住这个孩子。 “他一直在练台词呢,苏民手把手地教……”夏淳咳嗽一声,可是最后到底没有在台上看到江浔的表演,他心里拿不准,“要不定两块吧……” 三块钱的票价凭空又减去一块钱,这一块钱全都是因为不放心江浔。 “是不是还高了点……”于是之院里的工作繁忙,他一直没有看得上江浔的联排。 最近沪上汇文报的高级记者唐斯复一直在联系他,上海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和汇文报社,有意邀请人艺到上海演出。 能站在上海这个大码头上,一直是于是之的夙愿。 “一块五吧。”于是之最后拍板,夏淳导演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就站在窗子前,看着初夏的风摇动着窗前的树木,“今晚,就看他们有没有资格请观众买票了……” …… 消息传达到b组演出队,没有人乐,也没有人笑,大家脸上都绷着,绷得紧紧的。 “我说,你们几位倒是说话啊,表個态,杨立新,岳秀清,从你们俩开始……”顾威副导演原本以为,能上舞台表演,这帮青年演员肯定会欢天喜地,明朗天终于来了,演员们好喜欢…… 可是,没成想是这么一个局面。 这二人,他们在戏里一个演卢孟实,一个演卢孟实的相好玉雏,两人是b组演出队伍实打实的主角。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杨立新嘴角紧绷地表态,“今晚,好好表演,不辜负院领导和导演对我们的信任。” 岳秀清也说得很简短,她现在是院里重点培养的大青衣,自打罗历歌、王姬去了美国,青年女演员也是奇缺。 顾威副导演走了。 他一走,这些青年演员就活跃开了,谁不激动,不激动那是假的,演员们哪有不盼望走上舞台成为名角的。 “这事啊,我早听说了,老演员们每张票是五块钱,咱们每张票是一块五,里外里差着三块五毛钱哪……” 哦,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吴刚,听着他的小道消息。 “每张票差这一块五毛钱,还不是因为……”他四处搜寻着江浔,可是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你们知道吗,夏淳导演心里也很窝火,咱们的大少爷这次演不好,再塌腰,就得走人。” “他跟立新搭不上戏,台词功夫差得远……”另一位年轻演员马上附和道。 “当时,不就是因为会唱几句京戏才进的演出队吗,这是话剧,不是京戏,这是人艺,不是京剧院!” “福子,你这么背后议论你的主子,小心伱主子不赏你饭吃。”丁志诚一脸慵懒地靠在窗前,他不是b组的演员,这事儿跟他没关系,可是忍不住替江浔拔份,“背后议主,可是奴才的大忌。” “滚蛋。”吴刚笑着回了一句,两人打闹惯了,“咱们人艺不是有一棵菜精神吗,有菜心就有菜叶,有主角就有配角,不能光主角演得好,配角差,不能光菜心香,菜叶不香……” “那江浔是菜叶?”有演员笑着问道。 “菜根。”吴刚直接道,“这次演不好,这辈子甭想再踏上人艺的舞台……” 他说不下去了,镜子里,他看到江浔推门进来。 “侯场,化妆,别让观众等着我们。”江浔说完,径自走了。 “是,少爷。”吴刚有些心虚,主动回应江浔。他也站了起来,也准备朝外走,丁志诚不禁乐喽,看着吴刚低眉顺眼的样子,跟唐茂昌的跟包福子没什么两样。 “侍候好你主子。”他笑着在身后喊了一句。 哎,吴刚看看大伙,自己怎么这么听话,不过,刚才镜子里那就是大少爷啊,自己这是演顺了,进入角色太深? “嗯,我看浔子的大少爷有点意思了,”杨立新到底岁数大些,阅历丰富,演出时间也长,江浔刚才这一句话,说得真象那么回事,“塌腰?谁塌腰还两说呢。” 晚上七点,所有演员化妆结束,按照人艺的规矩,都静静地候场。 “浔子……” 一连叫了三遍,江浔才扭过头,他一看八七班的同学全来了。 不过,这次何冰学聪明了,不大声喊了,改成小声递悄悄话了。 “我们看到你的名字了,加油!” 哦,我的名字? 江浔感觉有种酸辣的东西直冲喉头,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今天不管演出什么剧目,人艺都会在大槐树下的玻璃橱窗里,贴上剧目,贴上导演、演员甚至剧务、场记……的名单。 今天,他江浔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人艺的大槐树下。 今天,他不是那个藏在幕后的b角,而是有名有姓的—— 演员! …… 钟声响起,剧场里瞬间安静下来。 人艺的钟声有一种魔力,它会让演员进入角色,让观众进入戏剧。 第17章 幸福在哪里 人艺青年版天下第一楼的序幕已经拉开。 “您瞧这街面上多热闹啊……” “头一天啊,皇上一连下了九道圣谕,让黎元洪退位,他竟敢拒不受命,我们家老爷子参了他一本……” …… 真的是一棵菜精神,每个人真的也拿出了自己的全挂子本事,台下的人看得津津有味,台上的人也演得张弛有度。 场边,于是之、夏淳都在看着,这时他们手心才松开了。 “您瞧我,这一手心全是汗。”于是之总算放心了,青年演员演得不错,看来就得真刀真枪地磨,他打眼四处瞅着,瞅着那个年轻的“塌腰”演员。 如果他能挺起腰杆子,今天这出戏就成了! “得,该你上场了。”顾威副导演走到江浔跟前,“小江,别紧张,演出你原来的水平就行,其他演员……你没有必要跟他们比较,他们都比你岁数大……”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江浔一边给自己整理行头,一边道,“顾导,我不跟任何人比,我只跟自己比,今晚,没有江浔,只有唐茂昌,只有大少爷。” 前面,他已经明白过来,唐茂昌这人会唱京戏不假,可是这是舞台,京戏是次要的,表演才是重要的。 江浔静静地站在台边,听着杨立新在台上的台词。 他已经先一步上场,自己跟这个院里最成熟稳重的年轻演员上来就是对手戏! 顾威导演再没说话,可是江浔突然又走到吴刚身边,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唬得吴刚还以为他要干什么。 嗯,小江,好象一晚上变得不一样了,哪儿不一样,顾威导演一时还真说不出来。 好在,舞台上见真的。 是骡子是马,待会儿见分晓。 演得好,你就是角,演得不好,大概以后不会有人再象夏导给他机会了…… …… 江浔缓缓走向舞台,不成想,突然间,他就看到了苏民。 苏民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江浔就继续往前走着,哦,台下黑乎乎的一片,就像一個大黑窟窿,窟窿里一千多个观众都在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全世界只剩下脚下的一块儿地是亮的。 他突然有点哆嗦,是真的打了个寒颤。 六月天里打了个寒颤。 “孩子,去吧!安全、勇敢地站在那儿。”身后,苏民的声音缓缓传来,这让江浔起伏澎湃的心里慢慢踏实起来。 “哎,您那是云遮月的嗓子,调门低点好……”杨立新版的卢孟实跟江浔版的唐茂昌套着近乎。 “哎呀,您跟余老板说的一样啊。”江浔起初还有些不自然,可是演着演着就放开了,他把扇子重重地在手里一敲,这动作是临时加上的,排练时并没有。 嗯,夏导暗自赞了一句,这孩子演顺了! “下礼拜,下礼拜我有一出探母,我给您留座……”他又兴奋地重重快速地敲了两下扇子。 又敲了一下扇子,于是这也笑了,这孩子的表演变得自然,肢体动作,面部表情都很圆融,细节尤其到位,这是一个少爷让人奉承后搔到痒处应有的样子! 虽然只有几句台词,但字正腔圆,把一个大少爷的气度也表现得恰到火侯! “小江的台词,……我都感觉不是他了。”于是之碰碰夏淳,这么快的语速,台词的节奏很快,但是依然吐字清晰,气韵十足。 “我的学生!”站在一旁的苏民笑道。 夏淳导演和于是之就无奈地互相看看,这老苏,退休了,就这样护犊子了?以前几届学员班也没看到他这样! …… 演出还在继续。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至大街前,未先开言我心内惨,过路的君子听我言……” 胡琴一响,满宫满调的小嗓一唱,观众席立马安静下来。 “这,是真唱?”一个老头问身旁的爱人。 “伱研究数学研究呆了,话剧演员唱京剧?”中年女人仔细听着,听着不象是假的,她也满脸的狐疑,可是跟其他观众一样,再听听,再听听,还真是这个年轻的演员在唱。 想象不到一个年轻的话剧演员能在台上唱京剧,还能反串! “这不是录音,真不是录音!”中年女人喃喃自语。 “这孩子,唱得真好……别说,我喜欢听这孩子的戏……”老头竟然慢慢打上了拍子。 当观众们听明白了不是录音,是现场真唱的之后,掌声立马响彻了首都剧场。 这孩子,再这样下去,真的得改行唱京戏了。 掌声中,苏民此时已经全无忧虑,他哼着京戏走到休息室喝口水,自己也唱起来,不过他改了词,“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江浔成功劳……一更鼓,战饭造……” …… 第三幕,慢慢临近尾声。 玉雏上场,送上卢孟实打好还没来得及挂上的对联。 “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只三间老屋,时宜明月时宜风。”江浔手指对联,抑扬顿挫念道。 “还缺一横批,没有不散的宴席。” 宴席终于结束,大幕缓缓拉上。 幕后,夏淳导演带着所有的年轻演员又一齐走上舞台,一起谢幕。 当大幕缓缓缓缓拉开,江浔惊奇地发现,几乎所有的观众都站了起来。 哗—— 如潮的掌声与欢呼中,于是之终于长舒一口气,明天,他可以自豪地跟曹禺先生说,我们的青年演员也可以自豪地跟观众说——请您买票! 他们的表演也值这个票价,甚至可以更高! 哗—— 掌声仍不停歇,于是之也大声地告诉工作人员,“晚上的加餐加啤酒汽水,好好犒劳一下青年演员们。” “院长,人艺班的学生一直在后台守着呢。”院办的人笑着说道。 “让他们一起,他们也是人艺的人,一起,都到食堂,我和夏导要敬一敬这些年轻人!”于是之高兴道,“那个叫江浔的,特能吃,你们多给他准备一点……” …… 人艺的食堂和传达室是通在一块的,当整个传达室和食堂站满人的时候,于是之和夏淳就捧着一杯啤酒,亲自挨桌去敬,其实桌子上不过是一盆面条,还有炸酱,配着胡萝卜黄瓜丝。 “祝贺,祝贺,立新,你的卢孟实有那神韵了……” “吴刚,孟四爷演得好,福子演得也好,两个角色都好……” 轮到江浔了,江浔却没有听到于是之的表扬。 “小江,第一次在人艺的舞台上,有什么感受?”于是之看着江浔手里的汽水。 “感受嘛,”江浔笑了,“就两字,幸福。” 哦,幸福? 第一次听到站在舞台上很幸福的,这让于是之心里一动。 “表演时,我就像手中有线牵着剧场中的所有观众,我手一紧,观众就哭了,手一松,观众就笑了。作为演员,那种感觉真是太幸福了,太过瘾了。”江浔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汽水。 哦,大家哗然而笑。 可是于是之没有笑,他看着年轻的江浔,这孩子,将来一定要到人艺来! …… 夜色已深。 借了院里老演员的自行车,八七班骑行在回中戏的路上。 灯光昏黄,树影婆娑,也不知是谁起了一句,“幸福在哪里,朋友我告诉你。” “它不在柳荫下,也不在温室里……”何冰就接口唱了起来。 “它在辛勤的工作中,它在艰苦的劳动里……”江浔的嗓音在夏夜里回荡,“啊!幸福就在你晶莹的汗水里!” 第18章 奖金 北平人艺青年演员演出成功,并没有在曹禺先生那里引起多大的反响,他甚至不记得他点评的那个青年演员,当然,也就不知道那个青年演员起早贪黑努力了几个月…… 可是,这些日子,黄宗江、萧乾、黄苗子、叶嘉莹……等文化界名流,都去看了天下第一楼,也都写了文章。 “陈景润先生也去了……”秘书把今天的报纸拿过来的时候,特意指给曹禺看,“也写了文章。” 数学与话剧毕竟相隔太远,曹禺也感兴趣,这位蜚声国内外的数学大家究竟怎么样看待人艺的戏,这位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数学大家怎么样看待天下第一楼。 “……我特别感兴趣的是这场大戏里扮演大少爷的青年演员,他的京戏唱得真好,听说他为这场大戏,苦练了几個月的京戏,我都以为那是真的京剧演员……” “我的不少老朋友也去看了这场戏,听说有京剧表演艺术家纷纷到人艺打听,这是哪来的好苗子……” 哦,曹禺先生想起来了,那个自己评论塌腰的年青演员。 他想见一见他了,“让他过来?”秘书请示道。 “不必了,后面再说吧。”曹禺先生又看一眼报纸,轻轻地放下。 …… 付出努力,就会有回报。 今天,夏淳导演召开了一次阶段性总结会,也布置了下一阶段演出任务,天下第一楼这出戏要继续演,初步定下要先演六十场。 连演六十场,在人艺历史上也是了不起的。 趁着高兴,夏导也协调院里,一股脑地把大家的奖金和加班补贴都发了。 哦,这才是让大家最高兴的。 “小浔子,高兴吧,当学生就有演出费拿,我们当时可没有你的待遇。”几个月相处下来,丁志诚这人没什么心计,人也局气,江浔感觉与他很对脾气。 “我啊,就演了一场,五毛。”江浔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不是还有加班费吗,还有排练的费用……”丁志诚帮他算着,我看也得有四五十块钱吧? 这么多? 江浔不敢想,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十几块钱,“不会吧,一共排了几个月啊……” 两人来到的时候,新老演员个个一脸喜色,在本子上签字、领钱、走人。 “看看,浔子能拿多少?”丁志诚挤上前去,主动替江浔询问着。 “江浔……”财会人员仔细地扒拉着名单,“院里没这个名字啊……” “怎么会没这个名字呢,夏淳导演亲自拍板的,”江浔没急,丁志诚先急了,“好好看看,是不是漏了?” 财会人员笑了,他看一眼江浔,这皇帝不急太监倒先急上了,“江浔是吧,中戏的,你的单子在这儿呢,你跟院里的演员不在一块。” 哦,多少钱? 丁志诚与江浔几乎同时凑过头去。 “七十九块五毛钱!” 怎么这么多?江浔都感觉不可思议。 “没错,”会计重新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拨了一遍,“排练补贴三十八块五,加班补贴十块五毛钱,演出费用五毛钱,奖金三十,一共是七十九块五毛,不到八十,江浔你有五毛钱吗,我给你八十整张…… 有,有,有…… 江浔就赶紧掏裤兜,把揉得皱巴巴的五毛钱递给会计,换来八张崭新的大团结,能把耳朵割破那种,江浔一时都舍不得折起来,就这样拿在手里扇着风。 这人民币的味道,很好闻。 哦,丁志诚总算也弄明白了。 院里为了奖励天下第一楼的演员,发了奖金。 奖金的发放也是有等级的,象林连坤、谭宗尧等台柱子,奖金是一百二十块钱。 其他老演员,一百块钱,杨立新等年轻演员中挑大梁的,是七十块钱。 丁志诚与吴刚都是五十块钱,最低的当属江浔,他没在正式的戏里演一角色,只能拿最低一档。 “浔子,这一下鸟枪换炮了,成了小财主了,请客吧。”丁志诚高兴地数着钞票,高兴地开着江浔的玩笑。 “走,门口的加州牛肉面大王……”江浔倒是真的高兴,这是重生以来自己的第一笔进项,值得跟丁哥一起庆祝。 “别,别……”丁志诚一听连连摆手,那地方,面条一块钱一碗,齁贵! “浔子,你是少爷啊,这点钱对伱来讲,小钱……”吴刚看着江浔手里的八张票子,有意揶揄道。 他们在人艺的第一年,还敢想奖金?能吃饱饭就算不错了。 “再说,您也不能爱钱,您得爱京戏啊,有了京戏,多少大洋都无所谓。” 这话让人不爱听,丁志诚有心替江浔出头,正巧夏淳导演过来,“剧里是少爷,剧外就是普通人。普通人靠工资吃饭,靠劳动生活,演出就要有奖金,这就是我们的政策,小江还有一笔钱没发。” 还有一笔? 夏淳导演不理会他们,直接对会计说,江浔还在道具车间帮忙,道具车间的师傅反响都不错,于院长按照师傅们的标准,又给江浔加了六块钱…… 八十五块五毛钱! ……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江浔很感谢夏淳导演,没有夏导,自己进不来人艺。 他先是去买了两包茉莉花茶,去了夏导家,可是夏导并没有收下他的茶叶,反倒是又把自己的家里的汽水让他带回两瓶去,不过,夏导对江浔的到来很满意,中午还特意留了他吃饭。 接着,他又到了苏民家。 老师家里已经熟门熟路,把茶叶放下他连门也没进,他生怕老师不收,只能匆匆而逃。 “江浔,昨天的茶叶是你放家门口的吧,连声招呼都不打?到了饭点你连口饭都不吃?”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濮存晰也来了,他有时间就来旁听,也算弥补没有上过大学的遗憾。 被师兄识破,江浔也不尴尬,濮存晰却要掏出钱来给他,他死活不收,濮存晰也感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不好,只能把钱收回去,后面再说。 “明天,我就要去上海了。” 哦? “去上海拍电影,谢晋导演的电影,最后的贵族,白先勇的本子,对了,林青霞也要出演。”濮存晰笑道,他正是三十岁的年纪,身上同样有种儒雅的气息。 “那师哥,放假我去上海看你。”兜里有了钱,江浔感觉说话底气十足。 “行,我在上海等你,……浔子,院里也正筹备去上海的演出呢……”濮存晰笑道,“这事儿你别往外说,嗯,到时候我们上海见。” 两人说得亲热,让一众同学分外眼热。 “瞧,浔子跟苏老师另一个儿子似的……”何冰趴在桌上,小眼睛却瞟向窗外。 “你眼热你也去演天下第一楼去,”江珊拉着陈小艺,“浔子,明天给你个任务呗……” “啥任务?”江浔不明所以。 “明天到天安门城楼去玩,小艺还没去过天安门城楼呢,你,给我们当保镖,……请客。”江珊大大方方地笑道,眼睛又弯成两道月牙。 在这之前,江浔也从广播中得知,年初,天安门城楼就向普通民众开放了。 在国人心目中,天安门是一份特别的存在。 当三人起了个大早来到天安门城楼时,却被工作人员告知,八点才会开放。 然而,让江浔意外的是,门票点定价是内宾10元,外宾30元。 “十元啊!”江珊和陈小艺同时说道。 这个门票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可是天价,此时很多景点的门票都以分或者角为单位的。 以此时的工资水平,普通人一下子要拿出10元钱,确实比较艰难。 “走吧,听说今天民族文化宫拍卖,说不定还能捡漏……”江珊正跟陈小艺商量着,冷不丁发现江浔不见了。 “在这呢……”江浔手里高高地举着三张票,“掐菜,小尾巴,说你们俩呢,你们到底进不进去啊……” “得,少爷买票了。”江珊和陈小艺心里都是一暖,她都在看着江浔,这个肯为她们花十元买一张票的同学。 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满眼全是红红的大灯笼,黄黄的灯笼穗子触手可及。 看着眼前开阔的广场,陈小艺一下哭了,她趴在江浔肩膀上,抽噎道,“江浔,我记你一辈子,是你第一次带我到天安门城楼……” 第19章 插班生 七月底,中戏八七班的甄别期也算到头了。 有人留,有人走,有人喜,有人悲,江浔早被人艺内定,他的去留毫无悬念, 最让他担心的韩青和刘红梅也都留了下来,宿舍里的哥们一个没走,也都留了下来,这也算是大圆满了。 人艺大戏天下第一楼的第二轮演出已经接近尾声,江浔也没有得到再上台的机会,只能看着老演员们天天在台上演戏。 “浔子,帮我一忙,到火车站帮我接一人……”杨立新妆都化好了,急匆匆地把江浔扯到一边,“光忙着演戏了,我差点给忘了……” “谁啊?”江浔瞅着他从戏服里掏来掏去,看样子想找笔。 “我妹妹……”杨立新找不着笔,只能告诉江浔了,“晚上七点四十的火车……你可千万别忘了。” 他说着话就要往后台赶,江浔也不废话,转身就去接人,可是走到半道他才想起来,“杨哥,您倒是告诉我名字啊……要不,我接谁去啊!” …… 北平火车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人潮汹涌中,江浔举着一块大纸壳,纸壳上面就写了两个大字——徐帆。 她是江城话剧团的,当年杨立新在江城拍戏时认下了这个小妹妹,这不,班里有人被甄别离开了,杨立新就给这位小妹妹打电话,让她赶紧到北平来,“中戏和人艺合办的一個表演班,现在正好在招插班生,你赶紧来北平报名。” “同志,你是……” 凶猛的人潮中,江浔几次被挤到一边,所幸手里的牌子不倒,就在他一转身的功夫,一口江城普通话一个满脸胶原蛋白的江城妹子就站在了他面前。 “徐帆同志是吧,我是杨立新同志派来接你的,一路上辛苦了……”说完这话,徐帆笑了,江浔自已个也笑了,这哪象接站,倒象是地下党接头似的。 “同志,麻烦你了。”熙攘的人群中,徐帆却有些畏手畏脚,年仅十九岁的她,虽已是话剧团的演员,却是第一次来到北平,“您怎么称呼,您跟我哥是一个单位?” “我姓江。”江浔接过她的箱子,好嘛,他用力小了差点提不起来,也不知这江城妹子是怎么把这么沉的箱子提上火车的。 “江哥,我来……”徐帆见他吃力,主动要帮忙,却被江浔给支开了,如果让何冰那些人知道自已还不如一女生力气大,非被他们笑话死。 “吃饭了吗?”两人走出火车站,江浔看着徐帆脸色不好看,没精神,估计是累的,这得补充能量啊。 “我在火车上吃过了……”徐帆瞅他一眼小声道。 “火车上的饭哪算啊……”江浔瞅着街边,“卤煮吃吗?” 街边有一条很窄的小胡同,从外面看去,里面有几家搭裢火烧,还有几家卤煮,不知哪家是正宗。 江浔没办法,就找客人最多的那家。 一口硕大的锅,滚着火烧,大肠,小肠,肺头,师傅切开火烧,挑出一根大肠,肺头也切成块,放在一个大碗里。 “要香菜吗?”香菜,有些姑娘是不吃的。 “要。”徐帆望着热气腾腾的锅里,肺、肠、火烧都在老汤锅里煮烂。 “趁热,快吃吧。”江浔把碗推到她跟前。 徐帆看他一眼,几块火烧配着大肠,不一会儿她就出汗了,白皙的脸上这才显出一些红晕。 “你吃吗?”徐帆看来是真的饿了,火烧就下水吃到一半,却抬眼望着江浔。 “我晚上吃了三碗炸酱面,吃不下了。”江浔笑着,这些日子,除了到天安门玩,又请全宿舍吃了一顿肯德基,七块五毛钱的套餐何冰就吃了两份,他兜里的票子一下就没了,不过,眼前,他得让这姑娘吃饱。 看这样子,这姑娘有些贫血。 吃了半碗以后,徐帆吃得并不快,江浔看看外面的夜色,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零星小雨。 待他再看徐帆时,嚯,一碗卤煮火烧已经吃完了。 得,这姑娘还不好意思。 “服务员,再来两碗。” “我吃不下了……”徐帆似乎很认真地说道。 “没事,能吃多少算多少……到了北平,我们这儿的规矩是远客要连吃三碗卤煮。”江浔不由分说,又给她要了一碗。 “还有这样的说法?”徐帆半信半疑。 “有啊。”江浔笑着回应道,如果将来的话剧观众知道阮玲玉被自己带来吃卤煮火烧,观众会怎么想?“最好还要配两二锅头……” 店里的食客轰地笑起来,倒把徐帆闹了个满脸通红。 “小伙子,伱倒陪着吃啊,瞧把你对象给饿的……” “不是对象。”徐帆的脸突然红了,她看了一眼江浔,江浔也不解释,直接挥道,“服务员,结账。” 徐帆起身想要付款,可是哪能争得过江浔?见她还想争执,江浔笑了,“别争了,谁让我是你哥呢。” …… 把徐帆带回剧院,戏已经散了。 可是演员们都没有离开,大家看起来都很兴奋,“杨哥,又要发奖金?”江浔把徐帆带到杨立新跟前,“人,我给你带来了。” 徐帆亲热地就拉住了杨立新的胳膊,可又马上乖巧地说道,“江哥还带我吃了卤煮火烧。” “那让你破费了,”杨立新就笑了,他也是一脸兴奋,“浔子,我们要到上海演出了,刚刚,夏院刚刚宣布……” 上海演出? 算起来,这是北平人艺第二次上海演出,距离1961年上一次赴上海演出已经27年。 《茶馆》、《天下第一楼》、《狗儿爷涅槃》、《推销员之死》、《哗变》,五个很有影响的剧目,而北平人艺除个别行政人员和首都剧场部分工作人员留守,于是之、蓝天野、郑榕、英若诚、朱琳、林连坤、朱旭等一众大家,基本倾巢而出。 “我们b组……”江浔忙问道。 “一起去,”杨立新笑道,“一起去,不过,你大约一个多月不能上课了。” 上课? 徐帆瞪大眼睛,“您是老师?” “他哪是老师啊,他是中戏大一学生,现在在院里排戏,”杨立新很高兴,“将来,你们说不定是同学。” 同学? 徐帆又一次瞪大眼睛,这个中戏的学生,大一就能排戏?还要到上海演出? “看样子,你也不比我大啊……”徐帆盯着江浔,这一路上光叫人家哥了。 可是他还答应得那么痛快! 江浔没有注意到姑娘的小心思,他的热情全在上海演出这事上呢,“杨哥,苏民老师能让我去吗?” “怎么不能,刚才你没在,夏院让回去好好准备,下个礼拜,我们就出发,去上海。”杨立新重重地一拍江浔的肩膀。 第20章 悠悠岁月,长长的河 呜呜—— 红色的霞光中,一辆绿色的火车慢慢驶进上海火车站。 透过车窗望去,江浔看到,站台上已经站满上海文艺界名流,黄佐临、白杨、孙道临、袁雪芬,谢晋,张瑞芳……以及上海人艺、上海戏剧学院、上海滑稽剧团、沪剧团等单位代表,他们个个笑容满面,挥手致意。 火车上,蓝天野、英若诚,郑榕、朱琳等一众老前辈也隔着玻璃,笑着挥手。 当大家走出火车,马上就被眼前的巨大热情包围,看着蓝天野跟上海的同志热烈握手、拥抱,江浔提着箱子默默站到了一边。 人艺有传统,外出演出都是老小搭配,年轻人方便照顾这些老艺术家的生活。 蓝天野跟苏民是同学,来时苏民嘱咐他,让江浔跟蓝天野一块有个照应。 “你们知道人艺在上海有多受欢迎吗?”孙道临亲热地拉着蓝天野的手,“你们的戏票,抢都抢不着! 北平人民艺术剧院莅临上海,满城轰动。 就在人艺抵达上海之前,18天21场演出的4万张戏票不到一個上午预售一空,演出也安排在在上海最负盛名的长江剧场和美琪影剧院举行。 说起美琪影剧院,梅兰芳大师抗战胜利后复出,首次营业演出10天,就是在此举行,当时轰动上海滩。 就连下榻的地方主办方也颇费思量。 “申江饭店!” 江浔又怎么会不知道申江饭店,在上海,它是名扬全城,风绝代般的存在。 在这里,曾是阮玲玉、蝴蝶、姚莉和周璇等明星钟爱之地。著名歌曲“玫瑰玫瑰我爱你”便在此诞生,在这里,阮玲玉与上海滩大亨唐季珊跳完了最后一支舞…… 看来,上海人感觉只有这里,才最符合人艺的艺术气质? ……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下榻的申江饭店,江浔感觉上海文艺界人士几乎都来了,这就是京沪文艺界的大会师,整个会见现场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非常辉煌。 虽然旅途劳顿有些吃不消,可是孙道临要离开的时候,蓝天野还是坚持把他送到一楼。 大堂,一楼面包房新鲜的面包刚从生产车间送到饭店,还透着热气,江浔的目光就不在孙道临身上了。 眼看着人家谨慎的递上5角2分钱,再加一两粮票,换来了一根法棍,到手还是热腾腾的,一口下去,金黄酥脆的外皮里头,柔软而坚韧,估计满满都是小麦粉现烤出香气。 江浔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却拿不出一块钱来。 前世他就是个能花钱的主儿,现今仍改不了这个老毛病。 “麻烦给我来一只法棍。”正寻思间,蓝天野已经递过钱和粮票。 “蓝老师,您不吃?”江浔看着手里的面包,面包很香。 “我在火车上吃了一碗馄饨,不饿。”蓝天野笑道,“你就垫补一下,马上开饭了。” 看着蓝老师的背影,江浔大口咬了一口面包,面包很香。 他一边吃着一边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八十年代末的上海,穿着有时髦也有刻板,蓝色灰色已经不是这个年代的主色调,上海文艺界的女性穿着更是时尚大方。 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前时,江浔没注意到她,她却看到了江浔。 饶是在电视台这么多年,饶是从事多年艺术工作,看惯了各大艺术团体、艺术院校的俊男美女,这位戴眼镜的女人仍然恍了一下神。 远远看去,眼前这个小伙子的五官的比例很是协调,高挺的鼻梁,柔和的下颌线条,一双眼睛尤其黑白分明,看上去清澈而又深邃。 剑眉星目,眼神忧郁动人。 对,就是让人心动,这张脸,让人心动。 长得好看容易,但是让人心动很难。 哦,皮肤很白,白得让她合作过的女演员都黯然失色……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束光,或者说,自带光环! 她突然感觉周围没有声音了。 哦,她笑了,刚才自己走神了。 对,这样的容貌称得上惊鸿一瞥,众里寻他一眼就可以看到那种,这张脸绝对为银幕、荧屏而生,耐看、不挑角度。 可是这吃面包的样子,狼吞虎咽的……他吃得多香啊,女人又笑了。 …… 江浔吃完面包,回到房间,客人已经走了一拨,一位戴着眼镜的女人正坐在蓝天野老师对过。 “蓝老师,这部戏是我们上海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联合泰国正大集团香港综艺公司、中国华艺公司,一起摄制……” 哦,内地和香港的合拍片,江浔正在倒茶,冷不丁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他把茶水轻轻地放在那位女士跟前,那位女士笑着抬手以示感谢,却在抬起头的瞬间吃惊地看他一眼,这个小伙子也是人艺的演员? 人艺难得有这么帅气的演员! “你是全国影视十佳导演,还获过飞天、金鹰奖,这样,剧本我先看一下,尽快给你们答复,成不成就在上海演出结束之前,必有回音。”蓝天野对着这位戴茶色眼镜的女人说道。 江浔瞅了一眼茶几上的剧本,他心里一动,封神榜?哦,这位女人应该就是这部剧的导演郭信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部由中国内地与香江合拍的古装神话历史剧,也是第一部完整播出的《封神榜》。 全剧长36集,比《封神榜》短的大型古装电视连续剧,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拍摄的《红楼梦》用了三年,《西游记》用了六年。 《封神榜》与这两者相比,集数更长、规模更大,却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完成。 眼看着这位女导演起身告辞,蓝天野起身送客。 “蓝老师,我能在封神榜里演一个角色吗?”送客回来的空当,江浔插空问道。 中戏有规定,大二以前,学生是不准接戏的,大三开始,就是接戏,也要接有影响力的大戏。 算起来,上海台与齐鲁台、粤东台,都是地方电视台的佼佼者,这部戏也由内地和香江联合制作,真正算得上是有影响力的大戏。 嗯,这部戏今年筹备,明年拍摄,明年自己就上大三了,时间刚刚好。 蓝天野笑了,“我本来不主张年轻演员接戏……” 哦,江浔有些失望。 “肚子里五行八作,要有一肚子好货,才能演什么象什么,伱啊,还年轻,才十七岁吧,不能急躁,就先在人艺的舞台上磨吧。” 哦,江浔感觉自己肚子凉了。 “不过,演电视剧,也是一段人生经历,成与不成,都有好处。”蓝天野平静地看着江浔,“你现在还不是人艺的人,可以试试看,但是,要靠自已争取,机会来了也要好好把握住。” 哦,江浔的心一下热了起来。 “慢点,稳重点……”看着他转身就要去追郭信玲导演,蓝天野又在后面嘱咐着,象叮嘱自己的孩子,“不要急……” 可是等江浔追到大堂,追出大门,哪还看得见郭信玲导演的身影? 就在他失望地回到三楼,经过朱琳老师门口的时候,郭信玲导演正从里面告辞出来。 他面色一喜,郭信玲导演也看到了他,还主动伸出手来,“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 “您好,郭导,我送您下楼……”江浔强按住刚才跑得扑通直跳的心脏。 一路把郭导送到大堂送出门口,人少了起来,江浔才试探着问道,“郭导,我能在封神榜里面演一个角色吗?” 哦,是这样啊! 郭信玲对这样的自我推荐并不反感,可是这部剧明年春天就要开机,如果顺利的话,今年初冬以前也能开机,剧中所有的角色都已经敲定,蓝天野老师也是以前就联系过的,现在并没有角色能给江浔。 可是演员不管角色大小,都是人艺的演员,冲着人艺这块牌子,郭信玲导认真再次打量江浔。 剧组的演员,武王姬发、哪吒等角色都已敲定,金吒、木吒或者殷郊、殷洪之类的角色,也都定好。 “伯邑考……”看着江浔,郭信玲导演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角色,封神演义中西伯侯的长子,书中对他的描写是丰姿都雅,目秀眉清,唇红齿白,言语温柔。 妲己偷看伯邑考时,只觉得他面如满月,丰姿俊雅,仪表非俗,风情动人。 且伯邑考也是一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就是伯邑考吗? 郭信玲导演感觉江浔饰演伯邑考最是合适不过,可是广电局和台里的领导早已定下,这个角色要用香江演员! “对不起,没有你合适的角色。”郭信玲导演有些遗憾,她不想让江浔去演一些末流角色,那样的话,她会感觉伯邑考去演什么金吒木吒,去演什么殷郊殷洪,实在太委曲他了。 她看看四周,嗯,一个个进进出出的女人,有意无意都会看一眼这个小伙子。 要知道,八十年代,青年男女的交往仍然是含蓄而羞涩,但此刻,所有女性的目光都在看向他。 大胆的,直接的,毫不掩饰的! “郭导,这些日子我就在上海,剧组的演员如果哪位来不了,我可以顶缺,您通知一声,我马上就过去找您报到……如果您感觉不合适,我还是回来演我的话剧……” 封神演义被称为第五部名著,在一九八八年电视剧和电影都匮乏的年份,这绝对是一个好机会。 江浔其实已经感觉到了郭导的强势,他的姿态要低,要更低,才能打动这位女导演。 郭导倒也没有立即拒绝,也没有什么许诺,听着小伙子讲着自已会唱京戏,演了天下第一楼里的大少爷,还是苏民的学生,夏淳导演亲自调教,曹禺先生亲自点评,她就心动了。 “导演,我可以不要稿费,只求演戏。”江浔见郭导还是沉默,就又加了一句。 此时的片酬还不叫片酬,叫稿费,是文艺工作者正规正常的合法收入。 一听这话,郭导就笑了,上海台还差几个稿费? 她看着江浔若有所思,对了,剧组为伯邑考这个角色联系了汤镇业,那位香江五虎将,可是他回复没有时间,伯邑考,可以让这个小伙子来试试妆。 她再一次看向江浔,这个帅气小伙子,真是与众不同。 不过,他体型修长,身板挺括,穿起古代的服装,应该真的好看。 “这样吧,”郭信玲导演略一考虑,“哪天你到上海电影制片厂来,具体时间我们会通知你……” 第21章 美男子 公交车晃晃悠悠在城市中穿行。 一九八八年的上海,还是一个很朴素的城市,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也没有拥挤的街道和人群。 江浔看着窗外,迎面驶来的公交车上,上海电视节的宣传海报和人艺《天下第一楼》的演出海报,都很醒目。 二十号下午,上海领导在小礼堂接见北平人艺赴上海演出团的主要领导,晚上七点半,本次赴上海演出的第一场话剧《天下第一楼》上演。 昨天,江浔也接到了郭信玲导演托人传话,邀请他到上影厂试一下妆。 上辈子,试过很多次妆,可是都没有这次来的让人激动。嗯,既然是上门作客,那就不能空手上门。 上影厂在xh区的溪漕路上,江浔就在不远处的木鲁齐乌路下了车,他想给这位女导演带点礼物。 可是此时抢购风从南刮到北,凭借着这身高这劲头,江浔才好不容易抢到一条纱巾,对,没错,是一个男人抢到一个女人的纱巾。 其实在八十年代,好多明星照都喜欢配一条纱巾,她们的纱巾“万紫千红”,争妍斗艳,把单调的时代装扮的更加美丽。 上海电影制片厂,江浔印象中带纱巾的女明星很多,陈冲,张瑜,龚雪……看着眼前轩敞的大门,江浔没来由生出几分激动。 前世今生,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厂区很大,从溪漕北路的1号门进,到斜土路的4号门出,要走十多分钟,初秋时节,除了几棵兀立的古树之外,没有特别的景致。 转了一圈,江浔很快到了上影厂黄楼的二楼。 “你需要先等一会儿,香江的演员也到了上海,今天参观摄影棚,顺带一起试一下妆……”郭信玲导演有些严肃。 江浔明白,试妆,就意味着有人上有人下,一個角色不可能两人饰演。 果然,郭导继续说道,“伯邑考这个角色,香江方面推荐的演员是汤镇宗,香江无线五虎将你听说过吧,他是汤镇业的哥哥……” 郭信玲导演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汤镇业推荐了自己的哥哥汤镇宗出演伯邑考这个角色,汤镇宗的剧照她看过,风流不及弟弟,容颜上却是不相上下。 此时,每一部香江电视剧在内地都可以掀起收视狂潮,普通的港星在内地人眼中就是天皇巨星。 汤镇宗风度儒雅,长相帅气,至于江浔,郭信玲导演看着走近来的江浔,她本来不想江浔再来,可是既然邀请已经发出,那依照她的个性,说话就是要讲信用的。 唉,权当是给伯邑考这个角色寻找一个b角吧,或者说候补。 “导演,来得匆忙,也没有给您带什么礼物,后面补上。” 接过江浔的丝巾,郭信玲导演笑了。 “小江,今年多大?”当得知小伙子该上大二时,她着实有些惊讶,大二的学生,人情世故就这样成熟了,“这样,你先坐,我去跟上影厂的领导对接一下。” 江浔看着郭导的背影,嗯,上一世,封神榜中的伯邑考确实是由汤镇宗饰演的,他也凭借这部剧打开了在内地的知名度。 他又打量着眼前的五号摄影棚,这个上影厂最著名的摄影棚,这里已经完全改造成一个神话的世界,高大的花岗石立柱,古朴的青铜巨兽,都昭着这是一个神话的世界。 可是神话不能当饭吃,直到肚子咕咕叫,江浔才尴尬地发现,他好象被晾在这儿了,既不见香江演员的身影,郭导好象也把他给忘了。 一位工作人员匆匆赶来,安排他在上影厂的食堂里用餐,等他到了上影的食堂的时候,大排骨已经卖完,只有免费的咸菜豆瓣汤,咸菜和豆瓣已经被人捞得残渣不剩,没办法,只好就着米饭喝了三碗豆瓣汤。 “小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吃糖,你,读过封神演义吗?” 郭信玲导演赶回来的时候,食堂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她手里拿了一盒糖,她坐在一根石柱旁边,很随意地问道。 如果江浔连原著也没看,就不用试妆了,直接打发走就是,“知道伯邑考这个人物吗?” 封神演义原著,大多数人没有看过,国人对封神的了解,相当大程度上来自于这部电视剧。 看着郭信玲导演审视的眼神,江浔接过糖盒,嗯,大白兔奶糖,吃进去,奶香味立即在嘴里融化开来。 “郭导,伯邑考这个人,历史上可能没有,但是原著在他身上寄托了一种愿望,简单地说就是古代的忠臣孝子,或者说是君子。 他生性敦厚仁爱,父亲因触怒纣王而被监禁,伯邑考为营救父亲,带了七香车、醒酒毡与白色猿猴三样异宝,献给纣王……这是孝!” 面对妲己的引诱,他不为所动,这是忠。 “对,你继续说,如果是伱,怎么来塑造伯邑考?”郭信玲眼睛一亮,鼓励道。 “表现他的情义,有情有义,也无情无义。”江浔解释道,“伯邑考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要表现出他对父亲的情义,对兄弟的情义,对君王的情义……当然,还有面对妲己时的无情,看破昏君时的无义……” 咝—— 郭信玲导演的手一抖,欣赏变成了惊讶,“嘿,小伙子,你研究过这个人物?” “嗯,平时喜欢读书。” 郭导就这样看着江浔,连糖也忘了吃,这个小伙子跟她自己想一块去了。 其实,她对这个人物是喜爱的,内地和香江的编剧对这个人物也是喜爱的,要不,剧本由五十六集压缩成三十六集,伯邑考的戏份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到了五集。 “难得,难得,真是难得。”郭信玲导演又把糖盒递给江浔,“吃糖。”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看江浔真的是越来越满意,可是他到底没有演过电视剧,也没有拍过电影,还只是一个b角,她心里还是拿不准。 她正要再问,工作人员过来提醒她,香江演员到了。 …… 香江演员总共四人,穿着打扮很是时髦,可是有人傲慢,有人矜持,有人左顾右盼,不断张望,这几人中,江浔一眼就认出了汤镇宗。 有时你不得不承认,帅哥有很多种,但是集帅气,儒雅,沉稳于一身的不多见,彬彬有礼更是招人喜欢。 眼看着汤镇宗不断与大家问好,普通话虽然生疏得厉害,可是脸上的笑容一下拉近了与大家的距离。 “你好……北平人艺江浔。”江浔主动介绍自己。 “你好……”,汤镇宗的普通话很不灵光,一口粤语需要人翻译,但上辈子跑了那么多剧组的江浔,听得明白。 其他香江演员却不象他这样,根本没有把内地人放在眼里,甚至饰演赵公明的演员试妆坚持不粘胡子,汤镇宗就温和地劝导。 这让郭信玲导演对眼前这位帅哥好感激增,内地和香江,文化和生活习惯存在巨大差异,以后要在一起工作一年多时间,免不了磕磕碰碰,如果有汤镇宗这样的演员在的话,在剧组里,他能帮助做香江演员的工作。 “我先生也在香江工作,”郭信玲导演喜笑颜开,她的丈夫原是舰长,后去香江经商,“拍完这部电视剧我也要去香江生活……” 江浔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放进自己嘴里。 瞧,人家越说越近,倒象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自己站在这里就象是一外人。 他看看四周,嗯,五号摄影棚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张瑜,龚雪,方舒……哦,上影厂的年青女演员全来了吗? 江浔又剥开一块大白兔奶糖,可是没有人看他,大家的目光也全都在这些香江演员身上。 “汤镇宗,听说是汤镇业的哥哥?真的很帅,比郭凯敏还帅……”郭凯敏是上影厂重点培养的青年演员,也是这个时代的白马王子。 “对啊,当然要是美男子,妲己这个狐狸精,见到伯邑考的第一眼后,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他,长得不帅的男人妲己也看不上啊……” …… 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青年男演员,上影厂的女演员眼光很是挑剔,江浔一时无语。 他感觉自己笼罩在汤镇宗的光环之下,没有人注意到他。 化妆师拿来服装,服装却并不是后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古罗马式的服装,倒象是宋代明朝的长袍大袖,质地也很是质朴,有种古朴粗犷的原始风格。 江浔隐约有印象,《封神榜》光是服装就改了7版,最后才定稿。 哦,大光明造型? 江浔瞅一眼化妆师手里的头发的样图,这也不是原来戴发箍的样式。 这种造型对演员五官、脸型、发型、发际线等有着极高的要求,没有了头发的修饰,五官的优缺点、三庭五眼的比例,甚至连发际线形状和颅顶高度都完全暴露在视线之下。 可以说,将整张脸赤裸裸地呈现出来,让众人以最挑剔的眼光来品评。 也可以说,大光明造型是最检验演员颜值的杀手锏! 敢梳“大光明”,才是美男子! …… 上影厂的化妆师妆化起来很快,当汤镇宗率先走过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没有人喊好,也没有人说话,汤镇宗脸上没有瑕疵,扮相飘逸潇洒,一举一动都有世家公子的模样。 好久好久,众多女演员的目光有的还在汤镇宗身上留恋,有的则慢慢别转过去,可是只要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江浔,都是眼睛一亮。 江浔一袭宽袍大袖,神采飞扬,俊朗明秀,大光明造型的脸庞,陡地凭添无限气韵,那是一种英气,少年的英武之气。 郭信玲导演的眼睛也是一亮,对于有些演员而言,头上的额外修饰会显得累赘,清爽最具本色的大光明反而更能凸显容貌,且自带高级感。 江浔为大光明而生,人如其名,自带气质。 一个个上影女演员目光反复在汤镇宗与江浔身上比较,一个个女人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小火苗霍霍燃烧。 八十年代后期,社会风气已经开化许多,上影厂更是领先时代潮流,庐山恋成为银幕第一吻,上影厂的女演员也是大胆直接。 但最后,所有女性的目光都在投向江浔! 同样大胆的,直接的,毫不掩饰的!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郭信玲导演很是幽默。 “你很帅。”汤镇宗也在看着江浔,他主动走了过来,伸出手来。 这是惺惺相惜吗? 江浔笑了,他没有说话。 郭信玲导演也没有说话,她本来是想江浔当b角的,可是现在一不小心成了主角,从上影厂这些女演员的眼眸中就可得知。 “都不错,试戏吧。”她陡然下了决心,这个角色,不是非用香江演员不可。 第22章 一位真正的演员 那边,看着汤镇宗在准备试戏,几位香江演员脸上都很是不平。 香江的演员来到内地,所过之处,都是鲜花和掌声,现在让他们与内地一名年轻演员一起试戏竞争,他们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不尊重。 几位演员用粤语对汤镇宗说着什么,可是汤镇宗很是平和,并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去,这让大家对他印象更好。 “导演,我试一下这一段……” 他要试的是岐伯离去前,伯邑考送别父亲的一场戏,他不会说普通话,可是即使大家听不明白粤语,但那拳拳孝子之心让大家听着垂泪。 表演很是流畅,感情和节奏把握完美,郭信玲导演也暗暗竖起大拇指。 “那我就试这一段。”江浔要试的是伯邑考拒绝了妲己的引诱这段戏,伯邑考怒斥妲己,妲己恼羞成怒,撺掇纣王把伯邑考剁成了肉酱。 这出戏其实并不复杂,但江浔是存了小心思的,这场戏是最后的潮高部分,温文儒雅的伯邑考变成了愤怒的狮子,这样的反差,最考验演员的演技。 “这一段啊……”郭信玲导演很意外,这一段最考验演员功力,用力过度会演成神经质,情绪不到,就是隔靴搔痒,“龚雪,麻烦你来搭一下戏。” 江浔看向龚雪,她,曾和朱琳并列,被称为八十年代内地第一美人,坊间流传“北朱琳,南龚雪”,皆是此时的大众情人。 两人一个大气端庄,好似牡丹,国色天香,一个清丽秀美,犹如水仙,淡雅无双。 可惜龚雪退圈得太早,在拿到金鸡、百花双料影后后,她就被卷入一场风波之中…… 她与郭信玲导演不止合作过一次了,两人都是知根知底。 拿过剧本,抬头看一眼江浔,龚雪脸就先红了,这样的台词,很是露骨,她从没演过这样的角色。 可是,现在大家都在看着她,已是骑虎难下。 “准备好了吗?”还不等江浔回答,她就递过词来,“我说过了,你要是摘下蒙在眼睛上的手绢,就要杀头的,你一定要侍候我才能够赎罪。” 前面尽是虎狼般的台词,龚雪就挑了这一句开始,她的语气干巴巴的,这又不是自己演戏,用不着投入感情。 台词已经供上,下面就看江浔的发挥了。 “娘娘,我决不能做这样的事。” 哦,郭信玲导演不禁轻轻哦了一声,她眼中有些异样,江浔入戏很快,他的声音里竟有种金属的质感,表情也恰到好处,伯邑考的那种委曲,愤懑、坚决也都表现出来。 再看外形,江浔是非常符合原著中伯邑考丰神俊朗的特点,他的身上原本有种英气,此时因为剧情突然焕发出的忧郁气质,这两种气质混搭,更增加了一份魅力。 “伯邑考我就是喜欢你……”龚雪脸上似乎认真起来,她没有办法不认真,在这样一位演员面前,她不能落在下风。 对,是演员,年轻的演员! 剧本中,此时龚雪的手臂应该揽住了江浔,江浔用力推开她。 可是此时龚雪离江浔几步远,却见江浔退后一步,立时满脸通红,他双目圆睁,怒视龚雪。 没有台词? 不,这是留白! 这样一停顿,此时无声胜有声,立时就让观众感觉到了爆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人艺的演员,果然是人艺的演员,郭信玲导演默默念道,人艺只有小角色没有小演员。 龚雪脸一红,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处于下风了…… 演了多少年的电影了,还不如一个人艺的年青演员? “你这失德行为,有败宫闱,丧失人伦道德,怎能母仪天下?” 声音愤怒,而且富有表现力,郭信玲导演暗自点了点头,只需要一句话,内行就可以把一個演员的台词功底看出个七七八八,现在她倒不担心江浔的表演了。 嗯,只这一句台词,伯邑考这个人物,就立起来了。 “你这死心眼,天堂有路伱不走,地狱无门你却行……” 龚雪的声音透着恶毒,哦,秦怡、方舒等女演员都在看着她,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龚雪吗? 龚雪是极为秀气的,笑起来也是明媚大方,同时有几分倔强,兼具清纯气质,美而不艳,非常舒服。 现在的龚雪眼睛扫视下方,浅浅抬起下颌,面部表情变化不多,可是眼睛里全是恨,全是恶,一个凶狠的古代美妇形象立马出来了。 “不错啊,把龚雪的情绪也给调动起来了。”郭信玲导演很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这才几句台词的功夫啊。 对,这就是优秀的演员,才能碰撞出戏剧的火花! “你这畜生,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龚雪的声音已是带了抽泣,“他色胆包天,想对我……” 凭心而论,龚雪的长相也有缺陷,上庭不够饱满,颧弓略宽,偶尔需要一些卷刘海修饰,但是鼻子高挺,眼睛又大又亮,流波光转,所以,她最善于用眼睛表达各种丰富的情感。 看她带着悲伤抬头,眼里噙着泪,明媚又忧伤。 其实,她哪怕是哭,也不是一种情绪,而是笑中带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郭信玲等人微微颔首,江浔也是暗自称赞,光是这一点,已经是后来很多女演员所欠缺的了,她们缺乏如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表演过于外放,也就少了中式美感,这也是古装剧被批审美降级的原因之一。 “我都想换女主角了……”郭信玲喃喃自语道。 大家却不说话,在场的上影剧团的演员也都在看着这位人艺的年轻演员,看他能否接得住戏。 “我死不足惜,忠名常在,孝节永存。我生不能看到你们万人剁尸,死后定为厉鬼,毁你魂魄!” 江浔最后表演的是伯邑考人生的高潮,也是这段剧情的高潮,在与纣王对峙交谈时的那种强硬的语气,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显得张力十足,几近绝望和愤怒的嘶吼。 可是江浔并不是用表情来表现,而是用语气来提升这种感觉。 其实这种用气发音的方法就是一种简单粗暴的勾人方法,也并不是特别高明的技巧,可是从江浔嘴里出来,让你感觉这就是角色在说话,而非演员在讲词! 这台词功底就是这么强悍! “声台形表俱佳,小江同志,你以前拍过电影或者电视剧?”郭信玲导演忍不住鼓掌,两人真的提供了一场可以进入教课书的对戏,“你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我真的没有拍过影视剧,我才上大二,学校规定,大二前不准拍戏。”江浔答道,“不过,明年我就上大三了,可以参加咱们封神榜的拍摄。” 大二? 郭信玲导演虽然一万个不相信,可是这是事实。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龚雪却自嘲地笑了,闹了半天,自已这个闻名全国的女明星跟一个大二的学生在对戏! 但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从台词,到表情,到动作,到环境的虚拟塑造感,估计那些演过两三部电影主角的人都没有这么厉害,就是演员剧团的一些演员,在江浔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如果大二的学生都演成这样,那要不了多久,电影界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呀! 一众演员议论纷纷,郭信玲导演心里却很平静。 人艺说戏比天大,说的不仅是表演,也是嘴里的台词功夫,你得不惜一切代价的去练习。 影视圈里习惯把演戏的分为两类,明星和演员,你仔细看看,只有演员才敢站在话剧舞台上,从来没听过哪个明星敢去演话剧,那是自己给自己蒙羞,自己砸自己招牌! 他,是一位真正的演员,年轻的优秀演员! “小江,”郭信玲导演看着江浔真是越看越爱,可是香江演员的角色,不是她定的,是台里定的,是市里定的,她沉吟半晌,“如果让你饰演别的角色,或者是主角,怎么样?” 第23章 平常心 哦,主角? 大家的眼前都是一亮,不管演电影还是演电视剧,谁不想当主角啊! 江浔笑道,“只要演得好,每个角色都是主角。” 哦,配角演得好,也可以盖过主角的风头! 这孩子就这么自信! 郭信玲导演笑了,“好吧,感谢大家参加今天的试妆,具体结果我们会通知大家,香江的同志,请工作人员送回酒店,好,今天就到这里。” 没有结果?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大家肉眼可见,如果扮相上江浔与汤镇宗还各有千秋的话,可是论表演,江浔力压汤镇宗一头。 但是,这是一部合拍片,商业片,香江方面总得有一个正正当当的角色吧,总得有一个戏份稍多一点的角色吧。 江浔一脸平静走过去,“谢谢郭导,感谢您,认识您很高兴……”江浔走上前去,伸过手去,郭信玲导演也很客气地伸手和他握手。 江浔又走到汤镇宗面前,一脸的真诚,伸出手来。 “小伙子不错,演技很扎实,人也懂礼数,心胸也很宽广。”眼见着他离开,郭信玲导演禁不住夸奖道, “就是穿得不多,明天气温就又下降了……”龚雪看着一身西装领带的江浔。 郭信玲导演她心里一动,转头对工作人员低语几声,工作人员出去一趟,很快手里抱着一件米色风衣,追上了江浔。 米色的风衣? 这是郭导给自己的爱人买的,原本想邮寄到香江去,眼见着江浔一直穿着一件单薄的西装,她动了恻隐之心。 风衣穿在江浔的身上,有些肥大,可是他個子很高,能撑得起来。 “演得不错。”一位戴眼镜的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五号棚,他看着江浔的背影,“嗯,古装扮相也不错,小伙子是哪个厂的?” …… 上海的秋天时节,树叶郁郁葱葱,气息却非常沉闷,房间里的被子似乎都能拧得出水来。 “完全为你深深入迷,柔情万缕倾你心底,万花开放谁最美丽,红尘独爱一枝玫瑰……” 百无聊赖,江浔坐在饭店房间的窗台上,缓缓吹着口琴,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 “小浔子,试戏试得怎么样?”蓝天野细听了一会口琴才走进房间,口琴婉转悠扬,为这个上海的黄昏中凭添了一丝韵味。 “还成,汤镇宗很优秀……”江浔笑道。 哦,蓝天野若有所思,他听郭信玲说起过香江演员的事儿,倒不是香江演员的演技有多好,可是现在艺术跟商业扯上边,香江演员总是吃香的。 “当演员也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平常心对待就好。”他拍拍江浔,“以后还有机会。” …… 进入九月,《哗变》在上海美琪大剧院演出,上海领导依然全程观看。 此间,上海媒体掀起了“北平人艺在向上海挑战”、“萝卜卖不出去别埋怨白菜多”的大讨论……整个国内的文艺界的目光都投向了上海,投向了这场南北戏剧界的大争论…… 今天,上海召开创作座谈会,邀请京沪两地的艺术家探讨繁荣文艺创作问题,上海领导及上海文艺界人士、人艺领导及主创人员全部出席。 下午5时半,上海领导将在sh市xx礼堂咖啡厅宴请人艺领导及主要艺术人员。 这就是在新中国文艺史上写下浓重一笔的南北戏剧界座谈会! 把蓝天野送上车,江浔正要回房间,冷不丁,口琴被人一把夺走,丁志诚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就出现在江浔面前,“走啊,别吹了,濮哥来了,我抓住吴刚请客呢……” “濮哥来了? 江浔大喜,这次院里上海演出,濮存晰没有参加,他在为谢晋导演的电影《最后的贵族》作准备,他在里面是男主角。 “濮哥来看看院里的老人,顺带着瞅瞅我们,走啊,哎,这是谁的风衣,天野老师的?不对,肯定不是,”丁志诚终于发现了江浔的风衣,“哦,料子不错啊,你从哪倒腾的,借我穿两天,嘿,别说,我穿上就是有范儿……” 在丁志诚撺掇下,吴刚架不住几个人人连损带埋汰,豁出去请这帮人下上海的馆子。 可是到了上海,濮存晰怎么会让吴刚请客,一行人兴冲冲来到一家上海本帮菜的饭店老正兴,濮存晰又请了最后的贵族剧组的潘虹、卢玲、肖雄等人作陪…… “快到深秋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一进老正兴的门,濮存晰就看到了江浔,把江浔介绍给这些演员,他摸了摸江浔身上的西装,“你应该带一件外套……” “唉,濮哥您可别说了,吴刚前阵子还给了小浔子一件呢子大衣,就洗了一水,就是新的,可是小浔子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吴刚的女朋友岳秀清也很喜欢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她笑着给江浔正了正领带,又恶作剧地用双手揉搓着江浔的脸,引来大家一片笑声。 濮存晰也笑了,他不再多说什么,招呼大家入席。 油爆河虾、草头圈子、清炒鳝糊、蟹粉虾仁、萝卜丝汆糟……全是上海本地的硬菜。 “吃吧吃吧,大家动筷子啊,这顿本来是吴刚请客,那我们就先给他记着,这么多好吃的,我是真饿了……”丁志诚夹起一块红烧肉填进嘴里。 “那就动筷子。”濮存晰笑道,他夹了一块红烧肉两只河虾放到江浔的碗里,“瘦了。” 江浔心里一动,迎面正看到濮存晰温暖的目光,就象自家大哥一般。 “他啊,是老吃不胖,在火车上,老丁的火腿肠,不知什么时候都让他吃完了,最后临下火车还要了两斤馄饨……”吴刚笑道,“我的饼干就别说了……” 江浔确实把吴刚的饼干都吃了,吴刚差点急了。 潘虹、卢玲几人,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就笑,小伙子音色清亮,长相清秀,气质清雅,可是没想到这么能吃。 “小浔子啊,他啊,敢情到上海来,一分钱没带,昨天不知到哪划拉了一件风衣,倍儿新……”丁志诚笑着举起酒杯,“来,我们敬一下上海最美丽的几位青年女演员……” 女人都是爱听恭维的,潘虹、肖雄、卢玲等人也笑着举起杯子。 “小浔子还在上大二,”濮存晰笑着又介绍道,“现在是院里的b角演员。” 哦,大家一笑,b角,只要不站在舞台上,不出现在摄影机前,不算演员的。 大二,估摸着能有十六七岁吧,要成为演员还早着哪。 可是卢玲若有所思看江浔一眼,她早早就接到了郭信玲导演的邀约,在封神榜中饰演姜皇后。 她对封神榜剧组也很关注,前两天,一位年轻的人艺演员力压香江演员,震动了上影演员剧团,这件事已经在上海文艺圈里悄悄传播…… 她不为人知地叹了口气,其实,两人在封神榜中,一个被纣王剁成了肉酱,一个被挖双眼受炮烙之刑,她倒对眼前的江浔很是感兴趣,可是她也听说了,找江浔饰演伯邑考似乎遇到了阻力…… 还不是这是一部合拍片,内地与香江联合制作,香江投资方提了要求的。 “人艺的演出,拯救了上海的话剧舞台……”潘虹很自然地把桌上的红烧肉挪到了江浔面前,“要不是拍电影,我们真要场场都到。” 濮存昕笑着举杯,“其实,人艺第一次来上海演出,还是六十年代,那次,我父亲也参加了演出……”他看一眼正低头吃肉的江浔,江浔立马抬起头,看着师哥。 “我当时在火车站接他,那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这次因为最后的贵族,也没有赶得,”他很是遗憾,“小浔子,我们去催催菜。” 江浔立时明白,这位师哥有话对他说。 “我听蓝老师说过了,”果然,濮存晰要讲的就是这件事,“香江来的是汤镇业的哥哥,他们的演员风头正盛,能跟他们同台竞技也是一种经历,没有必要多挂怀。” “我知道了,濮哥。”江浔感激地点头。 其实,在八七班,给他们授课的老师有两组,一般都轮换着教。只有江浔,一直都是苏泯老师亲自带。 平时也没少到苏老师家里改善生活,他拿濮存晰当自己亲哥一般。 “回北平后,争取先在院里戳大杆,好好磨,”濮存晰笑道,“我们人艺的演员,将来有的是戏演。” 他说的是实情,现在内地的不管电影还是电视剧组,挑选演员,第一时间都会想到人艺,比如西游、三国到处都是民艺的演员的身影…… 看他拿出二十块钱来,江浔急忙要推辞,濮存晰硬塞到他口袋里,“想吃什么买点什么,回去给同学带点东西……” “唉,濮哥,我可偷听老半天了,”丁志诚不知从哪一下冒了出来,“我也缺钱啊,每个月都不够花……” “你一个月三十块钱的工资,演出还有补助,”濮存晰笑道,“小浔子还是学生……这事,伱先别往外说……” “我知道,可是我刚才给小浔子卜了一卦,他今年流年不利,运势不佳,南方犯太岁,不宜演戏……哎呀,浔子,放手,别掐我脖子,我真急了……” 一行人打打闹闹回到下榻的申江饭店,蓝天野还没有回来,他就跟丁志诚在房间里闲聊。 “您是江浔同志吗,有人打电话找过你,说是上海电视台的。”服务员敲响房门,两人还在瞎闹。 上海电视台? 江浔忍不住心里乱跳,他看一眼电话旁边的丁志诚,他的嘴张得老大。 可是当他再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边却无人接听了。 这就样,到了晚上,他一直守在电话机旁,哪也没去。 可是没有人再打电话,就是他给电视台拨过去,那边也无人接听。 “会不会打错了,浔子,别空欢喜一场。”丁志诚前一句还在安慰,后一句就打击起江浔来,“我说吧,你今年流年不利……” 砰砰砰—— 房门突然被敲响,一位中年男人进来,“哪位是江浔同志?哦,我是上海电视台的,经台里领导和剧组同志们研究,伯邑考这个角色,决定由你来饰演,郭导说,明天让你到电视台去一趟……你们的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啊……” 这事就成了? 丁志诚一脸的惊讶,不用香江演员,用一个b角演员?还在上大二的b角演员! “对,就是要用江浔同志,”来人笑了,“我是这个剧的副导演,现透露一点,郭导很看重你,为了用你,她跟广电局领导的台里领导都拍了桌子,你可得好好干,明天到台里,就是跟你签合同……” 第24章 稿费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江浔感觉自已特能吃。 昨天的演出拖到了很晚,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早上起来出晨功,肚子就已经咕咕叫了。 虽然兜里没钱,可是心里也不慌,“丁哥,想吃羊角面包吗…” “想啊,吃去啊,还瞎琢磨什么啊……” 丁志诚的脾气是太合江浔的心意了,可是他看见丁志诚勾勾脚,脚上的运动鞋开帮了,露出了半个脚趾。 来到大堂,江浔要掏钱,可是丁志诚痛快地拍出一块钱来,也只买了一只法棍和一只羊角面包。 其实,他一个月不过三十块钱工资,演龙套一场是五毛钱,他也指着家里补助呢。 “没事,有哥一口吃的你就饿不着……”两人站在申江饭店门口,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嘿,别噎着,”丁志诚小心地看一眼周围,来来往往全是上海文艺界的大腕,“别象三天没吃饭似的,给咱们人艺丢人。” 看着江浔把最后一口面包放进嘴里,“别光吃啊,知道这叫什么面包吗,长棍,法式的。”他一脸得意地白话,“法式长棍。” “哦,”江浔长舒一口气,“神棍,中式的,”他笑着点点丁志诚,“中式神棍,您算算今天上海电视台跟我签一份什么样的合同?” 丁志诚一愣,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江浔在打趣他扮演算命先生,“嘿,小子,我好心请你吃面包,……你别跑,我抽你……我算你,今天肯定赔到姥姥家了!” …… 上海,南京东路627号,永安大楼,上海人也叫它“七重天”。 江浔抬起头,秋日的太阳很是明亮,眼前的这座18层黄褐色建筑,仿似散发着光芒。 “小阿弟,是这里吗?”丁志诚学着半生不熟的上海话,观看着四周。 此时的南京路,还没有改成步行街,也没有众多的“海漂者,打工者”到上海淘金,但南京路上依然是摩肩擦踵、人头攒动,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朋友,券有伐?” 江浔还没有回答,就凑过一个青年人,听不懂上海话的丁志诚一脸的蒙蔽,对方嘀咕几句,他就不耐烦地挥挥手,那意思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江浔是听得明白几句上海话的,在这里,耳边就会不时地响起这样的声音。 发出这样热情而迫切询问的人,上海人叫他们“打桩模子”。“打桩模子”,就是老上海所说的“黄牛”。 “是这里吗,不是说在上海电视台吗?”丁志诚看一眼江浔,江浔已经走进了七重天。 这18层楼的七重天大楼,并不是上海电视台一统天下。 五楼以上是电视台的地盘,五楼以下有两個大户:底楼和二楼是华侨商店,三、四楼是商业一局的文化用品采购供应站等单位。 “郭导打电话说是这里……”江浔看一眼琳琅满目的商店,走向电梯,“嗯,中午说是在电视台吃饭。” 其实,上海电视台在南京西路651号,而眼前这栋大楼里有上海电视台社教部和经济部,郭导拉起的剧组也在这里 两人踏上电梯,这是一部只达7楼的是老式电梯。 铁栅栏式的电梯门得用手拉开拉合,操作是手柄式的操纵杆。这部电梯里上上下下,宛如穿行在时空隧道…… “丁哥,其实我是穿越过来的……”江浔一脸的平静,任时光在脸上掠过。 “嗯,我也是,”丁志诚蛮不在乎,也不甘落后,“我是从二零零零年穿过来的,你呢?” “我是二零二三年。”江浔笑道。 “哦,伱比我还多活二十三年……” 老旧的电梯拉开,这是十六楼朝东的一个大房间,很是明亮,更让江浔惊奇的是,每间房间里都有电视机。 “小江同志,这里……”郭信玲导演亲自把他们迎了进去,里面还有两位演员,一位是剧中妲己的扮演者徐娅,另一位则是哪吒的扮演者何威,后来一部十六岁的花季,让他成为千万少男少女的偶像。 两人正在试服装,哦,此时,已经不是那种古代的宽袍大袖,都是罗马服装样式的戏服了。 “郭导,这是一点心意。”一见面,江浔递过一个相册。 这是院里的宣传人员拍的演出剧照,江浔找到一家照像店冲洗出来,挑选几张作成相册,其中一张是郭信玲看望老演员朱琳的照片。 “我很喜欢朱琳老师的蔡文姬,这张照片对我很有意义。”郭信玲导演细细地翻看着照片,都忘了徐娅与何威了。 两人也知趣,自己走了出去。 “这样,小江,今天麻烦你来,是想谈一下你的合同,”郭信玲导演先简单谈了一下上海广电局领导和上海电视台领导对江浔的肯定,“你对自己的稿费有什么想法吗?” 此时的内地,还没有什么片酬的说法,稿费就是片酬。 大体的行情,江浔前世就知道,比如新中国第一部电视剧,王扶林导演的《敌营十八年》,主角是八十元一集。 再比如《西游记》,拍摄周期长达六年,孙悟空的饰演者六小龄童也是绝对主演,可是他一集的片酬也才70块。 70块的价格已经是接近此时稿费的天花板了,而一般的演员稿费仅仅5块钱一集。 当然,也不排除个别情况,比如《西游记》中白龙马的饰演者王伯昭,仅拍3集就拿到了1500元的搞费。 同样是在封神榜中饰演土行孙的余华东,演了5集,就拿到了16000多元的稿费,每集3200多元。 在八十年代末,这无疑是天价稿费。 丁志诚不傻,突然有些后悔跟着江浔跑这一趟了,可是他没演过电视剧,也好奇江浔一集能拿多少钱。 “我们剧组需要在外地拍摄,因此也会有一些补助和津贴以及夜班费等其他收入,我看了,按照现在的剧本,你一共有五集的戏份,大部分都在上影厂拍摄,还有一集要出外景,我们选在武夷山拍摄,最后一集我们会选择深圳或者香港,这要看香港演员的时间……” 伯邑考的这个角色本来是香港人的,可是现在郭信玲又给不了江浔香港人的稿费。 “导演,我还是学生,不给也成。能进剧组也是您照顾我,稿费您看着定,我没意见。” 听着江浔的话,看一眼桌上的相册,郭信玲对眼前这个小伙子态度俞发好起来,努力上进,又会做人。 “这样吧,我们剧组的主演每集的稿费比其他剧组都高,”郭信玲很自信,“你的稿费就定在七十块钱一集,你看行吗?” 五七三百五! 江浔还没说话,丁志诚感觉自己的心狂跳起来,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块钱出头,这三百五十块钱,赶得上他一年的工资了! 哦,郭导不是说,还有补助加班费吗? “我们正常的吃饭补助是一天七块钱,但是七块钱是不够三顿饭的,领导就又提了三块……”郭信玲导演也不管丁志诚的想法,索性把话说透,“这样,你看行吗?” 还有什么行不行的,拍戏有钱赚,还能跟着去武夷山和深圳见一见世面,江浔看着合同,毫不犹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郭信玲导演也满意他的爽快,“对了,小江同志,台里考虑到你现在还是学生,生活困难,可以预支一部分稿费,你看,一百块钱够吗? 另外,伯邑考这个人的是丰神俊朗的,你的体型和脸颊稍微瘦了些,台领导特批了三十块钱的营养费……” 营养费? 天呐,还有这个说法?这是什么样的剧组?丁志诚立马想问,剧组还缺人吗? “中午我们食堂里吃大荤,我给你交了餐票,正好补一补身体……”郭信玲导演考虑得很周到,她还有工作要忙,就不陪江浔了。 …… 上海电视台的食堂其实也不是对外开放的,可是进来吃饭,是要自带粮票、钞票的…… 别说,今天食堂吃大荤,上海人把红烧肉和排骨叫作大荤,把肉片和肉丝叫作小荤。 食堂里的红烧肉烧得又酥又香,味道浓,菜底又清爽,却只要两角钱,很实惠的。 “别说,还真是那味儿……”丁志诚夹着一块红烧肉研究,“里面肯定放了老抽,料酒,盐,糖,葱,姜,浓油赤酱,咸甜兼具,这汤汁拌白米饭……” 江浔不作声看他一眼,又把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筷子又瞄准了下一块红烧肉。 “哎,人家上海电视台请客,你给哥留点,你不能让哥吃不饱吧……”丁志诚就是这么一白话的功夫,再低头时,江浔那份红烧肉吃了一半了,自己那份,江浔也下了筷子了。 “我以为你不吃呢……”江浔腆着脸笑道,“我就当一回好人,帮你消灭了它们……” “去,我别说了,”一把打掉江浔的筷子,丁志诚赶紧吃起红烧肉,“再说,一块肉也没了……” “哥,这儿还有炸带鱼呢……”江浔把一块带鱼放进丁志诚的碗里,透过玻璃,隐约能看到七重天的影子,他突然生起一个念头,走的时候,他要到华侨商店看一下。 他拍拍腰包,加上濮哥给的二十,里面有一百五十块钱,很厚实。 第25章 我的第一双耐克 上海华侨商店,是专为来上海的华侨和生活在上海的侨眷服务的综合性商店,也是全国最大规模的侨汇商店。 要想在商店购物,仅有人民币还是不行的,关键是要有侨汇券,没有券你连商店的门都进不去。 江浔走到华侨商店东侧,湖北中路、南京东路的路口,从一个“打桩模子”手里兑换了侨汇券。 丁志诚很快搞明白了,这些“打桩模子”从来消费的人手里收购多余的侨汇券,再转手卖给有需要的人,一进一出,赚0.2左右的差价。 “等等,等等,小浔子你还过不过日子了……” 眼见着江浔拿出一百二十块钱兑换了的侨汇券,他就忍不住了,前些日子刚花了八十,这意思,今天要把这一百二十块钱兑换的侨汇券全花了? 他自已个就太能花钱了,没想到又遇上一个比自已还能花钱的主儿! 江浔不言声,他出神地看着“打桩模子”们点钞票,绝对的潇洒有味道。 只见他们,两手的食指中指夹住一叠厚厚的票子,大拇指与食指配合联动,从上往下“唰唰”地一路数下来。 “得,走吧,丁哥。”江浔推一把丁志诚,笑着朝“打桩模子”挥挥手。 “这是什么人啊?”眼看着西装革履一身米色风衣的江浔昂然走入华侨商店,另一個“打桩模子”很好奇。 “有钱人。”刚才卖给江浔外汇券的“打桩模子”一扬手里的钞票,“年轻的阔佬。” 哦,周围的打桩模子一个个肃然起敬,有钱人,还这么年轻! …… 此时两位有钱人正对着商店里的商品咋舌。 黄金首饰、日用百货、家用电器、土特产和烟酒食品等近3000个品种,有的还实行侨汇优待价格。 此外,商店还有不少服务项目,如代购商品、戏票、车船和飞机票、代订筵席、旅游,还有代办墓穴等。 丁志诚不由感叹,炒到六十块钱一张的人艺的演出票在这里也能买得到,不过人艺上海行的闭幕演出,在这里已经到了九十八块钱。 江浔买了一些哈尔滨秋林公司的黑加仑、巧克力酒心糖和各式糖果,商店经营的烟、酒,品种更多,既有国内名贵产品,又有来自美国的香烟。 “两条万宝路,这样的一样一条。”江浔指指玻璃柜台下面的香烟。 万宝路香烟,软包的十一块,硬盒的十六块,丁志诚马上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 不过,他们这些人没烟抽的时候就蹭老一辈演员的烟,这次,抽得上万宝路,吴刚这些人得乐开花。 二楼以华丽的服装为主,最时髦的衣服、鞋子、化妆品,在这里都能找得到,看得到,摸得到。 柜台后面的服务员很自豪,“市面上有的商品,我们这里最好;市面上缺的商品,我们必须有;外国时兴的,我们也得有!” “有鞋吗,耐克!”江浔两根手指在柜台上面敲了敲,“两双。” 嚯,这下连服务员都惊讶了,不过,眼前的这位,西装革履,羊绒大衣,看来是一位归国华侨。 “有的,有的……” 丁志诚却知道眼前这位是冒牌货,前些日子在火车上还吃了二斤馄饨,连买一块钱面包的钱也没有,但他也知道,此时的耐克,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其实,八十年代中期耐克鞋出现在了国内的商场,此时bj的利生体育用品商店、东四人民市场都有售卖的。 但一双耐克鞋此时最便宜的也要百元左右,最贵二百多元,对于老百姓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上海华侨商店的耐克鞋比较便宜,服务员很快拿来两双耐克,这是在后世看来很普通的板鞋,白色皮面儿带蓝勾,但是这样一双鞋要六十块钱。 “多少钱?” 哦,丁志诚吓了一跳,他能想象到这里的价格,但价格还是脱离了他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不敢想象把两个月工资穿在两只脚上是什么感觉,一只脚一个月的工资,不过,那肯定很惬意。 “我要了……”江浔看一眼丁志诚脚上的运动鞋,都开胶裂帮了,“丁哥,换上吧。” 丁志诚嘴里说着不要,可是他的脚还是出卖了他,晕晕乎乎就穿上了这双耐克,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丁哥,你说,你穿着美国的耐克演一中国的神棍,是什么感觉?”江浔笑着打趣他。 丁志诚犹在云里雾里,直到看到服务员掩嘴偷笑,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神棍?我抽你……” 可是他真不舍得下这个手,他自己个就能花钱,现在遇到了一个比他还能花的,难不成他真的是穿越来的! 花钱不要命! …… 两人回到申江饭店已是下午了,今晚没有演出任务,难得大家都在。 “万宝路,美国烟?”看着江浔挨个发烟,吴刚的眼睛都直了,“嘿,耐克。”他一眼就瞅见了丁志诚脚上的蓝勾,“借我穿穿……” “人家的脚是四十四码的脚,你四十三。”吴刚媳妇不乐意了,不就是一双鞋吗,至于吗? “那是耐克,”吴刚马上笑了,“垫上鞋垫不就行了,我垫两双鞋垫我。” 丁志诚穿着正在兴头上,哪肯脱了给他穿,他自已个哼唱着,玫瑰玫瑰我爱伱,穿着耐克就得意地跳起来。 那感觉真的是太爽! 一个人跳不过瘾,他就拉着江浔跳起来。 可是,跟一个男同志跳舞有什么意思,江浔就笑着拉起岳秀清。 一看跟自已女朋友跳开了,吴刚脸都黑了,可是又得表现出大度,还得笑着鼓掌…… “这象什么样子,年轻人要知道学习,跳这个干嘛……”进来的修宗迪有些不满。 “唉,让他们跳吧,年轻,正有发泄不完的精力……”蓝天野知道江浔签合同了,也知道他给大家买了糖和烟,可是就是不知道他脚上的鞋! 眼瞅着大家抽烟吃糖,杨立新不作声地把江浔拉到了一边,当得知这个傻孩子把一百五十块钱都花完了,最后还是丁志诚又补贴上二十多块钱,他就长叹一口气。 在人艺的历史上,恐怕还没有一位一天花出一百多块钱,就为买两双鞋的演员! 这几个月,他为了给孩子买钢琴,整天价吃泡面,都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 “浔子,这鞋就这么好穿?”杨立新问道。 “一天花一百二多,这又成穷光蛋了。”丁志诚笑着把鞋脱给吴刚,江浔又吹起了口琴,“没事,你回bj,一天三顿饭,你哥我全给你包了。” “谁说的,”江浔扔掉口琴,认真地看着丁志诚,“咱们大清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也花不完……您坐着,我去办点小事……” 嘿—— 丁志诚一时搭不上话去。 江浔说的是《茶馆》里刘麻子的台词,别说,这词从江浔口里说出来还真应景。 可是,这钱这不是花完了吗,他到哪里去找金山银山? 第26章 掌声响起来 上海美琪大剧院。 今天,《茶馆》将在这里上演,人艺的上海演出,从这里开始,也要从这里结束。 就在上海演出敲定之后,于是之终于圆了站在上海这个大舞台上的愿望,他每日在家背台词,以致负荷太大、心情激动,犯了高血压和心脏病住进医院。 经过治疗,他终于也在茶馆开张前来到上海…… 江浔上辈子也没有见过还有这样热闹的剧场,乌压压全是观众,因为观看的观众远远超出座位数,即便开放了乐池做临时观众席,演出票还是供不应求。 没办法,剧场就把扩音器接了出来,那些没买到戏票,又不愿离去的大学生,聚集在秋天的夜风中,在剧场门外“听戏”。 开演前,剧场的工作人员正准备把一位没票的观众“请出去”,那人却尴尬地说:“我是英若诚……” 哦,此时他是文化部xxx,也是茶馆里的刘麻子…… …… 剧院门外已是人潮汹涌,后台,于是之默默地对着镜子化妆。 在江浔的眼中,这位六十一岁的老人,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很平静地坐在镜子前上妆,和之前每一次演《茶馆》上台前的表现没什么区别。 江浔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由于是之变成茶馆掌柜王利发。 此时,后台的老演员们正全力准备着接下来的演出,于是之一抬头,蓝天野与英若城过来了,“等会上台了,你们多帮我兜着点,我怕身体不好,演得不好,对不住观众。”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太放心。 蓝天野、英若城两人笑着都不说话。 “唉,茶馆迟早要交到他们手里。”于是之看看身旁的江浔。 “要不,你来演刘麻子?”英若诚笑着亲昵地拍着小伙子的头。 这样一个英俊的小伙子饰演刘麻子?大家都笑了。 “还是让他来演你的秦二爷……”于是之看看蓝天野。 “那就要先做好报幕员,”蓝天野伸手给江浔整理一下领带,“去吧。” 此时,大幕还没有拉开,剧场铃声还没有响起,观众席不像从前那样嘈杂,人们尽量压低声音小声交谈,等待着神圣时刻的到来。 江浔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舞台。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温暖在他的心里。 哗—— 猝不及防,如潮的掌声响起,瞬间,在这个上海的秋日的夜晚,江浔感觉自已的热泪在眼框里打转…… “上海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好了,该我们这些老家伙上场了。”看着台上的江浔,于是之突然间就象变了個模样。 他在台上的气场不是那种“我来了”的霸气型,不怎么张扬,也不显山露水,只在不经意间,把人物的神和气带出来,让人记住、回味、难忘。 铃铃铃—— 剧场铃声响起,江浔快步走到幕后,全神贯注看着舞台之上。 剧场的灯突然亮了,大幕缓缓拉开。 一个个清末民初的人物出现在舞台上,喝茶唠嗑,如一幅滚动的画轴般,将观众带到了老舍笔下的那些旧时光里。 台下,观众们都屏息以待,看王老板站在柜台前手脚麻利地擦着桌子,然后他给顾客添茶加水,给店小二训话…… 江浔一动不动,看着台上的于是之,蓝天野、郑榕、林连坤……依次登场,这样的机会,以后怕是不多了。 …… 秦二爷:没事儿的时候,你可以跟那喝茶的人们当成个笑话谈谈,你说当初有那么个不知好歹的秦某人,爱办实业,办了几十年,结果…… 你应当劝告大家,有钱就得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可就是千万别做好事。告诉他们,秦某人七十多了,还剩下口气的时候,才明白过这点道理! 常四爷:……可是我自个呢,我,我爱咱们的国呀,可谁爱我呀! 这不是,碰见出殡的,我就捡下这么些点纸钱,没有棺材呀,没有寿衣呀,只好,给自己预备下点儿纸钱吧! …… 漫天的纸钱扬起,王掌柜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腰带,返身走向后台,一场悲剧就这样结束了。 大幕缓缓拉上,天地间突然没了声响。 江浔耳边还在回响着于是之在后台的话,“我怕身体不好,演得不好,对不住观众……” 对不对得住观众江浔不知道,可是此时,全场一片寂静,观众们好像还不知道演出已经结束了。 异样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正当演员们不知所措时,观众席中爆发出了暴风雨般的掌声,持续时间长达两分多钟。 江浔感觉一下子,好像憋了一晚上的观众忽然都醒过来了。 掌声越来越大,夹杂着观众的喊声,像是暴风雨般地把大家都淹没了。 观众不是向剧院外走,而是涌向舞台台口,鼓着掌、喊着向作者和演员们致意。 所有的演员,还有报幕员同志都在激动地向大家鞠躬还礼。 可是人越来越多,因为演出结束,剧场让大学生们鱼贯而入观看谢幕,帮他们完成心愿。 这样的演出,可以让江浔铭记一生。 这晚,没人提前离开剧场,没人关心末班公交车,他听到观众席不断传来叹息声和哭声。 台下,孙道临、袁雪芬等站了起来,很多观众已是泪流满面……江浔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掌声是他前世从未体验过的,就像是潮水,这是一个演员为之生存的时刻。 …… 没有人说话。 回申江饭店的路上,大家好象都沉默了,直到下车,吴刚才忿忿不平道,“我刚才在后台听着了,于院,天野老师是想把茶馆传承给浔子。” “我们是八五班的,他是八七班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吴刚示意丁志诚,得跟他站在一条线上。 丁志诚心情很好,也不理他,“哎,刚学了一首歌,伱跟着我唱啊……” 啊? 吴刚露出迷惑的神情,却听丁志诚唱道,“阿门阿前有棵葡萄树……” “葡萄树。”吴刚很自觉地打着节拍。 “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等等,你的意思他是蜗牛我们是黄鹂鸟?”吴刚打断丁志诚。 “不,”丁志诚摆摆手,“不是我们,是你,你还得把前面两个字去掉,你只是一只鸟……” 鸟? 吴刚突然就掐住丁志诚的脖子,“你大爷的,神棍,你就是一根棍!” “这不一样吗?”丁志诚笑得直咳嗽,“就是能屈能伸的两种状态而已……” 第27章 林青霞 北平人艺的上海演出圆满结束了,今天下午四点十分的火车,明天上午九点,这辆13/14次快车就能载着大家伙回到北平。 中午,汇文报和对外交流协会给人艺送行,大家快吃完饭的时候,濮存晰来了,江浔明白,他这是来给院里的同事们送行的。 本来他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过来,可是,这几天一直没有看到他。 “我在在陪一位重要客人,”濮存晰好象喝了酒,很兴奋,“浔子,知道你今天走,谢导要见你,我们快去快回,别耽误火车。” 谢导? 谢晋导演? 中国人谁不知道红色娘子军,芙蓉镇,牧马人,高山下的花环啊…… 谢晋导演选在江浔离开上海的时候这么匆忙地要见一见他,其实还是因为濮存晰。在拍最后的贵族之前,他邀请濮存晰到上海试戏,可是濮存晰因为没钱买机票愣是没来。 “怕你跟我一样,不来上海,……”濮存晰说着自已就先笑了,谢晋导演就说嘛,人艺的演员跟别人不一样。 大导演谢晋邀请,也只有人艺的人能干出推辞不来的事情。 两人乘车来到上影厂,看着轩敞的大门,江浔已经是一个月内第二次来这里了。 “谢导不在,陪客人去游黄埔江了,下午四点二十的飞机……请你直接到机场。” 哦,听着上影厂的人这样说,濮存晰就犹豫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这样吧,我们直接到江边,我开车去。” 哦,你会开车? 濮存晰就笑了,电影开拍前四个月,演员们就集中到上影厂研究剧本、体验生活,学跳舞、学开车、学打牌。 那位重要的客人听说后非常好奇,她们港台演员拍商业片都是当天到当天拍,哪有这么认真,所以坚持要来看看。 …… 此时的黄浦江还没有灯光秀,只有万国建筑群,百年来默默与黄埔江水相对出神。 码头边,两人大约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到传说中的谢晋导演与一白衬衣牛仔裤的女人下船,女人短发,戴着墨镜,看起来兴致颇高。 谢晋导演看起来也很是高兴,濮存晰让江浔在这里等他,他快步跑过去,把江浔指给谢导。 那女人也在看着江浔,江风吹动了他的长发,黄色的风衣猎猎作响。 “我看过这個小伙子的表演,就在我们上影厂,跟香港来的演员争一个角色,气质和表演都是好的,可是就是没有人家有名气,小伙子才十七岁……” 谢导想了想,让女人稍等,他跟濮存晰走向江浔。 没想到女人也跟了过来,“让你们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我该说声抱歉的。” “浔子。”濮存晰想了想没有阻拦,他招呼着江浔。 江浔慢慢转过脸来,女人也禁不住打量起他来。 这是一张如雕塑般立体的俊美脸孔,高鼻深目的脸庞很有西方神韵,但他极柔软的发根和温情如水的眼神却流露出一股很正很东方的味道。 “伱,你是……”江浔反应很快,他明白了,明白濮存晰不让他过去的原因了。 “我是林青霞,让你们久等了。” 这白衬衣牛仔裤的女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林青霞! 江浔依稀记起来,最后的贵族这部电影里大牌明星云集,卢燕,祝希娟,潘虹、肖雄等当红女明星都在,李安、摩根弗里曼也在里面客串。 编剧则是宝岛的白先勇,他与谢晋导演都希望,这部电影能拍成中国的乱世佳人。 当然,这部电影最初的女主角就是林青霞! 此时,宝岛是严禁宝岛演员参演内地影片的。 林青霞决定闯这个禁区,出演这个片子。 各方面制定了周密计划,让她秘密来到了上海,住在瑞金路一号。三天的时间与导演和几位主演见面。一切都对外保密。 “不碍事,我们正好吹吹风。”江浔笑着看濮存晰一眼。 看着江浔笑着的样子,林青霞也笑了,这张年轻的脸,笑起来让人心底一动。 她笑着摘下墨镜,轻轻地戴在江浔的鼻梁上。 “江先生很帅,你才十七岁,你会红的……” …… 江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只能目送林青霞离开,前往机场。 夕阳影里,凉风习习,绝代佳人,踽踽独行,江风吹动了她的头发,这真的是一个凄美动人的镜头! 江风吹来,寻如旧梦。 江浔长叹一口气。直到回到北平,回到人艺,濮存晰打来电话,他才得知,下午,林青霞离开上海去美国,不想在虹桥机场出了麻烦。 因为没有戴墨镜,安检的时候,工作人员认出了她。 消息被机场工作人员传了出去,香港记者还趁此拍了照片在报上刊出,她秘密来内地的消息已是满天飞…… …… “蓝老师,苏民老师,我先回学校了,”江浔提着自已的行李,笑着跟大家打声招呼,“夏导,于院,我先回学校了……” “丁哥……” 上海一行,让丁志诚与江浔的关系更进一层,他把江浔拉到一边,“听说,部里和市里要给我们开表彰大会呢,还有奖状和奖金。” 哦,如果放在新闻里,应该这么说,……领导来院看望慰问赴沪演出的全体同志,对赴沪演出的成功予以表彰奖励。 “就等着领奖金吧。”丁志诚笑着把一块糖塞进江浔嘴里,江浔趁他不注意,手就伸进了他的口袋,果然,抓到一大把的大白兔奶糖。 “听说,奖金和奖状,主角一个档次,配角一个档次,”吴刚凑了过来,他贼笑着看着江浔,“浔子,你应该是什么档次啊,你看啊,我跟老丁都是a组的配角,可是你不一样啊,按理说,你是主角,可是你人在b组,啧啧,这可就不好办喽。” 江浔递给他一块糖,吴刚笑着接过来,“您在封神演义里也是配角吧……” “那天野老师呢?”江浔问道。 “姜子牙,那可是绝对的主角。”吴刚一挑大拇指。 “你哪那么多事,”丁志诚不耐烦了,“主角配角不都一样吗?” “那能一样吗?让你跑一辈子的龙套你愿意啊?”吴刚乜斜着丁志诚。 虽然黄宗洛成了龙套大师,可是在这个年轻人心里,人人都期望着自己将来能是王利发,是威利洛曼,是卢孟实…… “刚哥,您忘了我们人艺的话,没有小演员,只有小角色,我不管演什么,都是大演员。” 嚯,这话响亮,听得丁志诚忍不住打了个响指。 啧啧啧…… 看着江浔的背影,吴刚就嘀咕道,“才十七岁,毛还没长齐,就大演员,我……” …… 风衣,墨镜,耐克,噢,口里还嚼着大白兔奶糖,江浔就上了公交车。 车窗外的北平,这个城市已经有了秋天的气息。 这糖忒甜,江浔咳嗽一声,收回目光,可是他看到满公交车的人都在打量着他。 这一身行头,在乘坐公交车的普通老百姓眼里,显得另类。 他也不在意,这还比长衫更另类吗? 可是到底受不了这目光,江浔干脆也下了车,前面再走一站地就是东棉花胡同,他想下来透口气。 中戏! 看着不远处的的校门,他长舒一口气,少爷我回来了。 …… 走廊里很是昏暗,也很是嘈杂,公用电话打电话的声音,同学追逐打闹的欢笑,混杂着洗衣服的肥皂味,还有校园里的青青草木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亲切…… 哦,他都忘记今儿是礼拜天了。 宿舍里肯定又在打扑克…… 他想象着推开宿舍门的样子,嗯,大家应该都在,胡军顶着脸盆,何冰满脸全是纸条,一瞅他的人,大家啪地摔下手里的扑克就围了上来。 那叫一个热情啊! 可是真的推开宿舍的门,看到的还真不是这个样子! 第28章 主角与配角 宿舍里,胡军眉头紧皱咬着笔帽子,对着眼前的稿纸发呆,何冰一边泡脚一边对着本子念念有词,王斑躺在床上,两只眼睛都快要瞅到天上了…… “哥几个,想我吗?” 江浔笑着重重地敲了敲门,得,什么时候大家都成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了? 浔子? 还是何冰反应最快,他笑着从泡脚盆里就站了起来,“大家伙瞅瞅,这是谁啊,整个一电影明星啊!” 哟,手里还有东西! 胡军一口吐出笔帽,腾地站了起来,何冰赤着脚就蹿了过来,行李包放到桌子上,拉链一拉开,什么酒心巧克力,大白兔奶糖,城隍庙五香豆立马就摆了一桌子。 “哎,这豆子好吃,嘎嘣脆!” “哎哟,这巧克力还带白酒……” 吃着逗着,整个宿舍都快乐翻天了,别的宿舍的同学也赶过来凑热闹,“浔子,今儿回北平,你倒是提前打個电话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啊……” 何冰吃着巧克力,嚼着大白兔,小眼睛滴流直转,“我瞅瞅,我瞅瞅,”他光着脚围着江浔转了一圈,“风衣,新买的,墨镜,新买的,姥姥,他竟然穿耐克!” 嚯,就这一句,可把大家伙震住了。 “发了,肯定是发了。”胡军这个班长下了结论。 胡军作为班长,没再想着把他送派出所,一帮哥们七手八脚先把江浔的风衣扒了,把墨镜摘了,把鞋也给他脱了。 胡军穿着风衣,走了几圈,很是满意。 王斑戴上墨镜,四处就去找镜子。 “何寡,不能穿!”眼瞅着何冰赤着脚就要试一下耐克,韩青一把给拦住了,这鞋大家还得穿哪,“你弄脏了,让别人怎么穿!” 何冰也不计较,他亲热地搂着江浔的脖子,“浔子,这一双鞋也得大几十吧,这墨镜,这风衣,……”何冰笑得贼,“这出去一趟,是真发了啊,我就纳了闷了,哥们不就是一b角演员吗?这钱是哪来的啊……” “吃糖,吃点心……”江浔却不搭理他,何冰要问,他偏就不说。 “嘿,你再不说,我可要发动群众了啊……”何冰扭头一看,大家吃得正香呢,“哎,你们给我留点……” 江浔笑了,眼瞅着自已被扒得只剩下底裤,他才得意地说道,“哥们要演电视剧了,上海电视台的封神演义,哥们在里面演周文王的儿子伯邑考!” 哦? 大家都是一愣,同宿舍,除了王斑在谢铁骊导演的电影红楼梦中客串薛蝌以外,大家还没有谁触过电的。 整个中戏来说,上学期间就演电影电视的,人也不多,大家知道的也就是巩俐…… “我说啊,这是拿到稿费了,”何冰一下来了精神,“少爷,您这才是真正成了精了,地主家的少爷您都不演了,去演王爷家的大少爷,瞅瞅这风衣,这墨镜!” “这墨镜,林青霞送的。”江浔从胡军脸上摘下墨镜,戴在自已脸上。 “林青霞?谁信哪,人家不在上海。”何冰伸出手啪啪地打着自已的脸,“少爷,我可要批评你啊,伱回来有些膨胀啊,咱可不能撒谎……” “真是林青霞送的……”江浔想着江畔那个风华绝代的背影,他可不能说林青霞说他会红的。 哦…… 一众哥们同学立马陷入了沉默,林青霞是谁啊,那可是影后啊,整个华语圈谁不知道林青霞啊。 可是江浔又是谁,搁小半年以前,还是吃不饱饭的主儿,饿了只能自己找板蓝根当饭吃,现在林青霞给他墨镜? “她来上海,跟谢导和濮哥会面,我恰巧在江边碰到她……”江浔也算是实话实说。 “那我可得好好瞅瞅……”何冰小心翼翼把墨镜拿在手里,“这肯定是国际名牌,关键还是林青霞戴过的……咱得供起来。” 去你的吧! 一帮男生哄笑成一团,可是这真的不是墨镜了,好象林青霞来过中戏,来过他们宿舍一样。 大家不言声地瞅着江浔,都是同学,人家已经演上话剧,就这一个月又接了电视剧,还去见了林青霞…… “我说两句,为了庆贺浔子演电视剧,我们决定……”,还是班长胡军打破沉默,江浔原以为胡军总算是良心发现,可是听他一停顿,他马上笑了,“我们决定今晚十一点再去副食品商店……” 哗—— 大家也都笑了,这时这帮人才一个个过来搂住江浔的脖子,亲热地表示祝贺。 “我们可是在门外听了半天了,你们光顾着自已吃,一点不想着同学?”不知什么时候,江珊站在了门口,她的身后跟着徐帆,不过,她看起来很是腼腆。 “浔子要演电视剧了?” 江珊进来的时候,江浔腾地就红了脸,他只穿一小裤衩,得,这下算是走光了。 “哎,掐菜姐,帆子姐,吃糖,大白兔。”王斑赶紧借花献佛充着好人。 江珊接过糖,眼睛却在瞅着江浔,刚进中戏的时候,她想过谁第一个演电视剧演话剧,胡军?何冰?可是她就是没有想过江浔。 可是,就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浔子,一下子走在了全班的前头。 她突然记起何冰的话,浔子已经不是以前的浔子了! 徐帆也吃着糖,看着匆匆套上一件秋衣的江浔,这个当初自已叫了一路哥的同学,竟然要去演电视剧了! 立新哥在人艺多少年了,才演过电视剧,他才大二啊! “这糖好吃,我得给宿舍的姐妹们带点,”江珊吃着糖又恢复了北平大妞的本色,“哎,你们的小品写出来了吗?何寡,还是我们一组啊。” 说到小品,胡军立马皱起眉头,韩青就叹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浔,江浔一回来,他立马感觉有主心骨了。 江浔也明白,这帮歌们是黔驴技穷了啊,一个礼拜四个小品,他们就是尽着出去体验生活、观察生活也编不出来啊,没办法,中戏规定,编不出来就得退学。 这好不容易过了甄别期,再因为这个退学就太不划算了。 “您是不动脑子,光演就行了,还演得比我好,苏民老师还一直表扬你,我到哪说理去。”何冰看着江珊,在江珊的美貌面前,他只能低声埋怨着。 江珊平时光玩,可是每到了考试的时候,她就凑到何冰这一组,何冰管写管排,到最后表演的时候,受表扬的都是江珊。 “浔子,你别光笑,你这一走一个月,十六个小品呢,你就编吧你。”何冰突然就笑了,笑得得意,“我们都快疯了,红梅还跑到后海去哭鼻子呢……十六个啊,你别笑啊,到时候看苏民老师怎么收拾你。” 啊! 如果你来中戏学表演,认为这是一条捷径,如果你以为中戏是制造明星的场所,你就大错特错。 这里不是可以挥霍青春的地方,表演系,更没有时间供你风花雪月! “嗯,下个礼拜,我们中戏第一届小品大赛,苏民老师说了,要从我们的小品中挑选出一个来,去参赛。”班长胡军说得很是郑重其事。 …… 夜色深了。 台灯下,江浔却是一点思路也没有,何冰的酣睡声太响,他卷起两团卫生纸堵住了他的鼻子。 中戏表演系的小品,本子都是学生自已写,写不出来就出去观察生活…… 生活,唉,生活,江浔一个机灵想起了下午跟吴刚的对话…… 台灯下,钢笔在稿纸上刷刷直响。 “浔子,我就知道,又是你往我鼻孔里赛卫生纸……”何冰起夜上厕所的时候,还特意凑到江浔身边,“攒吧,我看你能攒出几个来……” …… 一夜无眠。 清晨的阳光照进宿舍里的时候,江浔还真攒出一个本子来,。 出晨功,吃早饭,回到宿舍,何冰就看到了这一摞稿纸。 “哟,看看少爷的本子,嗯,题目叫主角与配角?”何冰一边看一边喝着稀饭,他很是惊讶,这一晚上时间,江浔就能倒腾出一个小品来? 韩青看到本子也凑上来,江浔的本子。 演员甲:这不对吧…… 演员乙:什么不对啊? 演员甲:这服装不是我的。 …… 演员乙:你是叛徒。 演员甲:(惊讶不解)我是叛徒?哪部戏? 演员乙:就这个戏。 天呀,这都是什么呀,韩青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连个剧情介绍都没有,还叛徒?现在的生活中哪有叛徒? 得,指望江浔看来指望不上了,还得自己写本子。 他看着何冰,全班里写本子最拿手的是何冰,“支书,要不我跟浔子说一声,我们俩用我们的两本子换你一个本子,你看成吗?” 换本子? 何冰喝着稀饭也不搭理韩青,“去去,没看我忙着呢,有事一会儿再说。” 第29章 这是一本好花 江浔跟王斑回到宿舍,两人现在都是有电视电影演的人了。 一个在谢铁骊导演的红楼梦中客串,另一个要拍上海台的电视剧,也见过谢晋导演了,看样子,谢晋导演也要给他一个角色。 可是,就是不知道什么角色!主角还是配角? 还在上大学,就能在南北二谢的作品中出现,这也是相当了不起的,要知道,他们俩可是八七班中年龄最小的。 “浔哥,哪天我请陶慧敏和傅艺伟到我们宿舍做客,你看行吗?” “人家能来吗?”这两人,一個在电影版红楼梦里饰演林黛玉,一个饰演薛宝钗,也都是演过多部电影电视剧的红人了。 两人就这样说着就进了宿舍,“他在干嘛?”王斑一下站住了,宿舍里,就何寡一人,他一会儿点头哈腰,一会儿趾高气扬,哦,这是在排小品呢。 “浔子,”何冰打眼就瞅到了江浔,立马就满脸堆笑,“本子我看了,写得一般……” 哦,江浔也不作声,劈手从他手中夺过本子来。 “这样,谁让我这人心软呢,我拿我一个作品跟你换,成吗?”何冰一幅蛮不在乎的样子,谁都知道,八七班就他写本子最好。 “不换。”江浔一口拒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得,”何冰摇头晃脑一脸无奈,可是消停没一会儿又凑上来,“两个本子换你一个成吗?” “哪凉快哪待着去。”江浔收拾课本,准备上课。 这学期,台词课老师换人了,北电毕业的王志文来教他们台词,这可是个台词大神。 “三个,三个,不能再多了……”何冰几乎要叫起来,他抬手拦住江浔,死活不让他往外走。 哦,王斑睁大眼睛,这得是什么本子啊,让何寡哪此眼馋? 江浔推开他的手,何冰立马又换了一幅口气,“六个,我总共攒了六个,都给你,跟你换,浔子,你想想,伱要写十六个呢,你拿一个本子就换六个,你多划算哪,这买卖做得不亏!” 王斑忍不住了,一个本子换六个本子,这何寡中邪了吧?他要看江浔的本子,可是何冰起身拦住他,“斑子,别抢我生意啊,我先跟浔子说的。” 王斑就愣了,他就是想看看,这何寡哪来这么大的戒备心! 眼瞅着何冰真的拿出厚厚一摞的稿纸,王斑眼睛就瞪圆了,他真的不是开玩笑,真的想六个换一个! “成,”江浔想想,伸出手来接过何冰的稿子,“不过我有一条件,这个本子我们俩一块演,算我们俩的,你再给我写三本子。” 噢,给他六个本子,加上要换的这一个,再给他写三个,这一晚上一早上功夫,他就有十个本子了! 这便宜也不是这样占的! 何寡不能同意!何寡肯定不能同意! 王斑心里念叨着,可是没成想,何冰都没犹豫,一把握住江浔的手,“成交,九个本子,我写,……浔子,要么说你这人狠着哪,周扒皮都没你狠!” 看着江浔上课去,他赶紧也抓起课本,“浔子,浔子,我上午就背词,下午我们就演,这本子你可千万别再给别人了,就我们俩!” …… 第三天上午的课,苏民老师上。 当江浔把十个本子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仅仅三天的功夫,要上其他老师的课,还要写本子,还要准备今天的小品,这孩子不睡觉了? 可是看看这孩子,精神焕发! 倒是何冰,有点蔫头耷脑! “嗯,放在这里吧。”他还是严厉地看了一眼江浔。 他听蓝天野说了江浔的事,江浔也跟自己说了要去演电视剧的事。 电视,电影和话剧,说起来都是戏剧,他不鼓励也不反对,去年,蓝天野接了末代皇帝里的淳亲王一角,也有收获。 儿子濮存晰演了谢导的最后的贵族,也是进步良多。 但是,象江浔这个岁数,他首先主张年轻演员要先在舞台上磨,一点点打磨,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进步…… 现在,只在大舞台上演了一个b角,就要去演电视剧,如果不好,那对不起电视机前的观众! 还有,这孩子,拿到稿费就给自已买了一双几十块钱的鞋,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他应该懂得,生活中要低调得不像演员,而到了舞台上要做有光彩的演员,这才是一个好演员的基本底色。 看着江浔准备着表演,他又是长叹一声。 这是一棵好苗子,正是提升演技的好时候,如果从现在开始,心变得浮躁了,是演不好戏的! 伤仲永! 他不想江浔成为那个仲永! 泯然众人矣! 当然,这孩子有孝心,他没忘了自已这个老师,还给自已带回一方印章,西泠印社吴昌硕的篆刻,说是在华侨商店买的,白菜价,他不准备要,还要狠狠地批评他太能花钱…… “老师,可以开始了吗?”江浔问道。 一身的牛仔服,嗯,带回来的风衣穿在了胡军身上,那双齁贵的外国鞋穿在何冰身上,苏民倒消了些气,这孩子跟同学关系很好,为人也大方,听说钱都是花在别人身上…… 可是钱也不能这么花! “开始吧。” 看着江浔搭着何冰走上台的时候,他眉头更是一皱,江浔似乎对舞台很是生疏,差点绊倒不说,还冲何冰做了个鬼脸。 何冰:这不对吧…… 江浔:什么不对啊? 何冰:这服装不是我的。 …… 江浔:你是叛徒。 何冰:(惊讶不解)我是叛徒?哪部戏? 江浔:就这个戏。 哗—— 一个班的同学都小声笑了,这叫什么小品啊,不过,大家伙都听出来了,这是两人在演戏,演一部抗战的戏。 低低的笑声中,刘红梅和韩青都耷拉着脑袋,本想着江浔回来,他俩有救了,可是他点灯熬油一晚上的功夫,就攒出这个?! 幸亏自已没跟他搭档! 苏民也长叹一声,这本子上来没有惊艳,也吸引不了人的注意,这算哪门子小品,这孩子去了一趟上海,这都学了些什么啊! 他有些后悔,当初江浔跟他说的时候,他就应明确表态,不让他去演电视剧,要把心思好好用在学业上! 苏民把本子放在一边,现在,他没有翻这个本子的一丁点兴趣。 …… “……哦,是你小子!”台上,江浔打量着何冰,站在了桌子旁边。 “是老子我。”何冰也不甘示弱,抬脸不服气地盯着江浔。 江浔慢条斯理地说道,“啊!是你把敌人引到这儿来的?” 何冰眼瞅着江浔动了气,马上伏低做小,“嗯……嘿嘿……队长。”他嬉皮笑脸地凑近江浔的耳朵,“呃,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儿……” 哦,江浔的脸开始背对观众,苏民猛地发现,这小品,有戏! “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只要你能够投降皇军……” 哗—— 大家都笑了。 这可能是进入中戏以来,小品表演课笑声最多的一次。 哎呀,这两什么人啊! 徐帆笑得前仰后合,她睁大眼睛看着江浔和何冰,平时没看出来啊,这两人怎么这么逗! 苏民的表情却依旧严肃,他找过刚才扔到一边的江浔的本子,一边看一边观察着他们的表演。 不过,同学们全笑了,苏民本来还想端着,可是到底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台上的两人仍一本正经地演着。 苏民快速地看着,这个小品讲述了饰演“叛徒”的何冰为了当上主角,耍尽了各种小聪明,在他的软缠硬磨下,终于心想事成,可最后因形象、习惯等问题又不自觉地回归了“叛徒”的形象故事 不出一分钟,苏民就断定,这是一本好花! 第30章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 在这种喜剧题材的小品上,两人的表演都不熟练,都很显青涩,但架不住本子好…… 哦,对照着两人的表演,苏民对这个本子的评价就越高。 在《主角与配角》中,江浔和何冰形象不同风格各异的鲜明对比和反衬,达到了一种绝佳的喜剧效果 何冰和江浔两人,不无夸张而又传神地表现了一个普通演员的追求和尴尬…… 哗—— 两人的小品终于结束了。 看着江珊笑得脸都红了,胡军笑得直捶自己的脑袋,苏民就感叹,这真的是中戏八七班表演课上笑声最多的一次。 要是表演课都这么上,孩子们怎么会发愁畏难? 这不是小品课了,简直在看中央电视剧的文艺天地嘛。 又是一片欢笑,欢笑中,该轮到苏民点评了,江浔和何冰都一本正经地站在他面前,可是一想到刚才的台词和两人的表演,他忍不住又想笑。 “大家看这个小品怎么样?”他只能压住笑,让大家先点评。 “这就是现实中的主角和配角啊。”胡军抢先道,“这谁都愿意当主角啊。” “这两人太逗了。”王斑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道,他明白何寡为什么拿九個本子换一个本子了,“台词也好,表达也好……” 嗯,苏民笑着站起来。 “老师,您怎么评价?”江珊却不放过他,紧赶着追问道。 “本子写得不错,反转出人意料,很好,表演嘛,一本正经不动声色中演出了演员的艰辛!”说到表演,苏民终于不笑了,“不过……” 大家连忙都竖起了耳朵。 “你们还不放松,一直在端着,不松快,那下面我们试一句台词,就是那一句,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苏民收敛笑容,直视江浔。 就是这句?我一直端着? 这就是说我的表演没有松驰感! 对于松驰感,江浔的理解就是表演游刃有余,状态不紧绷不端着,让你感觉不到有表演的痕迹。 这个不是某个演员身上带的,也不是一直都有的,而是他在诠释某个角色时的状态。 有的人会把这种感觉和人设混淆,比如何冰演的角色,可是真不一样。 江浔看看何冰,“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 “不好,”话音刚落,苏民就已经面露不悦,“江浔,气息 不足,有气无力,感觉拖腔拉韵的……” “会不会是写本子累的……”坐在人群里的江珊马上想理由,苏民看她一眼,她马上低下头去。 “再来。”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江浔攒足一口气,提高了声量。 “不好。”苏民把手里本子放在桌子上,眼神里全是不满,“你演的是一个主角,是正方,不是反方,声音大了,还带着情绪……” “浔子,伱试着说得慢一点,分开音,抑扬顿挫……”何冰提醒道,江浔的本子很合他的胃口,他太爱这个本子了。 他想拿这个本子上第一届小品大赛,不指望名次,就是去露个脸! 江浔看看本子,果然又抬起头来,“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 …… 一个上午,别人什么没干,大家都在听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敌人没看见,可是大家都快睡着了。 “江浔,这样端着不行,嗯,穿上耐克还会走路吗?外国鞋是不是比我们的千层底要硬啊。”苏民似笑非笑,江浔心里猛地一跳,徐帆吃惊地抬起头来,韩青正喝水呢,一口水一下呛着了…… 大家知道,苏民教他们学戏,也教他们做人,苏老师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最讨厌铺张浪费,最喜欢勤俭节约。 “蓝老师说可以买……”江浔马上笑道。 嗯? 苏民一愣。他不相信蓝天野会鼓励江浔花大几十块钱买一双鞋。 “蓝老师劝告我说,有钱就得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可就是千万别做好事,他告诉我,蓝某人七十多了,还剩下口气的时候,才明白过这点道理!……” 哗—— 课堂里爆笑,惹得经过的同学与老师都探着脑袋朝这里张望。 扑哧—— 苏民也一下被他逗乐喽,这是茶馆里的台词啊,“这是秦二爷的台词,不是天野的。” “那都一样,在我心里,天野老师就是秦二爷!”江浔强辞夺理。 苏民无话了。 这孩子,鬼精鬼精的,让他说什么好呢。 “这样,我看啊,中戏第一届小品大赛,这就这个小品吧,什么时候练好喽,主角与配角,这个小品就代表我们八七班参加院里的比赛。” 嚯—— 大家一下炸了。 江浔一晚上写出来的本子,比他们打磨一个月的本子还要好? 何冰就乐了,这是奇货可居啊,幸亏自己当初当机立断,花九个本子的代价拿下这个本子,看来,老子发达了! 韩青脸红一阵白一阵,他不想说话了,也无话可说,谁让自己有眼无珠呢…… “苏老师,”胡军可不干了“您不是说,不是从我们班的所有小品中选拔吗?” “我现在选完了,你有意见吗?”苏民很平静地看着他。 江珊一把把胡军拉到座位上,“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这可是一本好花!” …… 晚上,苏民是很轻快地回到家里的。 从包里拿出原本要还给江浔的印章,他仔细地瞅着,“不是说,这方印章要还给浔子吗?这孩子还是学生,也没钱……”爱人贾老师提醒他。 “唉,就是一方印章,”苏民也不抬头“我的学生送我的,我不能收吗?” “可是,早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得花多少钱?”老伴嘟囔着,准备做晚饭。 “早上是早上,晚上是晚上,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在变化,惟有变化是不变的,你不懂吗?”苏民一把抱过孙子来,爷孙俩就拿着印章在纸上盖了起来。 “哎,你去哪,你不做饭了,我们晚上吃什么?”终于,苏民抬起头时,老伴穿好外套准备出去了。 “您才看到啊,我啊,我也变化了,不做饭了,您爱到哪吃到哪吃吧……”老伴看看这爷孙,出门,遛弯。 “嘿,这老婆子,”苏民一把抱起孙女,“我下面条去,哎,我这面条啊,赶不上你朱旭爷爷的好吃,明天,叫上浔子和冰子,一起去吃面条去。” 第31章 开窍了 在八七班,自打今年春天开始,江浔参演了话剧天下第一楼,那他在班里的台词和表演考试中,每次都是排在前面,大家已经熟悉了现在的江浔,熟悉了这个处处拔尖的江浔。 可是现在的江浔,在苏民老师跟前,没有表扬,反而处处不是。 这已经是第二天,自打昨天苏民老师在课上说到江浔的表演不松驰,他练得就更勤快,可是苏民老师还是一直没有通过。 “苏老师,浔子的台词哪儿不松快,您倒是给提个醒儿?” 朱彤老师正拉着苏民商量着什么,江珊就蹦跳着走了过去,她是班里的聪明学生,一点就透那种,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都喜欢。 “就是,都练了一上午了,我们感觉浔子一点也不紧张,何冰也逗……”陈小艺也跟了过来,自打上次江浔请她们俩爬城楼,这三人就成了铁磁。 “我知道,您是看他买了双耐克,您就故意要磨一磨他?”最后,两人好象总算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表演的问题,这是生活作风问题,不是那种作风问题,就是四個字,铺张浪费。 “你们以为我是在打击报复?”苏民笑了,他看一眼朱彤,“小浔子现在心气浮得厉害,本来身上有那么点灵气,可是现在灵气都没了,假大空就上来了,你们说,能演好戏吗?” 演了天下第一楼,又在封神榜里给自已争取了一角色,还遇到了林青霞,现在,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明星了。 既然是明星,就不再是演员,风衣,墨镜,美国鞋,生活里就处处在端着…… 上海之行消磨掉的灵气,短时间很难重新找得回来。 这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但对于苏民这样在舞台上磋磨了一辈子的老演员,这样对艺术精益求精的老演员,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不是还有您吗,……”江珊笑嘻嘻地拉住苏民,“您倒是给点拨一下,您也不能光顾着批评……” 嘿—— 苏民老师笑了,这帮学生,每个人都有百八十个心眼子,他可不能松这个口,“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说没有用,”他招呼着胡军过来,“江浔实在松快不下来,你的作品上……” 胡军大喜,他还没怎么着,何冰倒先嚷嚷上了,“老师,这不能够,浔子的小品是我拿九个本子换来的!那我不是亏大发了!” 九个本子换一个本子! 苏民笑着摇摇头,这孩子,倒会做买卖了,这心思就没用在表演上! “何冰,你跟江浔晚上去一趟史家胡同,找朱旭老师去。”他终于想起昨晚那事来。 史家胡同? 何冰狐疑地看着苏民。 …… 叮铃铃—— 一路上,江浔的自行车骑得飞快,何冰坐在后座上,嘴里也不闲着,他一句话没答。 昨天和今天的小品表演,何冰的表现倒不是很精彩,但接地气,不论从眼神、台词来看,都很松快。 自己这些日子在上海,住申江饭店,吃高级饭菜,穿美国鞋子……自已个真的是把自己当成明星了,明星不是演员,是演不好戏的。 可是苏民老师让我去找朱旭老师作什么? 朱旭老师也给八七班上过课,江浔也看过他演的哗变,老爷子也是人艺的宝藏演员,这样的演员也住史家胡同人艺的宿舍。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得先把这鸟笼做完,院里的孩子们等着用呢……” 两人进屋,都是万万没有想到朱旭老师正在做鸟笼子,对,自已亲手做。 看着他把鸟笼的小门轻巧地挂在笼子上,还贴心地用一细铜丝做了一把简易的门锁,江浔和何冰两人就这样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他身后。 “我说你们俩倒是坐下啊,别站着,那得多累。”老头回头看看这两位,脸上一脸的满足,“成了,伱们瞅瞅……” 对这个手艺活儿,老头显得特满足,也特满意。 江浔与何冰对瞅一眼,来的路上,想着怎么着老头也得给他们上一课,或者把平生的舞台经验传给他们,可是没成想,老头在做鸟笼子。 做完鸟笼子,还要给自已养的小鱼接生…… “晚上吃什么,你们来一趟,也不能让你们饿着……”朱旭老师终于洗手的时候,江浔和何冰都已是正襟危坐,等待上课,没成想,老头子要吃饭。 “我啊,知道你们要来,就想给你们做炸酱面吃,这炸酱面,弄点青蒜,再来点醋,我们爷仨晚上喝点?”朱旭给自已个扎上围裙,真的去做面条去了。 哦,江浔听丁志诚说过,春天,在剧院找不到朱旭老师,他一准在家做春饼呢,人艺食堂的师傅都跟他学过怎么做春饼。 “敢情苏民老师让我们过来学做炸酱面?”何冰一边嘟囔着,一边倒底给朱旭老师打起下手。 朱旭笑着捞出温水里泡发的香菇,切成小丁。 “我啊,就喜欢咱们北平这种干黄酱,还有甜面酱,再加点葱花,咱不要姜末,也不要蒜末,江浔,会切葱吗?” 切葱? 这个江浔会,愣不丁听朱旭问自已,他还以为朱旭要从切葱开始教自已怎么表演。 没听说过这切葱跟表演有什么关系啊! 朱旭倒没再说什么,倒油,翻炒肉丁葱花,倒酱,“我啊,还得加点料酒,去腥。” 得,老爷子的手艺还真利索,红亮的炸酱一会儿功夫就成了! 黄瓜清香,萝卜清甜,都切成细丝,把下好的面捞入凉开水过凉,舀上炸酱,拌上菜码,再配上青蒜,再倒点香醋,就成了! “正宗的二锅头,喝点?”老爷子笑着举起手里的酒瓶,还真一人给他们倒上一小盅,他抿了一口,“干了?” “别,朱老师,还得准备小品大赛呢。”何冰是真的干着急,朱旭就是不提表演的事儿。 “那也得吃饭,也得喝两口,”朱旭笑了,“没事,喝多了就在我这儿睡,有的是地方。” 嘿,这老爷子! 吃着喷香的炸酱面,抿一口二锅头,这酒后劲忒大! 何冰看一眼江浔,他怎么这么能吃啊,这都第三碗了! 朱旭也笑呵呵地看着江浔,又给他的盅里倒了半盅酒,“浔子,会下象棋吗?” 会啊! 江浔举起酒盅,跟朱旭一碰杯,“滋”——爷俩都是把盅里的二锅头一饮而尽。 史家胡同人艺宿舍的大门口,有个外绿内白的搪瓷灯罩,春夏秋三季,你多晚回家,准能看见灯罩下围着一堆人。 “臭棋篓子,你下的什么棋?” “当头炮,马来跳,跳马啊……” …… 朱旭拉着江浔和何冰就站在人堆里,老头子就这样嚷嚷着,江浔看一眼何冰,何冰的小眼睛也在瞅着他 得,这就是推销员之死里的查利?这就是哗变里的魁格?这就是末代皇帝里的溥仪? “老爷子,您伴个奏,我想吼两嗓子……”一位年轻人央告着,朱旭就笑呵呵地拿来胡琴,歪着头一脸认真地拉着…… 悠扬的音乐飘过,江浔却认真地看着朱旭,看着一脸陶醉的老爷子闭着眼拉着胡琴…… 对了,什么主角,什么配角,什么端着,什么松驰,都是在演,我不需要去演,对,演是不演,不演是演,这才是最高级的表演! 表演是什么,表演就是吃喝拉撒,就是鸟笼子,就是炸酱面,就是给小鱼接生,就是拉胡琴伴奏! 老爷子配角主角演了一大堆,也没拿自已当个角儿,当个明星! 浑身上下透着自在,这就是演员那种松快劲儿! 会生活,才会演戏! 生活中自在,演戏必然自在! 江浔好象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浑下上下突然间说不出的轻快。 我不是天生的好演员,可是我就是角色,角色吃饭我也吃饭,角色喝水我也喝水,角色呼吸我也呼吸,角色想演主角我也想演主角…… 江浔突然感觉到全身都空了,这是不是就叫……“开窍”? 这种“开窍”并不来自某一场戏的刺激,不来自某一次感悟,而是突然就懂了。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 嗯,你说什么?何冰正听着胡琴,冷不丁就听到一句台词,“你说什么?” “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只要你能够投降皇军……” 何冰是真傻了,大院里还有这么多人呢,可是江浔自已个就演上了。 可是这是在人艺大院,没人笑话他,也没人看他,这都叫一个稀松平常。 胡琴声戛然而止。 朱旭把胡琴一收,笑道,“小浔子,找到感觉了?” “找到了,”江浔腾地跨上自行车,“朱老师,改天还到您这里吃面条,喝二锅头!” “好我可等你。”朱旭笑着挥挥手。 这就找到了? 何冰再抬眼一看,江浔的车子已经骑出去二里地,“哎,你等等我,我还要回学校呢……” 第32章 中戏第一届小品大赛 “浔子,等等我,你阴我,我跟你急……” 江浔在前面骑得飞快,何冰在后面追得辛苦,跑了两站地,他就再也跑不动,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瞅着江浔又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回转过来,他却只有大口喘气的份儿。 “哎,浔子,”劈头盖脸把江浔捶了一顿,何冰终于坐上了自行车,“我怎么就找不到松驰感……” “刚才追得累吧,现在轻快了吧,松驰,就是这种感觉……” 自行车飞快地在胡同里穿行,路灯一盏一盏地熄灭,直到看到校园的灯光,直到打开宿舍桌上的台灯。 江浔找出剧本,在上面抬头郑重地写下: 小品主角与配角,导演:江浔,编剧:江浔,表演:江浔,何冰,指导老师:苏民,朱旭。 …… 秋风一起,中戏满墙的绿色爬山虎就变成了片片红叶, 灰蒙蒙的窗透出若隐若现的层层秋意。 中戏第一届小品大赛,在四楼礼堂开赛。 “卖蟹啰!” 那边过来个卖蟹的,是个姑娘。挑着满满两筐哩! 那姑娘压得朝一边歪着身子,两只筐在人缝里荡来荡去。 小姑娘一边走,一边喊。那喊声又脆又甜,听着,你就会觉得她筐里的蟹一定又鲜又美。 台下,坐着徐晓钟院长,八七班的班主任苏民,中戏的系主任,教研室的鲍国安主任…… 他们都在看着台上的巩俐,她虽然已经到过柏林,电影也获得金熊大奖,可是在中戏,她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四学生。 本以为巩俐、史可、金莉莉、伍宇娟、陈炜,这中戏的五朵金花会出演一个小品,可是没有。 开赛之前,学校里都在传,说是张艺谋会给巩俐编本子,嗯,纵观全球,世界顶级导演一定都是会写本子、擅长写本子的,而且本子必有特色,有强烈的個人风格。 但江浔知道,张艺谋一向编剧不行他自己写不了剧本…… 他是顶级的舞美、一流的摄影、数得上的团体操教练,但不是好的镜头调度者…… “怎么着,人家是谁,人家是巩俐!” 江浔与何冰就站在人堆里,看着台上的表演,那挑筐的动作,清脆的叫喊,一下子就把江浔带回到了琴岛海边。 “表演肯定满分,导演满分,本子也可以啊……”何冰还要聒噪,旁边的同学就递过恶狠狠的目光,他一下把话就咽了下去。 “去掉一个最高分9.8分,去掉一个最低分9.2分,巩俐,赵小川,纪原的小品卖蟹最后得分9.4分。” 哗—— 全场的同学都在为这位中戏的大姐大鼓掌,巩俐朝着台下的学弟学妹们也是深深一鞠躬。 这次比赛,分为三个部分打分,本子,表演和导演,各占一定的分数。 下面一个小品是八八级表演系新生的小品《初夏》,江浔也没再看。 他跟何冰的演出是排在下午倒数第二个。 “浔子,你看,这是大赛名单。”何冰把名单给他的时候,他倒认真瞅了一眼。 这次大赛,中戏的各个系都参加了,八七级导演系的张扬,他的小品叫呼唤爱情。 导演系研究生班的孟京辉,带来了悲伤的犀牛。 戏文系的刁亦男,噢,话剧剧本《保尔·柯察金》就是他写的,多年后他执导的《白日焰火》斩获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还有86级戏文系的张一白也都带来了自己的本子。 这几人在学校里搞了个什么鸿鹄创作集团,挺有名…… 贾宏声也没闲着,与陈炜攒了个本子《你早,北平》…… 什么民国题材的上海夜色,北宋题材的歌儿舞女,现代题材的夫妻夜话……什么象征主义、表现主义和荒诞派,先锋剧,这次小品大赛也是应有尽有,不过这都是少数,还是现实主义居多,说的都是普通老百姓的故事。 “知道贾宏声是哪个节目吗?”楼道里也站满了人,有人不停地打听着谁谁谁…… 何冰挤眉弄眼问了一熟识的同学,哦,江浔才知道,北电的同学也来了。 人家打听贾宏声是应该,人长得帅,去年拍了史蜀君导演夏日的期待,今年拍了北影李少红导演的银蛇谋杀案,也是电影明星了。 “雯丽,我想看看江浔,看看他戴着林青霞送的墨镜……” 何冰小眼睛一眨,用手肘碰碰江浔,江浔就看到了一个一笑两酒窝的姑娘。 现在江浔也算是小有名气,演了人艺名震京华的话剧,传说中曹禺先生还批评了他,现在又接了上海台的电视剧,封神演义,怎么说也算是名著了。 传得最要命的是林青霞的墨镜! “浔子,先锋剧正流行,我们这个本子是不是差点意思……”何冰一路跟着江浔,“巩俐,贾宏声他们都在哪,我挺紧张,人家的演技在那呢……” “你叫不紧张……”江浔顺嘴来了一句,惹得那酒窝姑娘笑得开心。 “支书,我觉得这个词就不太对,演技特别好,就变成一个技巧了,演员是不需要什么技巧的,用技巧塑造人物就会很生硬,所以‘技’就不要,松快下来,放松了演,我们俩就是主角,就是配角……” 这话牛x! 刚才那两姑娘都看着江浔,听得一脸茫然,看得心花怒放。 江浔正快速下楼,挺拔的鼻梁,温润的唇角,构勒出一张完美无瑕的侧脸。 秋日的暖阳透过窗子笼罩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如梦如幻的光晕。 “刚才过去那个就是江浔。”也不知道谁提醒了一句,哦,几个姑娘都直盯着这个帅气的背影,如果不是这样的伯邑考,妲己也不会为他痴狂吧? “蒋雯丽,许晴,快来,里面有座。”前面的同学招呼着。 江浔转过头,看向楼上,哦,北电八八级的女生都来了…… …… 下午的比赛,按部就班地进行。 江浔的本子《主角与配角》出现在中戏院长徐晓钟手里的时候,他特意问了一下座在身旁的苏民。 这个学生,他虽然不认识,可是这半年来耳朵里都听出茧子来了。 穿长衫,拿圆镜,去人艺演话剧,到上海跟香港演员比高低…… 好吧,舞台上看真的,今天,中戏所有的老师都要一齐检验一下,这个名满中戏的学生的水平。 第33章 逆袭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江浔与何冰的小品马上就要上台。 “浔子,我听说了,巩俐的小品现在分数最高,那个研究生的先锋小品,也得了高分……浔子,我说话你听着没有?” 嗯,江浔答应着何冰,看着台上,他们前面这一组是贾宏声的小品《北平,你早》,他的表演很纯熟,也有自已的风格,那种痞帅风,让台下的师妹和北电的女同学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唉,怎么排在贾宏声后面啊……” 看着一场小品下来,贾宏声的表演折服了评委,折服了同学,何冰颇有种时运不济的感慨。 人家表演得好,本子也不错,加上有电影明星的光环,他跟江浔的小品排在人家后面,肯定是要吃亏的。 看着贾宏声下台,一旁的巩俐、金莉莉等同班同学兴奋地拉着他说個不停,何冰不由地看向江浔。 可是眼前的江浔却是很是平和,跟平常看不出什么来,就跟平时上课一样,他还是他。 可是江浔还在想着朱旭老爷子,生活中自在,演戏必然自在,老爷子这种境界接近于禅,就是回到演员原本的状态。 这对于一心做好演员的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次修行。 只有他自已心里明白,昨日的江浔已经远去,他已经是一个不一样的江浔了! “得,该你们上场了。”自已班的同学,胡军、江珊、陈小艺……都在哪,胡军走到江浔跟前,“你们别紧张,演出你们原来的水平就行,巩俐……你没有必要跟她比较,人家毕竟是拿过大奖的。” 伱们对我们这就么没信心? 江浔一边任由江珊给他整理戏服,一边道,“我啊,我不跟任何人比,我只跟自己比,我就是一演员。” 他已经明白为什么自己端着了,里面固然有他急于出演话剧、电视剧想改变命运的因素,但最大的原因,他是太高看自己了,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明星。 包袱太重! 好了,现在,台下我就是一普通人,台上我就是一普通演员,没有什么明星,也没有什么明星的演技,松快地演,放松地演,完事了,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 可是现在,胡军、韩青、刘红梅等人,却都在替他捏着把汗。 江珊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却见江浔缓缓戴上灰色的帽子,还冲她笑笑。 这个时候,亏他还笑得出来! 王斑突然呼哧呼哧地冲进后台,“浔哥,苏民老师托我给您带个话,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对你有信心……” 嚯—— 大家伙扑哧都笑了,听这意思,苏民老师成了皇军了还是怎么着! …… “快点儿!上场!”站在舞台中央,江浔浑然已经忘了这是在哪,他演的很舒服,也演得很松快。 何冰贼眉鼠眼地从台侧跑了过来,“队长——别开枪!是我啊!” “哦——是你小子啊!”江浔顺手把盒子炮插进枪盒里,“往后站!”见何冰一脸神气,他又拉了他一把,何冰脚底就象抹了油似的,立马在台上转了一个圈,惹得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本子不错,很不错! 台下,徐晓钟院长一边看着表演,一边翻着本子,这是一出优秀的喜剧小品,却是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好象就发生在身边一样。 诺斯罗普·弗莱先生说过,喜剧,就是两个团体的冲突。 非主流的群体需要得到认同感,于是用夸大差异的方式,比如自嘲,来引发笑料,反衬出主流的愚蠢、虚伪与荒诞。 低劣的喜剧,是强者嘲弄弱者。 高级的喜剧,是从弱势角度自嘲,然后将强势的一切,通过去神圣化,以制造反差。 这个本子就是如此:小人物角度,平民的胜利,对刚正不阿道貌岸然的主角,来一点小戏谑。 这,就是一出精彩的逆袭戏! 他心里突然一动,这台小品,说不定也能逆袭,小人物的小品逆袭电影明星的小品! 台上的表演,如流水一般淌过。 “这鼻子,这眼睛,这脑袋瓜子,那几千年才出一个呀!像你这样的形象是吧,小偷小摸啊、不法商贩啊、地痞流氓啊,不用演,往那儿一戳,就行了……” 徐晓钟院长看着台上的江浔,还有何冰,这两人的表演,其实就象是相声中的捧哏与逗哏,逗哏何冰的表演略带夸张,可是有些紧张,就显得不那么顺畅。 这种不顺畅,让他站在江浔身边,就更加突出。 江浔给他的感觉很顺畅也很松驰,可是又不是那种过于生活化。 过于生活化,其实那也是另外一种端着。 “怎么样?”苏民小声地问道。 “嗯,几乎没有表演的痕迹……”徐晓钟也小声答道,他还想说什么,可是场上又一次爆笑。 巩俐就站在人堆里,跟这些学弟学妹们一起看着江浔和何冰的表演。 江浔身上的那种松快劲,让她惊讶,有些演员,他们不是在塑造人物,只是在演情绪,一哭一笑满满都是情绪。 这样塑造的角色,气是浮在上面的,而不是沉下来的。 所以很多时候,当时只感觉演员演得不错,可是过后很快就会遗忘,角色也留不下多深的印象…… 她看着台上的江浔,顺畅的眉毛,大而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清晰的面部轮廓,五官棱角分明。 特别是他的身材,超过1.8米的个子挺得笔直,儒雅又有正气。 “表八七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同学……”她喃喃自语道。 …… “闹了半天。你小子把太君给我的好处——都吃了回扣了?”何冰用枪挑着江浔的帽檐,“你当我不知道吗?呵呵!我临来的时候皇军都告诉我了……” “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儿……只要您能够交枪投降皇军——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金票大大的啊……” 这台词,神了! 台下的同学和评委已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让礼堂外面的同学更加好奇,更加一个劲地往里挤。 “这是最让我舒服的一段表演。”徐晓钟跟身边戏文系的主任小声交流着。 这两人的组合恰到好处,一个表演风格收敛而大气,另一个则小人物气息十足而充满活力,一动一静,一收一放,配合巧妙,默契十足。 有人说,中戏孩子长得不如北电的孩子,那是他们没有看到江浔,徐晓钟暗自笑了,这孩子还这种硬派小生,很行! “这本子是这个孩子自已写的?”他用手指着本子上江浔的名字,“也是自已导的?” 苏民笑着点头。 徐晓钟也点点头,这孩子真的有灵气,嗯,他自已也写了一出话剧,正在物色演员人选,这孩子可塑性真的很强,大少爷能演,翩翩公子能演,这种硬派的小生也能演,那么他能不能演好一个西北的农民? 掌声阵阵,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好象从开赛到现在,这个小品,是笑得最多的,鼓掌最多的,喝彩也是最多的! 喝彩的同学中,除了自已学校的,北电的女同学笑得最欢实。 “雯丽,这就是江浔?” “这就是江浔……”蒋雯丽在人群寻找着北电八七级的师哥们,王全安、张子健、刘奕君、张小童……都来了。 对于这个同为八七级不同院校的同学,这些人是不服气的。 大家岁数差不多,学历差不多,凭什么江浔就能进入人艺,凭什么他现在就能接电视剧? 可是江浔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 “回去问问这些师哥们,服不服?”蒋雯丽小声笑道。 台上,已是安静下来。 台下,更是安静得听不到丁点声音。 “去掉一个最高分9.8分,去掉一个最低分9.4分,小品主角与配角的最后得分是……” 第34章 一等奖 中戏礼堂,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巩俐,金莉莉,陈炜……张一白,刁亦男,孟京辉……胡军,江珊…… 北电来的蒋雯丽、许晴、王全安…… 全场的同学,也包括此时还站在台上的江浔与何冰。 大家都知道这个小品好,可是好到什么程度还得评委说了算。 坐在评委席上的苏民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分数嘛,他评贤自然不避亲,给的是9.6分,何冰的表演不如在平时,还是紧张,台词和舞台感都不如江浔,这得实事求是。 “我感觉不如巩俐的小品……”礼堂的门边,北电的刘奕君好不容易挤进一条缝来,张小童的脑袋就从人缝中插了进来,噢,这位北电的同学后来改名字了,叫张嘉译。 “我感觉挺好的,本子比那个好,冲突也够强,演得也好……”张小童认真地评价着。 他还没能评价完,台上就报了分数,“小品主角与配角最后得分9.42分。” 主持人率先鼓起掌来,嚯,有男同学竟然吹起了口哨,惹的现场的老师马上转过脸来。 9.42分? 比巩俐还高的分数,虽然就是这么零点零几分,可是真的比巩俐的小品还要高! “浔子,我不是做梦吧……”何冰一脸梦幻般就朝台下走去,可是马上被江浔了了回来,“还没谢幕呢。” 哈——哗——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同学们还以为这是事前安排的呢,可是接着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何冰都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下台的,只感觉两条腿不听使唤,下了台,他连妆都不卸了,就等着比赛完,看哪个小品还能比他们的小品分数更高。 江浔却不陪他了,他挤开人群,可是人挤人,根本穿不过去。 挤到中间时,他打眼就瞅到了巩俐,巩俐笑着朝他挥挥手,他也笑着回应,得,进入中戏快一年半了,这是第一次跟巩俐打招呼。 并且是巩俐主动跟他打招呼。 “嘿,同学……”挤到门边上的时候,北电的张小童笑着也跟他打起招呼来,“你们的本子真不错,演得也好。” 得,这些不服气的师兄能说出这样的话,让站在不远处的许晴颇感意外,她看着江浔,江浔倒也痛快,“那是师哥师姐承让。” 说完,他看一眼许晴,径直离开了。 只这一眼,许晴感觉心里咚咚跳了几下,难道帅气根本不应当是一個视觉性词语,而是一个感觉性词语? 长的好看这种东西,都是演出来的? “这人挺傲气……”刘奕君见江浔说了一句话就走人,立马不乐意了,“我们打个赌……他这个小品拿不了第一。” “人家演完了,太累,没经过考试啊,考完了跟虚脱了一样……”张小童笑着替江浔辩解。 …… 比赛结束了。 何冰就这样一直在现场待着,后面伍宇姐的小品夫妻夜话,还算不错。 小品情节非常简单,讲一对夫妻在夜晚由于言语不和而引发了争吵,争吵不断升级,最后居然大打出手,幸亏突然停电才使战争戛然而止。 夫妻俩的谈话也随着黑夜变得柔和了,可是刚一来电,所有的温柔也不见了,生活又恢复了原样! 其他小品嘛,何冰看着一般,现在,他又紧张了,看着老师们紧张地排着名次,看着名单最后报到评委那里,看着评委们的桌子搬上舞台,看着徐晓钟院长站起来。 “浔子……你怎么才回来?在哪儿不能喝水?”何冰兴奋地都哆嗦了,到现在为止,他们的小品分数最高,没有并列,更不存在双黄蛋。 嗯,江浔答应着,他看着台上,台上的徐晓钟院长已然站了起来,他简单地总结了这次大赛,接着开始宣读获奖名单。 “获得本次中戏小品大赛编剧一等奖的的是小品主角与配角,你早北平…… 获得本次中戏小品大赛表演一等奖的是卖蟹,主角与配角…… 获得本次中戏小品大赛导演一等奖的是主角与配角、夫妻夜话……!” 嚯—— 台下的同学都紧张地听着徐院长的宣读,主角与配角竟然力压卖蟹获得获得编剧、表演和导演三个一等奖! “综上,获得中戏第一届小品大赛一等奖的是……”徐晓钟院长没有迟疑,“小品主角与配角,让我们恭喜获奖作品,并请获奖者上台领奖!” 哗—— 掌声差点把中戏礼堂给顶翻了天,江浔拉着一脸局促的何冰就走上舞台,从徐晓钟院长的手里接过大红的证书,还有个人的奖状…… 徐晓钟院长热情地跟他们握着手,台下的掌声就更热烈了! “浔子,我感觉今天才活出个人样来……”如雷的掌声中,何冰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两人鞠躬走到台侧的时候,他忍不住就落泪了,可是这泪一落下来,这话就憋不住了。 当初他高中毕业后想报考北电来着,但是听说那所学校对颜值要求很高,对自己相貌没什么自信的他毅然决然的转移了目标,报考了中央戏剧学院。 因为他听说中戏不看颜值,于是便瞒着家里人,找小姨要了五块钱。他翘了课蹬着自行车跑到中戏填表, “可我没成想,进来第一个人我就看到了你,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长得帅气夺目,我想这就是奶油小生啊,中戏不是不要求形象吗? 你猜怎么着,我出去的时候,当当当,又进来一个贾宏声,帅得没边,我心凉了大半截,出去吧,不看还好,左手一拐就是校园,迎面一左一右两美女,右边伍宇娟,左边巩俐,我心凉透了……” 进了大学后何冰才发现,中戏是考上了,可在这个帅哥美女如云的校园,他瞬间就看不到了希望,因为他真的长相平平,外形上实在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这对于颜值当道的演艺圈,真的是个打击。 “后来一个礼拜四个小品,我真想退学……”他抹把眼泪,却张开了双臂,“兄弟,哥哥找回点自信来了,这次,真的,谢谢你……” 江浔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何冰…… 一个大男人拿着大红的证书和奖状,哭成了泪人,颁奖完后,院里要给他们俩拍照留念,何冰的鼻子还红通通的。 “还有苏民老师……”江浔拉过一旁笑着的苏民,“大家伙一起来啊……” 胡军、江珊、李洪涛、徐卫、陈小艺……都跑了过来,大家兴高采烈地摆出各种姿势,夸张,前卫,大胆……只为释放心中的高兴,发泄心里的兴奋…… 这中戏第一届小品大赛的冠军竟然让大二的学生给夺了! 徐晓钟院长也远远地看着这边,他已然知道,这个小品江浔就写了一个晚上,排了还不到一个礼拜! 中戏真的不缺学生,就缺这样的学生。 “您是说什么样的学生?”一旁的王志文听到徐晓钟喃喃自语,笑着问道。 “当然是好学生!”徐晓钟不假思索地答道。 编剧,导演,表演,样样上乘,这样的学生,中戏十年不遇! 学生有很多,可是江浔只有一个! …… “茄子——” 八七班所有老师和同学,老师们、江浔、何冰站在前面,同学们站在后面,“咔嚓”一声,一张全家福就此定格…… 相机里,苏民和蔼,江浔严肃,何冰不知所措,胡军举着两根手指头,王斑一本正经又有些不安,而韩青却笑得象个乖孩子…… 照片是历史与时代的切片,它使虚无的时光有了物质的凭据。 一天后,江浔又仔细地看了一眼照片和照片中那些风里的人,还有摇摆的树影…… …… 第35章 文艺天地 好事成双,双喜临门。 就在江浔获得中戏第一届小品大赛三个一等奖的第二天,文化部为北平人艺举行赴沪演出表彰大会,王蒙代表文化部授予北平人艺赴沪演出团奖状和奖金。 第三天,北平市的主要领导也来到了人艺,看望慰问赴沪演出的全体同志,祝贺人艺上海演出圆满成功,并跟人艺的演员座谈。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用丁志诚的话说,不管是部里领导还是市里领导都不是空着手来,都带了奖金,都有奖励。 部里和市里的奖金加起来很丰厚,除去院里留下的,发到演员手里也很可观,这次江浔拿到六十块钱。 这手里又有了钱了,江浔就撺掇着吴刚请客,人艺出门东拐就是美国加州牛肉大王,以前每走到这儿的时候,闻着味儿,江浔的嗓子眼里就冒馋水。 “刚哥,刚嫂。”小伙子叫得情真意节。 “小浔子……”吴刚也笑得一脸殷勤,“想吃牛肉面了?这多贵啊,一块钱一碗,你嫂子都舍不得吃,”他看一眼岳秀清,“就是,忒贵,咱得勤俭持家,有钱也得节省点花……” “德性。”他女朋友白了他一眼,就朝前面走去。 待看到女朋友走远,他马上换了一张哭脸,“小浔子,我一个月三十块钱的工资,都在媳妇儿手里,这奖金发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被拿走了……哥容易吗,连烟我都蹭谭宗尧和林连昆老师的,对,你也有钱……” “怎么着,就你谈恋爱,别人就打光棍?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丁志诚却也不惯着他,可是到底他还是想自已请客。 哪能让丁志诚请吃饭,江浔到底拉着他跟吴刚,一起来到店里,每人点了一碗面条。 美国人爱不爱吃面条江浔不知道,可是这一沾上美国两字,这面条变得也高大上起来。 不过,这钱如流水,流水般出,也流水般进,让他很惬意。 “江浔?” 三人吸溜呼哧地吃着美国的面条,别说,里面牛肉份量还真足,冷不丁就有人喊他,江浔抬起头就笑了。 这,这不是和大人吗,您也来吃面条? “小伙子,你认识我?”王刚一头卷发戴着一金丝眼镜,自来熟地就拉了一把椅子,跟另一人坐下了。 “看过你的节目。”江浔端起可乐,喝了一大口,打出一个饱嗝。 “我也看过伱的戏,天下第一楼里的唐茂昌,演得真好。”王刚马上笑着回道。 王刚,京城的老百姓都认识,不说夜幕下的哈尔滨,单说他现在主持的节目叫作文艺天地的,里面相声小品歌舞都有,哦,这档节目也是综艺大观的前身。 这两人?互相吹捧! 丁志诚感觉自已的屁股就坐不住了,可是吴刚却笑着又点了两碗面条加了两杯可乐,反正他不花钱。 “我们到中戏找你,他们说你来人艺了,到了人艺,他们说你在这里吃面条……”王刚也不客气,嗯,他拿起筷子,吃美国的面条还用中国的筷子。 “有事您说话。”江浔笑着回道,央视这么火的一個节目的主持人来找自已,大约是有好事。 “那我就直说了,”王刚吃了一口面条,却也没放下筷子,“我们中央台的文艺天地,你们都看过这个节目,我们想邀请你的小品,就是你获奖的那个主角与配角,上我们的节目。” 嚯—— 吴刚差点噎着。 王刚说的话还真不假,他还真到学校去过,可是中戏是谁啊,对这种文艺节目不感冒,中戏感兴趣的是戏剧,话剧、电影和电视剧都成,这种节目,中戏认为应该是文工团那些人的专属。 “浔子,没听到人家王刚同志跟你说话吗?”见江浔不应声,吴刚就亲热地责备着,好象他跟江浔很熟似的。 “有稿费吗?”江浔立马问道。 王刚正喝了一口可乐,差点给呛着,他看着这小伙子倒笑了,多少人想上文艺天地都上不了,他还要稿费。 “江浔同志,你可能不清楚,能上我们文艺天地的都是全国院团的知名演员,知名的节目。”一起来的编导很严肃。 这位是谁,江浔根本不认识,他只知道现在这节目是王刚和成方圆两口子主持。 不干,没有稿费,江浔回答得干脆。 “真的不干?”这冬天吃萝卜的干脆劲,差点让王刚说不出话来。 “开玩笑呢,这可不是北平台,这是中央电视台。”吴刚立马又打着圆场,一个劲儿地给江浔使眼色。 “我不是说没有稿费,台里对演出的节目和演员都有补助。”王刚是太喜爱这个节目了,他是偶然听人说才知道中戏的小品大赛,又听说,那一天中戏的评委和学生都笑疯了。 他就找来本子看了看,果然,好本子啊。 “稿费可以商量,一般来说,都是一个节目,补助来回的车费,差旅费。”王刚想了想,“你是学生,没地儿发工资,这样,就按院团的正式演员算,按中级职称算,往高里算,你的节目给你们俩七十块钱,小伙子,这可是一个月的工资啊。” 在中央台演节目,哪有钱啊,就是上春晚,也就有点演出补助,这小子还跟央视讲价钱。 在电视台工作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嗞溜—— 江浔喝了一口可乐,王刚心里一喜,可是冷不丁两个字就夹着秋风钻进他的耳朵里,“不干。” “哎哟,大少爷,您果然是大少爷,兜里不缺这三瓜两枣。”王刚立马不高兴了,这就七十块钱,他还要回去请示领导。 可是,他是谁啊,他是闻名全国的电视主持人,今天能来找江浔,他认为已经给足江浔面子,江浔还不得屁颠屁颠地赶紧去啊。 但是,人家根本没把这节目放在眼里,他是不是学生,宿舍没有电视,没有看过这节目? “姜昆老师,赵丽蓉老师,牛群冯巩都没跟我们提过价钱……,人家可都上过春晚……您要多少?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儿啊,也不枉我找了你两回了。”王刚看一眼面条,还是说了软乎话。 “要痛快是吧,一百块钱。”江浔吃完了,这牛肉味道还不错。 “一百,您是真敢要?”王刚都笑了,高级职称里最高那一档的工资差不多就这行情了,“行,那我跟领导汇报一下,就破个例,车马费可都在里面了,到时你们自已想办法去。” 一百? 这吃面条的功夫就挣了一百块! 吴刚的面条吃不下了,他这个师兄,为了一包烟都在省吃俭用,这小子这眨眼功夫又挣了一百块! 人家还不还价! “小伙子,我们说好了啊,录节目的时候我们给你们院里打电话,你直接来,”王刚吃着面条,“到时候可别跟我打马虎眼,演不好,我可扣你钱…………” …… 小品大赛结束了,一个礼拜四个小品的高强度学习大家也适应了,苏民也认为是时候给这帮孩子减减压,也庆贺一下江浔何冰夺冠,“周末,我们全班到野三坡体验生活。” 第36章 靠这张脸吃饭 北平永定门车站,开往野三坡的火车人满为患,铁路方面不得不每天增开三对专列,永定门车站也增设5个“野三坡售票口”。 从火车上下来,但见两岸高山壁立,河水中浅滩、清潭、深渊相间。 河谷两侧面的山角下散落着农家村舍,树上是果实累累的柿子、核桃、山楂与花椒,农田里是茂盛的玉米,鸭子、白鹅嬉戏在河水里,山坡上则爬着一群群的白羊。 这地方真好! 还没等苏民讲完,大家都撒丫子跑开了。 看着这群孩子欢腾的样子,苏民就笑了,这学业太重了,压力也太大,每个人心里都好象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 玩吧,尽情地学,也尽情地玩,才是青春的样子! 一天下来,眼瞅着天快擦黑了,能玩的似乎都玩了,临走时胡军提议骑一次马吧,也别留遗憾。 “帆子,会骑吗?我教你。”江浔是武生演员,前世也拍过许多动作戏,骑马他不陌生。 在来的火车上,两人聊了一路的京戏,在进入中戏之前,两人都曾是京戏演员。 学戏真的很苦,除了雷打不动要吊嗓子之外,还要每天练体型、翻跟斗和压腿,有时候睡觉都得压着腿睡,很辛苦。 共同的经历,这让两人说什么都能说到一块去。 可是,徐帆还真不会骑马,上了马上整个人就趴在了马背上,双手紧紧地搂住马脖子就是不下来,“得,有您这样骑马的吗?” “不行,浔子,我真不敢骑,你放我下来,成吗……”徐帆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浔,生怕从马背上掉下来,“我恐高……” 江浔差点笑喷了,这马才多高啊,她还恐高? “别动,怎么好象有人打起来了……”江浔正打算牵着马回去,愣不丁收马处那边就有人吵吵起来了。 这里骑马是有规定的,每人半個小时,超过半个小时就要多收钱。 第一次骑马,江珊小心翼翼的,一小姑娘家拉着马更是走不快,那收马人就以为她不是跟八七班这拨人一块的,就要多收钱,一张口就要多收两块钱。 两块钱对这帮学生来讲是万万不可能给的,在班长胡军的带领下,就跟收马人发生了口角。 也不知道谁的唾沫星子飞到了谁的脸上,也不知谁先推搡了一把,很快,八七班学生就跟当地村民动上了手。 苏民赶紧招呼着班里的几个女生往山坡上跑,眼瞅着班里的老大李洪涛被人踹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徐卫大吼了一嗓子就冲下山坡,冲到拒马河岸边。 他刚刚一脚踹倒一村民,接着一村民拿着石头就砸在他脸上,立时,半边门牙没影没踪了。 村民们正打得起兴,却是身上头上接连挨了几块石头,再寻找时,一帅气小伙子正拿着鹅卵石往这边砸呢。 这不是别人,就是江浔,把徐帆送到山坡上,他自已虽然是武生,可是这村民得有三四十号人,他可不能吃这个亏,只能火力支援了。 他正砸得高兴,山坡上,江珊和徐帆的声音都变了,“浔子,当心。” 我当的什么心啊,那帮村民就等着挨砸的份儿……江浔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他一扭头,五六十号村民,个个手里举着叉稻草那种叉子,奔着他就来了。 我去! 这家伙什捅到身上,得上百个窟窿吧。 “江浔,骑马,报派出所啊……”苏民急得声调都变了。 派出所来得很快,人家村民没事,八七班这帮孩子可是全军覆没。 待回到学校医务室,看着头上缠着白纱布,脸上抹着红药水,走起路来一瘸的一拐的这帮人,大夫都笑了。 “唉,你说多危险哪,万一出点事,怎么跟你们父母交代……”好多老师赶了过来,王志文老师也赶了过来,他刚毕业,跟这帮孩子能玩到一块去。 “少爷还指着这张脸吃呢,幸亏没让叉子捅两窟窿……”都这时候了,何冰还在开着江浔的玩笑。 大家伙就看着江浔,头上抹了红药水,看起来跟雷震子似的。 “你们别乐,这事,学校这还得有说法呢。”王志文笑了,“唉,你们也是,不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 中戏办公楼。 院长得徐晓钟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封挂号信,信是上海电视台寄来的。 短短一页纸,字数不多,大概意思是伱单位江浔同志借调上海电视台,拍摄电视剧封神榜,并请该同志本月三十号以前到上海进行拍摄前准备工作…… 徐晓钟却没有在这封信上画圈,“公安局那边有什么说法?” 朱彤老师也不知道,这帮孩子怎么跟村民打起来了,他们不知道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吗,他们加上老师总共不到二十人,可是人家村民一出动就是上百号人。 人家手里拿着的都是铁叉铁锹,他们呢,手无寸铁,全军覆没,鼻青脸肿,牙掉了嘴歪了不说,李洪涛的胳膊还骨裂了。 “说是村民要求处理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小伙子……” 嗯,徐晓钟一怔,长得最好看的就是江浔,他……最能打? “也不是,别人打架,他在那砸石头呢……” 朱彤老师想起江浔抹着红药水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笑,野三坡的村民最恨的也是他,扔石头把人家砸得头破血流,有的还把鼻梁骨砸折了,脑袋砸成震荡……他也差点被人用叉子捅成筛子! 好在骑着马跑得快,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 “嗯,打架,斗殴,”徐晓钟很生气,“他们以为自已是谁,打得过人家吗,嗯,打了我的学生还要处理,他们以为是谁啊……” 这孩子,打架还真有头脑。 徐晓钟想笑,可是想到学生受了伤却又生起气来,“学校不是有规定吗,大三以后才可以拍戏,这部电视剧,江浔不能参加。” 他提起笔来在上面写了一个“否”字。 …… 乘兴而去,扫兴而归!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江浔才知道封神榜的事儿。 怎么封神榜就提前拍了呢,不过,以郭信玲导演那种风风火火的性格,这戏怕是筹备得差不多,就赶着先拍了。 可是一听江浔为这事不能演戏了,江珊当时就哭出了声。 “你们不用找徐院长了,院里已经给上海电视台答复了……”朱彤无能为力,他亲自给上海台打的电话。 剧组现在进行试拍,那也是停不下的,不可能为等一个演员而停止庞大剧组的运转。“浔子,对不住……”江珊明白这事都是为她而起。 “这就见外了不是……”江浔看着江珊梨花带雨的样子,面对她的美,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现在,江浔只想给郭信玲导演打个电话,告诉她,封神榜这个戏他现在演不了。 再就是,他现在就想到朱旭老师那里,吃着炸花生米,再就着一盘青蒜,最好再切点猪头肉,炒个西红柿鸡蛋,眼瞅着朱旭自娱自乐,他也会把这些烦恼抛到九霄云外。 “江浔,有人找……”别的班的同学敲了敲门,“是位女同志,快去吧,就在你们宿舍门口呢。” 第37章 出名要趁早 江浔在北平城也没有亲戚,要说熟人,就是人艺的老师了。 这人谁啊,谁会来找他啊…… 他一路小跑着回到宿舍,打眼就看到一位一身驼色羊绒大衣的中年女人正冲着他笑呢,他心里忍不住就狂跳起来。 郭导?郭信玲导演? 还真是她! 她人在北平?来找蓝天野老师?江浔脑袋象轴承一样转着。 “江浔,还真是你啊。”一群大学生中,郭导打眼就瞅到了江浔,没办法,这个小伙子无论身高还是相貌,即使在中戏这样俊男靓女的人堆里,也是相当出众的。 哦,怎么这头上还抹了红药水?受伤了? “我看看我的伯邑考,伤到哪了?”郭信玲就象一个慈祥的母亲疼爱地看着自已的儿子,她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江浔,这孩子,抹了一头红药水还真象哪吒…… “大闹龙宫了?”郭导忍不住以手捂嘴。 “也不是什么龙宫,野三坡……”江浔笑道,可是笑着笑着就不笑了,他没办法去演封神榜了,当初,郭导可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才用他的。 “这戏我演不了了,还得麻烦您另找人,郭导,对不住了,给您添麻烦了……” 看着一脸愧疚的江浔,郭信玲导演心里一动,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情义这两字,在文艺界,实属弥足珍贵。 “江浔,如果封神榜没有伯邑考还叫封神榜吗?”郭导不笑了,就这样看着江浔,“嗯,头还疼吗?” 哦,江浔猛地抬起头来。 郭信玲导演也在看着他,封神榜没有伯邑考不行,“封神榜剧组没有你江浔也不行,我选中的演员,我负责到底,昨天我知道这事,今天一大早的飞机我就过来了,我跟你们院长说去。” 一大早的飞机? 从上海到北平,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为自己,为伯邑考? 江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嗯,导演,您吃饭了吗? “北平的煎饼果子,真好吃。”郭信玲导演笑了,“还有豆腐脑……” 看着两人朝办公楼走去,后面来的何冰跟韩青等人就议论上了。 “这谁啊?”何冰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呢,看郭导就不象一般人,“浔子妈?” “上海的导演。”徐帆与江珊手挽着手,就站在男生宿舍不远处那棵杨树下,两人都是太关心江浔了,忍不住跟了过来,“是为浔子的事过来的,一大早专门过来的。” “不能吧,昨天出的事,人家今天就过来了,那得坐飞机,再说了,浔子就是一配角,不能为他的事跑一趟……”何冰的脑袋立时分析开了。 “还真是……”江珊也感觉这事太不可思议。 哦,何冰说不出话了。 人家导演还真是为江浔的事来的,可是中戏的规定大如天,大二拍戏是不允许的,规矩就是规矩,可不是随便被打破的。 如果谁都可以打破,还叫规矩吗? 此时的江浔就坐在办公楼外的台阶上,等着消息。 胡军、何冰、李洪涛……江珊,徐帆,刘红梅……一個个一筹莫展,经过这次野三坡之战,这帮孩子感情更深了。 就跟李洪涛说的一样,我们一起流过血! 现在江浔的事儿就是大家的事,他演电视剧就是大家要演电视剧。 “浔子,我叔叔是歌唱家,在北平有点关系,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胡军这个班长,感觉自己责无旁贷。他叔叔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人,什么敖包相会、阿拉木汗……大家熟得很。 胡军平时不提叔叔,生怕别人说他跟着叔叔沾光,现在也是破了例了。 “我爸是北影的编剧,跟谢铁骊导演跟汪厂长很熟……汪厂长这人特热心,让我爸找找他……”江珊也想着主意,她家就住北影厂,跟文艺界的人很熟悉。 其他人可没有这两人这么多关系,何冰就出着主意,“要不我们写请愿书吧……” 这三字吓了江浔一跳,这多大的事儿,还请愿书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前线呢。 “不能够,心意哥们领了……” 正说着就有人找江浔,说是徐院长让他去一趟呢。 眼瞅着他站起来,眼瞅着他走进黑咕隆咚的办公楼走廊,再也看不见身影,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我看啊,浔子能行。”李洪涛这位老大哥突然道,“规矩是人定的,也能被人打破。” …… 对于郭信玲导演的到来,徐晓钟院长没有想到。 他虽然以前不认识这位全国十佳优秀电视导演,但看过她的电视剧故土、秋海棠、大酒店,也知道她先后获得过飞天奖,金鹰奖。 她,在文艺界是一位很有名气和分量的导演! 进门寒暄后,得知她是专门为江浔的事儿来的,徐晓钟也很吃惊。 郭信玲导演就说了江浔试戏的事儿,说了他力压汤镇宗的事儿,“我合作过很多男演员,青年男演员,从形象上看,江浔不输于他们,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会比那些电影制片厂的当家小生更加耀眼……” 封神榜的定妆照也发到了香港,投资公司很满意,他们的评价就是形象上不输于香港的五虎将。 郭导也是这么认为的,上影厂的郭凯敏主演了庐山恋,在全国引起轰动,江浔不差于他,将来的成就也不会输于这个上影厂的当家小生。 演技嘛,郭导只能说,在二十岁以下这个年龄段,江浔是她接触的演员当中最优秀的,没有之一!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文艺界的事儿早接触也不是坏事……人出名了,这样会有更多的电影剧本送上来,能够得到更多的磨练,比在学校里要强得多。 “这是我在内地的最后一部戏,拍完这部戏我就要移居香港了,还希望徐院长,让江浔出还伯邑考,不要让我留下遗憾。”郭导说得恳切。 见徐院长沉默,她又平静地说了一句,“今天,我是专门从上海飞过来的,只为江浔。” 徐晓钟院长顿时就吃惊了,他也知道,昨天刚给了上海电视台消息,今天一大早人家的导演就到了北平。 就为了江浔,为了演员江浔…… …… 当江浔走进院长办公室时,徐院长与郭导正聊着,见他进来,两人脸上都很轻松,象多年未见的老友。 “郭导特意为你而来,这样,你准备一下,到上海拍电视剧,但学习不能落下……” 成了? 江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成了? 中戏的规矩为自己打破了? “封神演义也是名著,上海台也是大台,郭导也是获得飞天金鹰的优秀导演,这部戏与是与香港一起合作拍摄,是有影响力的大戏,……这个口子,中戏开了。”徐晓钟说得一脸平静。 “去上海之前,院里给你找位古琴老师,好好准备一下,演什么就要象什么……要给学校挣光!” 送走郭信玲导演,徐晓钟院长拿出那个早已改好的本子,这小品大赛上获得三个第一名的学生,这个让十佳女导演不远千里来到中戏的学生,他,应该能演得好这出话剧的主角。 第38章 纣王与妲己 命运的车轮沿着时代的车辙在滚动,有人快有人慢,这趟开往上海的特快列车马上就要到站了,江浔不知道,作为重生者,在这个时代,他算是特快还是特慢。 汽笛长鸣—— 火车终于开进上海站, 走出车站,迎面就是一行标语大字,车站的深蓝色玻璃上搭配这种绿色的字体,透着浓浓的年代的味道。 大街上,自行车很多,开过的公交车上也是人满为患,江浔感觉自己一米八的个头,都快被人挤成相片了。 昨晚八七班的同学给他送行,每个人都到食堂打了一個好菜,还买了啤酒,大家都喝多了。 何冰搂着他直叫弟弟,江珊却哭了,就是平时高冷的龚丽君都有些有伤感,一直说要把学习笔记寄给他,谁都知道,她上课最认真的…… 那场面,好象我就留在上海不回来了似的…… 正想着呢,公交车抛锚了,江浔只得下车跟大家一块推着这辆上海人叫作巨龙车的两截车厢的公交车,好不容易到了下榻的上影厂招待所,他浑身上下出了一身的汗。 招待所看起来条件不错,一位打扮入时的上海姑娘起初还有些冷淡,可是抬眼一打量江浔这张脸,她的脸上就开始有了笑容,“介绍信有的伐?” “有的有的。” 江浔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大概意思就是“兹有我院学生赴上海演出,请予以接待云云……” 看着介绍信上的中戏的公章,姑娘笑得更加灿烂,“侬是中戏的学生?演员?” “演员,拍电视剧,封神榜,你们上海电视台的电视剧,”江浔很满意姑娘的震惊,他又加了一句,“我演伯邑考。” 姑娘好象并没有看过封神演义,对伯邑考这个名字一脸的茫然,可是她也弄明白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演员。 很帅气的青年演员。 她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这里的住宿很紧张,全国各地的编剧都来这儿,每天都有演员在这拍电影,你们有位同志前天就来了,住在三楼北面的房间……” 哦,已经有演员提前来了? 江浔正在想着,姑娘已经热情地站起来,带着他上楼,“这里是朝南的房间,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吧,上海的冬天,还是要住这样的房间。” 上海的冬天,没有暖气,潮湿阴冷,这个房间看起来,阳光光照很足,江浔摸摸床单,起码被子是干爽的。 姑娘依旧热情,江浔赶紧道谢,姑娘又叮嘱了他开饭的时间和吃饭的地方才离开。 到底是哪位演员先到了? 江浔就上了三楼,敲响了房门,门开了,身材高大魁梧的纣王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哦,现在他还是福建电影制片厂的副厂长。 “达奇老师您好,我是江浔,在剧里饰演伯邑考……” 达奇一下热情起来,他笑着把江浔让进屋里,又热情地泡茶递烟。 江浔一时有种错觉,这还是在剧里那个把伯邑考剁成肉酱的纣王吗? “达奇老师我看过您的电影,您演的车轮滚滚、吉鸿昌……” 这两部电影也是他的代表作,演员嘛,总得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达奇就笑得更加亲切,可是眼前的小伙子,他只听郭信玲导演说过,这是一位话剧演员,不过,他身后的招牌很响亮——北平人艺。 从达奇嘴里得知,饰演妲己的女演员已经更换,原来的徐娅,在跟达奇对过几场戏后,郭信玲导演果断更换了女主角,龚雪已去美国,原本最合适的人选却没得选了。 好在郭导以前看过陈家林导演的电视剧努尔哈赤,里面饰演努尔哈赤大妃的阿巴亥她印象很深,扮演阿巴亥的青年演员傅艺伟,她好说歹说,终于把傅艺伟请到了剧组。 “妲己什么时候到?”江浔顺嘴问道。 “明天。”达奇看他一眼,“明天,张晓林、魏启民老师一块过来,大家见个面……” 哦,是试拍? 剧组的演员,郭信玲导演没有召集整齐,只召集了部分演员,估计是要拍出样片,先给sh市局和电视台的领导把把关,也给香港的投资方看一看。 第二天,郭导一行人来得很早。 副导演王胜华,编剧冰天,摄影戴文华等剧组工作人员都到了,道具,美术,服装,灯光,剧务等也都到齐了。 这就是郭导的基本班底了。 眼瞅着扮演武王姬发的张晓林和扮演文王的魏启民老爷子几乎前后脚进来,江浔就赶紧起身问好。 魏启民老爷子是上海人艺的院长,表演功底深厚。 张晓林此时正红,有人说他是上海第一小生,更有人称他是江南第一小生……电视和电影都涉猎过。 “我的两个儿子都到了……”魏启民老爷子一手拉着江浔,一手拉着张晓林,惹得大家都笑了。 虽然在剧中伯邑考是大哥,可是现实生活中张晓林比江浔大了十一岁。 这就叫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 “好了,我们的班子算是齐整了,”郭信玲导演笑道,她把魏启民、达奇介绍给大家,最后重点介绍了江浔,“这位是我们中戏的江浔同志,饰演伯邑考,也在人艺的话剧天下第一楼里饰演大少爷唐茂昌……” 几个月以前,北平人艺轰动上海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说实话,他可是通过几轮面试,台里局里领导层层敲定,才最后定下来的,香港投资公司也很满意,小伙子试戏时把香港演员都压住了……” 面对这么多角儿,郭信玲导演主动肯定江浔,不让他有太大压力。 江浔吸口凉气,他赶忙起身跟大家问好,来的可都是腕儿,都是名角,自己与他们对戏,看来是真的有压力了, 大家也在看着他,在场的要么是成名已久的演员,要么是戏剧大家,要么是青春小生,演过多部电影电视剧,这样的一个学生,听说还是b角,能打动郭导,放着香港演员不用,看来有几分真本事。 “大家是不是最关心妲己的人选,她,上午就能到,现在可能就在来的路上了……”郭信玲导演说到妲己的时候,见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她就笑了。 可是妲己毕竟还没到,郭信玲导演又说了片酬,也是这个年代的稿费,又说了最近到年前的拍摄任务,见大家好似心不在焉,正要吩咐剧务去看一看,门外就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导演,我来晚了。” 哦,这让剧组的同志都是精神一振,门开了,一位留着披肩长发的姑娘就走了进来。 “我介绍一下,这就是妲己的扮演者傅艺伟同志,大家欢迎。”郭导顿时喜笑颜开,带头鼓起掌来。 傅艺伟也不认生,挨个问侯,她面色白皙,杏眼柳眉,一身红色的紧身毛衣,勾勒出美好的线条。 这个妲己,象那么回事。 江浔恶作剧地看一眼达奇老师,他一脸严肃地与傅艺伟握着手。 “这位是……”当走到江浔面前时,傅艺伟就看向郭信玲导演。 眼前的人,长身玉立,温润多情,不用扮上,分明就是戏曲舞台上的小生一个! 说是小生,比寻常的小生少了几分浊气,显得清丽俊秀,细看之下,身上还有种特别的英气,这英气不是粗犷,也不能简单地用“雄性气质”加以概括,而是一种力道,呈现出男人的潇洒和爽朗。 伯邑考! 她已经猜到了他演的是谁,可是现在,她只想知道他的名字。 哦,她隐约记起来了,红楼梦电影里饰演薛蝌的王斑,曾说过他们一个宿舍的同学,要出演封神榜…… “中戏江浔。”江浔握住傅艺伟的手, 哦,傅艺伟正碰到江浔澄澈如湖水的眼神,她不由转过头去,却又抬起头来。 他,真的不象学生! 倒象是演过多部影视作品的人,给人感觉一点不生分…… “好了,明天这场戏的主角都齐了。”郭信玲导演兴致颇高,“今晚为大家接风洗尘,大家都早早休息,明天我们去郊外,先试拍姬发送别伯邑考这场戏。” 第39章 海派小生 上海的初冬时节,树叶依然郁郁葱葱,若非在满眼绿色中依然有一些黄叶飘零,让人很难觉得这是冬天。 但与北方一样,上海冬天的夜晚一样漫长,才刚刚凌晨四点,上影招待所里就已经热闹起来。 练功的,背台词的,对剧本的,整理戏服的,……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攒动。 江浔就是被这天南海北的声音吵醒的,也许刚刚换了一个环境,昨晚他睡得并不沉。 洗脸,刷牙,敲着饭盆来到上影食堂,打上一盆碱面放多了的大米稀饭,又用筷子叉了几根油条,油条是昨天炸好的,软绵绵的,并不松脆。 看着进来的人打着伞,哦,外面落雨了,江浔就笑了,这个时节,北平应该飘雪了吧。 把一口油条塞进嘴里,打眼他就看到了一把花伞,花伞下的女子穿了一件红色的棉服,在这个昏暗的早晨显得格外耀眼。 傅艺伟! 算起来,她比江浔要大七八岁,却是成名极早,七八年就出演了個人首部电影《她从雾中来》,在里面还是女主角,仅仅三年后,她就获得第1届中国电影家协会表演奖最佳女主角…… 就是她饰演的薛宝钗,也是好的,如果没有电视版珠玉在前,也会被人记住。 江浔没有上前打招呼,傅艺伟的履历很是耀眼,就象此刻吸引了众多目光的她。 而他自已,只是一名中戏的学生,在文艺圈里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吃完油条,江浔朝外走去。 傅艺伟的座位就在门口不远处,她也看到了他。 昨天的见面会上,大家都已见过,她就笑着点头示意,江浔也笑着回礼。 傅艺伟就这样看着他推开门,走进了细雨朦胧的清晨…… 这就是那个压倒香港演员的大学生? 这就是那个在对戏时与龚雪一争长短的大学生? 他的脸型真的好看,眉眼间也有种沉静,但恰在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变换间又神彩飞扬了。 昨晚听郭导说过,他试妆时可是与香港演员不相上下的,可是以一名容貌出众的女演员的目光来审视,他的侧脸并不完美,如果再稍胖一点,那整张脸就丰润起来,会更好看…… 傅艺伟慢慢喝着稀粥,她抬眼看看外面阴沉的天空,嗯,今天上午的室外戏能拍吗?…… …… 江浔也有这种心思,前世拍摄时,因为天气原因推迟拍摄,屡见不鲜。 他本来是想找张晓林对一下戏的。 前世,他拍过电影也拍过电视剧,其实,拍电视剧比拍电影更考量演员的演技。 电影里,每个镜头都是精雕细琢的,导演会不耐其烦地指导你,从眼神、动作、身形甚至走位,一遍一遍地打磨。 电视剧,虽说拍得精细,但是有些场景进展很快,剧组的时间都花在了特效、花妆上。 他看过导演的大酒店,试戏时也知道郭导是个精益求精的人,他也不想第一场戏就卡壳,就重拍,要知道全剧组的人都看着哪。 这也是他在封神剧组的第一场戏! 可是张晓林并没有住在上影厂招待所里,他只能拿出剧本,在窗前坐下,默戏。 今天这场戏,是他在剧组的第一场戏,万事开头难…… “江浔就住在3018房间,我带你过去……”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傅艺伟的声音,江浔心里一动,他刚刚站起身来,身材高大的张晓林就出现在门前。 “晓林哥……”江浔喊得很亲热,对方比自已大着几岁,在戏外,确实是大哥。 “小江,你好……”张晓林很热情,他从家里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也是想找江浔对一下戏。 听说两人要对戏,傅艺伟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很快又回来。 一件明黄色格子衫,外面罩了一件白色圆领毛衣,眉目如画、温婉娴静,她静静地依在门口处,看着眼前的两人。 两人个子都很高,也都很英俊,不得不说,郭导选角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你进来坐啊……”张晓林主动招呼着傅艺伟,在这个房间里,他就象是主人,招待所的服务员看到他来,都主动过来打开水。 当然,他确实是上影的人,上影剧团的演员。 “晓林,你是上戏毕业的?”傅艺伟笑着问道。 “北电,八二级……”张晓林笑着回道,“毕业后就回了上影厂……” 哦,他是北电毕业,江浔也以为他是上戏的,那个班他也熟悉,饰演杨玉环的林芳兵、bj人在纽约里的严晓频,噢,还有后来演过鲁智深的臧金生…… “那真巧的很,你们俩一个北电,一个中戏……”傅艺伟就在椅子上格格笑开了。 还真巧了! 江浔和张晓林也笑了。 同是京城两所知名院校,北电侧重于电影,中戏侧重于戏剧,但出来的学生也出演电视和电影。 现在,自已要跟北电的师哥同台竞技,江浔隐隐有些兴奋。 这位师哥,去年,就靠电视剧大酒店里的男一号走红,主演《上海舞女》凭借帅气的外表而名声大噪,一时间他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各个报纸和杂志中,反响热烈,被誉为“风流倜傥的海派小生”。 可是人家长得帅,同样很勤奋。 现在,剧里从导演到演员,甚至服装,哪个都是大拿,戏演得不好,自己这个兄长伯邑考,怕是以后在弟弟姬发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有压力也不怕,拍哪部戏容易过? 现在在人家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只能一路往前冲! 冲过去,他就站在了舞台中央,耀眼夺目,冲不过去,配角还是配角,没有人会记住! 要给母校挣光! 江浔挺起胸膛,他记起了徐院长的话,他惟有演好这个角色,才能把中戏的招牌把人艺的招牌擦得更亮! 我不管伱是海派小生还是北电师哥,我们戏里见! 傅艺伟也在看着这两位小生,一位京派,背靠人艺这棵大树,听说中戏小品大赛连拿三个第一,一位海派,背靠上影这棵大树,出演了多部叫得响有影响的电视剧和电影…… 看着两人对戏,她不由笑了,看中戏赢还是北电赢,反正她没上过大学! “他们对上戏了?” 郭导来的时候,正碰上达奇,两人一边走就一边聊着,郭导有她的考虑,今天下雨,可能这场室外戏要推迟了。 可是这样的对戏她要看看的。 张晓林的表演很流畅,在大酒店拍摄时,她就指导过他的表演,对他的表演很熟悉。 她也听说张晓林为演好武王姬发,还跟上影剧团的老演员们请教,张瑞芳也提出了实打实的意见,让他不是表面化地去抓人物的一些动作,而是认真进入角色,抓住人物的内在情感,扎扎实实地把戏演好。 张瑞芳这位老演员,谁不知道啊,八十年代的中国人,谁没看过电影南征北战,李双双啊…… 现在看来,张晓林的表演比在拍大酒店时,确实进步了。 可是江浔的表演还有一些舞台的痕迹,话剧演员乍一出演电影电视剧,都有这个毛病。 看得出,江浔的表演已经在收着了,可是收着也能看得出来。 郭导有心提醒一下江浔的,可是没等她说出口来,江浔跟张晓林对完一遍戏,直接就过来找她了。 “郭导,这场戏,能不能今天下午就拍?” 唔?郭导不置可否。 “姬发送别伯邑考,伯邑考明知此去朝歌,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可以说他是准备拼出性命救出自已的父亲的,这样的雨天,正好能烘托出他必死决心的那种悲凉……” 风萧萧八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这孩子还真有想法,这个想法,好! 郭导没有犹豫,“好,就下午拍,通知剧组全体人员,准备好雨衣雨伞,现场化妆……” 第40章 长亭外,古道边 上海的冬雨,下午还是停了,可是天依旧阴沉沉的,凉风骤起,让人生寒。 简单地吃过午饭,就开始试服装。 《封神榜》讲的是商周时期的神话故事,剧组为了力求逼真,在服装,道具,化妆等方面都是精益求精。 演员的服装,郭导特意找了历史专家把关,还参考了商周时期的出土文物,并请来了香港和上海的两位服装师。 香港人设计的服装很飘逸、漂亮,像动漫里的角色一样,但不方便活动,一动,袖子就会掉下来。 上海的服装师则要求尊重历史,不能有太大的跳脱。 两边的意见一度很激烈,大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最后只好互相妥协…… 江浔听说,就在开拍前两天,服装才最后定下来。 于是江浔就看到了自已的服装,金箍头带,白色的衫子,还有明黄色的披风,可能是为了凸显自已是西岐的大王子吧。 嗯,好在没有露出小腿…… 达奇老师顺带也试了一下自已的服装,看着他头戴发箍,身穿短裙的样子,颇有古罗马时期的风范,有一种凯撒大帝的既视感。 江浔就笑了,很不厚道地笑了。 “这衣服不舒服……”张晓林也穿上自已的服装,他的服装是是一件套头的长袍,上面罩件斜肩外披,扎一个宽腰带,头上插着长发片,戴一个箍样的额饰,看起来英挺帅气,但穿的人很难受。 江浔坐在化妆镜前,打眼瞅了一眼,没有看到傅艺伟,也不知道她看到自已的服装会有什么感受。 大巴车慢慢启动,江浔就与张晓林坐在一起,“这妆,难受。” 张晓林就笑着伸出手来,两人的手就握在一起,他也感觉难受,妆很浓,每个人脸上都要涂上厚重的油彩,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 拍摄地点选在了上海郊区的一条河边,高树流水,土山丘陵,颇有远古时期的荒蛮感。 现场的布景也已完成,士兵手持武器站立,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场戏的主角就是江浔与张晓林,这也是封神榜的第一场戏,也是江浔的第一部电视剧,张晓林的第一部古装戏。 郭导把二人叫过来,给他们讲戏,讲着走位…… 剧组用的摄像机是日立z31a,这应该是这個时代最好的机器了,当然,价格也是天文数字。 为了拍出神话的效果,台里还从英国购进一台世界上最先进的特技绘画箱,当然,也花费了巨款。 在这个时代,除了上海,没人拍得了封神榜这部神话大戏,也只有上海人有这个胆量,有这个条件。 “你们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开拍。”拍摄现场的郭信玲导演没有平时的慈祥与温和,瞬间进入女强人模式。 嗯,江浔自已慢慢走着机位,他都感觉自已如果拍不好这第一场戏,别的不说,首先就对不住这两台最先进的摄像机。 “封神榜第九集第一场,开始。”监视器后的郭导示意场记。 全场的目光都盯住了长河树林之畔,整个郊外都静了下来,只有河水的呜咽声,与军旗的猎猎作响声。 郭信玲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两人,她记得很清楚,这是江浔第一次拍电视剧,第一次置身在镜头之下。 试戏是不算的,现在,她要看看江浔真正拍摄时的镜头感和状态保持能力。 这不同于戏剧演员的舞台感,舞台的表演区是几十平方米的舞台,可是,电视艺术无限时空的特性给电视演员提供了广阔的表演天地,但这无限的空间是通过有限的荧屏框框来体现的。 也可以说,电视演员表演时受到摄影机镜头取景框的制约,因此,电视演员的表演要有不同于舞台感的镜头感。 镜头感,对,就是镜头感,他一个新人,第一场,不知要浪费我多少胶片? 虽然剧组富裕,胶片充足,可是郭导还是做好了损失几卷胶片的准备。 她在想着的功夫,江浔已缓缓走到岸边。 新雨过后,劲风之中,树木更加挺拔。 “有劳各位相送。”江浔一手拉着张晓林,一边对散宜生等西岐重臣说道。 这是一个远景镜头,随着镜头慢慢拉近,监视器里,江浔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王兄此去辛苦,为弟恨不得以身代替。”张晓林也是紧紧握住江浔的手,情深谊切,兄弟之情尽在这一握之间。 “你在西岐责任更重大,在家里要与兄弟和睦,侍奉母亲。”江浔扭头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转过身子。 哦,监视器后的郭信玲导演轻轻发出一声赞叹。 因为,监视器里,原本只有张晓林的正脸,不得不说,拍摄了郭导的大酒店等电视剧,张晓林跟她的班底很是熟悉,摄影师也下意识地给他镜头。 这就是熟人好办事,能办事,也办好事! 可是江浔这一转身,他的面孔就逐渐在监视器里清晰起来。 “……你要爱民如子,不可改西岐规矩,我多则三月,少则两月即可回城。” 监视器里,两人四手相握,却都是兄弟相别时的不舍。 这头儿开得不错! 郭信玲导演暗赞,江浔这个演员,是真的会把握镜头! 本来是背对镜头的他,就这样一转身,在不影响张晓林的情况下让自己的面部在镜头前展现一下,多则一句话,少则一个瞬间,这对于演员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这样,既不影响整体的拍摄,也不会影响和他拍对手戏的演员的情绪。 这也不是抢戏,并没有把张晓林的脸带到阴沟里! “他是第一次拍电视剧?” 坐在导演身边的达奇很是惊讶,拍了几十年的电影,他是太熟悉演员之间的沟沟坎坎、弯弯绕绕了,可是江浔这一转身,却让镜头呈现出更强烈的效果! “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只排过话剧……”傅艺伟没有坐,她在看着眼前的两人,嗯,北电和中戏还没分胜负呢。 “难得,难得,小江的镜头感真的不错……” 作为电影制片厂的副厂长,达奇对这个年轻的演员更加上心起来。 现在每个电影制片厂都是青黄不接,能拿得出手的当家小生,基本上都在北影和上影,福建电影制片厂太希望有一位自已的当家小生了,在全国叫得响的当家小生! “祝公子一路平安!” “祝公子与侯爷早日返回西岐!” 两位西岐重臣手端酒杯过来,身后的军士也发出雄壮的呐喊: “祝公子与侯爷早日回来! 江浔伸出双臂,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下。 “停。” 监视器后面郭信玲导演略一沉吟,主动叫了暂停。 第41章 什么是好戏 电视表演对于从事舞台化表演的演员来说,是个课题。 话剧舞台上,演员习惯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和台词去表现人物,而电视镜头前,电视演员用眼神或者细微的动作、表情,去完成表演。 就象郭导担心的那样,江浔的表演,舞台味还是太浓了,表演的尺度太大! 这接酒杯的动作,肢体的幅度很大,看得出来,他努力在收着,可是就是收不住! 张晓林的表演,平心静气地演,一点不外露,一点不露招儿,又全都对。 “江浔,你收着点演……”郭导笑道。 可是接下来的拍摄进行的并不顺利,几次喊停,竟然都是江浔自己喊的,这副导演的脸上已是颇有微辞,本来就是一话剧演员,还是不知名的话剧演员,现在露怯了吧。 但是,这个演员是导演定的,他只敢在肚里发牢骚,并不敢表现出来。 摄影师就大胆多了,“侬到底会不会演啊……”眼瞅着郭导起身活动,他就低声朝江浔喊了一嗓子。 上海话,江浔是听得懂的,自已一新人,也不能对郭导班底里的老人有意见,他只能抱歉地笑笑。 那摄影师却还是不满意,口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傅艺伟没来由替江浔担心起来,她想到自已刚拍电影的时候,也是什么也不懂,不懂表演,也不懂拍摄,也没少听埋怨…… 唉,突然间,她就看到张晓林,拉着江浔似乎在安慰着什么。 好啊,戏里的哥俩,现在角色大反转了。 在戏里,江浔是兄长,处处嘱咐张晓林,现在,在戏外,张晓林在开导江浔。 “晓林哥,我再琢磨琢磨。”江浔很感激张晓林的好意,这个时候,在后世,对手演员不踩上一脚,哪还叫对手演员? “张晓林?” 一声叫喊打断了江浔的思绪,也让张晓林转过头。 拍摄现场,不知什么时候,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好多人都在盯着张晓林,“他是不是电视上的那個?” “对,就是大酒店里的丁大伟……”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还喊出他演的角色,张晓林就笑了,很自豪,他笑着跟这些围观群众挥着手。 这个年代还不流行追星,不过,大酒店播出后,上影厂的传达室被全国各地的热心观众来信塞满了。 上海的观众更是特喜欢这个张晓林! 傅艺伟看到这种追星的场面,也是饶有兴趣,再看江浔,还在皱眉沉思,哦,这北电看来要赢啊,人家张晓林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江浔怕是要落下风! 江浔在调整自已,他的神情,一切都尽收郭信玲导演的眼底。 可是她的表情依然轻松,她相信江浔,也更相信自已的眼光! “是不是看到你太害怕了?”她主动与达奇开着玩笑,“是不是怕你他剁成肉酱?” “我还没上场呢,好不好……”达奇也笑了,他也在观察着江浔,他刚才的表演有些夸张,不自然,也不流畅 不过,看着他沉思的模样,光凭这份沉着就值得肯定。 “郭导,可以开始了。”江浔终于朝这边挥手,刚才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点夸张,把话剧舞台上的夸张带到了电视剧里来,一点也不圆融。 应是那种自然而然,静水流深的感觉,他看一眼河水恒流,对,水到渠成最好…… …… 监视器里,江浔重新举杯饮酒,这次,他的动作很自然,很生活,“嗯,调整得不错。” 没等郭导说话,达奇就忍不住了,一个演员,这么短时间内,能把舞台习惯改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兄,你跟父王乃西岐之主,愿天赐福西岐,”张晓林举起酒杯,“愿你跟父王平安归来。” “姬发……” 听到“平安”二字,江浔下意识喊了一声姬发,他的眼神有凄楚也有期盼,哦,郭信玲导演暗暗摇头,这个眼神,张晓林没有接住。 这是多么复杂的一个眼神,千回百转,欲言又止。 张晓林虽然跟得上江浔的节奏,但仅凭这一眼神,张晓林就被压戏了。 更为要命的是,已经压戏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压。 江浔却不再看张晓林,他返身上马,长河冰冷,马鸣风萧萧…… 他抬头仰望长空,风尘四起,他的斗篷浩浩飘荡…… 哦,郭信玲导演忍不住往监视器前挪了挪,好象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从监视器前挪开眼睛,看向马上的江浔。 只见前方的江浔端坐马上,头顶黑云摧城,他手执马缰,微微仰头,远望天空…… 刚才怒怼江浔的摄像师也是一愣,镜头里的江浔,悲愤而又无畏,一张脸坚强而又刚毅! 这还是刚才那个自已发几句牢骚,仍笑脸相对的年轻演员? 他不是! 他是伯邑考附体了! 这一刻,摄影师差点忘记调试聚焦,因为,看着江浔骑马缓缓而去,这里要有一个长镜头! 达奇已是缓缓站了起来,这个小伙子明明说自己只有十八岁啊,难道现在的年青演员,表演功底都这么好? “达奇老师,我看出谁赢谁输来了……”傅艺伟小声道。 嗯? 达奇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他是她的老师,当初她进长春电影制片厂,还是他把傅艺伟招进去的。 唉,在达奇这里得不到回答,傅艺伟只能到郭导那里找答案,可是郭导却仍在看着骑马远去的江浔,一直迟迟没有喊停。 她不喊停,摄影师也不敢停,直到监视器里看不到人,摄影师还是不敢停。 他们跟郭导合作过多少次了,她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在片场更是导演为尊,只要开拍,就没有人敢触她的逆鳞! 可是,他们从没看到过导演这样…… 直到江浔骑马又从原路返回,郭导这才喊了停。 这一集,光凭这一个镜头,就立住了,观众就忘不了! 什么是好戏? 这就是好戏,打动了观众,打动了导演,对手演员都被打动了! 郭信玲导演不作声地翻看着剧本,其实也用不着翻,剧本她滚瓜烂熟。 这个本子,香港的高手修改过,从五十集压到了三十六集,节奏更加明快,更符合现代观众的收视兴趣。 她对这个本子是满意的。 可是,现在,她想改本子了,她想在哪里给江浔加戏,对,一定要加戏! 第42章 殷家角 伯邑考的戏份,只在封神榜三十六集的篇幅中出现四集,可是第九集苏娘娘调情中他又是绝对的主角,也罢,就从第九集加起。 在回上影厂招待所的路上,郭信玲导演就琢磨着剧本,其实涉及伯邑考的戏份无非就是情谊,父子情,母子情,兄弟情,与君王的情谊,可是君王却把他做成了肉饼…… 也罢,既然他特意练过古琴,就给他加一段抚琴的戏份,“小江,你感觉怎么样?”大巴车上,郭信玲导演特意把江浔从后面叫到前面来。 这段抚琴的戏是加在伯邑考离开西岐的前夜,此去朝歌,路途遥远,凶多吉少,他独自抚琴排愁解绪,母亲太姬闻琴声而来,母子俩分别在即,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他平安归来。 江浔知道这是郭导的心意,导演只有欣赏一个演员才会为他加戏,没听说演得不好还有加戏一说。 他仔细琢磨半晌,“导演,我有个要求,不知合适不合适,我想一个人住。” 一個人住? 郭信玲很不理解,上影厂的招待所在八大电影制片厂里条件是最好的,剧组的演员,象达奇老师,傅艺伟也都住这里,就是蓝天野来,也是要住这里的。 蓝老师此时正在北平白云观体验生活,系统阅读道家书籍,下个月才能到上海。 哦,郭导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她见过一些演员在拍戏时提一些特殊的要求,生活和物质上的要求,为顺利拍戏,导演也是尽量满足。 “附近的宾馆还不如我们的招待所,这里吃住都方便,……” 江浔知道,郭导误会了,其实他就是想住得僻静一点,上影厂招待所里人来人往,热闹得象赶集一样,他住得不太情愿。 “这样吧,我协调一下,看上影厂的演员宿舍还有没有地方……”郭导叹口气。 她性格很直爽,从来不藏着掖着,江浔对住的地方的挑剔,让她心生不满,可是见大家都在大巴车上,她只能下车后,找个机会跟小伙子谈谈…… 小伙子演戏是好样的,生活上也要随大流,不能搞特殊化! …… 第一场戏拍得很顺利,郭导就起了心思,不是要试拍,而是要把第九集整个拍完。 也不知是拍摄计划的安排,还是江浔提出的特殊要求让她改了主意,这几天没拍江浔的戏,拍的是纣王与妲己的戏。 可是郭导到底还是给江浔找到了地方,上影厂的演员宿舍。 没用其他人帮忙,江浔自己个提着行李包就穿过了上影厂的3号门,进入了殷家角。 在这条著名的小街上,江浔看到的东西都很陈旧,有的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 棚户危房,贩夫走卒,人来车往,在沧桑中又糅进了嘈杂和纷乱。 哦,他停住了脚步,3号门边上那座门窗斑驳、楼梯吱吱作响的小楼,和紧挨着的白玉兰树,见证了演员白杨成名的足迹。 前面那座普通的老宅,是演员赵丹曾经的家,它肯定承载了多少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殷家角! 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是历史的触角,叙述着上影的昨天和今天…… 上影厂的人最终把他带进了一处四合院,这个地方完全不像是上海的住宅,住在房子里,洗脸要到院子里。 房子却不是砖木结构,而是用一些木板搭建的木板房。 江浔走进去,房间有四十多平米大,与隔壁是用木板隔开的。 “王诗槐,来接电话了……” 院里,突然响起一位老大爷的声音,江浔不由笑了,这年代,接电话是要靠人喊的,接着,从一间木板房里就跑出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演员来,匆匆而去…… 放下行李,江浔在院子里转了转,许多人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他却依旧没有反应。 果然,这里的住宿条件与上影厂招待所差得太远,公用卫生间里的水池还是一长条的水泥池子,院子里的一排水池供取水之用,此时,水凉得很。 木板房搭建的房间也不隔音,他的隔壁可能是一位正在谈恋爱的摄影师,他一谈恋爱江浔都能听见……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江浔待到了第三天。 晚上,他照例拿着印着“上影厂用”的饭盆去食堂,走到赵丹那座老宅的时候,他就看到一辆“老坦克”咔嗒咔嗒响着从远处驶来。 江浔定睛一看,这位骑自行车的老人竟然是孙道临! 人艺到上海演出,是他跟着蓝天野老师把孙道临送出了酒店,“孙道临老师,您好……” 孙道临却已记不起他是谁,好在有人艺这块招牌在,孙道临印象中好似记起一点来,那个跟在蓝天野身后的小伙子。 “我们在拍电视剧封神榜……”江浔跟老爷子解释着。 “哦,我知道的,上海电视台,小郭导演……”孙道临笑道,“你们应该住在招待所,你怎么跑到演员宿舍来了?”看着小伙子手里的饭盆,老爷子就又笑了。 这孩子,这份闹中取静的心气,就跟别的演员不一样,嗯,他是人艺的演员,这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我自已要求的。”江浔也没有过多解释,孙道临也没有再问,转而问起了蓝天野,“天野老师月底才能到,他现在北平白云观体验生活。” 他饰演的姜子牙是道派人物,自然要有道派的样子。 “哦,那晚上到我家里吃饭吧……”孙道临热情地邀请道。 江浔也热情地回拒道,“等天野老师来上海,我跟着他再去拜访您……” 他跟孙道临年龄资历差得太多,人家客气,他不能当真。 “好吧,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不要见外……”孙道临推着自行车,“明天,我有时间,看你们拍电视剧去。” 江浔与他告别,就朝着自已那四十平米的天地走去。 孙道临临上车时又打量了一眼江浔,夕阳里,殷家角又热闹起来,周围的人在打闹说笑,只有这个孤独的背影,行走在上影厂的寂寥的冬天里…… 这好似是电影画面一般的场景…… …… 今天是伯邑考与母亲告别的戏份。 江浔依然早早来到五号棚,默戏。 在上影呆久了,他发现,很多不起眼的建筑、器物都会让他触摸到历史和曾经有过的辉煌。 五号摄影棚里安装的那台大功率的空调机,来头不小,正宗的进口货,是当年的上海第一任市长亲自调拨给上影的。 这场戏是临时加上的,他总感觉没有为这场戏做好充足的准备。 第43章 大红大紫 由于拍摄提前,人物小传他只匆匆写了一多半,自已的台词,他都背下来了,可是与他有关的对方演员的台词,他还不熟悉。 古琴,虽然徐晓钟院长找了老师来教他,但也只能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这与他对自已的期望相距甚远。 这种好似考试了临时抱佛脚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也知道,剧组里都是大拿,蓝天野老师这种泰斗级的话剧演员不消说,饰演文王的是上海人艺的院长魏文启,就是与自已饰演兄弟的张晓林,也过多部电视电影,另一个兄弟刘昌伟,嗯,他看过他的电影包氏父子。 今天,在剧中饰演他的母亲的王若荔,是浙江戏剧电影家协会的副会长,也是国家一级演员…… 在这样的剧组里演戏,江浔颇有种林妹妹进贾府的感觉,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大家好象都是老戏骨,只有他一个新人! 这让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处在压力的漩涡当中。 这又跟天下第一楼里的唐茂昌不一样,自已在里面是b角,上面有杨立新和岳秀清顶着呢,而自己饰演的伯邑考,虽然也是配角,可是郭导寄望很大! 在一部商业化的神话电视剧当中,他与神话特技一样,都是香港和泰国投资方认为可以保证收视率的地方。 他要是演不好,顶着全部压力用他的郭导首当其冲,会面临市里和投资方的双重压力。 嗯,不过,与张晓林对开,开了个好头! 但今天,与剧里的母亲对戏,他三天前就在想,怎么才能 在人家手底下多走几個回合,抗住这种老戏骨的压力,交给郭导一份满意的答卷。 紧张吗?他暗自问自己。 江浔摇摇头。 期待吗?他又给自己鼓劲。 江浔点点头。 “哎,江浔,到处找你,你在这啊,……”江浔正在默戏,冷不丁就听到张晓林在喊他,这位北电的师兄,为人很热情。 “介绍一下,刘昌伟大哥,包氏父子里的小包,”张晓林热情地介绍着,“江浔,天下第一楼里的唐茂昌,人艺在我们上海演出,那真是巨大的轰动……” 虽然是剧里的三弟,他是剧里的大哥,可是刘昌伟比他大着将近二十岁呢,哦,他也是电视剧潜伏中孙红雷的上线、咬舌头拒绝出卖同志的地下党…… “你好,你好,听导演和晓林说起过你……”刘昌伟并不象剧里那样混,也很热情。 他并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什么演二代,可是能演上电影主角,也是不简单。 江浔一时尴尬了,比自己大着二十岁,自己都可以叫他叔叔了。 “昌伟大哥,小江,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母亲……”张晓林笑着提议道,他要看的是剧里的母亲。 哦,王若荔老师来了? 这几天,江浔也不去五号棚,就在殷家角默戏,外面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也跟他无关。 “哎呀,你是张晓林……”王若荔老师也在熟悉剧本,看到张晓林,也是笑着站起来。 这是一位面目姣好、肤色白皙却又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哦,第一感觉,江浔就认为她能演得好母亲太姬。 因为,她是王的女人,也是王的母亲! “那伱就是我的儿子……”王若荔转身拿过自己的挎包,笑着从里面掏出一块青田石的印章来,“来,拿着……” 这是母亲给儿子的见面礼? 毕竟在剧里是母子一场,自然要比别人多亲近一些,平时的感情也能折射到戏里。 这就是老演员体贴和聪明的地方。 “小包……” 把一块青田石印章塞到张晓林手里,王若荔就看到了刘昌伟,他也算是知名的电影演员了。 虽然这几年电影不景气,可是电影的分量摆在这里,电影演员是看不起电视演员的。 “你的……见笑,这是我们浙江的特产……” 王若荔笑着又把一方青田石印章塞到刘昌伟手里,就打量了一下江浔。 她是不认识江浔的。 江浔近乎闭关三天,她只听导演说她的大儿子伯邑考在殷家角上影厂宿舍里呢。 不过,眼前的小伙子,长身玉立,温文尔雅,不论个头还是相貌,都可以跟张晓林这个海派小生一较高下,嗯,相貌还略胜一筹。 可是这张脸,实在太年轻了,跟自已儿子差不多…… 伯邑考可是大儿子啊,岁数应该比张晓林和刘昌伟都要大,王若荔就从江浔身上收回目光。 看着王若荔给自已和刘昌伟两方印章,张晓林知她误会,忙道,“这是江浔,在剧里饰演伯邑考!” 哦,这个也是亲儿子! 王若荔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尴尬地笑了,我就说嘛,这张脸不会是一个普通演员,可没想到这么年轻,居然是自已的大儿子! 不过,俊朗明秀,飘逸潇洒,这个大儿子虽然年轻,最可她的心意! 都是儿子,都是亲儿子,也不能厚此薄彼。 王若荔一边灿烂地笑着,一边又要摸出一方青田石印章,来前,她给三个儿子准备了三方印章,作为见面礼。 可是笑容很快有些僵硬,青田石印章没了! 她记起来了,是给了剧组的化妆师…… “小江,上海的冬天也是湿冷的,你穿得太少……” 王若荔看着江浔只穿了一件风衣,马上摘下自已的长围巾来,“这是真丝的,我们杭州的围巾……” 看着这条大紫大红的围巾,江浔一时有些懵逼。 我一个大男人,带一条紫红色的围巾? 可是王若荔很是热情,亲自把围巾戴在江浔的脖子上,又仔细打量着,给他整理着衣领,真的跟捯饬自已的亲儿子一样。 紫红紫红,大红大紫! 旁边一位化妆师笑道,示意他们可以化妆了,王若荔这才跟三个儿子告别,却仍招呼着大儿子,“小江,过来一起化妆。” 大红大紫? 江浔心里一跳,这倒是一个好兆头。 化完妆,走进临时搭建好的王庭,一架古琴已经静静地等候着它的主人。 江浔看一眼郭导,她一脸的严肃,原本平时观戏的达奇不见了,傅艺伟也没来。 “导演心情不好,小傅要罢演呢,这场戏,你好好拍……” 依然是张晓林,好心地提醒道。 这场戏,不须走位,江浔只需坐在古琴后面弹琴就好,郭导也没有特意嘱咐。 简单在古琴上试了几个音,江浔一撩袍子,坐了下来。 第44章 背影都是戏 看着王若荔在一边侯场,郭信玲导演交代几句,对于这些老演员,她向来放心,她们的表演很多都是一遍就过。 场记打板,开拍。 江浔轻挽袍袖,双手抚琴。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草香也香不过她……” 哦,王若荔有点诧异,这孩子,这曲子,好象跟生离死别的气氛不太搭调吧…… 这首曲子,上海一个小囡囡都会唱的,你哪怕弹一首晚风抚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也比这首曲子更合适的。 在场的摄像,场记,美工,灯光,道具……大家都是一脸喜感,伯邑考弹奏茉莉花,也是没谁了。 现场响起轻微的喧哗,在一旁看戏的张晓林、刘昌伟都笑了。 可是郭导没有笑,她一脸严肃地看着江浔,琴为心声,你自己选的这个曲子,看你怎么往下演出生离死别。 这能怪江浔吗? 也真怪不得他,中戏有形体课,他练过芭蕾,也有音乐课,他练过钢琴,可是没有练过古琴,这么短的时间,只学会了这一首简单的曲子。 可是他已然听不到现场的小小响动,他进入了伯邑考的世界。 茉莉花仍在继续…… 大家最初的惊愕已经平歇,目光都重新聚焦在这个年轻的演员身上。 监视器后面的郭导,也在看着江浔,一身白衣,江浔的古装造型意料之内的优越,气质清新儒雅,脸上还有淡淡的忧伤…… 虽然茉莉花还在耳畔回响,可是这個曲调竟然听着也忧伤起来…… 江浔的脸是平静的,平静如平湖。 可是那种清雅中作为储君的孤独感和距离感,竟一下子扑面而来。 哦,这是他的独角戏,没有对手,也没有台词,可是在茉莉花的曲调下,刚才的小小躁动早已如细雨跌入尘埃,无影无踪了。 现在,江浔全凭一己之力吸引了在场所有人,兜揽了全场的目光…… 孤独! 对,伯邑考是孤独的! 他是长子,也是王储。 西伯侯姬昌关押朝歌,整个西岐的重担就落在他一人肩上! 白天,他要处理西岐的事务,虽有臣子的辅佐,却没有了父亲的悉心教诲,只能自己一人往前行,往前闯,对与错都不知道。 晚上却是极尽疲惫地回到宫中,却没有能够说话的妻子,来排解白天的烦恼。 父亲长期滞留朝歌,他却不能当着母亲的面表现出担心,只能独自长夜抚琴,一解思父愁绪…… 几个兄弟不成材,西岐事务更是没有人可以分担…… ……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 郭信玲导演想着,耳边的古琴还在弹奏着茉莉花,但现在的曲调舒缓忧伤,似乎已全然不是刚才的曲子了。 伯邑考明天就要告别母亲,辞别大臣,前往朝歌,他已抱定牺牲自己换回父亲的决心。 纵使前面是刀山火海,海雨天风,他也要独行独往! “背影。”郭导突然抬手示意。 摄像机慢慢转到了江浔的身后,他就坐在那儿,看不到表情,只有一个背影。 可是他双手把握琴弦,垂下双肩,低头的背影,将落寞和孤寂深深的映在了烛影里。 郭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孩子的背影都是戏! 这种深宫悲凉的孤独感,在江浔身上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她动容。 背影的情感似乎比直面更加强烈! 没有过多累赘的表演,于不动声色间,已然完成了变幻万千! 这孩子演得让人心疼…… 啪—— 琴弦突然断了。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导演还没说话,王若荔就已登场了,她倚在门边,无限凄楚无限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母亲,你还没有休息啊?”江浔站起来,快步走到王若荔跟前,轻轻地抓住母亲的手。 “明天你就要去朝歌了,让我怎么睡得着?”王若荔入戏很快,她满眼泪花,看一眼自己的大公子,似在强忍哀痛,她又转过脸走到门边。 “母亲不要为我担心……”江浔轻轻地走过去,最后看着母亲苍老的容颜。 “听你的琴声,好象有不祥之兆啊……”王若荔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刚才,看着江浔的样子,那种落寞和孤寂,她心里的母爱一下就升腾起来,她,想疼爱自己的儿子,想跟儿子说说话,琴弦一断,她就上场了。 导演还没通知,她就上场了。 开始,她还要想着,要酝酿一下情绪,可是这情绪来得很快,也很凶猛,凶猛如浪头,打得她有点措手不及,这股感情的浪潮,她实在不能错过。 “孩儿只是担心父亲在朝歌受苦,所以琴声也显出幽怨之调,母亲不要胡思乱想。”江浔的声音很是轻缓。 “伱此行吉凶未卜,叫我怎么能不担心呢?”王若荔强忍心中的痛苦,可是眼泪却不能控制,已是满面泪流。 现场没有人动作,郭导一言不眨地看着监视器,她也要流泪了。 她也是一位母亲,自然能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演员的表演。 “依我看,也没有太大问题,我除了把祖传三件珍宝进贡给纣王之外,还备了不少金银珠宝送给费仲。”江浔的声音很平静。 他朝母亲笑了笑,可是这一笑,却让王若荔的泪又一次流下来,也让郭导湿润了眼睛。 这一笑,这孩子,演得真好! “孩儿,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 …… 这一段表演结束了。 “过。” 郭导笑着站起来,她擦了一下眼角,接着就带头鼓起掌来。 王若荔感觉一下松驰下来,她看着江浔,激动地张开双臂,“好孩子……” 她的儿子也象江浔这般大,不过还在读书,将来啊,自己的儿子有江浔一半的表现,她也就满足了。 郭信玲导演的心情也好多了,虽然傅艺伟在闹矛盾,可是江浔的戏份拍得顺利。 她已然明白了,这孩子闹着想一人住,并不是什么搞特殊化,也不是追求享受。 他在酝酿孤独,为伯邑考,也为自己! 这孩子,真真是了不得,郭信玲导演走到江浔身边,还是那样瘦,跟人艺在上海演出时比,一点没胖。 “这段戏,过了,晚上加餐,庆贺一下。” 哦,众人都欢呼起来。 江浔却在拨弄着那架古琴,“嗯,刚才的琴弦,是你故意弄断的吧?”傅艺伟忽然就凑了过来。 第45章 演员的世界 清水出白斩,天然去雕饰。 上影厂招待所做的白斩鸡,真是一绝。 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大家好象盯着艺术品一样,看着盘子里的鸡。 色金黄油亮,皮晶莹欲滴。 不象剧里那般愁苦,王若荔老师笑得慈眉善眼,“今天啊,我们是跟着小江沾光,什么时候啊,你再演得好点,也让我们再吃一盘白斩鸡。” 这老太太,人精明着呢,拐弯抹角地表扬江浔呢,听着让人心里舒坦。 “在戏里,都是您带着我演,看到您我就想起我妈来……”江浔也笑着回答,他把姜蓉,蒜末,鲜酱油摆到桌子中间,嗯,再加点糖和香油更好吃。 这句话就让王若荔感动了,当着众人的面儿,就留了江浔宿舍楼的公用电话,说什么江浔到浙江,不找她这个母亲,她是不依的。 “到了浙江,带你去看西湖,吃醋鱼……” 嚯,这一桌人,都是演员,演员的世界,现在不聊戏,净讨论吃了。 “您再倒上点鸡汤……” 江浔是喜好吃的,只要是美食,他都喜欢。 看着白色或淡红的鸡肉,虽嫩滑却有弹性,金色鸡皮上滴滴黄油外冒,皮肉之间还有一层薄而匀的水晶冻隐隐闪烁,咬在嘴里还有海蜇般的爽脆质感。 “傅姐,您吃。” 傅艺伟的情绪明显比三天前好多了,看着江浔递过一块鸡骨头,她就有些不解。 江浔笑了,这种白斩鸡骨头里流出的殷红鸡血,吸吮之下,鲜美之味无与伦比。 “你们俩多吃点,明天还有你们的戏。”王若荔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傅艺伟的碗里。 经过三天的考虑,傅艺伟终于决定不走了。 其实,当初,郭信玲导演在电影红楼梦的化妆间里找到她,邀请她去出演女一号苏妲己,得知导演让自己演的角色竟然是个“狐狸精”,傅艺伟就是抗拒的,甚至觉得“这不是在骂我吗”? 毕竟在这个电视行业还不发达的年代,不是每個人家里都有电视,如果演了那样的角色,很容易被观众误以为那就是演员本身。 被拒绝的郭信玲导演心里很难过,她认为长相清纯的傅艺伟演这个蛇蝎美人的角色,反差效果再适合不过了。 可是,加上身边朋友的劝说,傅艺伟终于同意了出演,珍惜这个中港合拍剧的机会,加入《封神榜》剧组。 可是,当看到服装,看到自己的服装,她的下巴就差点掉下来。 本来江浔跟张晓林的服装就已经很另类了,美艳动人的苏妲己,她的服装更是耀眼夺目,清凉无比。 有花朵缀成的泳装,有露背装,虽然关键部位都可以遮住,但是在此时,无疑是非常大胆了。 在之前拍摄的《西游记》,就有观众认为剧中女儿国国王的衣服薄如蝉翼,而去投诉。 在拍摄众妖精在水中嬉戏的画面时,因为那些女演员不肯露背露腿,剧组只好让男演员当替身。 在这样保守的氛围中,傅艺伟坚决拒绝穿这些暴露的衣服。 郭信玲导演也只能妥协,在衣服后面或者前面加上一层薄纱,傅艺伟才勉强接受。 可是接受归接受,心里还有疙瘩,演起来就必然疙疙瘩瘩,这样是拍不好戏的。 “王老师,您说妲己的形象是不是太过负面……”学着江浔的样子,吸吮着骨头里殷红的鸡血,傅艺伟就眼王若荔说起了悄悄话。 导演好不容易让妲己回心转意,王若荔也不敢说什么了,她怕自己哪句话再说话,这妲己就飞回长春了。 可是傅艺伟等着她回答呢,她只好看看自己戏里的三个儿子。 张晓林更知道前因后果,夹起一块鸡肉,在蘸料里滚了滚,那样子,好似在在回味鸡肉的鲜美。 刘昌伟忘情地啃着鸡爪,那丝丝弹滑,让他听不到女人之间的低语。 “傅姐,您说,古往今来,如果要评选最魅惑的女子,该是谁?”江浔给傅艺伟倒了一杯饮料,笑着看着她。 她如果当初不来上海,不会体验到后来走红的滋味,当然,也不会感受到这个世界滔天的恶意。 “妲己?”傅艺伟期期艾艾地回答。 “对啊,”江浔举起杯子,“妲己的魅惑,之所以深入人心,不是写出来的,而是一个人演出来的。” 哦…… 傅艺伟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伯邑考。 “在我们演员的世界里,没有不好的角色,只有演技不过关的演员。即便是再反派的角色,好的演员也能挖掘出角色内在的闪光点……” “我吃饱了,到火车站去了。”江浔说完,抓起座位上的一本上影画报,开溜。 哦,演员的世界? 同一桌上,郭信玲导演心里一顿,演员是活在戏剧的世界里! 这话,也只有人艺的演员才讲得出! 对,他不只是中戏的学生,还是人艺的演员,人艺常说的,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傅艺伟没有说话,半晌,她把鸡骨头扔到桌上,“导演,我演。” …… 蓝天野是今天下午到的上海。 “小浔子,这几天,演得不错?”老头子一看江浔的面儿,就笑了。 前世今生,江浔一直觉得,“老戏骨”这个词,不光年龄长,演技好,资历老,实际上还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和人情阅历,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天野老师只一句话,就能看出他这几天的情绪来。 “嗯,也没给丢人,没给人艺丢人,也没给苏民老师丢人……” 提起苏民,蓝天野说道,“你们老师啊,就怕你冻着,还嘱咐我捎给伱一件棉衣……” 江浔的眼睛有些湿润。 北平的冬天现在应该很冷了吧?下雪了吧,中戏的校园里,大家是不是都在扫雪,堆雪人? 拍完跟傅艺伟的戏份,他就能回北平了…… “傅艺伟这个演员,我有印象……”车上,蓝天野忽然说道,“是不是在北影厂谢铁骊导演的红楼梦里出演薛宝钗……” 在封神剧组里,作为演员,傅艺伟无疑是最有名气的那个。 她是当年长春电影制片厂从6000多名竞争者中挑选出的学员,进入长影后,刚刚二十二岁的她,凭借《女兵圆舞曲》一举斩获长影厂小百花最佳女主角奖。 而后又靠着剧情片《咱们退伍兵》成功夺得第六届金鸡奖特别奖、第九届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等多个奖项。 前年,bj电影制片厂拍摄电影版《红楼梦》,傅艺伟又被相中,出演薛宝钗。 这部影片云集了许多美女演员,陶慧敏饰演林黛玉,刘晓庆饰演王熙凤,何晴出演秦可卿,陈红饰演紫鹃…… “这几天就先看你们年轻演员的戏……”蓝天野笑道,“年轻人之间,既要相互比试,也要互相学习……” 第46章 抛媚眼 今天这场戏,是纣王、妲己和伯邑考的第一场戏,也是三人在戏里一齐露面的戏。 自已的服装,跟郊外送别时一样,江浔就琢磨着妲己今天会穿什么样的衣裳。 一袭露肩装,身上还有许多亮片,头上插了许多花,这样廉价的服饰在后世看来要多雷人就有多雷人,可是穿在傅艺伟身上,毫无违和感。 因为,糟糕的妆容和服装,仍遮不住她风华绝代的美貌。 对这个选角,郭信玲导演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甚至她在讲戏的时候,都忘记了达奇和江浔,只给傅艺伟讲戏。 “女同志嘛,比较好交流。”达奇也只能对着江浔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自嘲。 江浔好似听到了达奇讲话,又好似没有听到,他在默戏。 人艺有规矩,演出前半个小时,演员就得到场,就得进入角色当中。 这场戏,他几乎没有太多的动作,戏里平静,他演得也要平平静,静水流深之下,却是湍急的激流…… 为了演好伯邑考的眼神,他也没闲着,上影演员的那间木板房里,他点燃一支香,一眼不眨地盯着黑暗中的星星之光,一盯就是大半宿…… …… “好,传伯邑考上楼。” 达奇老师饰演的纣王率先登场,身材高大的他,不怒自威,很有帝王的气势。 “犯臣之子伯邑考向大王请安。”江浔快步上楼,向达奇老师拱手致礼。 “伯邑考,你今天来进贡赎罪,可见你有一片诚心哪……” “大王,臣冒死代父赎罪,家父姬昌年事已高,身体虚弱,请求大王开恩,释放回归西岐,使臣全家骨肉团聚……” 江浔脸上满是赤诚,眼中已是虚盈泪花,看得达奇也不住点头。 一個人要很赤诚的面对别人,他的眼神里才会透着一种光,这就是眼技! 开头很顺利,达奇与江浔都奉献了在她看来近乎满分的表演,郭信玲导演示意傅艺伟可以上场了。 “妲己,今有西伯侯姬昌的儿子伯邑考前来代父赎罪……” 傅艺伟款款走来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心里一动,包括在戏里静如止水的江浔。 惊为天人的魅惑,就在这婷婷袅袅中散发出来…… “这就是伯邑考?”傅艺伟脸上有天真也有妖媚,可怕的是这两种天壤之别的气质,偏偏呈现在一张脸上。 “停……” 导演喊停一般都是表演不好,可是现在大家看向郭导,她的脸上满是笑,并不是在批评,而是提醒,“妲己这里要有飞眼……” 飞眼? “对,飞的眼神,”导演的意思,大家明白,这一场戏是妲己与伯邑考用眼神的交流,飞眼就是让她演出妖后的妖娆。 “导演,怎么飞?”傅艺伟想不明白,也飞不起来,她以前演的如薛宝钗都是一些大家闺秀或者忠诚善良的女孩,让她抛媚眼,她抛不出来。 “这样……” 没办法,年近六旬的郭导只能亲自示范,教二十六岁的傅艺伟怎么妩媚撒娇。 傅艺伟认真地学着,跟着导演认真地学着…… 哗—— 看着她认真抛媚眼的样子,全场笑成一片。 “同志,这不是抛石头,是抛媚眼,”郭导很无奈,“你抛的很是几十斤重的石头……” “不,石子也不行,石子也是石头……” …… 看着傅艺伟一遍遍地抛着媚眼,郭导终于忍不住了,又一次上场示范。 傅艺伟倒也不紧张,她夸张地吐吐舌头。 摄影师在镜头里看的明明白白,努力憋着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可是这次导演真的生气了。 “傅艺伟,你是傅艺伟,你要演出你的水平来!”郭导现在不抛媚眼,而抛石头了,“演出经典的妲己来,我要的是经典,经典,经典!” 导演动了气,片场鸦雀无声。 傅艺伟眼里已经包了泪花,这一天没有再拍。 回到房间,傅艺伟看着镜子里的自已,擦干泪花,认真地练起媚眼来。 泪在流,可是媚眼还在抛…… 泪雾朦胧之中,一代妖后仿佛朝自已走来…… 对,我要认认真真地做祸水,认认真真的祸国殃民! 傅艺伟看着镜里自已的眼神,这样不行,太过温吞水,无滋无味,哪里妖孽感? 这样也不行,太做作,太刻意,表演痕迹浓得不得了。 对,眼神有毒气,但脸上又有天真感。 这才是尤物! 尤物是什么? 迷倒君王的尤物就是使媚斗气,颠倒众生,妖转乾坤…… 也不知练了多长时间,她拿起暖瓶去打开水。 开水间里,天南海北的人聚集到了一起,有编剧,小说作者,也有演员…… 当傅艺伟袅袅娜娜走来的时候,每个男人仿佛都被点中了穴道。 哎哟—— 半晌之后,被烟烧着了手指,被开水烫着了手的喊叫就充斥了开水间。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每个眼神,每个肢体动作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媚劲,只是轻轻地看一眼伱,就足以勾的你没了魂。 “这是谁呀?” 众多男人纷纷让出位置,看着她打完开水,看着她又这样袅袅娜娜地走开。 “封神剧组的,听说,是演妲己的,前天我还看见他跟达奇厂长对戏……”一个三十多岁的编剧不自然地抽抽鼻孔,空气里仿佛残留着妲己的幽香。 …… 第三天,封神重新开拍。 监视器后面的郭导这次没有说话,也没有叫停。 温柔乡、摘星楼。 呢侬软语,歌舞升平。 当妲己轻抬眼睛,明眸一转,灵气与妖气破屏而来。 在此之前,极少在影视剧中,能看见如此动人的、有攻击感的、解风尘又解风情的女子。 现在,傅艺伟就像古代小说里用竹管捅破窗户纸吹进屋子的迷香。 乍逢惊艳,再品激甜,之后便是魂飞魄散。 美到极处如幻梦。 艳到极处如浓春。 狐妖版妲己,阴狠妖娆,魅惑众生,令人痴迷不已。 这,真的是一个天才演员! 相比之下,前些天还表现很好的江浔,眼神显得黯淡无光,没有光彩。 这一次,被一再叫停的是江浔了,“眼神再深沉些,再灵动一些……” 这一次,轮到江浔一次一次吐舌头了,“唉,小江,你的表演很好,能不能更好,这是我的最后一部戏,我要的是经典,经典,经典!” 郭导颇有无奈,是不是对这个年轻的演员要求太高了,可是傅艺伟三天时间就已经脱胎换骨,她相信,江浔也可以。 因为,他们都是有灵性的演员,天才型的演员! “拜托,不要让我带着遗憾离开!” 第47章 女儿国 人生在世,唯有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 “走!阿拉请侬吃老酒去”! 得知蓝天野来到上海,孙道临特意相邀,今晚的饭桌上没有白斩鸡,但菜肴很丰盛,全是上海的家常菜,还开了一瓶绍兴花雕。 晚餐也没有邀请别人,就是蓝天野与孙道临两人相伴明月,独品春风,还有,饭桌上如童子一样默不作声喝酒吃菜的人,就是江浔。 这两位,一位是话剧大师,一位是电影大师,都是表演界泰斗级的人物,随便听他们说几句,受益一生。 这种贮藏了有些年头的花雕,酒色很是清亮,口感也很香醇清甜,时钟的滴答声中,江浔很是享受。 “人艺有后起之秀,你们一直在办学员班……”两人不知怎么着说起了院团的建设,孙道临就把目光投向江浔,“这个小江,也是学员班的吧,那天,我还专门去看了他的表演,那种王子的孤独感,演出来了……” 哦,孙道临到五号摄影棚去了? 江浔自己还不知道,郭信玲导演也没提。 “演员就是一个当众孤独的职业……这一点,小江做得很好。”老人竟然举起酒杯,江浔受宠若惊,一口就把花雕干了,竟给呛着了。 两位老人都笑了。 当众孤独,是演员的日常。 这个概念是由苏联戏剧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提出的,指的是演员在表演中所面临的感受众人目光压力、心理上无所依凭的一种处境。 “小伙子在表演的时候,已经忘记了观看的人,进入了他自己所相信的世界,他自己就是整個世界……” 听着老人还在表扬自己,江浔都不好意思了。 “还是生瓜蛋子,”别人表扬自己家的孩子,蓝天野是要谦虚一下的,“昨天,还让导演给训了一通来着……眼神太差,正好你来指点指点他。” 哦,能得到孙道临的指点,江浔很是愿意。 孙老在早春二月的表演中,有兴奋时的喜悦,也有遭人误解后的愤懑,全凭眼神来表达。 “还是要进入角色,”孙道临端起酒杯,“古装戏眼神的表演,是不是可以从戏曲中汲取一点灵感?” 戏曲? 江浔进入中戏前就是京戏的武生演员,母亲是旦角,他感觉从昨天起,闷在心里的那层窗棂纸就要捅破了。 “对,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台词基本功怎么那么差,和戏曲演员在一起,他们的唱词儿,每一个字、每一句腔,哪怕一个板眼,都特别讲究……”蓝天野表示同意。 眼神,越剧小生的眼神…… 江浔举着酒杯已经开始琢磨了。 可是有两位大师在场,不需他琢磨,他们直接给他铺好了路。 “我打电话给尹桂芳……可以让小江跟着她学一下戏……” 在越剧舞台上,袁雪芬和尹桂芳都是绕不开的名字。 越剧小生中学尹派的占多数,因此越剧界也有“十生九尹”的说法,十个小生就有九个学习尹派小生,象后来的茅威涛、赵志刚、王君安……他们都是尹桂芳这位“越剧皇帝”最得意的弟子。 时间还早,孙道临还真的打电话给尹桂芳,蓝天野赶紧示意江浔道谢。 可是电话打通了,尹师却不在上海,她去了基层院团指导。 “去了杭州的小百花剧团,”孙道临笑着拿起花雕,“明天是礼拜天,小江可以到杭州走一走,愿意吗?” 当然愿意! 能跟这些大师级的泰斗面对面学习,千载难逢! 回到上戏招待所,江浔马上就跟郭信玲导演请假,听说是为了拍封神榜,孙道临亲自推荐,郭导马上跟台里联系了车辆。 “郭导,我也要去,我要去看看我的好姐妹……” 戏演得好,傅艺伟现在是郭导眼里的红人,她的要求,郭导都满足。 她所说的好姐妹,就是一起在谢铁骊导演的红楼梦里饰演黛玉的陶慧敏,还有饰演妙玉的何赛飞。 …… 小百花剧团,这是江南的一个文化符号! 茅威涛,何赛飞,陶慧敏……八九十年代,挂历上有人家,电视上有人家,电影上有人家,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说起小百花,这个剧团的成立,也颇有传奇色彩。 三年前,浙江从2000多名戏曲学员中选拔400人参加全省戏曲“小百花”会演,有200名新秀获得“优秀小百花奖”和“小百花奖”。 当年10月,再从这200人中精心挑选出40名平均年龄18岁的越剧新秀,组成了小百花集训班,在浙江艺术学校进行严格训练。 再从集训班中精选出28人组成“浙江小百花越剧团”赴港演出,《五女拜寿》第一次亮相。 剧团连演14天15场,场场爆满,轰动香港。 随着一系列演出的成功,原本临时组团性质的“小百花”也被保留了下来。 杭州教工路95号。 “今天一大早,门前喜鹊喳喳叫,我们就知道有贵客上门了。”陶慧敏与何赛飞笑着迎出来的时候,江浔与傅艺伟正打量着门前这块白底黑字的牌子。 几个漂亮姑娘叽叽喳喳地走过,却又回转身来,丢下几句酥人心魄的吴侬软语。 不一会儿,又跑出几个漂亮的姑娘,江浔只感觉自已有些眼花…… “茅威涛、何英、董柯娣、方雪雯……”何赛飞大大方方地介绍着,娇艳红妆配上吴侬软语,几个漂亮的姑娘亲热地拥抱着,江浔提着点心就笑着站在一旁。 “这是你男朋友?”何赛飞并不象电影里的妙玉那样性子闷闷的,反而很是活泼,她打量着江浔,捂着嘴就笑了。 “不是,不是,我们一个剧组的,他啊,还是中戏的学生……比我小七八岁呢……”傅艺伟这个东北姑娘,性子也是直爽。 “快,快,里面请……”茅威涛笑着抬手相让。 走进剧团,江浔只感觉自己走进了女儿的世界,个个美得耀眼,个个美得不可方物,你想啊,从两千人中就选了二十八人,这淘汰的比例也太高了。 “你在这部剧里演妲己?他……”陶慧敏亲热地揽着傅艺伟的胳膊,一边走一边用眼睛瞟向江浔。 “他啊,是伯邑考,被妲己做成了肉饼……”傅艺伟说着,已是格格笑起来。 这么恐怖的事情,转眼间成了欢乐的事情,女儿国里笑成一团。 “尹师在吗,我想拜访一下尹师。” 作为女儿国里惟一的男人,花团锦簇之中,满是脂粉的香甜,江浔在迷醉中终于清醒,这次来,可不是逛女儿国来的。 第48章 我家有个小九妹 不巧的是,尹师也不在杭州,而是到了杭州下面的县里,临走时,却也丢下话头,让江浔在这里等着她。 这么不巧?好事多磨? 不过,尹桂芳临走时,是叮嘱她们来着,要试一试江浔的。 她们当中,茅威涛是尹派小生,何英是傅派花旦,董柯娣工张派老生,何赛飞师从张派,也是花旦,方雪雯则是范派小生,试试,只能由茅威涛来完成。 江浔在前面走,茅威涛就在后面观察,却见江浔腰板挺直,眼神澄明,吐字不快不慢,自带一种威仪。 到了练功房,往台上一站,稳如泰山,下摆不虚,身子连晃都不打,走起台步来,先亮靴底,手眼身法步很是协调。 呀,他是练过功的,女儿国里,顿时小小惊呼一片。 小百花,这里似乎从来就是一个女儿的世界,今天乍一男生闯进来,还是带着功底的,这让这些娇俏的女儿们很是好奇。 娇笑声中,何赛飞就笑着递过一把扇子,扭过头却又悄悄地跟茅威涛耳语,“试试他。” 江浔接过扇子,轻轻笑着摇头。 戏曲界扇扇子也很有讲究,文扇胸武扇肚,意思就是书生拿扇子就得拿在胸前,可不能象武生放在肚子前面。 扇子拿在手里,也不是五五开,而是三七开,不能整个手去拿,而是要用三个手指,握住扇面下端…… 刷—— 扇子打开来,江浔轻飘飘地抖了個扇花,三根修长的手指再轻巧收拢起来,眼神却跟着扇子飘向了对面的陶慧敏…… 打背躬! 陶慧敏轻轻哦了一声,眼睛就睁大了,这是在戏剧情节进行中背对同台角色的舞台表演,他,表演起来是这样的娴熟! 茅威涛也很是吃惊,她审视着江浔,“你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只在人艺演过话剧?” “以前是琴岛京剧院的武生演员。”江浔笑道,身子微弯,轻轻把头扭到一侧,双手托住扇子递给何赛飞。 这人哪…… 何赛飞的脸蓦地红了,不象越剧中的小生都是女人来扮演,眼前的小生,风流倜傥,竟丝毫不输于舞台上的女人! “那你也是戏曲演员,你……”这些人岁数相差不多,茅威涛笑语朗朗,眼神清澈,这一双眼睛太动人。 “对,我想学习一下越剧的眼神表演。” 其实,这些日子,江浔也一直在练习眼功。 一身之戏在于脸,一脸之戏在于眼,一眼之戏在于神,眼神,眼神,眼中无神,哪能演得好戏? 前世他也练过眼功,但是老感觉眼神发飘。 角色的思想感情是通过面部表情再通过眼睛传达给观众的,如果光有漂亮的眼,没有传神的睛,跟睁眼瞎也差不多。 这几天,除了看香火,看太阳,他也请教蓝天野,蓝天野老师在院里有绰号,名叫神秘的大佛,那眼神,太有戏! 蓝天野也把自己一些绝活教给他,毫无保留。 现在,茅威涛倒也毫无保留,喜怒哀怕,羞恨愁狠,呆盼蔑苦……一一教给他。 “比如怒的眼神,就要二目圆睁……” 江浔仔细地看着她,却见她眉头双蹙,嘴紧闭,牙关紧咬,双目炯炯不眨眼地逼视自已 “这是怒,这是哀……”茅威涛笑着看看方雪雯,“你来。” 哦,江浔笑了,看来,今天小百花剧团的五朵金花要轮流教自已演戏了。 哀,方雪雯演起来很传神,她的眼帘微垂,眉头却双蹙上挑,鼻翼张开鼻孔抽气,双唇闭拢,嘴角下撇,上下唇下嘴角相随微动…… 对对对,这样的眼神,就是伯邑考的眼神! “你瞧,你们的伯邑考真是好学生……”自打江浔进入小百花,何赛飞的眼睛就没有离开他,她看看自已的手表,“伱们看,都快一点了,该吃饭了,怎么能让客人饿着肚子……” 中午的饭,江浔坚持在小百花食堂里吃。 美景,美色,美酒,他都不想回上海了,也不想回北平了…… 北平有什么好,整天闻着何冰的臭脚丫子子,听胡军打酣睡,一个礼拜四个小品都能把人逼疯,哪赶得上现在的满目春色,莺莺燕燕! 下午,尹师还是没有回来。 茅威涛就自作主张让江浔与大家搭一下戏,戏曲,不能光练不唱啊,“赛飞。” 她看得出来,整个上午,何赛飞的眼神就没有离开江浔。 “这就要搭戏啊……”何赛飞的声音里有种难得的清脆,她看着江浔,突然捂着嘴就笑了,“我还要去洗头,不过,就搭一段……哪一段?” “十八相送吧。”茅威涛看着江浔,见他丝毫不怯场,嗯,中戏的学生人艺的演员,帝都来人,真的是见过世面的。 十八相送,是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经典片断。 “梁兄——”何赛飞又是一笑,接着不知怎么着,却又笑不可遏,练功房里立时响起一串清脆的音符。 我有这么好笑么? 江浔也不扭捏,运用着茅威涛教的程式,这段程式,台步,指法,神韵,他都是仔细琢磨过的。 “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 “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江浔马上接了过去。 何赛飞待要再开口时,她又是忍不住笑开了,“不行了,不行了,茅茅,他的唱腔,台步,……我可不陪他了,我还要洗头呢,你们让阿英来吧……” 说是要洗头,可是仍是笑着站在一边,不忍离去。 “阿英。”茅威涛又把何英推到前面,何英是上过去年的春晚的,也算五朵金花里知名度最高的一位。 毕竟现在,红楼梦刚拍完没有上映,陶慧敏也不为全国观众所知,大家触电的机会都不多。 “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她唱完,一甩袖子也走了。 “哎,你倒是别走啊,还没唱完呢。”茅威涛忙挽留道,她只道是何赛飞和何英因为江浔是初学者,不屑与他对戏,可是人家远来是客,还有尹师嘱托。 其实她自己也看出了,江浔的唱腔还在新学阶段,但是一双眼睛…… “他啊,”何赛飞一手拿起脸盆一手拿着毛巾,“他的眼神……慧敏,慧敏……” 陶慧敏此时还是五女拜寿中的五妹,名气显然不如几位金花姐姐。 相对于何赛飞的大方,陶慧敏优雅娴静,身上有种古典美,她并没有说话,看了江浔一眼,却把头别转过去。 “慧敏你怎么了?”茅威涛很怕这个温柔的小妹也不屑于江浔搭戏。 陶慧敏脸色却红了,她没有回答茅威涛,却在回避江浔的眼睛,好象他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性格精神,勾走她的魂魄。 “没事儿,开始吧,”陶慧敏到底是不敢看江浔,待到江浔起腔,她才接到,“眼前还有一口井,不知道井水有多深?” “井水深浅不关紧,你我赶路最要紧。” “你看这井底两个影,一男一女笑盈盈。” 茅威涛分明发现,江浔的眼睛一亮,陶慧敏的眼睛一探,这一男一女的眼里……有戏! 眼睛,真的是戏曲里非常重要的东西,眼睛其实大家都在用,但在戏曲里其实是比较夸张的,不光是吊眉,样子夸张,它的表演也很夸张。 比如说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两人见着的时候,那一下,可能现实生活中就是一秒,比如你走过看,这人挺帅的,但是戏曲有一个瞬间,一下子就把它放大了…… 现在两人的瞬间,真的就是相互试探的样子。 “慧敏入戏了。”茅威涛很惊讶,在这样一个初学越剧的人面前,陶慧敏竟然一下入戏了,不是搭戏,倒象是在舞台上演戏一般,经过一年半载磨合那种。 她分明看到了陶慧敏眼里的情愫,很浓,化不开,这真的是祝英台对梁山伯的心意,可是,平时她跟我对唱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情愫…… …… 尹师终于回来了,在杭州的掌灯时分。 有孙道临和夫人王文娟的关系,她还看了江浔与陶慧敏的表演,她很是喜欢。 因为,天下戏曲,都是相通的。 京剧中的四功五法——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在越剧中同样也是基本功。 江浔的母亲旦角演员,江浔从小练就了腰、腿、手、臂、头、颈的各种基本功,这倒让尹桂芳感到意外之喜。 但越剧的小生与京戏又不一样,越剧的小生分为娃娃生,穷生,扇子生,纱帽生,翎子生…… 结合江浔的特点,还有他饰演伯邑考这个角色,尹桂芳让江浔专攻扇子生,先练习怎么坐,怎么站,怎么走,丁字步拉三膀,左右云手,各种台步,然后再教程式套路组合…… 程式产生与生活来源,也就是把日常生活动作,经过琢磨、洗练、夸大、美化形成舞蹈节奏化,再加以手眼身法步连贯带动,结合唱念做打,所以一招一式一举一动以及声容笑貌都合乎美的规律。 这些戏曲程式是一代又一代的艺人智慧创造的结晶,通过程式,戏曲艺术才得以流传至今。 “那老师干脆收他作学生……”一天下来,茅威涛对江浔也是喜欢的,这个小她几岁的中戏学生,她,想与他靠近。 “越剧是吃话剧和昆曲的奶长大的,小江是话剧演员,也不需转行……”尹桂芳却没有答应,但她说,“……欢迎常来上海……这是我家里的电话。” 哦,茅威涛眨眨眼睛,她还是拜师后才晓得老师家里的电话的! …… “茅茅,你说,这个世上,有梁山伯转世吗?”第三天,傅艺伟和江浔就赶回了上海,练功房里,陶慧敏一边梳着长发一边对着镜子回味。 “那是戏曲中的人物,你不会是说江浔是梁山伯,你想做祝英台吧……”茅威涛从这个小妹妹的身上看出了什么,开着她的玩笑,一转眼就看到五朵金花都走了进来。 陶慧敏蓦地转过头来,见大家都在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却感觉脸发烧,“英台,梁山伯走了,你伤心吗?”何赛飞压抑着自已的情愫,却在拿陶慧敏开心。 “对啊,今天感觉你演得不如昨天投入……”何英也打趣这个小妹妹,拿着十八相送的台词打趣她,越剧女演员,唱段随口就来,“慧敏若是女红妆,江兄你愿不愿意配鸳鸯……” “阿英姐……”陶慧敏娇嗔着要追打何英,两人就在练功房里笑着追逐开来。 可是她扭得住何英,却扭不住其他人,茅威涛把住陶慧敏的手,却也接着唱道,“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慧敏不是女红妆……” “观音大士媒来做,你与你的江兄来拜堂……”方雪雯也笑着拦住一脸通红的陶慧敏。 “你们越说越荒唐,两个男人怎拜堂?”陶慧敏红着脸也唱道,却都用的是十八相送里的词。 “那你和他鸿雁两分开,问江兄家中可有妻房配?”何赛飞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陶慧敏的腰,却又是咯咯笑了。 “要是你江兄亲未定,阿姐替你来做大媒?”大家看陶慧敏害羞,就越发有趣,何英又凑过来,“就是我家小敏妹,未知江兄你可喜爱?” “此事多谢贤妹来玉成,江兄你花轿早来抬……”茅威涛笑着又把陶慧敏往何英跟前一推,女儿国里,娇笑声一团。 “那我们去看他们拍戏啊……”何赛飞笑着一咬银牙,“明天就去,小敏妹,井水深浅不关紧,你我赶路最要紧……” …… 第49章 全挂子本事 这个月,上海举办了一件电影人的盛事,上海国际影展在上影厂正式举行。 再看来人就知道,这哪是什么影展啊,简直是国内电影人的大聚会。 北影、上影,西影,珠江,八一……八大电影制片厂的厂长都来了,一些省的电影制片厂也来了,比如,云南电影制片厂,湖北电影制片厂,广西电影制片厂,哦,还有南京电影制片厂,兰州电影制片厂…… 热热闹闹的场面让封神剧组的演员都浮躁起来。 郭导干脆把五号棚的大门一关,拍戏时,谁也不准出去,谁也不准进来。 今天要拍的是妲己琴挑伯邑考一段戏,妖后妲己让伯邑考教自已学琴,却使起了狐媚子的手段…… 现场的布置也真是应景,全是那种粉红色的宫纱,连宫室、抱柱都是粉色的,唉,这个剧的服化道,真的不应该跟香港人妥协。 “小江,你是人艺的话剧演员,是苏民老师、蓝天野老师的学生,听说曹禺先生批评过你,你还有幸得到过孙道临老师指点,尹桂芳老师也教你学戏……” 郭导一说,江浔还真吓了一跳,重生后的机缘是如此奇妙,只是他身上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了。 这些响当当的名字,随便一人指点一句,这都是多少年轻演员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小傅也年轻,你们都年轻,今天的戏,你要跟她比一比,拿出伱的本事来,让我们看看。” 江浔一脸平静,平静得冬日的黄埔江水。 “怎么样,没有信心?”郭导继续给他打气,“你有那么多老师,那今天就让就我们看看你全挂子的本事!” 正说着,外面突然安静下来。 哦,这几天几乎都是这样,妲己所过之处,男人的目光统统收割。 唉,虽然就差着七八岁,可是江浔的气场太弱! 看着傅艺伟款款走来,郭导轻轻摇头,没办法,妲己的气场太强大,现在的她,经过傅艺伟的演绎,已经成为尤物,成为性感代名词,成为美的符号。 看过她的表演,剧组里的人对她也是又爱又恨,又渴望又惊恐。 能将妲己的美貌与杀伐,演绎得刻骨铭心,傅艺伟不可谓不厉害。 “导演……” 几乎同时,江浔与傅艺伟就都站在了郭信玲导演面前,听她讲戏。 也几乎同时,江浔与傅艺伟几乎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江浔轻微点头,傅艺伟立时感觉到他眼神中的坚定,哦,这倒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从长影厂一路走来,吃了好多苦,也让她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好胜心,只要在戏里,有傅艺伟在,那么其他人都不行,她就是明星! 这样的性格,让她走上银屏银幕,走向全国。 再看一眼江浔,她娇嫩身躯下的好胜基因,瞬间被激活! 郭信玲导演突然发现,傅艺伟脸上有种凌厉,妖后的凌厉! 好吧,我不管你是中戏的大学生还是人艺演员,我们戏里见。 她,要拿出她最好的表演来。 傅艺伟已经进入状态,可是江浔进入状态有点慢……” “戏不等人。”郭信玲导演马上道,“准备。” 啪! 这时,妖后琴挑伯邑考这场戏,正式开拍。 宫殿内,伯邑考缓步走来,一挑披风,坐在长琴之前。 作为西岐的长公子,对,公子嘛,是要有家世底蕴的,可是在妖后面前,却演不得温柔,也演不得微笑,看着江浔一脸平静,可是却如翩翩公子,公子范儿十足。 郭信玲导演也很惊诧,她起先担心在傅艺伟的凌厉面前,江浔的儒雅会被碾压,现在看来,这小伙子,总能给她惊喜。 傅艺伟却没有走到江浔身边,她就立在不远处,双眼一抬接着又把目光压下去,这一抬一压,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又略带一丝孩童般的稚气,哪怕是发怒时也似薄嗔,让人又爱又恨,妖后那种风韵,立时充盈了整座宫殿。 江浔抬起头,目光与傅艺伟一碰,却又马上移开目光。 他的眼里满是戒备,也满是担忧,还有时时刻刻无时不在的机警…… 即使有一点点的不满,却入石子投湖,涟漪顷刻而平…… 这眼神,实在太丰富!也太复杂! 这是一种很高级的表演,很好,郭信玲感觉自已浑身上下很是舒服,看这样的表演,让人悦目,更让人赏心! 这样灵动的眼神,两人堪堪打个平手! 这样的眼神,也足足堪称荧屏经典。 琴声慢慢在宫殿内荡漾开来,妲己轻轻地坐在伯邑考身边,伯邑考受惊似地往一旁挪了挪。 “怎么了,这样,你怎么教我指法呢?” “娘娘贵为国母,金玉之躯,罪臣怎敢与娘娘并坐?” “论君臣,我们是不能坐在一起的,论传琴,你我乃是师徒……”傅艺伟说着,身子已是软绵绵地靠在江浔身上。 嗯,两人的感觉都很到位,郭导暗赞,一個是躲一个要靠,这一个镜头,两人的表演也很自然…… “这,罪臣不敢……” 江浔已是站起身来,远离傅艺伟,他的眼里已全然是害怕,怕,从他的眼里蔓延全身,可是戏,仍在眼里! 嗯,江浔这个孩子有点吃亏! 傅艺伟饰演的妲己,妆容和服饰时刻都花枝招展,尤其是眼妆的设计足够撑起狐狸精的“媚”。 可是江浔的脸上除了油彩没有虽的,眼妆嘛,别开玩笑了,一个男人哪有眼妆! 可是他的每个眼神都是戏,这样的戏已经弥补了剧本的不足,让你感觉特别真! “看你怕成这个样子……” 傅艺眼的眼神一挑,那种清纯中带着妖气的眼神,让摄影师也是浑身一颤,他暗骂一句,这些演员,…… 这样的眼神,如锋利的钩镰枪,这个江浔,他还躲! 嗯,下辈子,老子坚决不当摄影,老子也去做演员去! 戏,还在演! 妲己重新又把伯邑考按在了琴前。 “娘娘,罪臣是来授琴的,要是这个样子让大王见到,罪臣性命不保啊。” “原来你是怕大王啊,你就不怕我这个娘娘?” 停! 郭信玲导演适时地喊了停,这场戏的第一条结束了。 江浔眼含愤懑,长身而立。 傅艺伟却是笑意盈盈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眼里是风情万转…… 宫殿内,突然悄无声息了。 “小傅,江浔!这一段演得太好了!” 郭信玲导演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赏识,“小傅演出了妖后该有的样子,江浔也把长公子的底蕴表现出来。” “这是我们封神剧组自开拍以来,最好的一个片段!”郭信玲导演笑逐颜开,“我想,不光我们愿意看,全国的电视观众肯定也愿意看。” 刚才的表演,两个人可谓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看得出,江浔的表演有许多戏剧化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有越剧小生的味道…… 自已起初担心江浔的气场,此时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冰与火碰撞,竟然也能绚烂夺目! 嗯,听说尹桂芳老师连教他两天,还把家时的电话留给他,这个小伙子,形象一流,演技一流,态度一流,只要肯花心思,他,将来必是一名优秀的演员。 “小江,谈过恋爱吗?” 心情大好,郭信玲导演竟然开起了江浔的玩笑。 这样的小伙子谈恋爱,要找什么样的对象?这也是大家想知道的。 傅艺伟一双眼睛,如戏里一样,在江浔身上逡巡。 “郭导,我还是学生……”江浔的眼睛就飘向一边。 唉,这眼神,这小生的眼神,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了…… “我啊,给你一点建议啊,将来你要谈恋爱,今天的眼神可不能有啊,要不你找不着对象啊……”郭导笑着又打趣道。 全场轰然而笑。 没有谈过对象,一张白纸? 傅艺伟暗笑,“可我怎么感觉他的眼神,不象是白纸……他啊,就是贾宝玉一样的人物,别问我什么意思,就是既爱宝姐姐也爱林妹妹,你看这眼神……” 嗯,大家真的看起江浔的眼睛来。 “导演,”大家正瞅着的功夫,场记匆匆而来,“有两位姑娘,说是小百花剧团的,在外面等了一个上午呢。” 嗯,刚才还说没谈恋爱呢? 郭导转头而笑。 …… 拍摄很顺利,下午时分,江浔的戏份接近杀青。 郭导特意批了他俩的假,让他俩晚上去陪一下小百花的客人。 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并不明亮的灯火,黄浦江还是漆黑一片,汽笛声光影里,江浔从反光镜里看一眼后座上的三个女孩子,都是风华绝代。 漫步在黄浦江畔,江风吹来,倒也惬意。可是,这里的人,却要比上影厂多得多得多。 “上海人谈恋爱,要么轧马路,要么到外滩……”不知什么时候,陶慧敏与何赛飞一左一右走在了他的身侧,倒是傅艺伟紧靠着陶慧敏,夜色之下,看上去象是两对情侣。 可是此时,上海式的恋爱让这四人都有些震惊。 眼前是一垛齐胸高的水泥防汛墙,夜光下,这道防汛墙栏上,列队排列着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这哪是谈恋爱,分明就是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嘛。 “哦,这里有个地方……” 江浔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可是坐下来,他就尴尬了,这里只是两个人的位置,旁边另一对谈对象的男女青年,女青年也紧紧挨着他。 这情人墙…… 何赛飞格格就笑了,她倒是感觉这里很有意思的,除去上海,哪个地方谈恋爱,也谈不到这个程度嘛。 “你跟你的小九妹坐在一起,我们俩站着。”她笑着挽住傅艺伟的胳膊,却笑着把陶慧敏推到情人墙边上。 狭窄的空间,再次令两人接近。 坐在这里感受一下,江浔甚至能感受到陶慧敏的呼吸,那是一种略带栀子花的幽香…… 夜月,照着静静的浦江。 “明天,或者后天,我就该回去了……”江浔突然说道,“我的戏份拍完了,嗯,欢迎你们到北平玩……” “你要走啊……”吴侬语之下,是掩不住的失望。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上海?”何赛飞笑着看着江浔的脸,黄埔江的浪花拍着情人墙,溅起团团水花。 第50章 华亭路 江浔是今天下午的火车回北平。 郭信玲导演很是局气,把剩下的二百五十块钱也给结了。 二百五这个数字,实在不美气,郭导又给了三十块钱的演出补助,正好凑了个吉利的数字。 按照郭导的计划,明年春天,到深圳拍摄最后的姜子牙封神的戏份,深圳离香港近,也能照顾香港演员的时间…… 对于这个即将离开剧组的小兄弟,傅艺伟有些不舍。 两人在戏里水火不容,生死争斗,可是在戏外,却又慢慢滋生出一些感情,是姐弟,也不是姐弟…… 唉,演员的世界,说不清,道不明。 这不,上午她硬拉着江浔去逛华亭路服装市场,给这個中戏的契弟买套衣服。 她也是发了稿费的,这部戏,她的稿费却比江浔要多得多的多得多,据说有大几千块钱,这在此时可是一笔巨款。 现在发到手里,加上各种补助也得有几百块了。 华亭路市场,曾与北平的秀水街,广州的高第街并称三大服装市场,被称为上海的小香港,出售香港外贸货,仿制rb、港台、欧美最新潮的服装。 “华亭路个服装样子就是漂亮!” 何赛飞挽着傅艺伟和陶慧敏的手,行走在华亭路上,三人都是了挑的美女,即使在人潮中,回头率很高。 这里的衣裳是挂在外头,上街沿全部是棚棚,当中一条路。 不过,何赛飞没说错,八九十年代流行的喇叭裤,阿美裤,高子衫,文化衫,工装裤,起源地就辣华亭路。 “哦哟,噶时髦啊!” 三人刚走几步,傅艺伟也学着上海人的样子,讲起话来。 兜里有钱,女人又是爱美的,看中啥就买啥,江浔此时才晓得,这不是来给自已买衣服的,是拉着自已来当跟包的。 “侬买了物事,阿拉会教侬哪能搭配……”一家小摊前,一位中年妇女刚卖了一件外套给陶慧敏,接着又教起傅艺伟的搭配来。 “领头要立起来,要有风的辰光去穿,钮扣不要扭,一走路下摆就被吹起来了……” 她看着何赛飞,“侬头发呢最好稍微长点,头发也要披下来,鞋子呢要黑颜色的高跟皮鞋……” 这一通讲解下来,何赛飞一身深红色格子西装、一件衬衫毛呢半身裙、一条chocker、网格袜搭配运动鞋,就是放在后世,都是流行的单品。 傅艺伟一身米色长摆风衣,黑色高跟鞋,尺寸仍然正正好好。 看着三人逛兴正浓,江浔没有手表,也不知现在是啥辰光了,“姐姐们,我还得赶火车……” 哦,傅艺伟这才想起还没有给这个小契弟买套衣服。 “这件风衣,对,就这件……”何赛飞与傅艺伟同时给江浔相中了一件风衣。 这是一件红黑色的运动风衣,还能两面穿,哦,江浔脱下风衣就笑了,风衣的背后还绣着dadias这样仿冒的商标。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傅艺伟刚付了钱,就听到了小虎队的歌声,一个摊位前,单卡录音机里放得正欢。 这三个男孩现在正红,穿着也是青春阳光,傅艺伟拉着江浔就走了过去。 “小虎队的服装,全上海仅此一家。”年轻的女老板满满的傲娇。 哦,傅艺伟、何赛飞和陶慧敏都在看着江浔,在这个白衣飘飘的年代,干净清爽的少年,自然少不了白衬衫。 “有的,有的……”女老事板忙应道。 不仅有白衬衫,还有白马甲,白裤子,白色镂花皮鞋,搭配起来更华丽,很有公子哥儿的感觉是不是? “配白腰带,买了。”傅艺伟很有东北人的豪爽。 “姐,这钱我来付。”江浔自忖自已不是靠脸吃饭的,他也是刚刚发了稿费的。 “我买就是我买。”傅艺伟杏眼一瞪,妲己那杀伐样子就又出来了,吓了女老板一跳。 可是这种白色的行头,在北平这个大冬天里怎么穿啊! “还要这种……”这里的衣服实在是便宜,可是样子实在好看,傅艺伟指着那种黑白色衬衫马甲西裤的组合,大灯笼袖白衬衫,跳起舞来肯定特别带感。 现在,不是流行什么陶金的霹雳舞吗? “姐,可以了,傅姐,真的可以了……” 可是,这还没完。 两人去杭州,是给陶慧敏和何赛飞带了东西的,现在陶慧敏不声不响给江浔买了一件纯色基础款的毛衣,加上衬衫、t恤,都很像后来的优衣库,江浔感觉自已往那里一站,就能做成优衣库海报了。 “慧敏,我来付……”江浔知道她们在拍红楼的时候,一天七块钱补助,傅艺伟等人还罢过工,后来才涨到一天十块。 陶慧敏的脸却红了,她咬咬嘴唇不理江浔,却坚持自已付了钱。 何赛飞也相中一件拉风的皮衣夹克,配上牛仔裤,就很有狂野的欧美硬汉范儿! 这一套往身上一穿,傅艺伟就格格直笑,一个温顺小生,现在也能当硬汉了! 帅! 真的帅! “姐姐们,我的火车快到时间了……” 在华亭路,三个女人真的不知道累,江浔手里的衣服已要装不下了,傅艺伟还要买。 “这件棒球服也不错……我在一本外国杂志上看到过,”她打量着江浔,“契弟,你来试试?” …… 呜呜—— 火车终于开了。 江浔是飞着赶到火车站才赶上火车的。 这趟特快,郭导特意给他安排了软卧,软卧里还有电视,还有季节性的空调…… “小江,我们北平见!” 火车窗外,傅艺伟双手放在嘴边,高声喊着,陶慧敏与何赛飞不断地挥着手。 北平见! 江浔知道,在拍戏时,朱时茂给她打过电话,她调北影的事儿有眉目了! 朱时茂也很关心这事,让她趁着这个电影人的大会,让她自己再去找一下王洋厂长…… “走了,走了……” 何赛飞笑着看一眼望眼欲穿的陶慧敏,十八里相送到长亭,十八里相送到长亭,还是鸿雁两分开…… …… 火车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到了北平。 远远地,江浔就看到人群里的何冰,他举着一大纸壳,上面写着欢迎电视明星江浔,而江浔二字又特别大,还用毛笔画了两个圈。 江浔骂了一句,就差打两个叉了! “怎么就你一人来接我?”转到何冰后面,他一把亲热地搂住了何冰的脖子。 第51章 录节目 “松开,松开,浔子,我知道是你,再不松开我可喊了……”江浔的劲头很大,何冰都快给呛着了。 “你还给我名字画两圈,你干脆给我打上方框,我就见马克思了……”江浔仍然不依不饶,放开何冰,又朝屁股上踢了一脚。 还电视明星?他现在就是素人一个! 不过,这四字听着挺舒服的,他有意看着来往的行人,可是大家看到电视明星四个字,都往这里瞅两眼,看到两傻小子在打闹呢,就失望离开了。 这位是谁啊,根本不认识啊! 不过,小伙子很帅气,打扮也时髦。 “哎呀,哎呀,这衣服,您简直就是明星啊……”何冰转头就到了江浔红色运动风衣,配白色的耐克,要多青春就有多青春,“好看,好看,中戏独你一份,说你是艳压中戏啊,一点不为过……” “等等,说谁艳呢……”江浔可听出来了,何冰这话里话外一直给他刨坑呢,但这样的斗嘴,很是舒服。 “是那些女演员”何冰说着凑过来,就贼眉鼠眼地笑了,他使劲地抽抽鼻子,“身上有香味,老实交代,要不我可要开班会,发动群众斗争你……” “伱属狗的吧,这是衣服味!”江浔用力一甩风衣,把行李包朝何冰脖子上一挂,扭头就走。 他蓦地想起,站台上三位姑娘,俱是各有各的香气。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何冰撇撇嘴,从脖子上摘下包来,手里还提着一小包,紧赶几步追了上来,“浔子,中……” “怎么就你一人来接我?”不说别人,韩青和斑子肯定得来啊,江浔打断何冰的话头。 “你希望都来,徐院长也来,苏民老师也来,朱彤老师也来,王志文老师也来,做梦去吧,我来还是跟苏民老师撒谎,说是家里有事请假……”何冰嘟囔着,“中……” 其实,大家都想来的,可是苏民硬是不不让来,大二出去拍戏本来就耽误学业,他不想让江浔变得太浮华。 “回去我就跟苏民老师说去……”江浔又一次打断何冰。 “我啊,其实也不想来,正好当来旅游……”何冰说实话了。 “你一北平人,到北平火车站来旅游,说出去笑话死你……” 两人一路打着嘴仗出了车站,上海温度正好,北平却是风雪交加,江浔赶紧从行李包中把棉衣找出来,棉帽子戴上,棉手套捂上,棉围巾裹上,这才是在北平过冬天的样子嘛。 看着江浔这样子,何冰偷着乐,“合着您这上海人不适应我们北平的天气了,这才出去一个多月,还真不知道姓什么了……走吧,等公交车吧。” 两人搓着手,贼兮兮地站在站台上,北平这天贼冷。 “有一事我差点忘了,人家中央电视台来人了,让我们俩过去录节目呢。”何冰终于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了。 哦…… 江浔差点忘了,还有这一档子事儿。 “这一百块钱,什么时候给啊……”何冰凑近江浔,一边跺着脚一边笑道,“我们可得事先跟他们说好了……” “人家好歹也是中央电视台,能差我们这三瓜两枣?”看着公交车过来,江浔奋力扒开人群往前挤着,白色的耐克鞋被沾着煤灰的鞋底踩得又黑又脏,上了公交车,他感觉身子都快挤变形了。 “哎,何寡……” 可是从车窗往外一望,何冰愣是没挤上来,正在站台上招呼他呢。 何冰好不容易倒了几辆车回来的时候,江浔正在吃饭,他也顾不得了,拉着江浔就去排练,“人家中央台可说好了,只要你一回来就接着过去……” …… 中央电视台,座落在北平西边复兴门立交桥西南角的的广播大楼,是一座俄罗斯风格的建筑楼,在五十年代被列入“十大建筑”之一。 看着门侧“广播电视部”的牌子,江浔快步走了过去。 “同志,你找谁?” 对方看着大冬天一身皮夹克牛仔裤的小伙子,这小伙子,真时髦! 要风度不要温度! “我们找王刚,成方圆也行。”前些日子,还真是成方圆跟何冰联系的。 “你们是中戏的江浔和何冰吧?”前面,匆匆走过一穿着紫色棉服的姑娘,“成方圆老师正等着你们呢,你们跟我来吧,”她上下打量着江浔,“嚯,小伙子够帅气的,这身衣服也时尚,干脆毕业到我们中央电视台来……” “我能来吗,姐姐……”江浔快走几步,跟上这姑娘。 “就你这形象,肯定成啊……”姑娘笑着跟江浔并排而行,何冰就有些郁闷,得,就当我是空气是吧,中央电视台不是不看脸吗…… 江浔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广播大院,此时,围着这座俄罗斯风格的大楼建了很多类似违建一样的板房,大院东边墙根儿下是中央电视台的车队,对面是中央台的党办、出版社和广播报,大院西边墙根儿是中央台的房管科、财务科、行政科。 “成方圆老师,江浔来了。”姑娘的喊声很是清脆,让演播厅的人都转过头来。 一头短发的成方圆正跟导演交流,她现在还不是中央电视台的人,而是东方歌舞团的独唱演员。 在八十年代末,她的风头可不输于任何港台歌星,风靡全国的歌曲《童年》、《游子吟》都是她的作品,某人民大报还把她评为十大金星…… “你好,方圆老师。” 江浔笑着走上前,成方圆蓦地转过头,就看到了一精致立体的脸,这张脸就像是雕刻师精雕细琢出来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完美至极。 眉宇之间自带贵气! 成方圆笑了,可是一身打扮,又很有硬汉范儿! 嗯,英气,帅气,硬气,贵气,这是怎样一种气质? 她真不理解,一個中戏的学生,据说只有十七岁,他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混合的气质? 作为著名的东方歌舞团的演员,作为央视的主持人,作为著名歌手,成方圆接触了太多的男明星,可是也没有发现这样男生…… “江浔,你好,”成方圆大方地伸出手来,“我们都很看好你的节目,”此时,他跟王刚两人是一对恋人,还打算到欧洲定居,“前阵子打电话,你正在上海拍电视剧……怎么样,今天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江浔看一眼何冰,何冰忙不迭地点头。 …… 两人的录制很顺利,这个小品两人不知演过多少次了,彼此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 演播厅里也笑声不断。 成方圆都笑弯了腰,她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小品是两个大学生创作表演的。 哗—— 掌声经久不息。 “小江,小何,有什么好的本子,跟我说一声,你们的表演很精彩,这个节目大约元旦的时候播,到时台里会通知你们。” 成方圆是亲自把他们送出演播厅,那位接他们的姑娘,就带着他们俩到了财务科,领了一百块钱。 每人五张大团结,崭新那种。 何冰兴奋地用手指一弹票子,新票子又脆又响。 “得,浔子,五十块钱,哥们今天挣钱了,走,虎坊桥,哥哥请你吃卤煮火烧!” …… 节目录制完成,成方圆也离开了演播厅。 “成方圆老师,成方圆老师……”中央电视台门口,一操着广东普通话的人就迎了上来,“我们可是等你半天了。” 成方圆笑着一拍头,这几天光顾着录节目,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方是广州太平洋影音公司的经理,给她录制过唱片,现在托她从团里找两人,拍一广告。 “女同志,我们团里的杨哲吧,最漂亮的舞蹈演员,”成方圆思忖道,“男同志嘛,……我给你们推荐一位,中戏大二的学生……” 学生? 对方一愣,学生还能比东方歌舞团的演员还要优秀? “对,人家还是人艺的演员,人艺你们不知道啊,读过金庸的小说吗,就是少林寺般的存在……”成方圆解释着,“就那个意思,对了,小伙子刚刚拍电视剧回来,内地和香港合拍的电视剧,叫什么封神榜来着……” 第52章 接广告 今年的北平,雪格外的大,也格外的多。 “浔子,咱不坐公交车了,今天咱也奢侈一把,坐一回出租车怎么样?” 上回挤公交车,差点把魂都挤掉了,何冰还真是心有余悸。 “那得多贵啊,行,让司机师傅开发票,赶明儿你拿到中央电视台,让他们给报销。”江浔出着主意,没办法,这也算作是差旅费吧…… 出租车里就是宽敞,不象公交车上人挤人的,何冰那个兴奋啊,嘴里的吧的吧不停,“浔子,赶明有了钱,哥哥我也去买辆出租车,天天有车坐。” 看着窗外,裹着大衣奋力迎风冒雪赶路的群众,何冰特有满足感。 “这不难实现啊,要不你别去人艺了,就去出租车公司,我们都去坐你的车……” “别价啊,那还不得我整天掏钱请客……”何冰终于反应过来。 作为老北平土著,他是太知道哪的东西地道,可是以前苦于兜里没钱,现在有钱了,他就想请江浔先撮一顿。 江浔找了一公用电话,又把丁志诚也喊来了,从上海回来,还没见他呢。 虎坊桥路口,一家老国营饭馆。 打眼一看,门窗是木头刷绿漆,玻璃上还拿胶布贴满各种菜名儿,门儿也是老式的弹簧门儿,双扇儿的那种。 饭馆里很热闹,三人进去愣是没找到座儿,只能跟陌生人一起在靠墙的位置拼了一张桌。 这年头在国营饭馆吃饭,拼桌是常事,但是墙就有些脏了,白墙下边刷绿油漆,直接刷成一个墙围子,北平人都叫“卫生墙”,但凡有泥点溅上去也不用愁,拿抹布一擦就干净了,一点儿都不费事儿。 可是说是卫生墙,但上边儿永远都是油渍麻花的。 “我坐里面,你坐外面儿。”丁志诚看着江浔就笑了,“这身行头好啊,我说小浔子,你不冷啊?” “还成,今天中央电视台给钱了嘛,高兴,高兴身上就热乎……” “嗯,是得请客,暖暖和和再吃碗卤煮最好,哎,冰子,别要菜了,浔子,我那还有双皮靴,你拿去,配伱这皮夹克正合适……”丁志诚比他们都大,现在让何冰请客,他有些不落忍。 何冰点了卤煮不说,又要了两炒菜,江浔给丁志诚碗里加了点辣椒油、蒜汁和香菜,又加了醋。 “你说你们俩,去趟中央电视台,就是一人五十块钱,我今年涨工资了,一个月还不到五十钱呢。”丁志诚吃着卤煮,话也有些多。 “我啊,是跟着浔子沾光。”吃着滚烫的卤煮,何冰的话就象机关枪一样往外蹦,“丁哥,你也得演戏啊。” “我啊,首先是一话剧演员,电影电视剧,以后再说吧,想演,院里不让啊,再说,也没人找我……”丁志诚笑道,他一甩长发,显得很是潇洒。 这话,江浔也没有办法,他现在也得别人赏饭吃。 他看一眼服务员,已经爱搭不理的,国营饭馆过时不候,想跟哥们儿朋友吃完多聊一会儿,门儿都没有,快到下班点儿,人家不管有客没客,直接上板儿撵人! “服务员,结账。”何冰从裤兜里掏出钱来,十块一张大团结结结实实拍在桌子上,要多硬气有多硬气。 “对不起,没零钱……”可是服务员根本不惯他这毛病。 好嘛,好不容易拍出十块钱,却让一服务员给堵心了。 “哎,哥们,停,停,停嘴……”何冰一腔子窝火,看着一桌上的客人吃得正欢实,“你们是不是吃错菜了?” 哟,还真吃错了,一桌上了两盘鱼香肉丝,人家净吃他们这盘了! 拼桌儿是常事儿,真要上赶寸了,拼桌儿的这俩哥们儿如果菜点的一样,真有可能吃错了! …… 昨天,从虎坊桥回来,就近路买了一些瓜子花生糖块,宿舍里又热闹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虽然是礼拜天,仍然雷打不动地出晨功。 看着眼前嘴里哈出的的热气,江浔用力大声地念着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里的台词—— “金子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高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它可以使受诅咒的人得福,使害着灰白色癫病的人为众人所敬爱,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它可以使鸡皮黄脸的寡妇重做新娘……“ 其实,他还真不是個葛朗台,前世他就是个花钱没数的主儿,为人也大方,平时在剧组里不时请大家出去搓一顿,钱花出去了,口碑就赚回来了。 现在,上海电视台二百八十块钱加上中央电视台的五十块钱,加起来他身上就有三百三十块钱了。 这在北平此时的寻常人家,就是一个家庭主力小半年的工工资了。 嗯,钱如流水出去,也如流水进来,交了朋友,处了感情,还不缺钱花,这感觉真好。 洗脸刷牙,就着焦圈喝了两碗豆腐脑,唉,有钱的感觉真的好,以前只敢喝一碗。 出了一身汗,就在他从校园门口出来,正想着去丁志诚那里拿皮靴,顺便把这身棒服送给他,门口冷不丁有人说道,“你就是江浔吧?” 这位,江浔打量半天,不认识。 不过,听口音,象是粤东那边的人。 “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是成方圆介绍我们来的……,”来人也在打量着江浔。 小伙子真的很帅! 嗯,还演过电视剧,还在中央台录过节目,说不定,节目和电视剧播出,自己的产品也能跟着打响知名度。 “有一广告,你接吗?” 广告? 江浔一愣,后世,能接广告的都是知名演员,自已现在只是一个大学生,勉强演了一场话剧,在北平城的文艺圈里都没扑腾出水花来。 又接了一部电视剧,他知道,封神榜光拍摄周期就有一年半,后面的后期制作怎么着也得小半年,这电视剧播出恐怕要到一九九零年了。 就是那个小品,成方圆不是说要元旦才能播吗? 要算名气,自己的名气还走不出中戏这一亩三分地。 “不干。”江浔回答得干脆。 “真的不干?一个广告我们能给演员不少的费用。”这提留咔嚓的干脆劲,差点让粤东人说不出话来。 江洵不再说话,出门走人,丁志诚还等着他呢。 学校有规定,大一大二不准接戏拍广告的,拍了说不定就会给处分。 封神榜还是郭导亲自跟徐院沟通的…… 不过,他也很心动,拍广告是有钱的,三百多块钱毕竟不多,他想再挣点…… 第53章 吻 北平城的冬天,那叫一个干冷,地上的冰冻的贼结实,走在胡同里,不大会儿就能鼻涕眼泪横流,脸给北风扎得生疼。 但北平城的冬天又暖融融的,来到到屋里儿,生着热腾腾的火炉子,只要不阴天,煦暖的阳光照进屋子里,人一进屋,哈口气都是热的。 再加上炉台上烤的馒头焦黄,红薯流出了糖油,那叫一个又香又甜。 买了两块烤红薯,烫得江浔左手右手倒颠着,忍不住咬上一口,却又烫得嘴里直虚溜…… 刚走到中戏的大门口,两人又闪了出来。 大冷的天,两人也捂巴得严严实实,还带着白棉大口罩,可一摘下口罩,江浔抬眼就瞧到了昨天那广东人,这人一脸的笑,看到江浔就迎了上来,江浔这次根本不搭理他。 “我们是广州太平洋影音的,我们公司在广东很有名的,我们给很多明星出过专辑……”来人赶紧小跑着跟了过来,“我们这样的公司,报酬很高的,你算算,拍一场广告,用不了你一天的时间,站着就把钱挣了。” 江浔站住了,来人心里一喜,可是冷不丁两个字就夹着雪钻进他的耳朵里,“不干。” 嘿,这大冬天吃萝卜的干脆劲儿,差点又让来人噎着。 “哎哟,北平人说爷,您就是爷,”来人立马哭丧着脸紧跑几步又拦住他,“我们找过北电,也到中戏找过,歌舞团也去了,就是要找靓仔,您要多少?您倒是直说。” “人家杨哲是独舞演员,您现在就演了一场话剧,演了一部电视剧,演了一個小品,您只是小火一把,……您要多少?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儿啊,也不枉我在这里站了两个早晨了。” 江浔现在其实已经心动,骗人没这个骗法,他现在只想抻一下这位广东人,多榨出点油水来。 “你们是什么企业?”江浔一边啃着地瓜,一边走得飞快,广东人立马跟了上来。 “啤酒,蓝岛啤酒,听说过吧,不如北平的五星出名。”对方立马递上一张名片。 哦,是啤酒广告。 来人笑得开心,见江浔有心思,马上递过一剧本来,“这是本子,没有故事,我们就是找靓仔靓女,在里面亮个相。” 靓女? 江浔心里一动,“行,这活儿我接了,不过,我还得带个人一块去。”江浔终于站住了,避开一辆叮铃铃响着的自行车,站在了一棵大树下。 剧本真的不复杂,就是一个画面,一男一女坐在桌边对饮啤酒,估计是下班了,夫妻二人小酌一杯…… “我们在东方歌舞团找人了,刚才说了,也是成方圆推荐的,是独舞演员,”来人很高兴,“你推荐的女人如果比东方歌舞团的还要漂亮,我们可以考虑。” 嗯,江珊的美,江浔还是有信心的。 “那你们报酬是多少?”终于谈到正题了,江浔很谨慎。 “你的价位是多少?”广东人眨着眼睛,让江浔先出价。 这一世这个年代的广告价格,江浔还真不知道,他咬咬牙,“三百。” “这一天就拍完了,这价太高了,东方歌舞团那位演员也没要这么多……”说到钱了,广东人算计得厉害。 “伱可以降点,但,不能太少了。”江浔作势要走。 “可以,可以,”来人还真的认定江浔了,“我们可以预付你的全部报酬。” 合同他带了,江浔表示要回去看一下,可是来人竟也拿出钱来。 点着大团结啪啪响,“这是二百五,你先收着。” 二百五?江浔一愣。 “我给你砍掉五十块钱,三百块实在太多了,”广东人笑得开心,“这样,明天可以拍摄吗?” 二百五十块钱? 江浔起初有些懵逼,可是马上明白了,他起先说的三百,是他跟江珊两人的价,但是,广东东人当成了他自已的报价,他给江浔降了五十块钱,就成了二百五了。 这个数字? 江浔握在手里一摞钞票,这是他重生以来最懵逼的时光,他不知道自已是二百五还是这个广东人是二百五。 …… 广告的拍摄放在了北平电视台,也是台里的一位导演,女主角人家没用江珊,还是东方歌舞团的杨哲,很是漂亮。 女主角,蓝岛啤酒准备了一袭白色的连衣裙,江浔嘛,他们给准备的是一身西装,领带还有领带夹,皮鞋原本是不需要的,镜头拍不到,可是在导演的坚持下,广东人到底出去给江浔买了一双皮鞋。 “你们是恋人,在这个温馨的午后,一对青年男女对坐小酌,小杨,你要表现出那种温柔旖旎来,眼里要饱含深情……” 就是一个十几秒钟的啤酒广告,导演也要说戏,江浔静静地听着。 “小江,你要落落大方,潇洒帅气的一面要表现出来,也要有绅士风度,比如,你可以主动给小杨拉开椅子,主动给她倒啤酒……” 这跟在话剧舞台上的表演比较,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小菜一碟! “好,开始。”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江浔坐在桌子后面,女主角推门缓缓走了进来。 江浔笑着站起来,轻轻地拉开椅子,女主角深情地看他一眼,款款坐下。 “你长得真漂亮。”江浔轻轻地俯下身子,嘴唇轻轻吻过发丝,女主不由笑着抬眼头。 这一段是剧本里没有的,她不由有些惊讶,但也只能这样演下去。 不过,看到江浔这张脸,她的心里也一动,脸上就些羞涩也有些温婉。 可是监视器里,导演看到的是女主角仰头看着江浔那段雪白的脖子,和眼里流露出的笑…… 嘿,这小伙子真不愧是中戏的,会演戏! 江浔转过身在自已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端起啤酒杯,杯子碰到一块,两人同时相视而笑。 拍完了! 这场拍摄进展得顺利,他要求的演员做到了,他没要求的,演员自已发挥出来了。 导演长舒一口气,“李总,这小伙子是中戏的?” 广东人赶紧答应着,“中戏的,靓仔。”他又补充道,“您就拍一遍啊?不再多来几条?” “不需要。”导演笑了,这场戏他也很满意,这才是时尚的都市青年嘛,“年轻人之间要的就是感觉,拍第二条怕是没有这个感觉了,我认为这是最好的。” 喝啤酒还要轻轻吻一下,这吻,太让人愿意看了! “演得不错。”导演走向江浔笑道,“我们回去就剪辑,下个礼拜送到央视,我们电视台也能播放,你就擎好吧。” “导演,您贵姓?”江浔对这位局气的导演也很感兴趣。 “我叫赵宝刚……”导演笑了,其实,他只是北平台的副导演。 第54章 桑树坪纪事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校园里,一阵自行车铃响过后,留下的是一串野狼般的音符。 今年,中国歌坛刮起了强烈的西北风,西北风一路南下,很快席卷整个中国。 “班长,别唱了,今天不是形体课吗?你不是特喜欢姜老师吗……”江浔自行车骑得飞快,后座上的胡军一听姜老师,两眼直放绿光。 姜老师的形体课教的是芭蕾,没错,不止女同学,男同学也要穿上舞蹈鞋,来那么一段。 “看我们这段小天鹅……”教室里,何冰、韩青、王斑三个人手挽着手,还真踮起了脚尖,不错,跳得还有那么点意思。 江浔这半年,有一个月在外面演出,有一個月在外面拍戏,课程着实落下不少,可是形体课他很有信心,他、徐帆和陈小艺入学之前都是戏曲演员,晚上睡觉那压着腿那种。 这种形体课对他们来讲,不是事。 “大家静一静,”大家伙都盼着姜老师上课哪,没成想朱彤老师走了进来,“姜老师今天上午请假,系里特意请了东方歌舞团的杨哲老师给我们上一堂形体课,杨哲老师是东方歌舞团的独舞演员……” 哦,谁? 江浔正踮着脚尖拉着刘红梅瞎跳呢,冷不丁就听到了东方歌舞团、独舞这几个字。 哦,扭头一看,他脚尖一松差点把刘红梅连带着摔倒。 “浔子!”刘红梅小脸一板,可是看朱彤老师在看自己呢,她马上把话又咽了回去。 这一声浔子让杨哲把目光投了过来,看到江浔,她心里禁不住一跳,脸就有些红也有些热,这不就是那天亲吻自己发丝的小伙子吗? 当时也没人告诉她,就是中戏的学生啊! “杨哲老师……” “杨哲老师……” …… 朱彤老师连喊两遍,杨哲这才看向他。 “您先上课,”朱彤笑道,“我给班里一位同学请个假,江浔。” 到! 江浔一步出列,朱彤老师也没再废话,直接示意他跟上来。 看着江浔走出教室,杨哲感觉心里一松,可是她又忍不住看看那个背影,那个挺拔的背影。 “朱老师,您找我……义务劳动?那您得找胡军,李洪涛啊,他们那身板可比我强多了……” 当着朱彤老师的面儿,江浔就爱瞎贫,可是这一次朱彤没有惯着他,“严肃点,你昨天到哪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你?还有没有纪律性?” 他递过一个本子,“看看,熟悉一下,”他在前面快步走着,可是一回头,江浔还在那瞅着呢,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少爷,赶紧的吧,徐院长请您老的大驾,会议室里就等您一人了。” 徐院长? 江浔一愣,再一看本子,这是一台话剧的本子,上面赫然写着桑树坪纪事五个大字。 他这走一步瞅一眼,朱彤老师推开会议室的门时,他顺腿就坐在了门边一处空凳上。 再一抬头,徐晓钟院长正瞅着他呢,他的身旁,坐着导演系的陈子度老师,戏文系的杨健老师,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再一看,好嘛,巩俐、史可、伍宇娟……中戏表八五班的五朵金花,还有赵小川、赵亮、纪原、刘冠军这些八五级的师哥们也在盯着他呢。 看到江浔的眼光掠过自己,巩俐就朝他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来。 “表八五的毕业大戏,”朱彤老师微微侧头,轻轻说道,“院长钦点,你也参与。” 我? 表八七班的大二学生参与表八五班大四学生的毕业大戏? 还是徐院长钦点? 不过,看样子,这出戏早已经在筹备了,“徐院长亲任导演。”朱晓彤又小声道。 作为国内著名的戏剧大师,徐晓钟院长要亲自执导这部话剧? 刚说了一句,徐晓钟院长就招呼他过去坐,朱彤只能站起来,任这个一脸懵逼的学生一脸懵逼地看着大家。 通常,这个时候,角色都已经定下来了,嗯,让我演哪个角色?江浔快速翻看着本子。 故事发生在20世纪60年代末黄土高原的一个闭塞、荒凉的小山村——桑树坪,讲述了1968至1969年前后下乡浪潮中生活在西部农村桑树坪的人们的生存状况。 全剧包括序、尾声和三章二十个场景。 “序”选取了邻村人为争雨对骂的械斗场面。 第一章在估产背景下,集中表现生产队长李金斗的儿媳、十八岁的青年寡妇彩芳和外乡麦客榆娃相识、相爱及被捉奸的悲剧命运; 难不成要让我饰演榆娃?那谁来演彩芳? 江浔抬起头,巩俐也在看着他呢。 哦,第二章主要表现阳疯子李福林的父母,用十二岁女儿月娃卖出当童养媳的钱,并用二儿子福禄假冒新郎娶了聪明美丽的青女,青女娘则为了给青女兄弟娶亲将青女卖给了阳疯子,而阳疯子则因失去妹妹更加疯颠了…… 李福林? 一个疯子? 江浔看看自己一身的行头,真的是小虎队的最时髦的衣服,嗯,不可能! 哦,李福林竟然在村民们愚昧、野蛮的哄闹下,当众解开了青女的裤子,以至把青女也逼疯了…… 看着江浔仍在快速看着本子,“晓平,就是他。”徐晓钟轻轻对身边的年轻人说道。 他叫朱晓平,任职中国作协,这出话剧就是根据他的三个短篇《桑树坪纪事》、《桑塬》、《福林和他的婆姨》改编的,哦,他也是三国演义和编辑部故事的编剧。 看着江浔,朱晓平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第一印象是这小伙子很帅,看一眼就能让年轻姑娘沦陷,这长相,在俊男靓女众多的中戏和北电也是特拔尖,属于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他却在灯火阑珊处那种。 大冬天,小伙子偏偏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带衣飘飘,很是潇洒,也很时尚。 脱掉风衣,一身黑白色衬衫马甲西裤的组合,大灯笼袖白衬衫,更加显得卓尔不群。 朱晓平敢保证,就是在中国的文艺界,也没有人比江浔穿得更加有格调,这身打扮,走在中戏校园里,肯定是会头率非常高的那。 这就是一时尚青年啊! “他平时就这么穿?”朱晓平问朱彤。 朱彤有些难堪地点点头,学生是他的学生,这身穿着,总感觉跟港台明星似的。 嗯,帅气,时尚,前卫,这就是朱晓平对江浔的印象,“院长,他,能演得好一西北农民吗,我个人持否定态度。” 第55章 征服这个看脸的世界 徐晓钟院长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江浔。 “江浔,你,谈谈你对李福林这个人物的感受。”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江浔感觉这是在上戏剧理论课,老师让他站起来回答问题。 李福林? 阳疯子李福林? 在这出话剧里应该是男三号? 可是他马上反应过来,他想着自己能演榆娃,或者演一其他的麦客,就是没有想到会让他演阳疯子李福林。 江浔没功夫再想,大家伙都看着他哪。 “哦,这是个疯子……” 当然是疯子,八五班的同学早都拿到了剧本,也不知已经读过多少遍了,江浔的回答让大家哄堂大笑,可是徐晓钟院长没笑。 “嗯,在桑树坪人眼里,除温饱外,繁衍后代是生存的唯一宗旨。但女人既是低贱的,女人又是昂贵的。 福林的喜怒哀乐,他的生活的寄托和感情的轰毁都紧系在两个女人——他的妹子月娃和他的婆姨青女——的身上。”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编剧朱晓平感觉,江浔一下子就找到了拴牛鼻子的绳子。 “他在全剧中,最高任务与贯穿行动就是找妹妹与寻婆姨。” “他因为没有找到婆姨而患了阳疯子病,看到女性就想撕扯人家的衣服,没有受到刺激时,却是一幅痴傻呆的模样……” “可是他听妹妹月娃的话回家,他应该非常看重与妹妹的感情,是一個单纯且重情的人,新婚之夜,发现妹妹被换走,对青女疯狂毒打,割了青女的辫子,这又是一个野蛮、粗俗、暴力和狂躁的人……” “体型粗大,不修边幅,痴呆,粗暴,野蛮,憨傻,遇见女性就疯癫的单身闲荒汉……” “本子什么时候给他的?”编剧朱晓平忍不住与朱彤老师窃窃私语,这样的人物分析,得看了多少遍本子啊,“对了,他的人物分析写了多少字,我看看。” 朱彤有些囧。 本子是刚才给他的,人物分析,他一个字没写。 “刚才?”朱晓平声音有些大,“你是说刚才给他的?” “刚才。”朱彤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就在开会的路上。” “昨天干什么去了?”徐晓钟院长看看江浔,刚才给他,他就有这样的人物理解,如果早点给他,他还能理解成什么样子? “昨天没找着人,可能去人艺了。”朱彤老师有些脸红,可是主动替自己学生开脱。 朱晓平不言语了,这么短的时间,江浔对这个人物把握得很好,理解得很好,这就是徐院长说的那个中戏十年一遇的学生? 可是…… 可是他演过天下第一楼里的唐茂昌,也演过封神演义中的伯邑考,这两位,一位是大少爷,一位是大公子,演惯了才子佳人,能演得出农民吗?疯子般的农民吗? “江浔,你看第一幕第五场……” 这是李福林搞着一把木叉,看到了许彩芳,因为常年寻不着婆姨而诱发了阳疯子病,因此疯狂地撕扯许彩芳的衣服。 “你表演一下这段。”徐晓钟平静地说道,“给你五分钟准备时间。” 哦…… 刚看了剧本,就要表演,还只给五分钟时间,朱彤腹诽,可是在徐晓钟院长跟前,他的嘴唇只是上下蠕动几下,就扭过头去。 巩俐有意无意抬起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二十六分。 嗯,其实,在所有的影视角色中,有一类角色,是她觉得最考验演技的:疯子。 疯子不好演。 光形体塑造就是一道难题,演出来得让人信,如果表情和动作太夸张,就会立刻让人出戏; 更难的是神似,眼神里既要包含映射角色经历的复杂,又要有看破人生百态的疏离。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徐晓平紧盯着江浔,朱彤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怎么一会功夫就五分钟了呢。 “江浔……”徐晓钟轻轻道。 “院长,再给我五分钟。” 巩俐坐得离江浔不远,她看到,江浔的额头分明已经出汗了。 江浔却顾不得了,他努力体会着李福林这个角色…… 徐晓钟院长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孩子,他身上有一种特质,那是一种让人觉得一眼能够望穿的“通透感”。 这种通透感会让观众觉得他就是人物本身,所以他在戏中做出的一切行为都具有说服力,不会让人觉得跳戏。 他看看手表,已经又过去了三分钟。 嗯,江浔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有的疯子,他们从出生就因为疾病或某种刺激,导致整个人生都在“疯子”的标签中度过,《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蹲在大院门口的古伦木,就是这种疯子。 有的疯子,他们出生是正常的,但因为悲惨命运或人生事件的影响,导致多重人格或理性逐渐丧失,变成了人们眼中的神经病。 《hello!树先生》中,王宝强饰演的树先生,是这种疯子形象的典型代表,他人生中三场重大的幻灭,把树先生逼到了精神的死胡同。 还有一类疯子,这类疯子也并非与生俱来,他们之所以成为疯子,是因为对某件事或某个人的极度偏执,在与社会和正常人的冲突中,他们难免被定义成疯子。 《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就是性格偏执型的疯子。 他被抛弃,被背叛,导致他不再相信现实世界,无法拥有爱,最终无法走出虚拟的戏曲世界,也就成了人群里的另类。 “疯子”很考验演技,王宝强因树先生一角入选北电教材,张国荣因程蝶衣成为无数观众的一生挚爱。 嗯,演疯子是每个演员的梦想,我会不是会是那个最适合演疯子的人? 江浔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脖子突然一缩,嘴巴突然就张大了。 哦,巩俐看看史可,史可也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她。 很明显,这是江浔为自己设计的小动作,用缩脖子来刻画李福林的痴蛮呆傻。 江浔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陈炜,也就是后来吕布和楚云飞的老婆,几秒钟后,他突然双手大幅度地挥动着,一边挥动一边在会议室里跑起来。 鸭子步! 他真的象鸭子那样,一边跑一边发出怪叫声…… 徐晓钟院长就这样看着江浔表演。 这个世界上,没有为演员量身定做的角色,只有为角色千锤百炼的演员! 真正的演员都喜欢挑战与众不同的角色,比如疯子! “我感觉他不是在发疯……”徐晓平突然说话了,哦,朱彤心里一沉,江浔的表演编剧看不上? “不,我的意思是说,他已经在发疯的路上!” 会议室里,却没有人为这句话发笑,大家都在看着这个疯子,这个戏疯子! …… “赵小川饰演李金斗,陈炜饰演许彩芳,刘冠军饰演榆娃,江浔饰演李福林,巩俐饰演青女……” 上午十一点,话剧桑树坪纪事的演员名单出炉。 院里决定,由高景文老师带队,全体演员到陕西体验生活,马精武、赵亮、江浔打前站。 “这个,院长让我交给伱的。” 散会了,朱彤老师把一个笔记本递给江浔,江浔疑惑地接过来,扉页上只有一行字,一行徐院长有力的大字—— 江浔,用你的演技去征服这个看脸的世界吧! 第56章 要命的二妹妹 黄土高原上,一座座山峦连绵起伏,沟壑纵横。 昨夜的一场大雪给古老的高原披了上银装,居民窑洞上也积满了厚厚的雪,远远望去,风中,窑洞上的棵棵枯草,仍顽强挺立。 刘家畔。 村民们笑着嬉闹着打量着村外开进来的两辆吉普车,当车子一停稳,村里的娃娃就叽叽喳喳地围上前来。 县文化局和文化馆的人介绍着高景文老师,听说是北平的大干部到村里体验生活,戴着白头巾身穿老棉袄的村长脸上的沟壑就笑得更深了。 赵亮、赵小川率先下车,热情地跟村长和老乡问好,江浔接着也跳下车来,一身皮夹克牛仔裤,寒风中,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是太阳明晃晃的,照着雪后的村庄,照着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们,也照着他这张年轻的脸。 “这后生生得俊俏……” “长得象电影明星……” 村里一大群小媳妇大姑娘老婶子嬉闹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江浔,这样的装扮,只有电视上才看得见,现在村里就大队一台电视。 “人家是来体验生活的。”村长笑着介绍着,“别瞎胡闹啊,有什么骚情话回去被窝里说去…” “啥叫体验生活?体验个?生活!”他刚说了两句就被一高大的汉子打断了,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啊,晚上就用你的?跟你婆姨体验生活。”村长也不恼,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人群中立时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大略听得懂几句,高景文老师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可是他实在想笑,这原始粗犷的语言啊…… 语言虽然粗,可是村长安排得细,高景文和他们仨就住在村委三孔土窑里,一应吃食都由各家分派。 哦,江浔还真有些饿了,可是村长却很热情,在文化局领导的陪同下,非要先带他们熟悉一下村里的场景。 好吧,看着一大帮村民象看西洋景看着他们,正好也寻找一下生活原型。 赵小川饰演的李金斗是生产队长,他一路跟着村长,这就是典型的原型嘛。 赵亮饰李金明,是队里的饲养员,村里生产队没有解散之前也是有饲养员的,一个队一位饲养员,他的生活原型也好找。 可是一天下来,走遍了村子,江浔没有找到一個疯子。 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响,他顺手团起一个雪球,抬眼就看到了上午那个高大的汉子,一米八几的个子,肮脏的中山装洗得发白,上面打着几块补丁,外面偏偏还罩了一件羊皮袄。 “体验生活……”他的口音很重,脸上讥笑着从袋子里挖了一锅烟,不声不响地递过来。 哦,递烟,男人之间的礼节。 江浔没有犹豫,接过来猛抽了一口,咳咳——一股辛辣从喉头直冲他肺管子。 “这学生娃……”高大的汉子板着的脸松开了,“走吧,到额家里吃饭去。” 他叫王贵财,家里住的是三孔土窑洞,两孔窑洞里边堆着一些玉米秸,还有盛粮食的袋子,可是炕上收拾得干净重利落。 另一孔窑洞不用过去,他就听到了羊叫的声音。 他的婆姨叫玉英的很热情,做了一锅的面条,面条很宽,跟裤带似的,再浇上臊子,撒上葱花、蒜末和辣椒面,滚烫的热油往上一浇,“刺啦”一声,香气立时铺满了整个窑洞。 王贵财看他一眼,又拿出两个碗来,不声不响地给他倒上一碗散酒,“学生娃,不让人家喝酒。”玉英马笑着拦阻道。 “男人都会喝酒。”王贵财端起大碗,咕咚,一口喝了半碗酒,嘴里发出满足的声音。 “贵财哥,玉英嫂,这碗,我敬你们。”江浔也端起粗瓷大碗,咕咚咕咚——一碗立酒立时见底,他感觉从喉头到胃头,就象被铁烙铁烫着一样,丝丝直冒青烟。 “这娃……”王贵财一脸惊喜,他也喝干了剩下的半碗白酒,接着又给江浔倒了一碗,“能喝咧,不象学生娃,吃面。” 哎。 江浔答应着,看王贵财拿起筷子在老羊皮袄上一蹭,他也有样学样在自已的皮夹克上一蹭,就端起了面条。 用筷子挑起一根,“吡溜吡溜”地嗦入口中,冰天雪地里,这滋味就是享受。 喝酒,吃面,听着贵财和玉英的儿子狗蛋喊他叔叔,屁股下的炕头烫屁股,江浔就感觉跟做梦似的,这才一天功夫,他感觉跟这一家人象是认识了一辈子似的。 “这学生娃,还怪能喝咧……” 吃了三大碗面条,喝了三大碗白酒,王贵财就先倒在炕上,玉英嫂把他的老皮袄给他盖上,他就呼呼睡了过去。 江浔也舒服地躺下,却仍在逗弄着小狗蛋,“狗蛋,你说,放羊为了什么?” “为了挣钱。”狗蛋吃着江浔掏出来的巧克力,大声答道。 “挣钱干什么?”江浔只感觉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 “找老婆。” 窑洞里立时响起江浔的笑声,还有玉英嫂笑着的喝骂声。 “那找老婆干什么?”炕头真热啊,热得他五脏六腑翻来覆去地舒服。 “生娃娃。”狗蛋站在炕头大声道。 “那生娃娃又是为了什么?……”江浔感觉自已迷乎在一团热气里,窗外的寒风在扣击窗棂,他已是沉沉进入梦乡。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窑洞里早已点上了煤油灯,这个村还没有通电线,窑洞里昏暗,可是暖和。 “浔娃子,以后你就住额们家,旁边还有一孔闲窑,里面放着粮食,额让你嫂子给伱收拾出来了,炕也烧热了……” 王贵财翻了个身,“你这娃娃,哪象个学生嘛,比额都能喝酒……” 江浔笑了,他没问,自已也没说,他可是正宗的山东琴岛人! …… 当桔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映照着这片雪野的时候,江浔终于从炕上爬起来了,他想刷牙洗脸,可是却又忍住了。 “贵财哥,我们俩换换衣裳?”早上,吃着黄馍馍,喝着金黄的小米粥,他就打量着王贵财这身老羊皮袄。 “不用换,让你嫂给你找一件,”王贵财一边端着饭碗一边吩咐,“把我过年的衣裳拿出来。” 江浔吓了一跳,“不用,不用,额就要你身上这件。” 嗯,他自已穿上中山装,罩上老皮袄,头上再裹上王贵财的毛巾,却让王贵财穿上自已的皮夹克和牛仔裤,可是王贵财就试了一试就脱了下来,这根本不是庄稼人干活穿的样子嘛。 担水,铡草,和面,做面条……江浔就在王贵财家里住了下来。 今天,圈了几天的羊终于也可以在野地里撒欢了。 王贵财的鞭子甩出几个响花,江浔就把鞭子接了过去,一群羊就扑向了雪地里的杂草和残余的玉米秸。 朔风扑面,王贵财咳嗽一声,紧了紧棉袄,就抡出几句信天游来…… “对坝坝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那就是咱们要命的二妹妹……” 火热滚烫的信天游好象一下把江浔的心点燃了,他用力甩了几个鞭花,长鞭在雪野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二妹妹我在圪梁梁上哥哥你在那个沟,看见了那个妹子哥哥你就摆一摆手……” 突然,对面的山梁上就响起了歌声,晴空,雪原,这古老原始的歌声在天空里不断回荡。 “东山上的那个点灯吆西山上的那个明,一马马那个平川呀瞭不见个人……” 江浔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朝着雪原的山梁上嘶吼。 “哎~~~妹妹站在圪梁梁上,哥哥他站在那个沟,想起我的那个那个亲亲呀,想起我的那个亲亲泪满流……” 一串信天游后,人去了,不知道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 可是声音好象还在天空回荡,眼前却只有王贵财的憨笑和羊吃玉米秸的沙沙声。 “浔娃子,要么,不回北平了,就在这里给你找个女娃子……”王贵财点燃一锅旱烟,递给江浔,“生个娃娃……” 第57章 西北捶王 西山,落日,雪野,羊群。 约摸下午五点光景,伴随着阵阵羊唛声,江浔与王贵财赶着羊群又回到了刘家畔。 “你捶,你捶,你捶死额算咧……” 女人的哭闹,男人的吼叫,在西北风的呼啸中,格外清晰。 “贵财哥,这是咋回事嘛?”江浔抽着烟锅子,啪,一抬脚,把烟锅扣在自己的鞋底子上。 “还能是咋回事,柱子又在捶他媳妇枣花咧。”王贵财笑道,“走,看看去。” 柱子家的土窑就在村委会不远,远远望去,村里的娃娃大人都围在他家四周,院子里的枣树上,还爬上了狗蛋和两娃娃,笑着看着这村里的大戏。 人群中,江浔也看到了高景文老师和赵亮、赵小川,他们试图上前拉架,可是却又被村长拉开了,村里的人笑嘻嘻地看着,都不当一回事。 哦,江浔看着高景文老师手里的钱,才知道这是枣花把家里的面盆给打碎了,柱子一急就动上手了。 “这败家的婆姨……”他一边吼一边把簸箕般的在手在他婆姨枣花身上招呼着。 “浔娃,莫上前,”王贵财笑着一把扯住江浔,“捶出来的婆姨揉出来的面,打累了就歇了。” 哦,在桑树坪纪事中,也有李福林打青女的场面…… 看着枣花小嫂子披头散发泪眼直流的样子,江浔干脆在空中甩了个鞭花,鞭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高景文、赵小川、村长都回过头来,嚯,他什么时候学会了甩鞭子。 “叔……”狗蛋兴奋地树上喊一声,哧溜从树上滑了下来。 江浔拿着鞭子分开人群,一把就攥住了柱子的胳膊,“柱子哥,你累了吧……” 不累!柱子正在兴头上,一把就想甩开江浔。 “额来,额替你捶。”江浔笑着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钱,买面盆。” 柱子迟疑地接过钱,迟疑地看着江浔,江浔把鞭子往他手里一塞,就伸出了拳头。 “高老师……”赵小川低声叫道,高景文皱着眉头,他也不知道江浔想要干什么。 枣花小嫂子也疑惑地看着江浔,却见江浔脖子一缩,眼睛就瞪得溜圆,迈着鸭子步就冲了过来。 枣花吓得身子一哆嗦,爬起来就想跑,可是江浔哪容她站起来,一把就把她摁倒在雪地上,巴掌不停地落在她的身上腿上…… 枣花起初还在凄惨地叫着,后面就光会哼哼了…… 这是咋回事? 当了多少年老师的高景文搞不清楚了,当了多少年生产队长的村长也给弄糊涂了。 “他怎么还打上了?”赵小川和赵亮也糊涂了,他不是上去拉架的吗,怎么还动起了手了? “浔娃子这是干甚咧?”玉英嫂子一把抱着自已的儿子一边问着丈夫。 “干甚,捶女人。”王贵财很自豪,他感觉他的话起作用了,这男人嘛,就得象个男人,女人嘛,就得捶。 “你看,伱看,浔娃……”玉英嫂却感觉不对了,江浔一脸的狰狞,巴掌雨点般落在枣花身上,枣花都不喊了,“他不会把枣花捶死吧?” “枣花经得住捶咧……”王贵财挖一锅旱烟想递给江浔,毕竟捶女人可是个力气活儿,可是经玉英嫂这么一说,他就走到另一边,正看到江浔那张怪怪的脸。 浔娃子疯咧! 王贵财突然就咳嗽起来,这放了一下午羊的功夫,好端端一個后生就成这个样子咧? 那边,攥着五块钱的柱子也傻了,这后生娃,好象打得比他还狠着咧。 “柱子,他在捶你婆姨咧,快把你婆姨给捶死了,你得管管……”旁边,一位老爷爷提醒着。 哦,对,他在捶额的婆姨! 柱子猛然反应过来,额的婆姨,只能额自已来捶,谁也不能捶! 他气呼呼地上前一把攥住江浔的手,“停手,停手……”哦,看着江浔一脸兴奋痛苦麻木悲伤的样子,这是什么表情?柱子想要问他为什么捶自已婆姨的话,一下子让西北风刮跑了。 “额不疼,”枣花笑嘻嘻地从雪地上爬起来,“他没真的捶额,一点都不疼。 那还捶得什么劲嘛? 柱子的火气一下上来了,自已的婆姨当着全村人的面儿让一个外人捶了一顿,他的脸往哪放?他吼叫着就抓住了江浔的胳膊。 “停手,快停手。”王贵财身高力大,一把抓住了柱子,“额看,浔娃这是在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怎么不让他捶你的婆姨?”柱子不服气地吼着。 “人家这就是体验生活,再说,额看出来了,人家也没有下死手捶你婆姨,”村长这时候站出来了,再不站出来,柱子就要跟王贵财和浔娃娃拼命咧,“枣花,你说是不是?人家这是变相帮你们拉架,你莫不知道好歹……” “是,额一点也不疼,”枣花笑了,可是看见柱子一瞪眼,她就把笑憋回去了,可是一转身还是小声说道,“嗯,就是不疼么。” “你再胡骚情,回家额还捶你……”柱子始终感觉在全村人跟前让江浔捶自已婆姨一顿就很丢人,他悻悻地攥着五块钱挤出人群,不知去哪里了。 “许你胡骚情,就不许额骚情。”见柱子离开,枣花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刚才让江浔轻轻捶了一顿,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浔娃,”她学着玉英嫂的口气喊道,“你刚才捶额了,额也要……” 你也要捶额?江浔笑了,自己这个子,枣花咋捶嘛? 可是没想到枣花喊了一嗓子,“额也要扒你裤子。” 啊? 江浔一愣,可是看到王贵财笑了,玉英嫂笑了,村长笑了,再一瞅,村里的小嫂子大嫂子笑着就扑过来。 “嫂子,额就是在体验生活,手下留情,留情,枣花嫂,玉民家嫂子,哎呀,我这是拉架嘛……” 全村欢笑成一片,大人孩子,女人男人,老人年轻人,大家伙象过节一样看着这个城里来的娃子被一群嫂子围在中间…… 高景文老师也在笑,却并没有上前求情,这个江浔,刚才真的吓了他一跳,差点让村里人打起来,他怎么回学校交代,怎么跟徐晓钟院长交代? 笑声中,他跟村长一样看着被女人围住按在雪地里的江浔,哦,还有女人抓一把雪塞进他的…… 猛然间,江浔一把推倒枣花,提着裤带就跑了出来,他跑得很快,雪中只留下他一串脚印…… “这娃娃上哪去了?”村长笑着接过王贵才的烟锅。 没有人回答,村里的妇女的笑声,把雪都从窑洞顶振落了。 可是,一阵好听的信天游就从山那边传了过来,仔细听,是江浔,是江浔在唱…… 你在山的那一边 我在这圪梁梁上看 叫一声妹妹你么听见 你是哥哥的心尖尖…… 山峁茆上看的远 还是那刘家了畔 抱一抱那要命的亲格蛋 你是哥哥的心肝肝…… 第58章 浔娃子 晚上,玉英嫂特地为江浔做了两个白面馍,江浔不吃,给了小狗蛋…… 王贵财倒上一碗白酒,两人正喝着,冷不丁,村长和高景文老师就闯了进来,“贵财,明天杀羊,招待北平城来的女娃娃……” 临近腊月,县里派不出车来,中戏八五班的大部队也到了县上,村里只能让王贵财赶上村里的骡车去接人…… “额去不成,还要杀羊……”把村长和高老师让到炕席上坐下,王贵财又拿出两个大碗,“让浔娃子去,他会赶车。” 挑水,铡草,放羊……江浔啥都会干,赶大车也不在话下,王贵财很满意这个城里的娃娃。 “那就让浔娃子去……”村长吱地喝了一口酒,“让柱子也去,一辆车怕是盛不下。” 浔娃子! 高景文老师抿了一口这刀子一样的白酒,看着江浔头裹毛巾,盘腿坐在炕上喝着白酒,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啥时候,江浔在这些乡亲眼里成了他们的浔娃子了? “高老师,抽烟。”江浔从王贵财的烟丝口袋里挖了一锅烟递给高景文,吡着牙笑了。 …… 第二天,朔风呼啸,吹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江浔戴着围脖穿着老羊皮袄赶着大车出了村,他的身旁坐着同样捂得严严实实的狗蛋,听说去城里,小家伙早上四点钟就醒了,爬进江浔的被窝就再不出来了。 “浔娃,早去早回,回来吃羊肉。”王贵财在身后招呼着,北风吹过阵阵雪粒,淹没了他的声音。 两辆骡车走了四個多小时才到县城的汽车站,说是汽车站,就是以前县里的大车店,一个院子两排旧房,破败不堪。 “叔,你看。”狗蛋早从车上蹦了下来,指着房檐下穿得花枝招展的一群女大学生,还有几个男学生,“城里人。” 哦,你叔额也是城里人呢! 江浔得意地一甩长鞭,鞭子在天空中响亮了打了一个鞭花。 “这就是来接我们的车?”金莉莉搓着冻僵了的手,看着眼前的两辆骡车,骡子拉的车,还有两个庄稼汉带着一个直冒鼻涕泡的孩子。 “高老师呢,没来接我们啊?”看着江浔不言声地把他们的行李放到骡子拉的板车上,巩俐笑着跟这个汉子打着招呼,“赵小川呢,赵亮呢?”她们已经知道,县里没车,就得坐这种车才能到村里,“江浔,那个帅小伙,是住你们村吧?” 男人脸上蒙着围脖,怀里抱着鞭子,两只手插到袖筒里,就这样看着她,愣是不答话。 “叔,走咧……”狗蛋乍一见到这么多漂亮的女学生,就有些认生,他怯怯地抱住了江浔的大腿,把鼻涕蹭得到处都是,惹得八五班一众女生笑个不停。 江浔跨上车辕一甩鞭子,骡车迎着呼啸的北风又上路了。 从县城出来,看着沟壑连绵的雪原,师姐师哥们都很兴奋,“叔,你说话咧。”狗蛋依偎在江浔的皮袄里,抬着红扑扑的小脸看着江浔。 “你要额说甚咧?”江浔一挥鞭子,骡子就走得更快了,照这速度,回到村里也得傍晚了。 “大哥,还有多远?”贾宏声笑着把脸凑了过来。 “还有六十里路……”江浔大声答着,一口正宗的陕北口音。 我的天哪! 女生们惊叹了,敢情那是一个偏远荒凉的村子,那几个提前来打前站的同学过得好吗? “他们好的很。”江浔一甩鞭子,骡子跑得更快了,车这样颠簸着,狗蛋就在他的怀里直打盹。 江浔赶紧把车停在路边,让狗蛋先去撒尿,这孩子现在还尿被窝,他不想被他大冬天里尿一身,他自已也迎风浇水,一道白水轻喷而出,直接顶出十里地去。 “江浔呢?”巩俐感觉这位大哥的身高与江浔差不多,可是走起路来就是陕北农民的架势,一口地道的陕北口音,挥着鞭子的手也是脏污不堪还裂了道道口子。 “叔,他们在说你咧。”让冷风这么一吹,狗蛋又醒了过来。 “他在村里杀羊给伱们吃咧。”江浔转过头。 看着他头顶脏兮兮的白毛巾,袄领子上打的补丁,巩俐就笑了,这不可能是那个时尚的都市青年,那个一身白衣飘飘的江浔! “大哥,来一段信天游吧。”也不知谁实在无聊就在后面提议着。 江浔把老羊皮袄紧了紧,让狗蛋睡着,他一甩鞭子,皑皑雪原上立时响起了信天游的歌声。 “对面山的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的谁,那就是的那个要命的二来妹妹……” 黄土高原,广袤、高远、贫瘠,信天游的歌声,苍茫、悲凉、高亢…… 一时间,大车上没有人说话,江浔一甩鞭子,骡车飞快地奔驰起来。 “大哥,你唱得真好……”史可长舒一口气,“我也要学。” …… 刚刚走到村口,就闻了羊肉的香味。 “山羊绵羊五花羊,受苦人盼个光景强……”江浔一甩鞭子,稳稳地把骡车停在王贵财家门前。 他家的土窑干净宽敞,高景文老师就让江浔搬到村委会,把这里让给女同学们住。 “欢迎,欢迎……”村长感觉自已眼花缭乱了,听着高景文的介绍,听说里面还有一个电影明星,演过电影,他就更激动了,电影明星,都到了他的村子里来了。 桌子早已铺开,大碗早已摆开,雪后的荒原,凛冽的干脆,吃点羊肉,喝点小酒,滋补暖身。 村里人简直跟过年一样,欢迎着这些城里来的娃娃,羊肉面,羊杂,炖羊肉……他们用最原始质朴的肉食招待着远方来的客人。 “羊皮,给浔娃娃留着,额给他做一件新的羊皮袄……”王贵财一转眼却找不着江浔了。 这么多人吃饭,面条不够了,江浔也没洗手就去和面。 “大哥,你也来吃点。”巩俐笑着走近江浔,她感觉这人很熟悉,可就是不认识。 “你们这些娃娃先吃,额给你们下面条子。”江浔也不看她,自顾自在院子里忙开了。 面对这样的热闹,巩俐却不想多说话,她端着碗就进入土窑,土窑里收拾得很干净,炕桌上还摆放着几本书。 巩俐坐在炕沿上,哦,这是几本精神病学方面的书,还有弗洛伊德的书…… 江浔饰演的李福林就是疯子啊,江浔住这里? 巩俐快步走到院子里,走到那个赶牲口的汉子跟前,一把掀起了他脸上的围脖,一张黑红粗糙的脸就闪现在眼前。 江浔! …… 学生们都到了陕北,高景文老师第二天就到乡上给学校回了个电话,他直接打给了院长徐晓钟。 这么多学生到陕北体验生活,徐院长心里一直牵挂着,“老高,八五班的学生都快毕业了,你重点关注一下江浔……”这还是一个刚上大二的学生。 前些日子,一身行头在院里招摇过市,这时髦的小伙子到了高原上,怕是吃不了那里的苦。 “不是,不是,不是,”高景文连说三个不是,“真不是,昨天刚接到大部队,还没来得及给您打电话,江浔还真融入了生活,他去接巩俐她们,她们愣是叫了江浔一路的哥。” “没有认出来?”徐晓钟院长表示怀疑,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江浔这一年来太出风头,谁不认识表八七的江浔啊。 “真的,当然假不了,院长,就是小伙子站在我跟前,不说他是江浔,我也认不出……” 想着江浔身穿老皮袄头戴白毛巾的样子,徐晓钟更加纳闷,短短不到两个礼拜时间,这个江浔,成精了? 可是回到村里,这一帮师哥师姐正开着江浔的玩笑呢,赵亮就把江浔被一群婆姨扒了裤子的故事绘声绘色讲着…… 后世,他也出演过多部影视剧,过把瘾,闯关东,离婚律师……虽然观众不知他的名字,但混了个脸熟。 江浔大囧。 这要传到八七班那帮同学耳朵里,何冰肯定乐开花,还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已呢。 咦,女同学可咋看自已嘛? “你们看,这个明星,长得象浔娃子。”村委会,村里仅有的电视上,正播着中央台的节目,村长看着江浔,吐出一口烟,迟疑地说道。 第59章 呼吸都是对的 这是一则啤酒广告,西装革履的江浔深情款款地看着东方歌舞团的杨哲,低头在她的发丝上一吻,杨哲抬头看着他,两人眼里俱是甜蜜。 “不是,不是浔娃叔,”狗蛋吃着饼干,中戏的女同学们带来的零食,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人家长得俊着咧。” 江浔一下笑了,他舒服地躺在村委会地上放着的一堆木头上,伸手抓过一块木片扔向小狗蛋,你浔娃叔可是演过伯邑考的。 “是跟浔娃长得挺象,”玉英嫂也打量着江浔,全村人到村里看电视,是冬天村里的老少爷们除了炕上生活最大的乐子,“人家还穿西服打领带……” “那叫飘带……”王贵财一句话,逗得村民哈哈大笑。 王贵财晚上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他就坐到了江浔身边的大木头上,“浔娃是我们村里的后生,是不是……” 江浔是村里的后生? 八五班的师哥师姐看着江浔都不说话了,一身补丁摞补丁的中山装,一身老羊皮袄,一双手粗糙得跟什么似的,指甲里全是黑色的泥儿…… “我说一下哈,电视上这个,其实就是江浔。”赵亮咳嗽一声,真的是那个白衣飘飘的江浔。 “真的是浔娃子?”村长抽在抽烟锅,忍不住咳嗽起来。 浔娃子是电视明星? 江浔笑了。 他起身站起来,走到巩俐身边,轻轻俯下身子,巩俐一秒如戏,满含深情地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赵亮轻咳一声,“蓝岛啤酒,美好的一天,从蓝岛啤酒开始。” 啊呀,还真是浔娃子! 王贵财一下从木头上跳起来,电视上这個穿西装打领带的小伙子,还真是在他家里住在他家里吃,在他家里跟他喝酒,喝醉后就睡在他家炕上的浔娃子! “浔娃。” 嗯。 “啤酒是不是跟马尿一个味儿?”王贵财瞪着眼睛问道。 …… 慢慢地,江浔跟八五班的师哥师姐混熟了,刘冠军不太爱说话,可是后世,他演过空镜子,香樟树,理发师…… 史可呢,厚厚的嘴唇,去年还去试镜红高梁,可是命运弄人,一步差步步差。 陈炜,后来跟楚云飞走在了一起,伍宇娟,演过雪山飞狐里的袁紫衣…… 江浔把一架子车放进院子里,这里还有量米用的斗,铁锨,炕桌……这都是村民们淘汰下来的东西,可是将来演出时舞台布景都能用得着,他想带回北平。 “高老师,来,把粪筐放这里。”江浔招呼着身后的高景文。 看着江浔在院子里忙活着,高景文老师还背进一个粪筐,巩俐就越发觉着这小师弟有意思。 她看看炕桌上的信纸与钢笔,这是她写的青女这个人物的小传。 在这出剧里,李福林和青女,都是疯子,李福林因娶不上媳妇变成了阳疯子,青女被李福林逼疯…… “婶啊,福林这病,还有个好吗?” 这一段戏里,青女认命了,认命福林是她男人,在六婶子的指点下,她要好好地跟福林过生活。 “说倒容易,只怕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做不出来哟。”六婶毫不避讳地给青女出着主意。 “这阳疯子的病根不就是女人吗,你两个不睡觉,你不让他沾了你的身子,男人的心火憋着,还能有个好?” “他有病,你没有病嘛,只要伱不气不急不恼不燥,慢慢铺排,好好地招引,等有上了个一儿半女的……” 哦,下面一段就是李福林的新房内,起光时,青女依着房门等着李福林归来。 炕桌上早已放着她准备好的酒菜,她又走到炕边坐下,开始打扮起来,望着镜中的自已,她心里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幸福。 “哥哥十八走了个甘州,领回个婆姨叫秀秀……” 院子里,江浔的歌声唱得野蛮而霸气,巩俐心里一动,这一段是两人冲突的戏,是戏眼,也难演,可以试试? 试试? 江浔思索着,排戏,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两人现在处在一处闲窑里,外面飘着雪花,炕上摆着雪花膏,噢,可能不是中国的化妆品,窑里一股香味。 “我再把高景文老师喊来,让他指导一下。”江浔说着匆匆而出,又顶风冒雪跟高老师匆匆而回。 试试这段戏? 高景文虽然跟这出话剧没关系,可是八五班是他的学生,导演是他的院长,他对这出剧还是了解的。 作为班主任,他更了解的是巩俐。 《红高粱》现在风头正盛,女主角“九儿”,全中国人谁不知道? 这出剧,西影厂推荐到柏林国际电影节,一时间,轰动柏林,正式打开了中国电影走向国际的大门。 江浔呢,只是师弟,只演过一部电视剧里的配角,一部话剧里的b角。 电视剧还没有播出,也不知演成什么样子,至于话剧里的大少爷,听说只是京剧唱得好! 院长说,江浔是中戏十年一遇的好苗子,那今天正好可以让九儿跟他过过招,他这个老师也看看,这个中戏十年一遇的苗子,到底能不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这一场,开始就是李福林木讷地唱着小调,扛着农具回来了。 陈青女先是惊恐地躲到一旁,接着试探地叫着福林。 她试图让李福林洗脸,李福林看见她恐惧的样子,憨傻地笑起来。 “江浔,剧本熟悉了吗?”高景文点燃一支烟递给江浔,这孩子最近烟瘾挺大。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浔拒绝了,“高老师,我不抽烟。” 哦? “抽烟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习惯,我只是在体验生活时抽烟,平时不抽。”江浔说得认真,说完,他就在院子里跑开了。 哦? 高景文牙都要倒了,一天几锅子烟,这是谁啊?还世界上最不好的习惯?这明显就是在说他这个老师嘛。 他赌气地点上香烟,抬头却看到江浔正在院子里跪步呢。 咦,他在干嘛? 巩俐也从窑里走出来,看着这个穿着老羊皮袄的小伙子在院子里跑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嗯,巩姐,李福林刚上场不是刚干农活回来吗,”江浔喘着粗气,顺手扯开羊皮袄,拉开袄领子,热气立时就从年轻的身上蒸腾开来,他顺手扛起铁锨,“他得出汗,得喘气,得发热……” 对,对,对! 高景文眼睛一亮,这个小伙子,这细节扣得仔细。 真不愧是人艺的学生,人艺那句说怎么说来着,舞台上看真的! 看着江浔扛着铁锨走进窑里,嗯,小伙子现在就是刚从田地里回来的李福林。 他的一举一动,一抬腿,一伸胳膊,都是对的,甚至,连呼吸都是对的! 第60章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村委会门前有两棵枣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看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枣树下,村长就忙不迭地跑出来,通常,坐这样车的人,都是县上的干部。 从车上跳下三条汉子来,个个都是精瘦的样子,个個都穿得跟城里人似的,村长就犹豫了,这明显也不象干部嘛。 看着其中一个理着平头的中年男子在跟村里的娃娃打听着中戏八五班,“女娃娃都在贵财家里,男娃娃们在这里,一个个都好得很。”村长赶紧上前,“你们是哪里人,怎么称呼?” “西影厂的,”一个胡子拉渣的汉子怕村长不明白,又补充道,“西安电影制片厂,我叫芦苇。” 他是西影厂的编剧,《霸王别姬》、《活着》、《图雅的婚事》、《秦颂》等剧本都出自他之手。 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小眼睛,偏偏在厂里掌管摄像机,他叫顾长卫,长得一点也不长。 那个平头,就是这次来到这个村里的始作俑者,他想来看看他的女朋友。 “张导?”赵亮、赵小川已经认出了张艺谋,这位北电的师兄,现在正跟他们班的巩俐打得火热,“我们带你们过去。” …… 此时,王贵财家里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孩子。 孩子们趴在窗前,一个个瞪大眼睛往里张望着。 这群大人也不好跟孩子一般见识,只能站在孩子身后,朝窑里望去。 只见巩俐对面的一个小伙子,放下手里的毛巾,转身愣愣地朝炕边走去,一眼看见炕桌的酒菜,又转身朝窑门口走去。 “福林,那是我给你做下的……”巩俐立时站起来,她的脸上有忧愁,也有悲伤,有期盼,也有憧憬,有害怕,也有恐惧…… 这几人,都是拍电影的,马上明白,里面在对戏呢,一个是巩俐,另一个当然也是中戏八五班的学生吧。 不过,这位同学……张艺谋盯着这个背影,从背影看,就是一黄土高原上的农民,那伛偻着腰勾着脖把双手互相插进袖筒里的架势,真象! 可是,一个演员光象自已要饰演的角色,是不行的! 关键,一个演员要是自已要饰演的角色,那才行的! 巩俐给张艺谋打过电话,说学校要排毕业大戏桑树坪纪事,她很想演里面的疯子青女。 以她山东大妞的身材,跟黄土高原的女人很象! 可是不止外形相象,她还长着一张有故事的脸,而且长的大气,可霸气,可美艳,可柔弱,可土气…… 有这样好的禀赋,巩俐还非常用心。 张艺谋还记得她在拍《红高粱》之前,在山东潍坊的密高住了两个月。每天,她都要练挑水,一边的肩膀被扁担磨破了,就换另一边继续挑。 电影里的那一片高粱都是她们亲手种出来的,演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融入环境,她就成了九儿。 现在,在张艺谋眼里,她已经融入了这片土地,她就是青女! 她,是一个真正有表演天赋的演员,她的表演,没有“演”的痕迹。 “福林。”见江浔要走,巩俐忙把他叫住。 “额,额撒尿去……”江浔说着就要往外冲。 门外的一群孩子立时发出一阵哄笑。 顾长卫和芦苇都笑了,可是张艺谋没笑。 这位同学……哦,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从他的口音看,他一定是一位陕西人! 在中戏表八五班,还有自已的乡党?张艺谋颇感意外,没听巩俐说起过呀。 此时的巩俐忐忑不安地坐在炕边,等江浔重新回到窑内时,她又惊恐地躲到一边,江浔坐在炕上,端起菜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哦,这样的表演,自然,圆融,也很有表演的质感,无论肢体动作,面部表情还是台词语调,细节也很到位,这都是一个黄土高原的农民!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知道他是中戏的学生,张艺谋准以为他是县里文化馆的,可是文化馆的那帮人,哪能演得象这般好…… “给他侧脸……”张艺谋喃喃自语。 哦,顾长卫看看手里空空如也,他瞪了张艺谋一眼,同志,这是排话剧,不是演电影! “我是说,这里给他侧脸一个特写……”张艺谋还没有迷糊,嗯,这样的表情,如果一个特写,放在电影里肯定是相当震撼的。 此时,巩俐已经脱掉鞋子爬到了炕上,“福林,不慌吃咧,还……还有酒咧……”她斟满一杯酒,哆哆嗦嗦递到江浔面前。 孩子们都笑了,她的手里哪有酒杯,那是化妆品的盖子。 嗯,虽然没有跟巩俐合作过,但是芦苇在银幕上看到过她,也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过她。 巩俐的气质演悲剧式人物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她也非常适合演那种内心戏很复杂的角色。 其实这个和她最开始出演的《红高粱》里面的九儿是分不开的。演戏的一开始就奠定了一个很高的基础。 现在,看这位男同学能不能接住她的戏了? 江浔木讷地瞪着巩俐,巩俐试着喝了一口,江浔一把抢了过来,张口就喝,立刻被呛得咳嗽了,巩俐赶紧趴到江浔背后,给他捶背。 哦,顾长卫这双摄像机后面的眼睛,他分明看到江浔的鼻涕口水都流了下来,可是他的眼神却是灰蒙蒙的,对,就是那种不阴不阳灰蒙蒙的…… 这小伙子,微表情微动作的控制能力,让顾长卫感到吃惊。 他的身上,顾长卫看到了舞台表演的灵动和夸张。 对,虽然羊肚子毛巾下那张灰黑的脸,可是仍掩不住这张脸的英俊,可是仔细看去,这位男生的气质就像是在他跟前蒙了一层雾。 隔着这层雾,你怎么解释你眼里的他都合理,迷蒙、颓丧、忧怅、野蛮的生长力,这些都是“戏灵”所带来的张力与可能性。 戏灵! 没错,就是戏灵! 一个演员,如果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是像,但不灵动。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是飘了,太过忘我。 只有到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才浑然天成,内外皆备。 如果说有演技的话,那这样的演技收放自如,张弛有度,如果说不用演技,那这就是无痕迹表演! “可以,可以,演得都很好,”高景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段戏,他看得压抑,也心疼。 心疼青女,心疼这样的一位美丽女子去讨好阳疯子李福林,也痛恨李福林,但又可怜他…… 此时,他看着江浔,全然不是前几天的那个浔娃子了! 他转过身,就看到了张艺谋几人,“哎呀,艺谋,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这一句话,也把巩俐从角色中拖了出来,她有些羞涩地看着张艺谋,快步走出窑洞。 张艺谋一边跟高景文寒暄,一边靠近巩俐,“怎么样,演得不错吧?”他象是自说自话,又象是跟顾长卫与芦苇说道,“这位同学,怎么这么面生?” 对,他真的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么是不是真的是县里的文化馆的,看这土不拉唧的气质,说不定还真是。 “伱是哪里的,想不想到西影厂来?”芦苇也误以为他是哪个文化馆或者话剧团的,现在,他起了爱才之心,本来厂里的好演员就不多嘛。 “他啊,是我的师弟,八七班的,”巩俐也不避讳,拉住江浔的胳膊,“我们还是老乡呢,正宗的山东老乡,我是济南的,他是琴岛的……” 哦…… 张艺谋就上下打量着江浔,眼前的后生,分明就是他的乡党嘛! “江浔,你好,”他主动伸出手来,“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 哦,张导主动伸出了橄榄枝,江浔就笑了,“一定,一定……” “你以前演过电影?电视剧?话剧?”芦苇却不放过他,他真的让江浔的表演给震住了。 “演过话剧天下第一楼,在里面演唐茂昌大少爷……” 哦,张艺谋再看看这张脸,他演过大少爷…… …… 腊月过去,年关来了,终于又要远行。 不同的是,这次的目的地不是黄土高原,而是各自的家乡。 中戏已经放假,马上也要过春节了,院里的安排是过完春节马上回学校排演这出话剧。 村里安排王贵财和柱子驾着骡车为这些学生们送行。 玉英嫂把一件崭新的羊皮袄披在江浔身上,这是王贵财过年时穿的,还有一件,皮子还没有晒好,只能以后寄给江浔了。 几位女同学已经哭了,江浔却同王贵财和柱子一起,把各种吃食特产搬到骡车上。 他又一次走进土窑,把几张大团结压在了炕席上的被窝底下。 “浔娃叔……” 小狗蛋已经哭得两腮通红,江浔把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抵在自已脸上,久久不愿放开。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不知道翻了多少道梁,他偶然回头一看,他发现亲人们还站在圪梁梁上,挥动着手呢,他顿时泪如雨下。 “浔娃叔,……”小狗蛋挣脱了玉英嫂的手,拼命跑着,可是这沟壑万千的雪原,只能相望,却不能再聚。 浔娃叔—— 寂寥的高原上,回响着清亮的童音。 江浔掬一把泪水,接过王贵财的鞭子。 叭—— 响亮的鞭花在空中炸响,信天游的歌声也回荡在这古朴辽阔的高原—— 羊勒肚子手巾哟三道道蓝 咱们见了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一个在哪山上哟一个在沟 咱俩拉不上话话招一招哟手 …… 羊勒肚子手巾哟三道道蓝 咱们见了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撩的见那村村哟撩不见人…… 第61章 瞧这一家子 腊月二十,琴岛彤云密布,天空又一次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天寒地冻中,落雪无声,漫天飞舞,透过城市并不高大和密集的楼群远望,雪原无疆,雪山起伏,偶尔一剪红梅跃然枝头,更增俏丽。 迎着海风,江浔刚走出琴岛火车站,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父亲江文远,还有大姐江枫,二姐江荻。 哦,大姐夫刘斌也来了,他现在是琴岛啤酒的供销科长,全国各地到处跑那种,在年关这个时候,成宿地不回家,批条子批得手都肿了,现在他也来了? “姐夫……” 看着刘斌走到旁边摸出一盒大前门,江浔就走上前喊了一声。 哦?啊?嗯? 咳咳咳—— 刘斌还没抽烟,就给呛着了,眼前这个头戴白毛巾一身羊皮袄的人喊他什么? 姐夫? 大姐江枫往这里看了看,就走了过来,她狐疑地打量着江浔,脸上戴着围脖,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姐夫,他喊你姐夫?” 刘斌看着自已的媳妇儿赶紧解释,“认错人了吧,我怎么会有陕西小舅子,枫儿,你别误会,我就一个小舅子……嗯……同志,姐夫可不能乱喊,乱喊是要出人命的。” 他上下打量着江浔,“哎,你多大岁数啊,瞅着比我还大……日照 看着女儿的样子,江文远也走过来,自已的大女婿凭空多出個小舅子,这让他很关心。 “大浔……” 他越走越近,心就越绷不住地跳,人潮汹涌中,他看到这位陕西人,他好象已经感受到了儿子的气息,闻到了儿子身上的味道…… 父子连心! “大浔?”二姐江荻突然就笑了,可不是嘛,弟弟不就是从陕西回来的吗,她伸手摘下江浔脸上的围脖,果然,自已朝思夜想的弟弟就站在自己跟前呢。 “哎呀,你怎么穿成这样?”大姐江枫激动地抱住自已的弟弟,“怎么成了陕西人?”她看看江浔,又看看自己的丈夫,得,弟弟站在跟前,他们两口子愣是没认出来。 “爸,看你儿子。”江荻一边扯着江浔的羊皮袄,一边朝父亲喊着,江浔也看到了父亲,夕阳的霞光中,父亲被夕阳晕染上一层光晕。 爸—— “怎么就这身打扮?”熙熙攘攘中,江文远终于挤了过来,细心打量着儿子。 儿行千里父担忧,这大半年,江浔又是去上海,又是到陕西的,他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囫囵觉,他是京戏老生演员,今天是特意请了假过来接自己的儿子的。 “体验生活,在陕西住了快一个月,”江浔把行李包递给刘斌,里面是王贵财两口子给他带的陕西特产,还有两条羊腿,“爸,我这不是好模好样地回来了吗?” …… 离家大半年,城市如旧,虽然没有后世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却干净整洁,充满温情。 江浔瞅一眼路边巨大的宣传牌,上面是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的形象,“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的字样迎面而来。 江浔家里就住在京剧院的家属院,近处是土墙红瓦的中国传统平房,远处则是欧式的西洋建筑。 八十年代的琴岛,就是这样一座风情万种与现代气息水乳交融的城市。 从琴岛啤酒厂借来的上海轿子驶进院子,一个小男孩用煤夹子夹住一个燃烧得正旺的蜂窝煤,放进自家炉子里,趴在地上用力地吹着,这种从小就熟悉的煤烟味,此时是那么亲切。 江浔顺手在孩子头上弹了一下,他已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这是属于家的味道,属于母亲的味道。 “我的老儿子回来了,过来,让妈看看,瘦了,怎么去了一个月瘦成这样?还穿了这么一身!” 母亲赵丽明是团里的旦角,这些年退下来,专心教学生,看到儿子的模样,亲昵地也在儿子头上摸了一把。 “饿了吧,洗洗手,赶紧吃饭,”她转身用筷子敲了敲江荻的手,“洗手去,再给你弟打盆洗脸水。” 桌子上,猪蹄冻,红烧虾,汆丸子……,还有一条酱焖黄花鱼,难得还有几瓶啤酒。 现在,啤酒是计划生产,而且产量出奇地少,每年盛夏或者节假日,有关系的人拿着条子买几捆啤酒,没有关系的人只能排队。 有时为了照顾饭店内喝啤酒的顾客,有的饭店不得不搭菜卖酒。 不过,有大姐夫在,江文远这个老丈人不缺啤酒喝。 “陪伱爸你姐夫喝一杯。”赵丽明笑道,看着儿子脱下羊皮袄,穿上皮夹克,又是那个帅帅的小伙子,嗯,这才是我的老儿子嘛。 “大浔,你们怎么体验生活还到了西北边?”刘斌给小舅子倒上啤酒,他跟这个小舅子感情很好,可是没想到在火车站愣是让小舅子给他闹了个笑话。 “学校里排一出话剧,八五班的毕业大戏,院长点名,我也在里面扮演一个角色……”江浔起身先给父母和姐夫捞了面条,上马饺子下马面,琴岛人讲究出门回家是要吃面条的。 大冬天吃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是一种浅浅的情怀,寒冷的海风吹的人直打哆嗦,这时候连汤带水热乎乎的手擀面端上桌,看着闻着就是特舒服的事情。 鱿鱼头,虾仁,蛤蜊肉,搅拌上浓浓的蛋花,出锅时再撒把韭菜叶提味,这样的卤子浇在擀制的硬硬的极有劲道的手擀面,吃的时候,与家人围坐,再配上几瓣爽爽脆脆的大蒜,这,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我们济南的巩俐也在里面,跟我演对手戏……”江浔喝一口海鲜韭菜卤子,这鲜味,真带劲! 巩俐! “演红高粱那个女明星?”母亲赵丽明虽然忙碌着,可是儿子的每一句话,都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哦,江文远、江枫、江荻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子,看着江浔,他们的儿子,她们的弟弟,跟巩俐在一起演戏! 江文远看一眼走过来的老伴,他知道,这一年来儿子很上进,先是在人艺的大戏里演一大少爷,后面又到上海演出,接了电视剧,现在还跟巩俐一起演话剧? 电影明星,是他们生活中遥不可及的人,现在跟他们的儿子扯上了关系? “那,能给我要一张巩俐的签名吗?”二姐江荻期期艾艾道。 “这有什么,我们院长才厉害呢,中国当代有名的戏剧大师!”江浔走到窗前,窗外,漫天的雪花,迎风飞舞。 琴岛就是这样,到了冬天就是一个雪窝子,一个冬天,几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雪。 瑞雪兆丰年,以往热闹的城市却更加红火,红红的春联,红红的灯笼,还有一捆捆辟邪去灾的桃枝,都预示着新年马上就要来到了。 “那你可得好好演,年后我去bj,给你们院长送点啤酒过去。”刘斌把一粒炸得焦香的花生米丢进嘴里,花生个崩脆。 “大浔不是说了吗,人家院长是戏剧大师,还喝你的啤酒……对了,广告,大浔的广告到时间了……” 两个姐姐赶紧打开电视机,父母也看向电视机,自打江浔的广告播出以来,一家人比看新闻联播天气预报还要守时,就是希望每天在电视上能看到他! 第62章 明星是琴岛的一种特产 为了不错过广告,姐姐们愣是提前守候在电视机关,其实,现在刚刚播放中央台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 江文远悠闲地呷一口白酒,儿女绕膝,生活安稳,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爸,这是我的稿费,”江浔吃到一半,才象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三百块钱来……” 三百? 江文远脸色一滞,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不到一百块钱,自已的儿子还在上学呢,一下子就交给他三百块钱。 赵丽明用围裙擦着手,也站在一旁,虽然平时家里的事儿都是她说了算,可是遇到大事,还得江文远拿主意。 现在,三百块钱,就是大事。 江荻抓了一把瓜子转过身,她刚要伸手拿起一张大团结来,江文远就瞪了她一眼。 “爸,妈,这都是我的稿费,我演天下第一楼有补贴、奖金,电视剧也有稿费,广告也不是义务劳动,人家还给了钱,哦,对,我还在中央台的文艺天地演了一个小品……” 哦…… 父母的面色稍缓,刘斌却看着自已这位小舅子,打小他就生得好看,这年头,好看也能挣钱! “文艺天地?”两位姐姐盯着帅气的弟弟,赵丽明也笑了。 中国人现在谁不看文艺天地啊,这个节目,仅次于春节联欢晚会,它给八十年代末的中国老百姓带来了笑声,也带来了愉悦! “你们看看,春节前就能播。”江浔终于放下饭碗,家常菜就是母亲的菜,总是吃不够。 “真的?”父母都是眼睛一亮。 “那我可得准备准备,明天到街坊邻居家找几個易拉罐,再找点铝线,把我们家这电视天线好好修理修理,到时候看我儿子看得清楚。”江文远乐滋滋地把杯里啤酒一饮而尽。 “来了,来了……”江荻的一声喊,立马又把大家拉到电视机前。 这是一台黑白十四英寸的电视机,荧屏上,江浔一身西装革履,低头亲吻着杨哲的发丝。 “这姑娘,真漂亮。”常年在剧团里,赵丽明的审美高于常人,就是江枫江荻这两个自家姑娘她都没夸过,可是看到东方歌舞团的杨哲,她忍不住开口了。 “妈,你就直接问吗,大浔怎么认识这姑娘的。”刘斌是最了解丈母娘的心思,他举起酒杯要跟碰老丈人碰一杯,可是江文远也在盯着儿子看哪。 “人家是东文歌舞团的,是成方圆老师介绍的……”江浔嘴里解释着,这姑娘,现在在干什么呢?“噢,人家还给我们上过形体课,也算是我们老师……” 东方歌舞团,独舞演员?老师? 自已的儿子还亲吻老师的头发? 这关系,让老两口说不出话了,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不过,江荻一听成方圆的名字,立马又炸了,成方圆啊,她可最爱听她的童年了,怎么,现在自已的弟弟跟这些人见面都象家常便饭似的。 虽然是一起演过广告了,可是没有人提议江浔谈个恋爱啥的,这姑娘太漂亮了,自己的儿子虽然广告明星了,但现在正在吃着高粱饴和大虾酥呢,看着象个孩子。 “嗯,大浔,这姑娘今年多大岁数?”母亲赵丽明收拾完饭桌,忍不住扯着儿子悄悄地问道。 …… 猝不及防间,江浔和何冰的小品就在周六播出了。 只一夜间,全院里大人孩子的眼神都变了,老江家的孩子成了电视明星了! 还是活在他们身边的那种! 就是电视明星,也得练功,母亲是旦角,早上的晨练,她逼着两女一儿到公园里耍刀枪。 “哥哥,楼底下全是人。” 学校的生活到底是清苦,江浔本想赖床,可是邻居家的小孩子就跑了过来,这年头的邻里关系就是这么好,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擦去玻璃窗上冰冻的窗花,江浔已是看到京剧团家属院里站满了人,正有母亲的同事指着楼上一个劲地介绍呢,“江浔我们剧团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她妈倒腾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可是架不住人家孩子长得好,跟个大姑娘似的……” 江浔顿时感觉嗓子眼发苦,这叫什么话。 “我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又一旦角王阿姨争着表功,此时正是过年,走亲戚的、过路的……人越来越多,“这孩子到京剧团,还是我跟他们团长提的,当初京剧团就说人家长得秀气,不想收,现在怎么样,人家都能演广告了,还上了文艺天地……” 这还象话,江浔看着楼下喝了口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到京剧团是这位王阿姨的功劳。 人是越来越多了,磕着瓜子的,抽着香烟的……这就是这个年代最朴素的追星方式,哪怕是你认识这小子,也想看上他一眼。 可是,这样的追星,就没人知道给明星同志送点瓜子花生糖块什么的…… 江浔发着小小的牢骚,可是到底是母亲赵丽明回来,才把这一众人等打发走。 大家看到明星的母亲,仍然不肯离去,相熟的剧团的阿姨甚至有些亲戚就都围到了赵丽明身边。 “请问,江浔同志住这儿吗?”热闹中,一位中年妇女就叩响了房门,“对不起,快过年了,过来打扰你们,我们是琴岛电视台的,我们想邀请江浔同志在咱们琴岛的春节联欢晚会上表演一个节目……” …… 琴岛的特产有很多,琴啤,脂渣,高粱饴,大虾酥,葡萄,黄酒,海鲜白菜,钙奶饼干…… 可是这个地方还盛产一种特产,那就是电影电视明星。 从八十年代开始,琴岛明星演员辈出不穷,若论数量,在全国数一数二…… 今年的春晚,台里邀请了唐国强、倪萍、宋佳、刘信义、赵娜……等琴岛的明星录制一台节目,跟全城的百姓一起过大年! 为了保持节目效果,还特意请了央视的刘瑞琴导演现场指导录制。 去年年中,天下第一楼轰动北平城,刘瑞琴还真记住了那个唱得一口好京戏的小伙子,现在,江浔的广告和小品都是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听说小伙子还演了上海台的电视剧,刘瑞琴还真当明星把他给请到了琴岛春晚的录制现场。 “我也是三十九中的啊,也是咱们学校话剧队的,对,就是王崇修老师把我招进去的……”跟唐国强、倪萍在后台磕着瓜子闲聊,还真没想到,江浔与他俩还都是校友。 嗯,唐国强应酬几句,抓了一把奶油瓜子,却不再理会江浔,转身跟刚进来的宋佳打起招呼来。 嗯,江浔以不以为意,不过,说起来,他与唐国强是真正的师兄弟,从三十九中走出的人很多。 唐国强却不是中戏毕业,他是北电八五年中戏表演干部专修班的…… 他们那个班江浔知道,宋春丽、吴玉芳、郭凯敏、寇振海……全是此时的电影明星。 倪萍没有说话,笑着看着唐国强撇下江浔,此时的他,虽然还有奶油小生的称号,可是小花、高山下的花环等影片,红遍大江南北,他是正儿八经的电影明星。 这位小师弟呢,现在说起来,只是拍了个广告演了个小品…… 就是跟她比起来,也不行的。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进入央视,可是已经是山东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不仅参演《女兵》《他们并不陌生》《山菊花》等片,凭借精湛演技被评为国家二级演员。还凭借电视剧《雪城》获得金鹰奖最佳女配角。 哦,她还是山东电影家协会的副主席! “小师弟,过来坐……”倪萍主动招呼着,她瓜子脸,大眼睛,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明眸善睐,皓齿微波,亭亭玉立,处处荡漾着知性女性的魅力! “刘导,您看,我跟我这位小师弟表演一个节目行吗?”她笑着对刘瑞琴导演说道。 第63章 铁“煽”公主 “喜欢诗歌吗?”倪萍打量着这个小师弟,他的脸型极其好看,但侧脸最是耐看,眉眼间也有种沉静,就是那种让女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的人。 “喜欢,”江浔笑道,“这个年头,谁不喜欢诗歌啊。” 这个年头,80年代,正是充满青春激情和理想的光辉时代,也是一個属于现代诗歌的黄金时代。 这个时代人们对诗歌的热爱,对诗人的追捧,犹如后世年经人对流行歌星的狂热。 有点文化的人几乎都在读诗、抄诗、写诗,这时的文艺青年聚会必谈诗,不会即兴朗诵几首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识字。 北岛、顾城、杨炼、舒婷、芒克、翟永明、海子、西川、韩东、席慕蓉、汪国真……他们在这个年代堪比明星! “四月的纪念,可以吗?”倪萍笑了。 四月的纪念,这是八十年代很流行的一首诗歌,刘瑞琴导演就在不远处,看着这对琴岛的师姐和师弟。 “二十二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黯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我走向你,用风铃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 虽然是在后台,可是倪萍就象站在了舞台上,满满的感情,从脸上溢了出来,那表情和语调,让人听了为之动容,很富有感染力。 并且,她的台词很清晰,她演到高潮处,声情并茂,情绪饱满,眼神也很有光彩! 嗯,这是一种设计。 刘瑞琴导演很情就捕捉到了倪萍的风格,她的风格就象早晨起来要设计下午三点钟要哭,五点钟要笑,到了下午三点钟,就是没有特别感动的事情她也会感动,五点钟,就是没碰到特别可笑的事情,她也会笑。 想到这里,刘瑞琴导演倒笑了。 “导演,有可笑的地方?……”这可是一首略带悲伤的爱情诗歌啊,看着倪萍深情的的样子,摄像都被感动了,可是导演竟然笑了。 刘瑞琴笑着转过头,“嗯,我想起西游记中一个人物……” 谁啊,铁扇公主呗,不,应该是铁“煽”公主! 倪萍就象拿着一把芭蕉扇,把她的感情不断扇向观众! 对,就是煽动感情!刘瑞琴导演下了定义。 可是,八十年代末的电视观众,就是喜欢这样的风格,这是一种能力,对,央视也需要这样的主持人…… 等刘瑞琴导演转过身来,摄像突然发现,她又不笑了。 刘瑞琴导演在看着江浔的表演,虽然小伙子声情并茂,可是他的感情象溪流,而倪萍则象大海…… 嗯,她自失地摇摇头,孙悟空到底还是年轻,会让铁扇公主扇出十万八千里的! 这个小伙子是是人艺的,可是毕竟还是学生,这个节目如果一人太强,一人太弱,那效果肯定不好,如果不好宁愿不上,那就让他当嘉宾…… “可以给他一两个镜头?”摄像也是刘瑞琴导演从北平央视带过来的,自然明白这位女导演的心思。 给一两个镜头,说的好听点,就是露个脸,说得不好听,就是当人肉背景板呗! …… “导演,我们可以了。”两人都是演员,试着对了几遍台词,倪萍就示意可以来一遍了。 “这小伙子是谁啊?”宋佳却不认识江浔,只感觉面熟。 “我也不太熟……”唐国强看一眼江浔,这样回答。 “二十二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黯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 江浔大方地与倪萍站在了一起,他的声音降了下来,但朗诵中饱含感情,倪萍也大方地看向他,“我走向你——” 江浔:用风铃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 倪萍: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 哦,这一开场,刘瑞琴导演的脸上却疑重起来。 她对电影话剧了解不多,可是对舞台是熟稔的。 台词如果不是字正腔圆,伱干影视可以,但你干不了舞台。 舞台要有传递性,要有感染观众的能力,这两人,声音都那么好听,四声都那么圆润。 嗯,看来,这小伙子吃过定风丹了,扇不走了! 她看向刚才还想给一两个镜头就完事的江浔,就是一两个镜头,也是看在她把他请来的份上。 可是这小伙子,嘴皮子真好,闭上眼甚至可以让人迷恋他的声音,他一定是在基本功上下过苦功夫的。 “这个节目应该有百分之三十亮相的机会……”她喃喃自语道。 朗诵还在继续,两人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倒象是相处多年的朋友。 倪萍话音刚落,江浔马上接了过去,配合得严丝合缝:擦拭着我裸露的孤独 倪萍的眼睛却一直在注视着他:孤独?你为什么总是孤独? 江浔:真的 倪萍:真的吗? 哦,唐国强起初还在磕着奶油瓜子,此时,奶油突然不香了。 这小师弟,朗诵的功底太深厚了,一字一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被他处理得恰到好处,很有代入感。 他记得乔榛老师说过,朗诵的最高境界还是说话,只不过它是诗一般的话。 眼前的这个小师弟,好象并不是在朗诵诗歌,而是在说家常话,但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却原原本本地把作家本意演绎出来,里面附带着他的精彩、他的能力! “这小伙子是谁?”宋佳又一次问道,这首诗已经朗诵了一半,她对这个小伙子很好奇。 “嗯,我的校友,师弟……”唐国强笑着一转头,眼里满是光彩。 宋佳异样地看他一眼,刚才不是说不熟吗? 光彩,对,就是光彩! 站在舞台中央,江浔也又一次感受到了倪萍眼中的光彩! 倪萍感觉到这位小师弟的一笑一哀,一责一悲,平静之下蕴含的万般情绪,张力十足,他把她完全融入到角色中…… 在场的工作人员,没有人吃饭,也没有人喝水,大家似乎都沉浸在诗歌带来的氛围中,即使偶尔走过三两游客,也伫步静听,现场只有江浔和倪萍的声音在回荡。 “……我会的,我会用勇敢的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的忠实的心,为你支撑起一块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江浔的的眼睛看向倪萍,倪萍也大胆地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拉住了江浔的手…… “好,可以直接录制了。” 刚才两人为大家奉献了一场难以忘怀的朗诵表演,刘瑞琴导演很庆幸,很庆幸把江浔请到琴岛春晚的现场。 她现在都为自已的眼光自豪了。 “导演,给他镜头?”摄像立马感觉到了导演不一样的情绪。 “给特写,脸部特写,手的特写,就是最后倪萍抓住小江的手……”刘瑞琴导演有些兴奋。 一台晚会总要有那么几个出彩的节目,才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这才是一台成功的晚会。 现在,这个节目,她敢保证,晚会播出后,整个琴岛都会陷入到诗歌的狂潮中! “江浔的镜头,要跟倪萍一样多!” 哦,摄影师吐吐舌头,幸亏自已多问了一句,嗯,即使导演不说,他也想多看看江浔,嗯,那个被女人主动拉住手的男人…… 录制晚会的大厅,台下已经坐了好些人,就象央视的春晚一样,台下也放了许多圆桌,桌子上花生瓜子糖块,汽水啤酒饮料,很是丰富。 晚会的舞台,在此时很是豪华,闪烁的霓虹灯背景,舞台最前面是几个旋转的光球,发出道道彩光,效果并不比央视春晚差。 “……这时候,你在我的视网膜里潮湿起来 我翻着膝盖上的一本诗集,一本惠特曼的诗集 我看见你是一只纯白的飞鸟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我知道,美丽的笼子囚禁了你,也养育了你绵绵的孤寂和优美的沉静……” …… 正如刘瑞琴导演料想的,节目效果很好。 观众席上短暂的沉默后,就爆发出海潮般的掌声。 “倪萍,江浔,”休息的空当,刘瑞琴导演把二人单独叫到一边,她很坦诚,“我问一句,你们两人想到央视工作吗?” 到央视? “你愿意到中央台主持节目吗?”见二人在思考,刘瑞琴导演直接问倪萍。 现在,文艺天地这个节目的主持人王刚和成方圆正准备去欧洲。倪萍形象、气质俱佳,刘瑞琴导演认为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能去到中央电视台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倪萍也不例外,她没有犹豫,直接反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刘瑞琴导演笑了,“越快越好。” 哦,江浔知道,前世,倪萍就是这样,她花了不到7天时间,就把一切手续办理完毕,拿到了北平户口,羡煞旁人。 得到刘瑞琴的赏识,她在央视打开了路子。先是小节目专题纪录片《人与人》安排给她,她的表现可圈可点。 干了一段时间后,她被塞进王牌娱乐节目《综艺大观》…… “你呢?”一个意中人已经拿下,刘瑞琴导演又看着眼前的小伙子。 央视的年轻男主持奇缺,眼前的小伙子一上台就抢夺了所有人的目光,站在台上熠熠生辉。 央视现在正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各大节目也才开始兴起,正是需要大量人才的阶段。 “导演,我还没有毕业。”江浔不想直接拒绝这位女导演的好意。 “我的意思是,毕业,毕业以后,可以直接进央视,我就敢给你打保票……”见江浔还在犹豫,她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有女朋友,可以双双给你们解决北平户口,你女朋友的单位,随你来挑,央视去协调……” 哦,北平户口! 在这个还对户口万般推崇的年代,一下能解决两人的北平户口,江浔不知道自已该说什么了。 “导演,我没有女朋友……”江浔笑了,笑得坦诚,可是他又加了一句,“我还是想进人艺……” 哦,那就没有办法了。 刘瑞琴导演看看他,也笑了,“不急,你还有两三年才毕业,到时说不定思想也会变化,记住,我这里,还有中央电视台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 腊月二十九。 乒乓——” “噼里啪啦——” 当夜色渐深,心急的人们已燃起鞭炮。 透过窗户玻璃,隐约可见外面烟花绚烂,流光溢采,胡同里,每家都在剁饺子馅儿,响成一片。 这花炮与剁饺子馅的声响汇合起来,就有如万马奔腾,狂潮怒吼,响彻了整个琴岛! “砰——” 五彩的烟花在上方炸响,天空一片绚烂,飘飘扬扬的雪花都被染成了五彩的颜色。 “嘘——” 赵丽明示意江文远不要说话,她要看儿子的节目。 “……琴岛,这颗夺目的黄海明珠,在改革开放的年代,闪烁着它那迷人的光芒……” 电视上,白衬衣红领带黑西装的唐国强,剑眉星目,笑容可掬,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提着话筒线走上舞台。 “琴岛,这座年轻的城市,在开放改革的年代,以它豆蔻年华的身姿,日益显示出青春的活力……” 倪萍,穿着一身闪亮的衬衣笑着紧随其后。 “今天,我们邀请了众多远离家乡的琴岛儿女回乡团圆……” “他们有的带来了媳妇,有的带来了女婿,有的带来了开拓的喜悦,有的带来了成功的幸福……” 王宁,这个后来进入央视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此时还是那么青涩,他现在还在主持《琴岛新闻联播》。 “看,我的老儿子……” 坐在电视机前的赵丽明看着电视里的儿子,旁边,儿子穿着线衣线裤正跟父亲吃着菜喝着啤酒,这哪象个明星的样子嘛。 “这是倪萍,去年主持过琴岛春晚,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明星……”看着儿子与倪萍一起朗诵诗歌,赵丽明生怕漏了一句。 想当年,那个进三十九中话剧队还打怵的孩子,现在都上了这个城市最亮丽的舞台了。 “妈,你哭什么……” 看着赵丽明抹眼泪,江枫就贴心地抱住母亲。 “大浔,你看你,又把妈给惹哭了,要不,你再来一首腊月的纪念?”江荻笑着一把搂住弟弟的脖子,“十八岁,你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挂六百响的大地红,爆炸在过年的主题里——你来了——” “去,吃饭去。”赵丽明破涕为笑,“当姐姐没个姐姐的样儿……” 看着这三个儿女,哦,大女儿明年或者后就要出嫁了,二女儿还在上学,这个最心疼的老儿子,过完年就十八岁了…… 第64章 娶下婆姨做甚咧 江浔是正月初八回到北平的。 他先是到苏民家里拜年,濮存晰也从美国回来了,一家子留他吃饭,濮哥还给他看了在美国拍摄最后的贵族的照片。 哦,江浔在照片中发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李安,对,后来拍卧虎藏龙那位,还有摩根弗里曼,此时都在这部电影中客串…… 接下来的日子,蓝天野家里,朱旭家里,于是之家里,英若诚家里……他都一一拜年,嗯,说得好听是拜年,说得不好听就是蹭吃蹭喝蹭听,听着这些艺术大家朋友之间的谈话,随便一句就够他琢磨几个月的了…… 等巩俐他们返回北平准备排戏的时候,他都在何冰家里住了几天了,丁志诚还喊他去吃饺子呢…… 在桑树坪纪事中,他的戏份主要集中在第二幕,主要是与巩俐演对手戏。 “福林莫急嘛……”回家过春节,巩俐明显胖了,脸上泛着红晕,手指头都跟山东大葱的葱根似的。 江浔突然抓住巩俐的手,使劲闻着,然后又端着灯仔细地打量着她,摘下她头上插着的花…… 这灯真的是从陕北高原带回来的,那种煤油灯。 这花也是,玉英嫂戴过的! “嗯,什么味……”江浔看着巩俐,又仔细闻着她的手,一种香香的烧鸡味! “扒鸡,吃吗?回头给你拿。”巩俐笑得娇俏,手上是山东的德州扒鸡的味道。 “你们俩,怎么回事,这年都过完了……别什么烧鸡扒鸡的了,严肃点,排戏。”作为副导演,陈子度老师很不满意。 四月份,这出戏就要公演,说一句俗话,现在是时间紧,任务重,可是这两人的心思还在吃上。 嗯,“要蒜吗?”巩俐看着江浔,却仍在小声逗他。 可这一逗,却让阳疯子李福林笑了,“嘿嘿,看把你心疼地……骚情……” 巩俐却把头慢慢支在江浔的肩膀上,“福林,你知道,娶下婆姨做甚咧……” 江浔呆呆地想了一会,接着却重复道,“娶下婆姨做甚咧……” 陈子度慢慢从场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后面这几句台词应该是娶下婆姨做甚咧,白天烧饭做饭咧,夜了奶上歇乏咧,炕上养娃坐月咧,娶下婆姨做…… 这几句台词很难说,演员也很难演。 如果江浔语音、语速很快,演起来就象是一个面对着漂亮女人的正常人,而李福林是一个疯子。 可是,如果江浔给大家一种缓慢的感觉,那也不象一個男人,虽然他疯了,可是男人的本性还在。 巩俐也在看着江浔,一如戏中痴痴的青女。 娶下婆姨做甚咧,江浔的声音有些低,甚至有些含糊,含糊到让人有点听不清楚。 可是下一句他的语调明显高起来,节奏也在加快,白天烧饭做饭咧…… 夜了奶上歇乏咧…… 陈子度突然感觉到耳边有尖利的泡沫摩擦玻璃的声音,那种声音听了让人心悸,心慌,心乱,心揪得慌! “炕上养娃坐月咧,娶下婆姨做……”江浔的声音突然又再次低了下去,就象一道抛物线,李福林的情绪突然间归于沉寂了。 陈子度摇摇头,却点点头,说到这一句,这段戏其实就结束了,大家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意见。 巩俐看看江浔,他还好象还沉浸在李福林的世界里。 她又看陈子度的样子,一直不说话,怕是江浔这段戏要重新来过。 “陈老师这人,标准很高,你也别往心里去。”巩俐在安慰江浔,她总感觉那个一路上赶着大车的年轻人,不该有这样的结果。 “陈老师,人家江浔演完了,您倒是给个话儿啊。”金莉莉在一旁也催促道。 江浔的表演,很有神韵! 台词,肢体,眼神,脸上的一点一滴……都是一个疯子面对女人的情绪变化。 节奏也很对,用稍快一点的节奏,用气把字吐出来……对,气用到了,台词立即就活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从本子上站了起来! 气用到了,他的脸上全是戏,每个毛孔里散发的都是戏! “齐活儿。”陈子度突然就蹦出一句话来,他带头鼓起掌来。 江浔长舒一口气。 以前他也明白,演员也要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气用得不到,脸上没戏的。 但那也仅仅是明白而已。 直到遇到倪萍,他才感觉自已有点想通了。 以前,他的好多表演是在用自已这张脸支撑着,而不是用气支撑,你这一口气上不来,脸上演出的东西,只能叫一个凑合。 表演要讲五合,心与口合,口与手合,手与眼合,眼与身合,身与气合,情感,气息和台词,简单说就八个字,以情引气,以气吐字。 现在情到了,轻轻一扇,气韵竟然就蓬勃而出…… …… 早上六点,人民银行家属院。 “老苏……电话,电话!”大冷天,苏民刚刚起床,天还蒙蒙亮,楼下,传达室的老王就喊开了,“都打了三回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来了,苏民隔着窗玻璃回了一句,披衣下楼,他心里就犯了嘀咕,这么大清早的谁啊,电话还打了三遍了。 “中戏的……”老王搓搓脸,“嘿,我说伱八点再打过来吧,人家愣是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地轰炸,本来大礼拜天的还想多睡会儿……” “喂,您好,您是哪位……”苏民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心里犯嘀咕,是不是那帮孩子出什么事了,“说话,再不说话我挂了啊……” 这年头,家里没有私人电话,许多倒爷的名片就是家属院里的传达电话,当然,后面再标注一行小字:麻烦传达室的x大爷喊一声。 “喂,喂,说话,哪位……”苏民不干了,下楼太急,秋衣外面只披了一件外套,连毛衣都没穿,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这不是捉弄人吗? “在苍茫的大海上……” 就在他要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突然就开口了。 “在苍茫的大海上……” 嘿,是他! 苏民也顾不上冷了,仔细地听着这几个字,得,这台词有韵味,有节奏,有感情……感情很充沛! “怎么样,老师?”听到电话里苏民不说话了,江浔在电话里笑呵呵地就喊上了。 “行啊……阿嚏——”苏民看看旁边,老婆匆匆拿着毛衣赶了过来,怕他冻着,“你的台词终于上道了……” 这过完年,跟换了个人似的? 苏民接过毛衣没有穿,却只是拿在手上,惹得老婆恨恨地戳了他脑袋一下。 “我就琢磨着,我自己就是高尔基,4岁时父亲去世,11岁时,开始独立谋生,先后当过学徒、搬运工、看门人、面包工人……他遇到了各种艰难困苦,我体会着他的感情……”电话那边,小伙子说得很是动情。 苏民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这小伙子,开窍了。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电话打了约摸半个多小时,还是苏民老师爱人贾老师给把电话挂了,“别海燕了,今天吃烧鸡成吗,叫你那宝贝学生过来,不比电话里聊要好得多……” 第65章 桃花泛 人艺之所以成为全国顶尖的剧院,当然有大腕的作用,一线的艺术家就不少,二三线的演员手指头也掰不过来。 人艺演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上台从来不戴麦克风,英若诚、林连昆、马群都如此,嗓门大的简直不得了,中气十足! 在人艺,声音好才能在台上站得住,观众才能听到你说什么。 “牟老师,我的嗓音原来叫云遮月……”东方歌舞团内,江浔很尊敬地请教着剧院为他请的老师。 云遮月,就是声音到了某个位置后上不去了,这儿有鼻腔构造的问题,鼻子后头的盖儿打不开,顶不上去。 江浔拜过好多老师,在上海演出的空当,剧院还让他去听过上海声乐研究所所长林俊卿的课,他才慢慢明白咽音发声等原理。 回北平后,他跟中央歌剧舞剧院唱民族唱法的王嘉祥老师学过,他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中的《农友歌》编曲,也是赵忠祥的老师。 他的方法叫“哼鸣”,用鼻子弹,把声音打到一定位置,鼻子不通的话气息上不去。 去年一年时间,江浔下过死功夫,每天都到后海边上去练。 现在,为了演好李福林,剧院又请来牟炫甫,他是80年代红极一时的男高音歌唱家,被誉为“东方的金嗓子”,也是是东方歌舞团的台柱子。 八三年,他就登上了首届央视春晚,与索宝莉表演二重唱《竹林沙沙响》《夫妻双双把家还》两首歌曲,大前年,他第二次参加央视春晚,与郑绪岚演唱了《化蝶》。 “你得把后边打开,你要记着,要感觉是一个鸡蛋在里边立着……” 牟炫甫教得很耐心,他把手按在江浔的喉头,听着江浔朗诵台词—— 上——路——咧! 除了在戏里扮演疯子李福林,江浔还饰演一位年轻的麦客这是麦客上路时的喊声。 “这样,你还是唱一首歌吧……别忘记鸡蛋……”牟炫甫教得认真,说得风趣,江浔学得也认真,唱得忘我。 山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云彩 树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风 神仙(啊)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人想人—— …… 哦,这是一首陕北民歌,牟炫甫很是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個帅气时尚的年轻人,在用男高音唱陕北民歌的年轻人! …… 在东方歌舞团练了一上午,江浔就想表示一下,牟炫甫倒也没有推辞,“我看过你的广告,这样,中午我叫一下杨哲,你们是朋友吧?……” 杨老师…… 江浔眼前马上浮现出氤氲着光泽的长发,“不是老师,小杨大伱一岁,今年十九……”牟炫甫解释着。 当杨哲看到江浔时,脸上还是掠过一丝惊讶,一丝红晕悄悄地爬上她的脸庞,她轻轻地把耳边的发丝拢在脑后,“小江到我们东方歌舞团,我们该尽一下地主之谊,牟老师我来请客。” 江浔哪能让女同志请客,可是请杨哲这样的女同志吃饭,他却有点犯难为,“牟老师,杨……哲,您看,我们到康乐行吗?” 康乐餐厅不大,只有三张桌子,老饕们风趣地称为“三桌饭店”。 那里的菜品,英国《泰晤士报》专门派记者采访过的,桃花泛、汽锅鸡、翡翠羹、炸瓜枣、香菇肉饼、红糟肉方、麻酱腰片、过桥面……哪道菜都好看又好吃。 因为菜好,康乐引来了无数名流竞相光顾,李政道,郭沫若、夏衍……都曾是这里的常客,这里还是于是之和英若诚带他去吃过的。 从冬日的户外乍一走进温暖的屋内,杨哲的脸上也如桃花般绽放。 “桃花泛?”这个名字很好听。 “对啊,”牟炫甫笑了,“人家小江带我们来这里是有用意的。” 哦,杨哲脸色又红了,她没有说话,江浔也没吭声。 可是也不能这么都不说话,江浔就介绍起这道菜来,这其实是一道鲁菜,其实就是勾好的芡汁浇在刚炸好的锅巴上,锅巴立马泛出粉色,开背大虾蜷曲成朵,远看如桃花绽开。 这里的主厨又加入菠萝、荔枝、玉兰片、青豆等配菜,色彩更鲜亮,又多了些果味的香甜。 “来了……”服务员一声喊,锅巴刚端上桌,芡汁就浇了进去。 白雾升腾,酸溜溜的甜香立马窜入食客的鼻腔,焦黄的锅巴上漫溢了嫣红的汁液,点染着粉红的虾仁,宛若窗外妖娆的桃花,而那芡汁浸润锅巴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又仿佛远处隐隐作响的春雷。 “真好看。”杨哲就象个小女孩,看着眼前这一道有声有色的桃花泛,观之啖之,怎不让人如泛舟于无尽的春色里,要不怎么承受得起这个娇艳绝伦的名字? “那得赶紧吃,”江浔礼让着大家动筷子,吃也要趁烫,否则锅巴泡软就没意思了。 三人也顾不得什么独舞演员,话剧演员,歌唱演员的身份了,一齐伸出筷子。 江浔只感觉茄汁的微酸、菠萝的香甜、大虾的软嫩、锅巴的酥脆,不断攻陷他的味蕾。 呼呼—— 杨哲一边吃,一边吐着热气,嘴巴要腾出功夫吸一口凉气,舌尖闪躲腾挪,防止被烫到,明明这么温柔,又这么刺激! 看着她早已没有舞台上的春光明媚,全然是贪吃的小女儿家作派,江浔的眼睛就不眨了。 杨哲正夹一起锅巴,她抬头看一眼江浔,眼睛里满是春江潮水。 “来杯啤酒!”牟炫甫提议道。 初春的啤酒微凉,正适合滚烫后舌尖的降温。 “要是来一杯我们琴岛啤酒……”江浔正说着,冷不丁有人把话接过去,“琴岛人?” 哦,吃顿饭还能遇到老乡! 就象对暗号似的,对桌一个女孩就举起了酒杯,江浔也是一饮而尽。 她叫姜晰,是北平经济学院会计系大一学生,同桌还有一帮年轻人,张炬、窦唯、丁武和李彤,叫窦唯那个是她的男朋友。 “你们是东方歌舞团的?”现在的窦仙儿一头黑发,人也生得白净。 去年,他考上北平青年轻音乐团,开始走穴跑垫场,主要唱的是蒋大为的歌曲,唱些英文歌,也唱崔健,港台艺人当中唱齐秦的,还跳霹雳舞。 “老乡,看灯去?十五的灯会?”姜晰主动邀请着。 牟炫甫没有去,杨哲倒没有推辞,她看一眼江浔,正碰上江浔的眼眸……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公园内彩灯齐放,来自成都、自贡、南京等地的各式官灯、纱灯、船灯和公园的传统花灯争芳斗艳,异彩纷呈,引得无数市民如痴如醉。 江浔看一眼杨哲,又看一眼窦唯等人,一帮年轻人兴致勃勃徜徉于灯海星火之间,留恋于火树银花之畔。他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缘份,把东方歌舞团与黑豹乐队凑在了一起。 晚上十点多,北平的大街上已是行人寥寥。 十五的晚上,深蓝色的苍穹如水洗般澄澈,一轮圆月闪耀着明亮的光辉。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窦唯的嗓音有些悲凉,但很有穿透力。 杨哲坐在江浔的自行车后座上,路边昏黄的路灯与斑驳的树影,悄悄退去。 “山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云彩 树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风 神仙(啊)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人想人—— ……” 空旷的大街上,江浔就想畅开心扉地大吼,就象在陕北的高原上那样。 “嚯,这嗓音够大的啊……”姜晰轻轻地捶了一把窦唯的后背,自已这个老乡,帅气好看,可是没想到嗓子这么大。 “哥们,好嗓子,跟我们唱摇滚吧……”那个叫丁武的说道。 “我就是一话剧演员……”江浔也不矫情,直接拒绝。 “话剧演员,牛x!”窦唯直接来了一句,惹得姜晰拧他的耳朵,“嗯,人艺的?牛x!” 他扭头仔细打量着江浔,“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对了,你就是在后海边上整天……啊练声的那个……后海小王子!” 后海小王子? 江浔笑了,还真没有人跟他这么提过。 后海小王子? 杨哲看看身前的江浔,这是她的王子吗? “别瞧我,这不是我起的,都是街道那帮戴袖章的小脚老太太……你可是她们的偶像!”窦唯话很多,全然不似后来的高冷,“都变着法儿想把姑娘嫁给你……” 嚯—— 一群年轻人爆笑,江浔也笑了。 “我家就住在后海边上,离你们中戏不远,瞧得上哥们,我们交一朋友……”窦唯停下车,摘下手套伸出手来。 第66章 相声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感觉冬天一直没走似的。 中戏马上就要开学了,可是江浔心里还没有丁点的信心,他没信心自已能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理直气壮地说一句请您买票! 晚上一宿象翻烧饼似地睡不着,他突然就想到了于是之院长,对啊,于是之成名的角色就是龙须沟里的程疯子啊…… 你说,身边有这么一座巍峨的山峰,自已还在这儿睡不着,他恨恨地拍拍自已的脑袋瓜,明天就去人艺找于院长去! 可不巧,排了一上午戏,快到中午的时候赶到人艺,传达室大爷说,于是之出去吃饭去了…… “大爷,这天儿……”江浔看看暗沉沉的天空,小北风刮得跟刀子似的,“能到哪吃饭……” “这天啊,我也不知道,兴许满北平城跑遍了,还得回人艺的食堂吃……”大爷有意逗江浔玩。 嘿,大爷,说了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这天气太冷,就得吃口热乎的,卤煮,炒肝,涮羊肉……对,于院肯定是去了东来顺吃涮羊肉…… 江浔也不耽搁了,他也最爱吃老北平的涮羊肉。 等他一路紧赶慢赶,赶到东来顺,门前的长队能排出二里地去,只为能吃上一口正宗的羊肉火锅。 国营饭店东来顺涮火锅所用的羊肉,是经过阉割后的公羊片下来的羊肉,这种羊肉质地柔软,并且最大的特点就是脂肪少,最适合用来涮火锅。 从队尾走到队头,他没有看到于是之。 待走进去,整个饭店里座无虚席,不用费事,江浔一眼就瞅到了于是之,夏淳,英若诚……哦,还有修宗迪。 这几个人,普通的卡其色外套,普通的围巾,普通的棉鞋,他们坐在饭店里,跟普通市民没什么两样。 他们的心思不在这些表面的东西上头,他们心思都在演戏上,上了台闪闪发光,下了台默默无闻,这就是江浔眼里的人艺。 人艺所以叫人艺,不是一个两個这样,是90、99个全是这样的! “于大爷,英大爷,夏大爷,梅大爷……修大大……这么巧,您看你们都吃上了……”修宗迪身旁坐着的是梅阡,人艺四大导演之一,也是书画家,大律师,电影家,编剧家,电视剧末代皇帝就是他导的…… 嗯,要说人艺里有一人改了门风,此人非眼前小伙子莫属,皮衣夹克,戴一棒球帽,把自已捯饬得跟美国人似的…… “浔子,你也来吃饭啊,……”修宗迪显得很热情,他看一眼江浔的行头,又看看桌上肥瘦相间的羊肉,这都是手切的,按照纹路切的,看起来就有食欲。 “对啊,这大冷天,是得吃顿火锅……”江浔看着于是之,笑得很灿烂。 梅阡看着小伙子光看着就是不走,他就明白了,吃白食来了! “那就坐下吧,”于是之笑了,院里谁都不反感这小伙子,也都知道他能吃,也好吃,“一块吃。” “你们吃,我就看着。”江浔说着,自已个给自已个把电镀的皮面椅子拉开,还真坐下了。 “那你还让不让我们吃……”英若诚笑了,可是他马上笑得更厉害,小伙子已经手脚麻利地在给自已拌着酱料。 东来顺所用的酱料有芝麻酱、酱油、黄酒、韭菜碎、辣椒油、虾酱和腐乳,江浔偏爱芝麻酱与豆腐乳,口感丰厚,再加点小葱和香菜,得,齐活! “得,英大爷发话了,那我得坐下,还得好好吃,”江浔说着就操起筷子,于是之就露出王掌柜一样的无可奈何的笑,“服务员,麻烦再上三盘羊肉,两盘白菜,两盘粉丝……” 嗯,耳朵里一边听着几位人艺大家摆龙门阵,嘴里也不闲着,江浔跟前的盘子里堆满了羊肉。 修宗迪看一眼他,这吃羊肉的劲儿,人艺除了于院就是这小伙子了。 “我说,小浔子,你今天还真是特意来吃羊肉的?” “哪啊,我可不是吃货……” 这话一出,满桌都笑了。 夏淳导演笑着纠正道,“不是吃货,是美食家。” “对,对,”江浔放下筷子,“我啊,昨晚突然想到程疯子,于院,您就是程疯子啊,您得教教我,教我怎么演好这个疯子。” 说到演戏,于是之认真起来,“浔子,伱错了。” 哦? “我不是!”于是之郑重说道。 江浔一下就懵了,于是之却又笑了,“孩子,你记住,演员只可能无限接近角色,永远不可能是角色,你要不断努力,而且这种努力永无止境。” “那怎么接近呢?”江浔还真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疯劲。 “怎么接近,我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练习朗诵,我想你应该学学相声,相声是你给一下我给一下,有交流,诗歌就是管自己不管别人……” 诗歌应该是演员的基本功之一,不过,于是之很不同意演员在训练时朗诵诗歌。 “对,看看马三立先生说相声的身体姿势,脸上有,身上有,手上也有……”梅阡笑着举起杯子。 “你象三字经里,浔子,看过相声三字经吗,里面马先生那动作,那叫一个传神……”夏淳导演竟然主动给江浔倒上一杯啤酒,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马三立老先生在《三字经》中说到孔融四岁让梨,按照尊卑长幼,都让过了他才吃,做吃的动作时双手放在嘴前,十指联动模拟老鼠吃东西的形状。 虽然没提老鼠,但能使人感到是老鼠,捧哏讲:“这是耗子啊!” 模拟动作传神,包袱响了! “嗯,我记得盖叫天老先生说过……”英若诚喝得脸上红红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谈塑造人物形象的体会时讲,要在整出戏中贯穿如一,无论唱念做打都得保住这身份,往往有人亮相挺好,亮完相一迈步,人物全跑了。 他说,引用到相声的表演,经过艺术处理的动作姿态表情,符合人物身份,不能游离于人物特征之外,肢体语言应注意塑造统一完整的形象……” ……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江浔感觉自已就喝了两杯啤酒,就快醉了,不是醉了,是糊涂了。 在这个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的饭店里,几位大师一齐传授武功,他就跟郭靖这个二傻子似的,面对着七位师父,不知道该怎么练了。 不知道怎么练,可是知道怎么吃。 他用筷子在铜火锅里捞着羊肉白菜,这年代也没有一双公筷,大家都是用自已的筷子。 还有两盘羊肉,他还想下去锅里,于是之突然一伸胳膊,护住了眼前的羊肉。 那动作跟王利发一模一样,“小浔子,悠着点,你这肚皮,再把我吃穷了,我们老哥几个今儿好不容易凑两钱吃顿火锅,这点东西都快被你吃没了……” …… 虽然于是之“拦”着,江浔到底还是把两盘肉下进锅里,在座的数于是之工资最高,江浔想要结账,可是于院死活不让。 下午,江浔到中央台找到刘瑞琴导演,要来了完整的马三立老先生说相声的录像带。 大冷天,他就拿了一床被子,备了了些过年时的瓜子花生,准备在学校的放像室战斗一晚上了。 甲:就算我身上逮住一个大虱子,哎哟,嗬,这该怎么办? 乙:挤死 甲:挤死啊?太损啦。 乙:那怎么办? 甲:那是条性命,挤死啊? 乙:扔地下 甲:扔地下就饿死啦! 乙:那怎么办哪? 甲:无论找谁,往脖子那儿一搁。 乙:啊? 哦,这段有意思,江浔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这段是《开粥厂》,马老先生的表演,俩手一直表现捏着虱子没松手,直到往脖子那儿一搁松开手,俩手指捻一捻表示放进去了。 包袱大响! 对,如果这个动作中间断开,然后再做捏着虱子的动作,手势动作的传神散了,神散了就会使包袱的效果受到影响,身体姿态表情传神一定要把握一致性和整体感。 虱子? 对啊,那个年代,陕北高原的农民不讲卫生,身上肯定有虱子啊! 李福林一个疯子,他拿起虱子来,是放到青女身上,还是扔地上,还是踩死…… 江浔想琢磨越顺,忍不住拈了一料花生米丢进嘴里,个崩—— 他突然呆住了,对,对,对…… 他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地在放像室里跑起来,连江珊进来也没听着。 江珊是北平人,家就住北影厂宿舍楼,她是来请江浔到自已家里去吃饭的。 “掐菜,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江浔一把把住江珊的胳膊,“嘿,浔子,你掐到我了……”江珊脸色通红,怎么到陕北体验生活,回来后真疯了? “对,疯了,疯了……”江浔自言自语。 于是之院长《茶馆》第二幕,王利发挓挲着两只手,表现操劳、麻利又好干净,他说,一个演员捕捉到一个对角色最恰当的手势,是多么要紧呐! 现在,江浔也捕捉到了李福林的手势,这个手势,他要在全剧中从亮相到拉幕,一直保留着…… 江珊看着他,“你到底去不去啊……” “不去,不去。”江浔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我是穿越过来的,可以不吃饭。” “不吃饭不得饿死,那你干嘛不穿到天上去?”江珊笑道。这越疯胡话就越多。 “不,”让她纳闷的是,江浔清醒了,“我阅尽千帆,看遍浮华,依旧相信人间值得!” 在人间,因为有这些为艺术倾尽一生的大师! “我很有幸,重生在一个大师辈出的年代,能跟在他们身后,心甘情愿老老实实当一个小学生,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他突然把手掌圈起作成筒状,看着头顶的电灯,顺着手掌,他看到电灯发出绚烂耀眼的光芒…… 第67章 扫地僧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演员的梦想走到一起来了。 今天胡军一回宿舍,就张罗着全班未来的演员们聚餐,刚刚过完年,他头发抹得光亮,苍蝇都站不稳,打扮得跟狗哨似的。 “浔子,宿舍里什么味?”他抽抽鼻子,却马上又嫌弃地堵住鼻子。 “还能是什么味,老味道呗……”江浔脱掉袜子,一边扣着脚丫子,一边把袜子挂在床头。 “收起来。”胡军堵住鼻子,一脸嫌弃,“等会儿女同学要来,”他凑过来却马上跳出三尺远,“浔子,你口臭!” 当然口臭,你一个月不刷牙试试! 西北的老乡常年不刷牙,一说话就露出一口大黄牙,江浔啪地把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惹得胡军指指他,嫌弃地摔门走了。 女同学很快来了,宿舍里也收拾了,至少能有个下脚的地方了。 可是即使这样,女同学们还是忍受不了,“你们宿舍真味儿……能开窗吗?”龚丽君用手扇着鼻子,打开了窗户,外面一股寒风扑面而来,空气立时清新起来。 “都是江浔的味……这还开了一会儿窗,知道你们要来,我们也得准备准备不是……”何冰讨好地笑着,却又嫌弃地点着江浔的脑袋。 江浔顺滑的头发现在变得毛里毛躁的,头上还有洗衣粉的味道。 现在,江浔坚持用洗衣粉洗头,这让自己的发质看起来更加毛躁,也象是西北汉子的模样。 女同学男同学都拿出了家乡的特产,酒精炉上的小锅里欢快地煮着方便面,江浔拿着搪瓷缸子,自已挑了两筷子面条,就蹲在地上吃起来…… “别看他,在我家吃饭也是这德性,”何冰笑着用筷子点点他,“哎,我说浔子,你这样体验生活,显得我们不学无术似的……”他一脸奸笑,江浔心里一咯噔,他知道但凡何冰露出这模样,肯定没好事。 “我宣布一件事啊……说一个好笑的事……”何冰拿着筷子一敲饭盆,敲得江浔心里一毛,“何寡,不,支书——” “知道叫支书了?叫支书也没用……”何冰一脸的大公无私,眼瞅着江浔上来要堵他的嘴,他就示意王斑与韩青抱住江浔。 “我啊,我听说浔子在西北被一群女人……”看着大家大眼瞪小眼的模样,何冰就更乐喽,“被一群女人扒了裤子!” 啊—— “真的假的……” “失身了呀——” 李洪涛、韩青等人可怜地看着他,可是何冰还不放过他,“哎呀,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女同学不说话了,胡军一拍桌子,“瞧你们这模样,妒忌,他们这就是妒忌,伱们在想,你们怎么就赶不上这样的好事呢……” 嚯—— 他话音一落,马上迎来女同学一顿拳头。 “你们还有没有点是非观念,”江浔大言不惭道,“我那是为艺术献身……” 切—— 这次连女同学也看不下去了。 “为艺术好啊,”何冰站在江浔身边,两人活脱脱象在说相声,“您现在是院长的红人,嫡传弟子……有什么好事先紧着您……” 徐帆可不想在这個话题上再继续下去,她问起江浔的话剧来,“浔子,排练得怎么样了?” “这里有一根棍了……”江浔指指自已的胸口。 棍? 男同学傻笑。 “一群流氓,”江浔作了个鄙夷的手势,他又指指胸膛。 “噢,这叫胸有成竹,懂不懂……”何冰马上反应过来,他恨铁不成钢似地点着一众同学,“小同志们,这个学期要加强文化修养,我这个支书,今年要重点抓学习……” “去,你还怪有文化咧……”江浔学着陕西人的口吻说道,然后亲自拿出一个苹果,用手搓了搓就递给何冰。 何冰一脸的受宠若惊,“哎呀,我说什么来着,浔子兄弟上道了啊,都知道给支书送礼了……咔嚓——”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胡军突然就笑了,笑得何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看他吃完一大半苹果,这才慢悠悠说道,“何寡,这苹果……嗯,刚才浔子用手扣脚丫子来着……” 哗—— 宿舍里轰堂大笑,江珊趴在陈小艺身上,都笑出了眼泪。 何冰一愣,扭头已是看到江浔跑出宿舍,“浔子,我跟你没完我……” …… 笑声中展露春色,崭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朱彤老师在第二天的课上宣布,新年伊始,俄罗斯全苏国立电影大学的客人今天要到学校参观考察。 苏联人来了? 大家都很惊愕。 春江水暖,鸭先知,艺术与体育往往是一种节奏和前声…… 排练室内,江浔头戴用报纸折成的船型帽,拿着拖把,正仔细地打扫着每个角落,不一会功夫,巩俐与陈炜也走进来,两人手里拿着抹布。 干活就得有干活的样子,也不知从哪弄了几件蓝色的前襟大褂,陈炜也递给江浔一件,她们俩戴上一顶象医生那样的白帽子。 地板得擦,玻璃得擦,道具得擦,……三个人忙得跟什么似的。 “江浔,你现在的台词很有感情,你怎么做到的,听说你一直在练习朗诵……”巩俐看着这个小师弟,年后,她跟张艺谋见了一面,张艺谋还提了一嘴这个小伙子,“听说你参加你们琴岛的春节联欢晚会了?” “我现在不练朗诵了,练相声。”江浔很平静。 巩俐差点被这话噎着。 有些人,明明背地里下苦功夫,可是明面上却说自已只顾玩去了,似乎所有的成绩都是轻轻松松、便便宜宜就拿在手里了。 她跟陈炜对视一眼,陈炜知道这小伙子长得好看,可是就是看不惯他好装逼这德性,从在校园里穿长袍大褂时就看不惯。 “江浔,你真有本事,你就跟我们来一段台词,输了请客,你可别说我们是师姐,欺负你!” 比赛台词? 江浔会怕这个,他把船型帽取下来,郑重地又戴在头上,还装模作样地把蓝色的大襟整理利索,“好啊,台词,随你们挑……” “死是可怕的。耻辱的生命比死还可怕。”巩俐一笑,张嘴就出,这是《一报还一报》里的台词。 “谁要是用谄媚的话刺伤我的心,那就是给我双重的损害。”江浔也不示弱,马上用《理查二世》还了回去。 “时间的威力在于:结束帝王们的战争;把真理带到阳光下,把虚假的谎言揭穿。”巩俐马又祭出《鲁克丽丝受辱记》里的台词。 “我们往往享有某一件东西的时候,一点不看重它的好处;等到失掉它以后,却会格外夸张它的价值,发现那些当它还在我们手里的时候看不出来的优点。”江浔只能拿《无事生非》里的台词应对。 “我们要度过许许多多漫长的白昼,许许多多漫长的夜晚,我们要耐心地忍受命运给我们的考验。”巩俐的台词真的很熟练。 “现在我只信,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人——至少我要学做一个人。从今以后我不能一味相信大多数人说的话,也不能一味相信书本里的话。什么事情我都要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把事情的道理弄明白。”易卜生《玩偶之家》,江浔最喜欢这一段。 …… 哦,陈炜突然发现,虽然仅仅在上大二,可是江浔脑子里装的话剧,一点不比大四的师姐少。 “那我们来长一点的独白……”可是这样,却更激起了巩俐的好胜之心。 “这样不行,”陈炜这个看热闹的,惟恐热闹不够大,“说台词可不能耽误干活,一边干活一边说台词……” 一边干活一边说台词,体力劳动的同时,嘴里的台词不能停下,这考验体力,更考验台词的基本功,但凡气喘不匀,台词的味道就变了。 …… 就在三人做着这个台词游戏的时候,校园里,徐晓钟院长正笑着陪同苏联来的客人参观中戏。 “那边是我们的排练厅,”进得楼来,徐晓钟院长指着三楼道,“我们有几个剧目,计划四月底上演,现在正在排练……” 这出剧目还没有到联排阶段,他的心里没有底,没有底的事情,是不足以向外人展示的,更别提向苏联人展示 他看看旁边充当翻译的年轻人,他叫李新朝,大二时从中戏去了苏联留学,现在回国临时充当翻译。 当年,也是中戏校园里的才子,学霸,风云人物! 哦,苏联客人有的摇头,有的笑了,有的则是不屑一顾。 中国的戏剧,受斯坦尼体系影响很深,作为中国最负盛名的戏剧学府,他们来之前是抱有期望的。 当然,水平需要在舞台上检验,但现在看来,这个学校不敢展示他们的教学成果。 为首的梅耶坦戈夫摊摊手,就要转身离开,他突然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台词声。 “不管你拿出多少理由来证明这种爱情,别人都是不会相信的,而这却是公理。 而你还来对我们说什么爱情和未来呢?这些新名词是什么意思?看看你肮脏的过去吧!哪个男人愿意把你叫作是他的妻子?哪个孩子愿意把你叫作是他的母亲……” 李新朝赶紧翻译着,这是话剧茶花女中的一段台词。 梅耶坦戈夫看着徐晓钟,徐晓钟叹口气,这是学生正常的台词练习,这个可以看,也可以听。 不过,从台词听,气息有点跟不上……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李新朝刚刚用俄语说出哈姆雷特四个字,梅耶坦戈夫已经明白,这是那段最经典的独白。 不管中外,凡是戏剧从业者,就没有不知道这段台词的,可是把这段台词说好,则不是简单的一件事。 有人念的就是台本上的文字,有人则可以把字从台本上一个一个揪起来,还有人则可以把站着的字,再涂上一层金光! 现在,梅耶坦戈夫看向楼上的目光,已是被金光渲染! 这段台词,不论从发声、情绪还是节奏、感情,水平很不一般! 中外虽然语言不同,但艺术的心是相通的! 门被推开了。 苏联人抻着脖子往里看着,他们想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念出这样高水平的台词来 可是,他们没有看到老师,也没有看到学生,只看到三个穿着蓝襟大褂的人,正在打扫卫生。 哦,那个念着哈姆雷特的人,正拿着拖把,用力地擦着地板。 苏联人面面相觑,这人戴着一顶旧报纸折成的船型帽,手套脏脏的,脸上脏脏的,他推开窗子,啪地吐出一口唾沫 工人! 清洁工人! 梅耶坦戈夫马上给眼前的人下了定义。 可是,他眼睛却抖得放出光彩来,一大串流利的俄语伴随着激动的手势就打向徐晓钟院长。 “徐院长,你们这里的清洁工人,都能把台词念得这么好,象歌剧里的演唱家,象舞台上的表演者……” 哦,是吗?徐晓钟院长眯起了眼睛。 他怎么不知道院里还有这样的清洁工人! “徐院长,你们这里,随便一个清洁工人都有这么高的艺术水准,我想看一下你们真正的戏剧。”另一个苏联人,摘下头上的帽子,郑重地拿在手里,郑重地提出自已的要求。 苏联人都看向徐晓钟,中国人的戏剧,中国人的戏剧学校,他们的水平,是不是被低估了? 难道,他们师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艺术氛围却超越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母国? “徐院长,我想看下你们的戏剧,你说的桑树坪纪事。”梅耶坦戈夫双手比划着,“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可以吗?” 第68章 天才的世界里 巩俐就这样看着江浔,这小师弟的台词,从小品主角与配角到现在,真的是一日千里! 她正琢磨着问一下他相声的事,可是相声没有看到过有女弟子啊…… “噼里啪啦——” 门口处突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十几个身着大衣的苏联人正朝他们挑着大拇指呢。 叽里咕噜,江浔听不懂对方的俄语,可是从对方的表情和手势看,这也许在赞扬他们。 哦,苏联人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国人,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样子,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接着好象不情愿似地连续拍起来。 苏联人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三人互相看看,马上站直了,规矩地站在一边。 对方是苏联戏剧界的行家,“我们的台词没给学校丢人吧?”虽然听到掌声,可是毕竟是边干活边说台词,江浔一时还有些拿不准。 徐晓钟院长也笑着陪着苏联人走进排练厅,他看着江浔,哦,瘦了,也黑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浔的台词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声线是饱满的,节奏是缓慢的,气息微弱却沉稳有力,且咬字准确,平静中隐隐透露出的愤怒比直接给的愤怒更加深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刚才这段台词的表现力,可以支撑起哈姆雷特的半个灵魂! 苏联人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徐晓钟看向李新朝,“梅耶坦戈夫说,咱们学校的清洁工人,台词都足以与演员相媲美……” 哦…… 徐晓钟院长看看巩俐,又看看江浔,一個是走上国际电影节的演员,一个是整天跟在人艺诸位大师身后讨本领的小伙子…… 咳—— 虽然苏联人的话听着让人高兴,可是他还得实事求是 地讲,“这就是我们排演的剧目桑树坪纪事里的演员,也是大四的学生,喏,他是大二。” 他指着江浔,巩俐和陈炜,介绍着他们,分别在桑树坪纪事中,饰演李福林、青女、彩芳。 哦,苏联人叽里咕噜又是几句,梅耶坦戈夫反而更兴奋了,他想看一出中国的八十年代原汁原味的话剧,就由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生来演。 巩俐? 李新朝却看向巩俐,她跟红高粱里的九儿一点也不一样,光彩照人。 虽然在国外留学,可是他时常关注着国内的新闻,知道巩俐参加了柏林电影节,在这样的国际a类电影奖项上露脸,那是大有前途。 他跟梅耶坦戈夫说了几句,可是梅耶坦戈夫直摇头,反而是很严肃地又朝他说了一串话,李新朝就尴尬起来。 “梅耶坦戈夫院长说,他要看他的戏……”怕徐晓钟不明白,他特意补充道,“要看江浔的戏。” 徐晓钟明白了。 话剧与电影、电视真的不一样,电视剧可以重新拍,电影可以重新来,可是话剧要的是真功夫。 一演几个小时台词都在脑子里记着,还要配上表情身段,这功底哪是电影电视那种能随时喊卡的演员比的了的? 但凡有点追求的演员演到最后都愿意上话剧舞台去试试自己的水平,没那本事的根本不敢去话剧混。 可这出戏毕竟还在排练阶段,还没有到联排,更别提合成。 “江浔?”徐晓钟院长沉吟片刻,直接征求江浔的意见。 江浔在排练时,每场戏,每句台词,他都十分认真,总是不厌其烦地与导演、与演戏的对手研究,直到真正理解了剧情并能化为自己的言行。 现在这出戏就象爬山,他爬到了半山腰,已经看到大好的风景了。 “院长,行,我们能演好!”他看看巩俐,巩俐、陈炜也点点头。 徐晓钟院长还是没有马上答复苏联人,把他们送走,他把陈子度老师叫了过来。 “这帮孩子,台词没有问题,就是表演欠火侯……”陈子度很担心,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苏联人来,中戏的接待被赋予某种意义,某种色彩,只能好不能坏,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 没有经过联排的桑树坪纪事第二幕,定在下午两点演出。 中午,作为主人,徐晓钟院长在学校餐厅宴请苏联客人。“新朝,你看学弟学妹们的表演,如何?”席间,陈子 度问起李新朝。 “还,可以吧……”李新朝说得含糊。 他面色平静地放下筷子,其实他的心里早已是波澜万丈。 不管在哪个国家,一位话剧演员能饰演哈姆雷特,能说出这段著名的台词,那是舞台对一个演员莫大的认可。 他在学校里不知练习过多少遍这段台词,也遭到过老师的狠狠表扬。 去苏联留学,在一众留学生和苏联学子中,他也是其中的佼佼者,梅耶坦戈夫很欣赏他,他是中戏毕业的,也懂汉语,这次回国坚定地把他带在身边。 回国后,他所到之处到处是鲜花与掌声,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可是今天看着苏联人惊喜的样子,他很有一种失败感,可耻的是,这种失败感,竟然是一个大二的师弟带给他的。 对,戏剧这东西,是讲究天赋的。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天赋产生了怀疑。 就象已经评上了学校的教授,可是却被一个小讲师抢了风头! 就象已经可以独立门诊的大夫,被一个住院医夺去了发言权! 这种感觉,让他抓耳挠腮地难受! 对,我要表现! 我要让梅耶坦戈夫看看,我才是中戏的那个天才! 潜意识中,他把江浔当作了自己的对手,他给这个对手的评语就是——天才! 天才的世界里,是容不下另一个天才的存在的! “徐院长,陈老师,我想试着演一下这段戏……”李新朝终于平静下来,“我想看一下剧本。” 哦,徐晓钟自然知道学校里这个曾经的天才少年,当年以西北片考生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中戏,进入学校后,各门科全优。 很多电影找上门来,可是他一概不接,全然沉迷于话剧的世界! 因为在校学习成绩优异,被保送至俄罗斯全苏国立电影大学,很快就会拿到导演系硕士学位。 刚才梅耶坦戈夫也说过,他毕业后想去瑞典,做职业话剧演员。 他已经考入瑞典国家大剧院,成为第一个考入瑞典国家大剧院的华裔,并且维斯塔挪剧院还邀请他担任形体指导,乌普萨拉市剧院和斯德哥尔摩阿里翁剧院也向他伸来橄榄枝…… “你是想给学弟学妹们打个样儿?”徐晓钟喝口茶,笑着问道。 第69章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世上如果有一部天才基本法,那里面的第一条要求肯定是脑子要好用。 仅仅一个中午的时间,李新朝已经熟练了阳疯子李福林的全部台词。 徐晓钟没有吃惊,陈子度和朱彤老师也都没有吃惊,当年李新朝在中戏时,发生在他身上的这样的奇迹,大家已经见得很多了。 “哗——” 舞台上,当李新朝重新踏上这熟悉的方寸之间的时候, 整个礼堂里突然就哗动起来。 一阵嗡鸣突然就潮水一样涌动,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用热烈的目光看向这位中戏学子的传奇! 曾经,他是多少人心口的偶像,可是江湖太大,路途太远,只能闻名无缘相见。 现在,那个传说中的仗剑少年重新回到了中戏的舞台上,阔别五年之久的舞台! 徐晓钟院长轻轻地点头,陈子度老师示意李新朝可以开始了。 临时给他搭档的仍然是巩俐,仍然饰演青女。 “福林,那喜车把我接到你家做啥咧?”巩俐死死地盯住李新朝的眼睛,一脸的迫切。 李新朝木然不语,他的脸上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似忆非忆……天地间似乎对他来说一片混沌! “福林,你就不想婆姨,你就不想歇乏?”巩俐轻轻道,他下意识想把李新朝的头揽进怀里,揽到自已的胸前。 李新朝突然神经质般地就喊起来,“要婆姨……咦,要歇乏……” 他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肢体也大幅度抖动起来,语调也很是诡异。 全场鸦雀无声,徐晓钟、梅耶坦戈夫都在看着他的表演,这仅仅才一個中午的功夫啊,他就可以把李福林演得出神入化! 幕后的江浔也看得真切,李新朝的眼睛里说不清楚是天真还是欲望,或者二者都有,都在这双狂热的眼睛里,化作闪电,照亮了整个舞台! 哗—— 当李新朝鞠躬准备下台,中戏学子才象梦醒一样,他们拼命鼓掌,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何冰一边鼓着掌,一边叹气,“这李新朝,不是不给浔子活路吗……” 徐帆没有说话,进入中戏以来,她第一次看到这么震撼的表演,不,是最震撼的表演,没有之一! “你们……”江珊突然就冲着何冰做了一个鄙夷的手势,“他,就算是天才,也有可能被打败……” 哦,谁会打败天才? 打败天才的当然还是天才! 哦,也有可能是疯子,疯子一般的天才! 当江浔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礼堂里仍然掀起一阵低低的响动,当然,女同学的声音最大。 中戏那个最时尚最帅气的小伙子,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他略弓着腰,却又抻着脖子,一头黑发也是乱糟糟的,铁锨上挑了一个粪筐,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四处看…… “这是在瞅哪里有粪吗?”何冰小声笑着,却迎来江珊锥子似的目光。 巩俐激动地猛地扑到江浔怀里,兴奋地哭了。 为了自已的命运,也为了丈夫。 江浔这个阳疯子此刻出奇地安静,听任巩俐在他怀里依偎着,亲昵地抚摸着,也许,他想起了儿时曾幻想的那个梦,那个遥远又美好的梦…… “哥哥十八走了甘州,领回个婆姨叫秀秀,秀秀今年一十六,好模样里她属头……” 哦,这是一段陕北的信天游。 徐晓钟院长轻轻点头,嗯,小伙子没白去陕北,这段生活体验得不错。 李新朝很是吃惊,这歌儿唱得真地道,就跟陕西人唱的一样! 艺术没有国界,梅耶坦戈夫就小声询问着,李新朝只能解释给他听,什么是陕北,什么是信天游…… 可是这是演话剧,不是唱小曲,光会唱有什么用,还得看他的表演。 李新朝自忖自已的姿势也不差,也很象一个农民…… 哦,台上的江浔突然慢慢坐直了身子,他的手圈成一个筒状,顺着这个筒,他就看向了巩俐。 “福林,你看啥咧……”巩俐一惊,可是还是加上了一句台本里没有的台词。 江浔却不说话,就象眼前是单倍望远镜一样,他慢慢地转着脑袋,满屋子看着,看着巩俐,看着农具,看着煤油灯…… 煤油灯亮起来,梅耶坦戈夫的眼睛也亮起来。 这动作,太对了!太对了,实在太对了…… 好象发现了秘密要分享似的,他就看向一旁的徐晓钟,徐晓钟的脸上也很兴奋,这动作,他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疯子的世界,相必都是黑暗吧,那他要从这一个小筒中看到一点点的光亮! 疯子的世界,想必都是光明吧,那他要从这一个小筒中看到一点点的黑暗! 怎么演怎么对! 怎么解释怎么通! 徐晓钟院长没有奢望江浔过于优秀的表演,毕竟还没有联排,只要他把李福林的疯劲演出来就可以了。 这就足够了! 可是,让人意外地是,江浔却准确地抓到了最最合适的动作。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嘴角挂着一抹或阴或阳,变化不断的诡异的笑。 “福林,咱要个娃吧?”巩俐一脸的憧憬,从江浔的胸口抬起头来。 江浔没有看他,却突然把巩俐推到一边。 巩俐吓了一跳,这是台本里没有的动作啊!不是这个剧情…… 可是,江浔却没有动,他脱下身的棉袄,突然就笑了,只见他双手捏住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梅耶坦戈夫不理解,李新朝只好解释,这是不讲卫生而生长的一种小虫子。 国内衣服上有这种虫子时,抓是抓不完的,衣服只能放在锅里煮才能把这些虫子消灭掉。 捉虱子?有意思吗?他不禁有些鄙夷,对于这样的动作手势,他早已经不用了,他认为那已经过时了。 如果说苏联的戏剧是工厂生产出来的,国内的戏剧,他认为只可以称作是小作坊生产的。 他们排出来的戏剧,跟苏联人一比,就象是刚刚从地里新鲜挖出的地瓜一样。 台上的江浔,还在捏着虱子,巩俐重新又靠了过来,带着恐惧也带着希望。 可是江浔没有看她。 此时在李福林的世界里,虱子比女人更受欢迎。 他对着灯光,两只手指捏着虱子,空然就把虱子放进嘴里,咯噔咯噔,吃得香甜。 哇—— 台下一阵微动,许多学生的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何冰下意识在自已身上捏着,他总感觉身上不舒服,浔子去陕北,不会把虱子也带回来吧? 胡军也开始寻找,这跟传染了似的,一个宿舍的哥们现在浑身都不舒服。 “臭讲究。”江珊笑着骂了一句,哦,下意识里,她也认为江浔身上真的有虱子,还带回了中戏。 徐晓钟院长倒没有感觉身上痒痒,他是心里痒痒。 这个时尚帅气的小伙子,被李福林附体了吗? 这种附体式的演技,让他忘了身旁的苏联人,而扭头对陈子度老师说道,“世上如果真有李福林,也一定会是长成江浔这个样子。” 哦,陈子度笑了,那他就娶不上媳妇了,至少在中戏没有人看得上他。 哗—— 大幕缓缓拉上,李新朝正要看梅耶坦戈夫的表情,却发现这位苏联的国立电影学院的院长已经站了起来,他带头鼓着掌,又叽里咕噜地跟苏联同行说着什么。 “他说,请江浔上台相见。”李新朝本不想翻译,可是他不能不翻,苏联人还等着哪。 提问,回答,这样的环节往往是用在成名成家的话剧演员身上,可是,现在苏联人面前站着的是中戏的学生。 苏联人关于这出戏剧,提了几个问题,江浔与巩俐一一作答。 “梅院长,徐院长,我想我有个问题。”苏联人没问题了,江浔的问题倒来了。 “说。”对于这种给学校挣光的学子,徐晓钟向来温和。 “我在戏里设计了两种手势,一种是捉虱子,一种是圈手看光,我想问一下两位院长,哪个手势更好一些?” 哦…… 何冰一吐舌头。 台上这站的是谁啊,人家都是老师给学生提问题,现在反了,学生提问起老师来了,不,提问起院长来了。 可是梅耶坦戈夫与徐晓钟都没有感觉被冒犯。 梅院认为从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的角度看,圈手看光更能体现出一个疯子的内心独白,无声的独白…… 徐院认为从现实主义看,吃虱子这样的动作,才是一个陕北的疯子,一个现实中的疯子,这样一个动作,在这出舞台上价值千金! “嘿……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冰一脸得意。 “江浔,你说,伱自已说,哪种姿势最合适?”徐晓钟院长见说服不了梅耶坦戈夫,重新把问题抛给江浔。 同学们懵逼了,台上的巩俐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江浔。 现在,到底谁是学生谁是院长? 第70章 逗我玩 梅子坦戈夫没有再说,徐晓钟也没有再发言,问题最后被抛给了始作俑者。 “看浔子怎么说,这就是死局,说圈掌看光好,就把院长得罪了,说吃虱子好,……嗯,宁可得罪苏联人也不得罪咱们院长……” 何冰一脸精明地嘀咕着,江浔这就是给自己弄下一死局啊。 “为什么不能两者都保留呢?”江浔很平静。 这倒也不冲突……两位中苏戏剧界的大师没有再说话,两人都感觉刚才是不是自己有些失态,对自已熟悉的表演方式太过坚持了…… 平静,出奇的平静。 可是李新朝心里是不平静的。 国内的戏剧什么时候到了这个水平,他都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对自己这几年留学国外产生了怀疑? 自己离乡背井,有必要吗?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梅耶坦戈夫,梅耶坦戈夫马上道,“我想,正式向中戏发出邀请……” 哦? “邀请江浔同志来到苏联留学……” 这是在演出的现场,李新朝想了想还是悄悄地跟徐晓钟耳语几句。 徐晓钟院长默然。 世界上,可能从事戏剧行业的演员有千万人,同样一出戏,在舞台上磨练个几十遍、上百遍,精益求精,不断调整不妥的地方,才能从量变到质变,引起演技的升华。 他也始终认为,这种升华是教不了的,必须要靠自己来顿悟。 悟道! 戏剧之道! 现在他不敢说江浔已经悟道,可是至少在悟道的路上了。 “你告诉梅院长,学校会征求江浔本人的意见。”徐晓钟道。 …… 当天晚上,江浔还在吃晚饭的时候,就接到了院办的电话。 他来到徐晓钟办公室,院长刚刚吃过晚饭,“苏联人想邀请你去他们的国家学习戏剧,就是留学,学校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学校负责办理手续。” “我不去。” 哦,这样直截了当的态度,倒让徐晓钟大出意外。 多少人想出国啊,削尖脑袋挖空心思想出国,房子卖了,老婆都不要了,可是眼前这孩子…… “哦,留学的费用你不要担心,苏联人提供全额奖学金,足够你在苏联的日常开销了。” “我不去。”江浔仍然说得斩钉截铁。 哦,这让徐晓钟动容了,这孩子还是想留在国内,就这份定力与热爱,实在难能可贵。 “我最后问一句,真的不去?”起初他还真不想让江浔走,可是现在,他倒替江浔惋惜了。 “我不去。” 徐晓钟挥挥手,“伱把朱彤叫来。” 江浔走出门来,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梅耶坦戈夫不是害我吧,再过两年,苏联就没了,到时自己一人在国外,吃不饱睡不好穿不暖,就苏联那冬天,自已这身体,都能给冻没了…… 自己有病啊,还想着去留学? …… 可是朱彤老师一进门,却看到了一脸感动的徐院长。 “江浔这孩子不想离开中戏,不想离开xx……” 哦,多么朴素的情怀,朱彤老师知道,徐院长一感动,也得给江浔点什么奖励,江浔现在是院长心里的宝贝疙瘩,那可不能让这宝贝疙瘩吃亏。 “嗯,看过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吗?”徐晓钟话锋一转,朱彤只能嗯嗯地应着,他不明白说江浔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到了射雕。 “我总感觉射雕中有一人写得真好,周伯通,他练的武功叫作左右互搏……” 咦? 朱彤不明白,难不成让江浔或者阳疯子李福林左右互搏? “我想江浔应该给我们不一样的东西,现在的李福林是一個样子,如果他再另辟蹊径,表演出另外一个李福林……” 嚯—— 那可毁了! 院长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都快联排了,他要江浔掀翻桌子重来,美其名曰叫左右互搏。 “对,我就是想江浔给我们不一样的东西,我就是想再给这小伙子添点压力……”徐晓钟直言不讳。 朱彤无语。 “嗯,送他到精神病院体验一段生活……” 嚯—— 朱彤简直要叫出声来了,这个给学校挣光的小伙子,在苏联人跟前出彩的小伙子,院长没怎么表扬他,还要把他送精神病院,哦,体验生活? 那个地方,医生护士被打是常事,要多压抑有多压抑,“院长,多长时间呐?”朱彤小声问道。 “暂定一个礼拜吧。”徐晓钟道,“嗯,也可以延长到两个礼拜,一个月……” 朱彤不敢言语了,您千万可别说出半年两字来,那到时候,我这个学生可能真的就疯了! “我啊,真的看好这孩子……”他还在想着哪,徐院长已站起来,他情绪有些激动,激动地在宽大的办公室里走着,“我想,今年的梅花奖,我们的桑树坪纪事可以争一争,江浔这孩子也可以争一争……” 嚯—— 朱彤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 自从进入院长办公室,他的大脑一次一次挑战自己的认知,院长,您不知道吗,这孩子今年才上大二啊! 这孩子总共只演过两出话剧,第一出里是b角,第二出里是男三号…… 梅花奖那是什么,是中国戏剧的最高奖项,那都得授给当年最有影响力的戏剧,最有影响力的演员…… 可是他又相信徐晓钟的眼光,作为梅花奖评委,国内戏剧大师,中戏的院长,他不会随便说的。 …… 朱彤从院办出来,直接找到了江浔。 宿舍里一种味道,差点顶到他的肺,“浔子,有好事啊,你说,咱们这出戏马上联排了……可是也有一坏事,你的表演到了一个天花板,没有创新了,你想,你应该给我们一种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说,吃虱子的动作这些不让你用了,你该怎么演?” “您的意思是掀桌子重来,不带这样的!”江浔说着已经带了情绪。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不是逗我玩吗? “嗯,不是我说的,是院长说的,要你去回龙观医院体验生活……”朱彤没说日期,只说是一段时间。 “那我还能出来吗?”江浔无奈地看看黑沉沉的夜色。 “这得看你表现了……”朱彤同样瞅瞅天空。 好嘛,江浔乐喽,这怎么跟进监狱似的,这是逗我玩还是怎么着…… …… 回龙观医院,挂号之类的流程与普通医院是一个风格, 有的人自己挂号,有的人是家属挂号,偶尔可能会看到被“五花大绑”直接抬进病房的。 江浔,是自己挂号进入的病房。 病房里有大小便不受自己控制的,还有抄书的大爷,还有工厂保卫科的大叔…… 中午的饭食清汤寡水,晚餐基本就是稀饭剩菜,宵夜,当然是没有的,九点以前就要求全部睡觉了。 哦,也不是每天都在吃饭,也有“放风”时间,上午可能散步,看电视,打篮球,每周也会有家属或朋友的探视时间…… 第一天,江浔在这里过得很愉快,除了寻找自已的体验生活的对象,他就在看书,他把这里当成了疗养院。 当然,这里的生活不总是快乐,也有悲伤…… 有些躁郁症病人过于激动,就会被强壮的护士制住,会用约束带绑在独立病房…… 晚上也有病人彻夜哭泣,第二天晚上他一宿没有睡。 第二天早上,看着能照出自已影子的稀粥,他无奈地拿起塑料勺子,嗯,他发现,精神病患者有很多不同的动作和神态,要想演好他们,就要从很细微的一个眼神,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来表现。 “啪——” 江浔只感觉自已后脑勺一疼,手里的稀饭一下撒了出来。 第71章 打死你个龟儿孙 江浔恼怒地转过头来,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子壮汉正一本正经地瞅着他,“老老实实实吃饭。” 他的样子,就象上小学时的班主任老师,严肃认真,一丝不苟。 江浔笑了,低头吃饭,可是不时抬头看看这壮汉,看着他的样子,嗯,吃起饭来吧唧嘴,动不动还抽一下脖子…… 他什么样子,江浔也学什么样子,他干什么江浔学什么,看他看电视,看他玩篮球,看他走路,看他上厕所……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上午快吃饭的时候,壮汉却突然引吭高歌,这嗓音,烟熏般的嗓子,夹杂着铜锣般的味道,极有穿透力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江浔技痒,马上接口唱道。 这是崔健的歌,在八十年代末的这個季节,江浔很喜欢。 可是壮汉却突然蹬蹬走过来,惹得一帮医生护士赶紧就赶过来,生怕他动手打人。 “打死你个龟儿孙……你老学我……” 哦,江浔笑了,听这口音很熟悉,“伱是豫南人……” “你是豫南人……”对方也笑了,他屁股一扭,成功地把一位坐在板凳上吃饭的病友撅在地上,自已就坐在了江浔的对面。 “你别学我。”江浔乐喽,自已是来体验生活的,自已是来学习的,可是现在好嘛,有人学起他来了 “你别学我。”壮汉也乐喽,他也学着江浔的样子,吃一口馒头,再看一眼他。 真特么有意思,一个下午,江浔上厕所,对方跟着,江浔走路,对方跟着,江浔玩篮球,对方跟着,江浔看电视,对方也跟着,往后一瞅,走路姿势都在模仿江浔…… 江浔很苦恼,他抬头看看蓝天,这到底谁是来体验生活的…… 也罢,壮汉模仿他,他又模仿对方,嗯,两人真的象是在左右互搏……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壮汉就跟他较上劲了,江浔感觉自已快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进来的时候,脱下了全身的衣服,换上了病号服。 现在,作为一个新手,他要询问新手的问题。 “大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他展露出伯邑考一样的笑容,面对着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护士。 护士则是微微一笑,“不是还没到日子吗?”这个大学生很帅气,还演过广告,平时哪能见到这样的病人,她想留他多住些日子。 江浔哪知道她的心思? 哦,当你已经进入住院部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积极配合才能争取早日出院…… 他无奈地看着周围,终于看到一位大夫,可是这位不是前几天的那位大夫。 江浔感觉自己格外正常,这几天也是这里的好学生,“好学生”当然要争取“减刑”,早日释放,“大夫,我是体验生活的……” 他又一次给大夫说道,可是他低估了医生的职业素养,医生看着他,满脸严肃,他没有对江浔说,而是对护士说道,“我观察他两天了……” 哦? 江浔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我真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就充满不安,“我是演员,是桑树坪纪事里的演员,我在里面演一个疯子,我是来体验生活的我……” 医生不再理他,转身出去。 江浔一下急了,可是铁门与铁锁拦住了他,他只听到医生跟另一位护士说,“我怀疑他有双向情感障碍的可能性,他跟刘典刚学,刘典刚也跟他学……” 哎哟,我去! 江浔转头看一眼那壮汉,那壮汉看他用双手捶打着自已的脑袋,也马上握拳捶打自已的脑袋 哦,江浔快要崩溃了。 这还没到一个礼拜?朱彤老师怎么还不来? 他恨不得抓住朱老师的手,跟着他回中戏。 “朱老师,你个瓜兮兮,我丢你老母,先人板板,你这个彪子——” 一个礼拜了,朱彤没有来。 江浔只能无数遍问候朱老师的家人,可能他最终还是感觉不过瘾,终于冲着铁门又喊道,“朱彤,你大爷的!” “朱彤,你大爷的!”那壮汉一起跟着喊起来,旁边一群病友嘻嘻直笑。 江浔默然了,他现在感觉,是不是自已是疯子,那壮汉真的是来体验生活的? “哦,真的有双向情感障碍,我可以保证,”医生从门外看着他,“……家属呢,没来看他……怎么没给他开过药?” 这名护士终于把那个雀斑护士喊了过来,一听大夫要给江浔开药,她也急了,“他是中戏的,是来体验生活的。” “不是……他绝对有问题……”大夫很坚信自已的判断。 “他演过广告……” “哦,那也不能保证他没有问题……”大夫已经提笔写着药方,护士一脸无语…… 她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原来的大夫休假,这位刘大夫是刚刚休假回来的,哦,院长肯定知道这事啊。 当回龙观医院的院长匆匆赶来,后面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朱彤,江浔长叹一声,“朱老师你怎么才来啊……” “朱老师你怎么才来啊……”后面的壮汉一声高喊,把个朱彤都弄愣了。 “院长,我以为是真的精神有问题,他不用体验啊,我感觉他就是……”这位姓刘的大夫一本正经地跟院长说着,据理力争着。 特么地,江浔想骂人了,这是表扬吗?作为普通人肯定不是。 特么地,江浔还是想骂人,这不是表扬吗?作为一名戏剧演员肯定是。 …… 从医院出来,后面那个壮汉还在学他,嗯,他学他,江浔也学他,他的表情动作好似都印记在了江浔心里。 “走吧,给你接风……洗洗澡,再请你吃饭,这一个礼拜可憋坏了吧……”朱彤看着一脸灰暗的江浔,这孩子这一个礼拜可遭罪了。 “朱老师,先带我去医院……” 啊? 朱彤的嘴差点合不上。 “还去啊?你是有瘾还是怎么着?” “不是,送我去牙科医院或有牙科的医院……” 江浔最终来到一所就近的医院,弄了两幅牙套,嗯,那壮汉说话含糊,对,疯子说话哪有那么清晰,要含糊些,那就戴着牙套先练一段时间…… “停车……”在距离中戏不远的胡同里,江浔又一次叫了停车。 几张椅子上,几个老头聊得正欢实,此时,这样的街头理发店,北平胡同里常常可以看到。 “小伙子,来,轮到你了,”理发的大爷一招手,他瞅着江浔,手动推子咔咔作响,“小伙帅气,说吧,想理平头还是分头,二八分还是三七分?” “我想理一茶壶盖。”江浔盯着大爷手里的推子,这种手动推子经常夹扯头发,一扯老疼了。 “等会儿?”朱彤老师挥手阻止了他,“江浔,不至于吧?有必要吗?这还没开始呢,就是想理这发型,那时候再理也不晚。” 演出来的东西就是没有亲身经历好,“朱老师,您别拦我,最起码我得专注做这事,得把这个事做好。” “茶壶盖?”几个老头也不扯了,全都盯着江浔看,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想理这么一发型? “小伙子,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大爷说说,幸许我们能给你拿个主意。”理发大爷怜悯地看着江浔,这小伙子怕是受什么打击了吧,不然的话,好人谁去理个茶壶盖啊。 “这么帅气的小伙子,理茶壶盖干嘛,那不都是二傻子吗?”一个大爷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江浔。 “我愿意。”江浔把围裙当空一甩,披在身上,大义凛然地坐在椅子上。 切—— 几个大爷鄙夷地发出几声鼻音。 “小伙子,你这岁数正是找对象的时候,茶壶盖多不象话,你还找什么对象,谁能看得上你?”理发大爷干脆拿起剃刀,“说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嘿,这小伙子,几位大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要是自己家的小子非得拿脚踹他不可。 “大爷,您就动手吧,”江浔一脸悲壮,“劳驾问一句,我象精神病吗?” 刷—— 一缕青丝飘落尘埃,大爷却不答话,待到一个茶壶盖顶在脑袋上,周围的头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时,大爷才说,“你自已说呢,正常人谁理这个……” …… 戴了两幅牙套,顶着一茶壶盖,江浔回到宿舍的时候,何冰正趴在桌上写小品。 门开了,他还以为是王斑回来了,他让王斑给他带饭呢,可是门口站着的并不是王斑,他瞅一眼就又低下头写小品 “走错门了吧,你是中戏的吗你,别到处溜达,再让人给你送保卫科去……嗯,别傻愣愣地瞅着我……浔子?” “支书……”江浔含糊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模糊但又带着感情,差点把何寡的泪喊出来,“浔子,苏民老师说你又去体验生活去了,不是去陕北吗,怎么这么幅模样回来了……” 电视广告里那个玉树临风的小伙子去哪了?这回来的是就是一二傻子嘛。 “哎,你说话这是怎么了,这嘴怎么了?”江浔的台词功底大家都知道啊,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吗? 何冰正要上前瞅瞅,冷不丁就听到了一句,“打死你个龟儿孙!” …… 这一个月,江浔又一次成了中戏的名人。 上一次是因为穿大褂,上一次是因为小品大赛,上一次是因为电视广告……可是这次是因为牙套与茶壶盖。 中戏的女同学很痛心,北电也有好事的女同学来“参观”,也都是一脸失望地离开。。 “你说,浔子会不会真的走火入魔了?”那个曾经白衣飘飘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何冰都不愿跟他在一块走路。 没别的,光那些眼光他就受不了…… 可是他不知道,楼上正有两道眼光盯着这位他身边的二傻子,跟陈子度老师说,“这出话剧,现在可以定下演出的日子了……” 第72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桑树坪纪事》一剧经过两个多月的排练后,开始进入剧场合成,随后进行了联排和彩排。 一九八九年三月二日,这个时刻,将为中国戏剧永恒铭记! 江浔接过朱彤老师递过来的一摞薄薄的请柬,请柬仅仅有四指宽,是学校自己打印的,上面也仅仅几行字而已—— 中央戏剧学院新近创作的现代中国西部戏剧《桑树坪纪事》将由本院表演系八五级进行首场演出。 敬请您于三月二日光临中央戏剧学院实验小剧院给以指导…… 哦,朱彤老师手里还有一张节目单,绿色的封面,金色的剧名,充满了这个年代纯朴的味道。 打开节目单,徐晓钟、陈子度执导,陈子度、杨健、朱晓平编剧,刘元声等担任舞美设计。 赵小川饰演李金斗,陈炜饰演许彩芳,刘冠军饰演榆娃,江浔饰演李福林,巩俐饰演青女…… 哦,江终于在上面看到了自已的名字。 “把这些请柬送到人艺。”朱彤老师嘱咐着,他笑了,“嗯,这回终于在人艺的老前辈跟前露脸了。”他也知道,上一次江浔站在话剧的舞台上,还是天下第一楼的时候,那时候他只是個b角,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男三号。 “就怕把屁股露出来。”人艺那么多大师,哪有他露脸的的份儿,江浔还有自知之明。 上午,江浔特意回到了人艺,“哎呀,浔子?”不想碰到谁,还真的就碰到了谁,吴刚一眼就瞅见了江浔,没办法,一米八的个子,还顶着一个茶壶盖,要多招眼有多招眼。 “我以为这些日子没见着你……”吴刚笑得小眼睛都眯到了一起,“敢情是不敢来见我们啊……”他喊着丁志诚,又喊杨立新,一群人跟看大熊猫似地。 “浔子,干嘛理这发型啊?”杨立新把他往自已办公室拉,“有演出任务?”肯定是啊,没演出这一个帅气小伙子干嘛理这发型? “给,您的请柬。”江浔把第一份请柬送了出去。 “桑树坪纪事,三月二号晚上,我一定去,带着你侄子,还有你嫂子,给你捧场……”杨立新郑重地收好这四指宽的请柬,突然又低声笑道,“浔子,这回是正儿八经的a角了吧?” 嗯,江浔心里一热,杨立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等你们演出结束,到我家,让你嫂子炒两菜,我们哥俩好好地喝一杯。” 告别杨立新,江浔亲自把请柬送给于是之,夏淳,可是这两位都不在。 丁志诚就这一样一路跟着他,一路瞅着他的茶壶盖,“浔子,伱是不是忘了一人?” 谁啊? “我啊,”丁志诚笑着一把夺过一张请柬,“你丁哥也想看你的话剧,男三号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男三号?” 是啊,人艺八五班还在戳大杆呢,江浔都已经在剧里演上男三号了! 江浔顶着茶壶盖来,又顶着荣壶盖走了。 于是之回来之后,看到了请柬,也看到了人民大报上第五版“文艺新作”栏目刊出的一则简讯: 60年代末期的桑树坪是黄土高坡上一个深藏在大山中的小村,这里的农民世代同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有着我们民族顽强的韧性和生命力。 这里掘地三尺,就可发现无尽的唐代文化遗物,然而就是在这里,又令人惊心动魄地看到几千年黑暗而漫长的封建社会闭锁、狭隘、保守、愚昧文化心理的返照。 剧中写了桑树坪的人和事,写了这个小村的队长李金斗和他的族人,他们既是民族的脊梁,而在封建思想的禁锢下,又只能是被封建文化心理“围猎”的牺牲品。 由徐晓钟、陈子度执导的这部话剧,在创作中,在导演、表演、舞台美术诸方面进行了探索,试图将戏剧的再现原则和表现原则相糅合…… 刊登在报刊上的带有广告色彩的类似简讯不可胜数,大多在历史中湮没无闻。 可是于是之不知道,这则简讯却幸运地获得了历史坐标意义。因之后续发展,其最终成为80年代一场著名文化潮流的开场白。 …… 三月二日下午,桃花灼灼,灿若云霞。 实验小剧场内,江浔给自已化着妆,他身穿一件对襟小褂,头上没有戴毛巾,而是扎了两条一红一白的布条。 “浔子,喝水。”今天,支书何冰同志紧紧地跟着江浔,作为志愿者,他在后台服务,“你是不知道,北电的,北广的都来了……” 他吡笑着看着江浔,哦,江浔专心画着妆也不言语,这出戏剧现在并没有打出什么水花,不象天下第一楼上演时,满北平城不论妇孺老幼,都给惊动了。 那么多名人大腕都去看了天下第一楼,连数学家陈景润都去了。 现在,请柬送出那么多,他只知道杨立新、吴刚、丁志诚能来,老师苏民能来,其他人,于是之会来吗? 曹禺先生呢,对了,徐晓钟院长是他的学生,他会来吗? 舞台铃响起,话剧正式开演。 舞台中央设置一巨大圆形转台,它的正面是一大片呈倾斜状的黄土地,在话剧开篇时正对着观众席,一道道深深的沟壑还原了黄土高原的特殊地貌,展现了黄土高原的荒凉、贫瘠,也展现出几千年来居住在黄土高原的人民与土地之间的斗争。 如果不是岁月沧桑在它的拦腰间刻划下那无形的痕迹,如果不是历史在它的左后方崖畔上堆积成的那一堆古石雕,那它也许会尽力地向远方伸展开去。 可眼前它还没有,它只能像一个神秘莫测的太极八卦,静静地盘卧着,台口右侧那一口唐朝遗留下来的老井则深不可测地和它遥相呼应。 在它背后,舞台右侧的斜坡小径旁,是一孔黑渍渍的窑洞,窑洞顶上恰好是崖畔和那一堆古石雕的断层。 舞台左侧则是一孔圈养牲畜或堆放饲料的小土窑,古柏苍松盘根错节地挤压在它的门楣上。 演出开始前,转台正面呈倾斜状的黄土地正对着观众席。在黑丝绒天幕和侧幕的裹挟中,它越发显得凝重、古老、贫瘠而苍凉。 只有舞台右侧打出的一束冷光隐隐地勾画出了那一堆古石雕的轮廓。在一阵沉重、古老而缓慢的钟声中,舞台上渐渐变成一片漆黑。 雷声。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李金斗边喊边敲着锣从远处跑来。 灯光渐亮。 “天要下雨哩!麦要糟蹋哩!乡党们!快喊喊咧!” 桑树坪村民敲着锣鼓家什声势浩大地赶来,他们一个个憋足了劲儿,仰脖子望天吼着。 “黑龙黑龙过过哟……走到南边落落哟…黑龙黑龙(仓)过过哟(哜当当),走到南边(仓)落落哟(哜当当)……” 江浔就站在幕侧,看着台上,一会儿他就要登场,他除了饰演李福林外,还在里面饰演走乡串户的麦客。 “浔子,瞧我这脑袋,东方歌舞团的杨哲也来了……”何冰突然小说说道,“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嘿,咱们中戏就是北电也没有这样漂亮的女同学……” 啪—— 江浔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嘴里小声念叨着,“打死你个龟儿孙。” 说完,他头也不回朝台上走去。 第73章 浔子还是那个浔子 李金斗拉着月娃向土坡上走去,朱晓平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许彩芳从黑暗中跑来,她将一条围巾披在月娃肩上,然后一扭头便消失在黑暗中。 李金斗,朱晓平和月娃渐渐地远去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声,江浔手中拿着月娃留下的小转转从窑里追了出来。 “月娃,月娃,我要妹子,我要妹子……” 江浔的声音有些混沌,可是他的嗓音里饱含感情,妹妹月娃走了,痛苦撕扯着他的心肺,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台下的杨哲心里也是一揪,她真真地感觉到“心”疼了一下,真的疼! 江浔在塬上追着赶着,哭着喊着,他直挺挺地倒在黄土地上,象个孩子般地翻滚着…… 哦,杨哲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为李福林的妹妹月娃悲惨的命运,也为江浔…… 她慢慢揩去脸上的泪水,这时才发现,周围的女生一片抽泣…… 麦客、刘主任、李福林……江浔总共在里面演了三个角色,从晚上七点钟开始,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至晚上八点十五结束,整個实验小剧院内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交头接耳。 演出结束,演员谢幕,耀眼的灯光中,江浔与其他演员又一次走向舞台中央。 原本平静得象海面的剧场内,突然就响起了掌声的风暴,风暴很大,迅速淹没了整个实验小剧院。 “浔子,成了!” 一直躲在后面的何冰激动得手足无措,他可是最能见证江浔一路蜕变的人,从一个帅气青年变成一个疯子! 他看着黑压压的台下,也不知道班里同学们都坐在哪…… “他揍是李福林!”台下,杨立新抱着儿子,一脸郑重地看着台上。 吴刚没有说话,只是使劲地鼓着掌,丁志诚的手都拍疼了,他双指放在嘴边原本想给江浔吹个口哨,表达一下自已的激动,可是他的手又放下了。 他感觉,口哨是对这个舞台和这出话剧的极大的不尊重! 大幕再一次拉上,实验小剧院内,观众还是不愿离去,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明儿,我们还来。”北电的许晴看一眼台上,旁边是一众北电的师兄师姐。 “来干嘛,看疯子?”蒋雯丽不屑地看她一眼,自已却朝台上瞟了一眼。 “疯子演得真好,如果不看节目单,我还真以为是额们陕西人,话里话外带着那味……”张小童看看头顶的中戏的灯光,很亮。 “吃虱子,是真的震到我了……”刘岷模样一般,对帅气的江浔很没有好感,可是现在,江浔哪有一丝帅气,就是一地道的农民。 比农民还象农民! “听说人家去了陕西体验生活,还到精神病院住了一个礼拜,自已个给自已个理了一个茶壶盖……”一位同学笑着说道。 “对,上天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突然,有人把话接了过去。 “崔老师?”一众学生很是惊讶,北平电影学院的崔新琴老师也来了,就悄悄地坐在他们中间。 崔新琴没有再说,中戏的孩子已经把话剧演成这样,她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可是,这么好的话剧,怎么就是一帮学生和老师的盛宴,这样好的话剧,理应有更多人看到。 中戏在搞什么,怎么一个戏剧界的大咖都没有来? 徐晓钟在搞什么,请一个戏剧界的评论家,或者通知报纸报道一下,很难吗? 他可是曹禺先生的学生! …… 第二天的演出,仍然是晚上七点开演。 江浔象昨天一样给自已化妆,何冰象昨天一样在后台“伺候”着。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他正畅快地唱着,冷不丁就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江珊跟陈小艺不知什么时候也蹿来到了后台。 何冰倒也嘴快,马上把这部八九年风靡全国的电视剧《篱笆女人狗》的主题曲给改了词,“浔子还是那个浔子……” 虽然不太押韵合辙,但倒也说得过去。 虽然江浔是同班同学,可是人家早不是当年担心甄别期不过门门功课倒数的江浔了。 “浔子,你不是给于院,夏导,梅导……送了请柬,怎么一个也没见着?”江珊看着镜子里的江浔,可是再一瞅那茶壶盖,就乐喽。 他们不来,江浔也不晓得,可能是这帮学生排的剧,离人艺排的剧差太远,也可能是于院平时事务缠身,哪有功夫去看一些学生的“玩艺”? “浔子,我又瞅见东方歌舞团的……”何冰出去遛了一圈,回来后就神神秘秘的了,他看到,不止杨哲,北电的好多女生也又来了。 可是他没瞅到的是,窦唯、姜晰、张炬也来了。 舞台上,很快到了第三幕。 巩俐一脸的憧憬,“福林,咱要个娃吧?” 江浔的脸上突然就扭曲了,“福林要娃咧,福林要娃咧……”他粗手大脚地突然就扯开了巩俐的衣服。 巩俐惊恐地看着他,“福林不要着急咧……”她自已脱着上衣。 可是江浔却满窑洞开始跑着喊着,“福林要娃咧,福林要娃咧……” 这声音打得很远,在实验小剧场内,震得人耳朵生疼。 窦唯一脸的严肃,少有的平静,今天他在录音棚里憋了一下午,曲子出来了,可是歌词实在憋不出来了。 录音棚是按时收费,他一急,不录了,看话剧去,给那个只见了一面的朋友捧场去。 这出话剧他还是听姜晰说起,不过,眼前这个朋友的嗓音真好,宏阔,悠远,极具穿透力! 可是他把人家当成朋友,人家也把他当成朋友吗? “唱摇滚演话剧的都是疯子,”姜晰看一眼男友,“疯子只能找疯子做朋友……”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巩俐替江浔脱去上衣,突然,江浔的上衣兜里掉出个小转转玩具,江浔一把从巩俐手中抢下玩具,然后呆呆傻傻地念叨起来。 “妹子,我妹子呢,这就是我妹子的吗……” 巩俐猛地醒悟过来,他一下扑向李福林。 “福林不要闹咧,你妹妹嫁了人,给你换下了个婆姨……” “我不要婆姨,我不要婆姨,你还我妹子,你还我妹子……” 江浔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说到妹子他是清醒的,说到婆姨就开始糊涂,上一句台词还是正常人,下一句台词就成了疯子…… “怎么样?”台下一处角落里,坐着一名中戏曾经的学子,和大他九岁的女朋友,女朋友看着他,“这样的情绪转换,还是一个学生……” 第74章 该来的都来了 今天的话剧是陈子度给姜文送了请柬。 “还……成吧。”一脸痞气的姜文用手支着下巴,一边回答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戏,这出戏太震撼了,戏好,演员也好。 问话的是刘晓庆,她是北影的演员,电影红楼梦拍完,正在后期制作准备上映,她难得有时间与男友腻味在一起。 还成…… 刘晓庆笑了,她知道姜文的脾性,从不服输,嗯,台上这个疯子,几乎在一两秒钟内,就要实现一次又一次的正常人和疯子的转换,也太考验演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文始终没有变换姿势,就这样拄着下巴看着台上。 “怎么样?”当大幕拉上,刘晓庆再一次问道。 “嗯,我以前也想演一疯子,特想……”姜文看看四周的学弟学妹,可是没有人关注他,关注他这位电影明星。 “但今天看了这出剧,我还真演不了,至少演不了这么真……” 他随着大家一起站起来,突然又问道,“这疯子叫什么?” “李福林。”陈子度下意识地回答着。 “嗯,噢?不对,我是问这疯子——叫什么名字?”姜文重新问道,生怕陈子度不明白似地,故意停顿了一下。 “噢,不是,他叫江浔。”陈子度也才反应过来,在他心里,李福林就是江浔,江浔就是李福林。 都特么是疯子! 嗯,如果世上真有李福林这个人物,他也一定会长成江浔演的这样! 今晚,桑树坪纪事,仍然快速地在北平大学圈子里传播,在北平的文艺界传播,也在北平的留学生群体中开始走红…… “这就是中国的西部吗,西部的话剧……”夜色中,几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推着自行车,象普通中国人那样在校园里走着。 “那個疯子,真的是疯子……我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一个叫马克龙的外国小伙子耸耸肩。 “我知道,那个疯子的名字……”他的后座上坐着一位女同学,一位来自东瀛的漂亮姑娘,“他叫江浔,我看过他的小品,广告……” “泽口靖子,他是北平人民艺术剧院的,”另一位留学生马上插话,用汉语说着,“我看过他的天下第一楼,如果你们愿意,我们明天可以到表演系找他,跟他交个朋友……” …… 前面两天的戏演得很是顺畅,第三天,江浔依旧坐在那里,依旧是提前半个小时默戏。 这两天,桑树坪纪事火了,李福林火了,可是江浔仍然平静。 人艺给他打上一层底色,不论他走到哪儿、演什么,有这个底子,扬起的都不会是浮尘。 可是,可是……人艺…… 到现在为止,他只看到了杨立新,丁志诚,岳秀清……人艺的老艺术家一个没来,于是之院长也没来。 怕是不会来了吧…… 江浔叹口气,他听朱彤老师说,徐晓钟院长亲自把请柬送给了曹禺先生,曹先生会来看自已的戏吗,那个他评价为塌腰演员的戏? 上一次,他们b组公演,曹禺先生也没有去,这次不是人艺的戏,他更不会来了吧…… 重打锣鼓重开台,江浔重又打起精神来。 “浔子,你瞧……”还是何冰,还是在他马上要上台的时候拦住他,不过,这次,他跑得气喘吁吁。 “瞧什么,我什么也不瞧,我瞧不起……” “哎,你瞧不起谁,瞧不起曹禺先生,瞧不起于院,瞧不起夏导,瞧不起苏民老师……瞧不起英部长、陈部长?……” 一连串的名字,差点把江浔的脑袋砸晕。 曹禺,英若诚,于是之,苏民……对了,是不是人艺艺委会的大佬全来了? 可是陈荒煤也来了,他可是著名的文艺评论家,与英若诚都是部领导,当然来的不止是领导,还有唐达成、黄宗江、丁扬忠、谭霈生、林兆华、曲六乙、童道明…… 人民大报的文艺部、《文艺报》和《戏剧报》也都派来了记者。 这规格,这档次,这气派! 何冰一挑拇指,“这出戏,今晚就要名扬京华了!” 这人啊,平时没什么就盼什么,可是真的一下全有了,又开始患得患失。 江浔现在生怕自已演不好了,生怕又一次——塌腰! 台上,巩俐死死缠住了他。 “福林,不闹咧,青女给你烧锅做饭,青女给你生男娃养女子……” 可是她的眼睛突然就变大了,江浔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要婆姨,我要妹子……” 曹禺原本很平静地看戏,前面的表演让他很是惊讶,他没有想到一群学生真的可以把这出西部的话剧演好。 现在,江浔让他震动了。 “这是那个……”他轻声询问身边的徐晓钟。 “对,就是您说他塌腰,没有资格说请观众买票的小伙子。”徐晓钟似有意似无意地提着去年的事儿,让曹禺轻轻笑了。 哦,就是他呀,曹禺看着台上,这个塌腰演员,身体里似乎储备了巨大的能量,在这样殴打自已婆姨时,那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暴虐,让他震惊。 还有人会这样殴打女人! 突然,舞台上一道寒光闪过。 江浔已然停止了对巩俐的殴打,他圈着手掌眯着眼睛,似在寻找什么。 哦,神似! 曹禺先生在心里评价道,这两个字,他轻易不用,用则用在一个演员已经进入一个角色灵魂的时候。 现在,他给这个曾经的塌腰演员这样的评价! 台上,江浔仍然在寻找着,突然,他就看到了镰刀。 他飞快地跑过去,把镰刀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一步一步地,在巩俐惊恐万分的眼神中走近她。 他一脚踏在巩俐身上,伸手揪起了她的辫子。 镰刀闪过,辫子落地…… 江浔突然把镰刀一扔,他哭了,哭得象个孩子,身上暴虐一下没有踪影。 “我不要婆姨,我要月娃,我要我妹子……” …… 徐晓钟看着台上,他轻声再一次跟七十八岁的老师交流,介绍着陕北体验生活,介绍着相声捕捉手势,也介绍着疯人院出来后江浔嘴里的牙套和茶壶头…… 作为院长,他是太知道江浔为这个角色到底付出多少了。 嗯,曹禺先生不住点头,人艺的演员,台词都不那么清楚,原来是为了表现疯子说话的含糊啊 嗯,现在他在寻思,江浔,这个被自已一句话差点打入谷底的演员,到底是努力型演员还是天赋型演员呢? 无疑,此时,他是年青话剧演员中的佼佼者,他为了演话剧生生能把自已逼成一个陕西人,逼成一个阳疯子,他是靠努力吃饭的 可是那圈手寻光的手势,就更可以看作是靠表演天赋吃饭了。 这小伙子,似乎能在努力型演员与天赋型演员中自由行走,很自然地转换自己的身份。 如果这世上,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演员都是普通的自我努力型演员,有百分之五的天才型演员,那江浔算那种? 现在他已经达到把一个阳疯子演活的高度,曹禺是不想把他归到普通型演员中去的。 那好吧,他就是那种肯努力求上进的天赋型演员吧! …… 哗—— 当掌声四起,演员上台谢幕,让江浔失望的是,曹禺先生并没有对这出剧和演员的表演评价一个字。 四天以后,人民大报文艺部、中央戏剧学院、《文艺报》和《戏剧报》联合召开《桑树坪纪事》座谈会。 有50多位专家、学者出席,曹禺、刘厚生、徐晓钟、黄宗江、江晓天、谭霈生、王贵、童道明、曲六乙、林克欢、田本相、丁一三、顾骧、蓝翎、叶廷芳、李维新、马也、康洪兴、田文、朱汉生等相继发言,陈荒煤、唐达成作了书面发言。 座谈会由缪俊杰、钟艺兵、丁扬忠、王育生主持。 曹禺先生直言不讳地评价道:“如果这样的戏多了,我们还有什么样的戏剧危机呢?” 英若诚则将《桑》剧称为演出了《狗儿爷涅槃》等优秀剧目的这半年来的“话剧创作的高潮”! 四天后,这一消息以《开创话剧艺术新生面──〈桑树坪纪事〉受到北平戏剧界赞誉》为题,赫然在人民大报头版刊登。 一天后,大报第五版又以整版刊发了这次座谈会的发言摘要。 可是我呢,我的表演呢? 曾经的塌腰演员多想听到曹禺先生哪怕一个字的评价。 可是没有,有的只是一个月后,意犹未尽的曹禺先生又给这出剧写了一段话—— 海是装不满的,人的路是走不尽的,花是不谢的,感情的长河是流不完的。 对于这出剧我有这么一种感觉,在这出剧我看不见导演也看不见演员,可是,我看见其完美的艺术……” “完美?” 人艺四楼宿舍,丁志诚帮江浔分析着,“导演和演员就是艺术的创造者,艺术是完美的,那导演和演员也是完美的,你,小浔子,也是完美的!” 那我不再是那个塌腰演员了?江浔只感觉喉头咸咸的,只是他心里知道,他这一年来的付出,值得了! “哎,我说浔子,伱怎么腰板挺得这么直?”从人艺出来,在门口又碰到了吴刚和岳秀清,吴刚拍拍他的脑袋又笑了。 “嗯,爷天生就长了一幅直腰板,一直也弯不下!”江浔说完,就走进了春天的夜色中。 德性! 吴刚一愣,小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懵逼。 第75章 梅花奖 桑树坪纪事连演十五场之后,出人意料地暂时告一段落了。 学校的理发室内,江浔披上雪白的理发布,理发师把他的茶壶盖慢慢地推平,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就出现在明晃晃的镜子里。 在学校的澡堂里待了小半个下午,傍晚时分,中戏的同学惊讶地发现,那个戴着棒球帽身穿皮夹克脚踩耐克鞋的师气逼人的小伙子,又回来了。 “江浔……” 适应了他蹲着吃饭,适应了他随地吐痰,也适应了他的茶壶盖的何冰,一时又有些不适应了。 “浔子,……”叫着江浔的名字,一向伶牙俐齿的何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拿以前的老话不断重复着,“这出话剧这么轰动,你现在是学校的红人了,以后有什么好事都先紧着你啊,以后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哥哥……” 好事? 还真有好事,徐晓钟院长今天亲切地接见了表八五的同学,哦,还有江浔。 院长的肯定让大家欢喜,院长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大家喜出望外。 “桑树坪纪事,也是你们的毕业大戏,我想,这出戏让北平所有的艺术团体都认识了你们,你们中的更多人,可以留在北平了……” 许多人常说去往大城市是为了学习更好的东西,然后再回馈家乡。可其实去往大城市的人,几乎都拼命地留在了那里,返回家乡的,基本都是留不下去的。 北平户口,这四個字对所有的北平高校学子,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看着师哥师姐们欢天喜地地走出会议室,江浔却被徐晓钟单独留了下来。 “浔子,有好事别忘了说一声……”临走的时候,巩俐还朝他眨眨眼睛,虽然在戏里江浔打她骂她,还割掉了她的辫子,可是生活中,她已经把江浔这个小老乡当作弟弟看待。 “嗯,江浔,”徐晓钟笑了,“我要说的事,还是你曾经拒绝过的事儿……” 哦? 不用江浔猜测,徐晓钟就揭开了谜底,“学校决定,推荐伱去美国戏剧艺术学院留学!” 哦! 还真让何冰这张嘴给说中了,有什么好事还真的先紧着自已。 对这所学院,江浔并不陌生。 它是美国第一所专门从事职业演员培训的艺术学院。自成立起,吸引了许多来自全世界的具有天赋和热爱表演的学生前来纽约学习。 哦,糨还有一座分校,位于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的好莱坞,学校毕业生当中不乏大量的演艺明星,也曾有多名毕业生获得了奥斯卡奖、格莱美奖、艾美奖等奖项…… 徐晓钟看着他,就象看着自已的孩子。 他希望自已的孩子走出国门看一看,当然,他也希望自已的孩子能留在身边,所以,就象许多家长一样,他的心情很矛盾。 “院长,我不想去。”江浔没有让徐晓钟久等,就说出自已的想法。 哦,徐晓钟院长感觉自已长舒一口气。 他没有再说,也没有再问,却转移了一个话题,“江浔,学校计划选送你和陈炜参评今年的梅花奖……” 哦,江浔感觉自已憋住了一口气。 自已还是学生啊,还是大二的学生,在剧中饰演彩芳的陈炜也不过是大四的学生,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学生能够参评这项国内戏剧界的大奖的! 对,这项戏剧界的大奖,正式称谓是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全称是中国戏剧梅花奖,是中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 六年前,经历了10年浩劫的中国戏剧舞台萧条沉寂,演员青黄不接。 为了使戏剧表演艺术重新焕发青春,中国戏剧家协会、中国文联以‘梅花香自苦寒来’为寓意,设立了中国第一个以表彰和奖励优秀戏剧表演人才、繁荣戏剧事业为宗旨的戏剧大奖——梅花奖。 梅花奖第一届名为“1983年首都戏剧舞台中青年优秀演员奖”,后更名为“梅花奖”。 首届梅花奖就推出了包括刘长瑜、李维康、李雪健等人在内的15朵“梅花”,在国内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不说戏曲和歌剧,江浔知道第一届获奖的话剧演员有李雪健,第二届有人艺的罗历歌,第三届有丁嘉丽,第四届有吕晓禾,梁冠华,张国立,温玉娟…… 第五届有奚美娟、宋国锋、野芒、韩童生、张秋歌…… 这些人,都是话剧舞台上响当当的人物,后来在影视界遍地开花,什么宋江,梁三喜,张大民,康熙,林冲……都是人家演剩下的…… 梅花奖现在是每年一评,自已真的有机会参评? 他望着徐院长,现在还是云里雾里的。 “努力,做一朵盛开的梅花吧。”徐晓钟勉励道。 嗯,江浔知道自已该走了。 他站起身,徐晓钟看着他年轻的背影,很是欣慰,有如此学生,也算是自已戏剧生涯很值得夸耀的成就。 “院长,我有个请求。”走到门口,江浔站住了。 “说,都可以解决……”徐晓钟没有犹豫,什么北平户口,什么三好学生,什么留校任教……他都可以答应。 “院长,我想推荐何冰出国留学。”江浔一咬牙说了出来,说出来就轻松了,嗯,也不枉这半个月何冰每天在台前幕后陪着自已。 徐晓钟严肃起来,他足足盯了江浔半分钟,“可以。” 真的? 江浔喜出望外,去吧,去吧,以后就没有什么大宋提刑官,也没有什么鸟人里的黄毛…… “嗯,等你当院长的时候吧。”徐晓钟一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噢,江浔悻悻而去,自已当院长,何冰都得四五十岁了,他还愿意去吗? 说不定在四合院里搂着娄晓娥,谁都不爱搭理呢。 …… 江浔的生活又回归到晨功,上课,食堂,排练厅,去人艺……的节奏里来了。 这天,下了公共必修课,又到排练厅里排了一段小品,回到宿舍,已是中午。 楼道里昏昏沉沉的,江浔一边走一边喝着稀粥,小米粥里加了碱面,很香。 “同志,你好。”江浔抬起头,一黄头发蓝眼睛络腮胡的外国人正瞅着他呢,“我们找中戏的表演系的江浔。” 哦,找江浔? “我就是。”江浔下意识挺直腰板。这些日子,在校园里,在校园外,他都是明星一般的存在,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噢,不是,我们找桑树坪纪事里的江浔。”对方一愣,马上摆手纠正他。 “我就是。”江浔又挺挺腰板,他自已感觉又长高了半个脑袋。 “我们找那个疯子,你不是……”对方显然有点急了,他以为江浔在逗他玩呢。 “我就是……”江浔感觉自已的腰杆实在没法儿再挺了,再挺上半身和下半身都快要脱节了。 “他就是……”昏沉中的楼道里,好象突然被一道光照亮了。 江浔扭过头,哦,原来蓬荜生辉这四个字,古人诚不欺我也。 第76章 联谊会 八十年代末的外国留学生,在国人眼里,象大熊猫,象金丝猴,是很高大上一般的存在。 江浔把东瀛的留学生泽口靖子、美国北大访问学者马克龙等人带到宿舍时,宿舍里一帮人正聚在一块下象棋,足足愣了三秒钟后,大家哗一声作鸟兽散,班长胡军、支书何冰就赶紧带头收拾起宿舍卫生来。 客人上门,中国人的习惯就是得先收拾卫生。 可是再怎么收拾,宿舍里还是乱糟糟的样子,“我们前来,是想邀请你去北大作客。”马克龙说得很是郑重,发出的邀请也很正式。 哦,江浔犹豫了,他看看宿舍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象看珍奇动物一样看着这几个外国人,可是他们看到泽口靖子的时候,有人眼睛就直了,挪不开了。 “江浔什么时候交到一帮外国朋友?” “那女的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东瀛人?” “唉,这不出名了吗,中国的大学生都知道浔子,外国的大学生也知道浔子了……” …… “那得去啊,说什么都得去。”何冰见江浔犹豫,立马替他一口答应下来,他小声在江浔耳朵边嘀咕着,“这可是中外友好的大事,咱们可不能落后。” “我说了能算吗?”江浔也小声回应着。 这时候跟外国留学生接触,都有留学生办公室的人管着哪,拜访留学生也有规定……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请彩芳、李福林还有青女,一起到北大参加我的生日。”马克龙一口流利的汉语。 哦,江浔这才知道,北大留办的人也一起来了,还有一位中文名字叫大山的加拿大留学生去女生宿舍找陈炜、巩俐她们去了。 “明天我们北大见。”泽口靖子的汉语就说得不那么流利了,临走,她伸出手来,再一次邀请。 “北大见。”柔荑般的小手握在手里,江浔答应得痛快。 演戏时戴了两个牙套,后来讲着讲着习惯了,摘下一个留一個,等到戏演完把牙套全部摘下,他有小半个月说话不利索。 江浔说话也不利索,可是在泽口靖子眼里,这就是为艺术献身,她看江浔的目光更热烈了。 学生食堂的菜也能吃饱,可是,留办的人也不让人家在这里吃饭,把人家送出楼,眼瞅着他们骑着自行车走了,江浔就要回宿舍,他这中午饭还没吃呢。 可是一转头,他差点撞在一堵人墙上,宿舍楼里的男同学都翘着脑袋看着远方。 远方没有诗,只有一道美丽的倩影。 “浔子,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外国人?”一位八六级的师哥一脸的羡慕,这年头,认识外国人不止脸上有面子,也能买到一般老百姓买不到的东西。 “这也就刚认识,我可以作证啊,我们家浔子还真没跟外国人打过交道,”何冰把话头抢了过去,“这都是观众,桑树坪纪事的观众。” “他们邀请你到北大?”胡军一脸的严肃,虽然中戏牌子很响,但北大的牌子更硬。 “嗯。”江浔答应一声,挤开人群,回到宿舍,小米粥都凉了,“呼噜”,他喝了一口,又用力咬了一口馒头…… …… 江浔是下午接到留办人员的电话,提醒他在国际交往中应该注意的问题,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要时刻提醒自已…… 嗯,搞得好象很隆重很正式似的。 巩俐和陈炜也接到了电话,三人一起商量着,这位马克龙同志明天要过生日,是不是该准备一点生日礼物? 第二天,留办的人员就来了,接他们去北大。 巩俐看着江浔提着的蛋糕,再看上面的字,就跟陈炜笑得抬不起腰来了。 蛋糕上是一个大大的“寿”字,还有一行祝你生日快乐的英文。 一个外国人,寿,怎么看怎么不搭,况且,这马克龙才多大岁数啊,顶多二十多岁,可是现在江浔同志要给人祝寿! 车子开到北大西门,留学生就住在西门边上的勺园,嚯,隔着车窗,江浔笑了,一群外国留学生正在楼前练习太极拳,一个个打得有模有样。 “hello,巩俐,hello,陈炜……hello,江浔。”看到江浔、巩俐与陈炜,马克龙很高兴,太极拳也不练了,笑着就迎了过来。 “这是大山……”他介绍着身边的其他留学生,“来自加拿大……” 哦,江浔握着大山的手,今年的北平台元旦晚会上,他演了一个小品,这位将来中国人没有不知道的,那时他的身份是一位相声演员了。 马克龙看着他手里的蛋糕,很热情地把他们让进自已的宿舍,他住在四号楼的四层,其他留学生住在一二三号楼,有意大利的,有法国的,东德的,罗马尼亚的,南亚的,苏联的……哦,还有一位来自埃塞俄比亚…… 宿舍的走廊里,漆黑一片,非常昏暗。一眼望去,好像在向一束光行走,希望就在眼前。 马克龙的宿舍布置的很简单,但是很温馨,墙上贴着一幅水墨山水画,貌似还有一张世界地图,书架上摆着各种书籍,灯泡也富有年代感…… 宿舍旁边是一大水池子的洗手间,里面挂着洗好的衣服。 不论是宿舍还是洗手间,没有空调也没有洗衣机…… 江浔笑着把蛋糕交给马克龙,“咔嚓”,不知什么时候,人群中多了几位记者,都在拿相机不停地拍着。 上午十时,中戏学生与外国留学生联谊会在北大一处阶梯教室里正式开始,桌子上摆放着瓜果茶水,哦,还有这个年代罕见的可乐,现场还扯了一横幅,仍然有记者在拍照。 原本计划之内是七八个留学生参加,可是现场却来了几十个留学生,江浔不知道,是不是北平城的留学生全来了。 看上去,留学生们对中国的戏剧很感兴趣,对中国的西部生活也很感兴趣。 巩俐、陈炜先后介绍了去陕北刘家畔体验生活的故事,“你们不知道,我们是第二批到达陕北,是江浔驾着马车去接我们,一路上我们愣是没认出来……” 体验生活? 这四个字似乎离留学生的生活很遥远,可是那是他们想象的中国的西部世界。 “江浔同学,你来说一下。” 事先他们的发言,留办人员是专门叮嘱过的,甚至巩俐和陈炜的发言稿还审查过,江浔不想写也不想说了,可是留办人员也郑重地嘱咐他,这往小了说是一次中外学生间的交流,往大了说是一次外交行动,这搞得他心里不自在。 “刘家畔,我们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在那里,我们跟普通村民同吃同住,一起放羊,一起担水,一起铡草……” 江浔仿佛又回到了黄土高原,现在的黄土高原是不是已经变绿了?贵财哥和玉英嫂是不是在地里忙收成咧?柱子是不是还打他的婆姨?狗蛋是不是还在放羊? 他想念那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的人们了。 “信天游?”泽口靖子看着江浔,“这是一首歌曲吗?伱可以给我们唱一下吗?” 江浔看看留办人员,对方点点头。 你在山的那一边 我在这圪梁梁上看 叫一声妹妹你么听见 你是哥哥的心尖尖…… 苍凉悠远的歌声,虽然只有几句,虽然江浔压低了嗓音,可是仍然把这一帮老外给震了! 马克龙、大山、泽口靖子……都在热烈地鼓掌,“江浔同志,我可以跟你学唱信天游吗?”联谊会上,大山笑着问道,“我也想跟你学演戏。” 哦,拜我为师? 他的师父是姜昆! 江浔笑着摆手,“你不适合。” 留办人员赶紧用眼光制止他。 “我演过小品……”大山赶紧表明自已,“我也看过你的小品,我非常喜欢主角与配角,非常喜欢桑树坪纪事,你的李福林演得太好了……” 众多留学生们的议论和关注的眼神,让江浔为难,大山不依不舍的倔劲儿让江浔更为难,他看看留办工作人员,一位工作人员就出去了,可能出去请示了。 很快他又回来了,轻声在江浔耳边耳语几句。 江浔叹口气,“我们可以互相学习……” “互相学习?”大山似乎还不理解中国语言的博大精彩,泽口靖子笑着拍手道,“大山,江浔同学已经答应了。” “那我找到一位演戏的师父,”大山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中午,师父,我请你吃饭。” 勺园的外国留学生食堂屋顶很高,是一个大厅,里面的鸡腿做得很不错,大山主动给自已的师父买了两份鸡腿。 这孩子,看起来很有孝心! 江浔带来的蛋糕也摆到桌子上,他与巩俐,还有泽口靖子与马克龙都拿着餐刀站在蛋糕前,“咔嚓”一声,画面就此定格! …… 四天之后,京城的报纸都转载了人民大报的一则消息,中戏学生与外国留学生戏剧联谊会成功举办…… 报纸上,江浔手拿餐刀,笑得灿烂,大山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已的师父,泽口靖子笑着正把一块蛋糕递给他…… 可是,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江浔发现,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他们这栋宿舍楼只有一部电话,每次来电话,值班人员都会在楼道大声喊“谁谁谁,有哪里打来的电话”。 还是中午,江浔刚刚上楼回到宿舍,楼下就喊开了,“表八七班的江浔,空政话剧团打来的电话——” 第77章 香饽饽 空话,自已也没有熟人啊! 江浔一边琢磨着一边蹦跳着下楼,接过传达室的电话,“喂,您好,我是江浔。” “你就是江浔同学?”对方的热情隔着电话线江浔都能触摸到,“我们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对,就是你们跟外国留学生联谊座谈的报到……对,我们就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意向到空话工作?” 工作? 例如她就不敢像李云牧一样,摆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不惜摆出一副与所有至巅强者为敌,也要去狠狠报复暗流古神的姿态,那般霸道的姿态,一个时代又能出现几个这样的存在? 我放弃倔强,流露着被逼的眼浅。只是这被逼的眼浅不再眼浅而已。 人才两条腿,断断跑不过两匹马的八条腿,一转眼,她就逃远了。 麦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叶梓凡,就逃避性的随着人流往家走去。 眼前却突然人影一闪,郭汜已经杀到近前,手中宝剑已经换上了一杆长枪,对着樊稠分心便刺。 很高兴,一路上有你。阳光斜射在课桌上,在发隙中穿过,留下斑点影子,却丝毫没能驱走寒意。 王重阳误刺断龙石的机关,整个古墓都发出了扎扎的声音,仿佛就要山崩地裂。大伙儿都吓了一跳,赶紧远离古墓大门。 香离莞尔一笑,让白禹舟不禁看的有些呆住。只见香离弯弯的笑眼如星辰般的闪亮,脸颊深深的酒窝让人仿佛要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孩子们冲进起居室的时候,有一阵脚步声和用蜂窝吹出的喇叭声。派逊斯太太把钳子送来了。温斯顿放掉了脏水,厌恶地把堵住水管的一团头发取掉。他在自来水龙头下把手洗干净,回到另外一间屋子里。 夏皇后心情却复杂的很,她不希望曦贵嫔独宠,可也不想皇上临幸的是懿容华。 硕大的一座大殿,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万丈,直达九天之上。 “我也查过她的航班信息,确实带了个孩子一起回来的,那孩子名字叫凌梓童,刚满3周岁吧。”秦如风如实答道。 李飞释放杀气笼罩所有人,就连红叶山庄的护院都感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不好!”宋万心里一惊,急忙向后撤去,可是韩冷的法术早就释放而出。 重重的抽打在了金雕的金翅之上,金翅似有坚硬之躯硬生生的撞在鞭子上,除了抽打掉了几根金色羽毛外,别无大碍。 奥斯顿点头,对于西泽尔的判断,他还是很信任的,毕竟无数次的战斗之后,他也知道西泽尔对恶意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 天行看到母亲凯莉对自己的关心,心中很是感动,对这异世的父母也是从心里更加的认可!开始真的将这异世的父母当作至亲,真的融入进这个异世家庭。 看到天行蹭的一下就火急火燎去找庞贝大队长,维特欣慰的摇摇头,喃喃自语:真是个修炼狂,不浪费一刻时间。 子桑烨听见他的话,脚步顿了一下,背影有些犹豫,可是还是毫不犹豫的转身,他缓慢离开。 九岁时回到村里继续修炼,不久就击杀了初级中阶的森林魔狼,十二岁就可以对付数只初级高阶魔兽了。 不管是军人还是佣兵,最大的特点就是对于命令的执行,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在战场上不执行命令,那就和一盘散沙没什么区别,到时候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78章 不见不散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赵,”跟在中年人后面的另一位中年人介绍着,“这是我们儿艺的蒋长远副院长。” 哦,院长?院长来了? 八七班的同学一个一个都拘束不安地站了起来,虽然这是他们的屋子,是他们的宿舍。 “院长,您喝水。”还是何冰反应最快,赶紧找着干净一点的杯子,又从地上捞起一把暖瓶,要给 “所有人听令!凡有军职在身的立即更换着装前去报到!剩下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出家门一步!王狂!若事情有变,照我命令进行!”王老爷子当机立断,一连串的发令。 段芊夭目露焦急,挣扎着想要阻止夜锋,然而,就在她正要开口之时,夜锋却在沉默中,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超过一万五千名团员,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关注,也是恐怖的一百五十句一波。 嬴泗的脑海中稍微一计算,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嘿嘿一笑,放下了已经握在手中的一瓶红色菱形药剂。 柳天动作很轻,没有吵醒雨儿,眼中满是宠爱。一转身,朝向远方,眼中又满是坚定。 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仿佛呼应白狮的叫声一般的,同样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喊叫。 只不过他的回答却是,当然要出去,如果不出去?难道在这里陪着添越夫人和‘蒙’田大将军过一辈子? 他猛然惊醒,眼前浪花一团团,每一朵浪花之中都有一座神像,神像那毫无生机的石眼看着他,竟是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嬴泗再次清场,同样是用金币的手段,一枚金币就是一万rmb,差不多足够一位乞丐比较自在的生活一年了,如果节约点,过个三年都不是问题。 古老虫族巢穴和普通的虫族巢穴还不一样,这些巢穴都是被封印或者是自己沉睡的。 展昭一惊他虽然出江湖不久可也有些时ri了江湖上的这些人他也多少听闻过一听到柳刀刀杀了空无道长他的反应和温一刀yin无错他们的反应是一样的。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偷袭我的是谁,原来是老对头,黎明之翼的当家打手,鬼影!尽管对方没有显露昵称跟公会关系,但是面容我早已经印在了脑子里,这货可是很少几个能够对我造成致命威胁的对手之一。 如果不解决这些枪手,冰火帮的损失将大大的增加,毕竟,明抢易躲,暗箭难防。 盔甲变成岩石形态之后,基本上所有的单体攻击命中之后伤害值都变成了强制性的一点扣血,有几个冰法雷法玩家更郁闷,杀伤力最强的单体攻击打在巨人身上竟然出现了伤害完全吸收的提示。 没有任何的夸张,事实却是如此,水舞飘摇,作为冰心堂最杰出的弟子足以对得起这个评价了。 草!什么事情这么急?丫的太不把老大当回事了,以后得好好教育。 这些话语,顿时让聂振邦的眉头皱了起来,谁说他老了,聂振邦是第一个不相信的,这些话,说得滴水不漏。一开口,就倚老卖老降低姿态。这样的话,他自己的退路就有了。也不管你说得对不对,先给你扣一顶帽再说。 惊呼、恐惧的尖叫声不断地从名人堂中传了出来,只要被这些巨星飓风卷进去的玩家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看到这最后留下的玩家,释迦微笑着点了点头,私底下却用截图将所有人都拍了一张照片,暗自记下了他们的名字,能红名到这个时候的人个个都不简单,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完全值得他去记住他们的名字。 第79章 太监秘史 江浔抬起头,傅艺伟正笑着看着他,她拿起馒头咬了一口,这馒头真是绝了,又香又甜。 “姐,您别光吃啊……”江浔笑着站起来,就看到了旁边一浓眉大眼的家伙。 “对啊,我来介绍一下,八一厂的朱时茂……”傅艺伟说着就坐下了,“服务员,照原样再给我们上两份。” “你好,你好,茂哥……”江浔热情地 “你……不讲信用。”山野刺郎没想到杨明这会还会杀他,气的一阵咬牙。 “你到底想干嘛?”电梯门关上,舒苒也不装了,沉下脸,怒目相对。 “你笑什么,再笑晚上我要两次。”杨明看着袁维维的样子,不满的说了一句。 两颗大大的泪珠,不听使唤地从眼中滚落,又有两颗滚出来,随后,泪珠便像开了闸的河水,怎么也止不住。 而有资格,或者说能够奢侈到把秘银当消耗品的人,至少也在高阶以上。 通常他是这样的打扮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切换到心理医生的角色了。 “你不用这么谦虚,像你这么大年纪就能领悟到这一步的人,我还没见过。”帕塞塔尔说。 “难不成你在间接告诉我,你不挑食?”肖歆扬起半分唇角,想抓住赵佳佳丝毫未说出口的不完善的话的把柄。 说起来,这里也肯定有类似于给独臂羊人托卡鉴定古董的鹿人车上那种仪器,但是功能肯定有所区别,总之,就是专门针对异能者的。 比如说什么地图早前被柳间订了,因为自己刚来,所以不明白其中详情。 人类的身体毕竟只是血肉之躯,若想略微改变一些那也是需要大量时间的调理。更何况还是在如此高温的作用下,直接一步到位。 看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不过离第一赛季结束还要一段时间,服务器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合并的,全球服务器合并至少要三个月。这段时间可以好好计划一下,为后面的事情做准备。 如今他占据这个身体,他绝代武帝谢凌峰,对于想要整他的人,是不会放过的。 叶随云只觉手心里全是汗,一旁的谷灵灵乍一听到这两句话,反而不那么害怕,也不再和鲍风风玩耍,睁着大眼睛倾听着。 “这些凶兽明显是受那只巨猿的控制,想要取胜,就必须先解决大家伙!”林南暗暗压制住体内暴动的能量,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是夏流给予严达的承诺,既然这货给面子,那自己肯定要搞出一些事情。 这一巴掌是祁峰自打回归都市以来,用过的最大力气,用上了七成力气。 这时候送早饭的来了,魏倾城也不理祁峰,坐在桌边安安静静的吃早饭,没过多久,贱人就妞牛捏捏的自己出来了。 只是在面对兽血沸腾的老子时,宫本团藏也没什么反抗力。被一掌击飞,便再也阻止不了老子的行动了。不过他没有放弃,紧跟着老子而来,寻找合适的时机出手。 白胜看着凌傲,心里面觉得有点可惜。真是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但是为了白家的尊严,不能留手了。 “烽火出事了?”林沫语歪头看着杨不凡,方才的系统公告,让人恼怒。 孟子骏没有反驳,也没吭声。郑君彦一片苦口婆心劝慰,显然没能令他动容。 郑氏淡淡笑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话说客气,语气却不甚热情。 第80章 烧鹅,荔枝,啤酒 四月,中戏八七班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江浔的头发终于长长了,能梳分头了。 第二件大事是昨晚胡军说胡话了,凌晨快三点的时候,他大喊一声,“一个馒头要我五分钱!”成功地把整个宿舍的人都吵醒了,甚至把隔壁宿舍也吵醒了。 第三件大事,韩青又在喝板蓝根了,王斑一顿饭改吃两馒头,素菜都 头发枯黄,骨瘦如柴,明明已经八岁了,看起来却还像四五岁的孩子。 聂啸天脸色一黑,不满道:“我们就这样把亮哥给卖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说完还大胆地在南宫琉璃胸口点两下。 林淼淼也有一大片西瓜地,林淼淼就把原先雇佣的人解聘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交给这些人种地。 莲妃心里厌恶越发的深,面上却清清冷冷的道,“等你吃过亏,就知道本宫是为你好!”说罢,转身甩袖而去。 在徐淼淼的吩咐下,负责浇灌土地的族人一直使用着配置了灵泉水的水去灌溉土地。 所有被淘汰的学子,脑海中都是出现了一篇名为武道基础修炼法的法门。 她在湖心打坐吸收九阴草,云凛在谷中时不时就要和饕餮干一架,两兽也不是真干架,不过是你挠我一把,我咬你一口。 努力回想,但是脑海里没有一点当时的记忆,依稀记得一张愠怒的绝美脸庞。 三道身影疯狂厮杀,老魔毕竟是积年大帝,一时间竟是力压铁塔与哒鲁。 “不过可惜了,它这能耐今日就展现出来了,若让它上场,别人定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云琅摇摇头。 所以今夜过来给老两口拜年,也是从巷子那里进去,直接到五房去给老两口拜年。 这不是间接的意味着,他惊雀的年轻一辈不如龙腾么,而且还是在相差两级的情况下,这更是打击了他的自尊。 “金刚体,那个土行的竟然是金刚体!”有人微微动容,忍不住叹息道。 回到堂口,我吩咐众人先把程一飞看管起来,对于攀城驻扎的几千人马也暂时没有动手,他们的两大主心骨已经尽数落入到了我的手中,我想要夺回攀城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们吃了点东西之后,这才和老鹰一起赶往了机场,取了机票,然后登机。 黑色的鳞甲死死的抓住机械的手臂,我感觉我通过这些黑色鳞甲的帮助已经能直接站立在战甲的手臂上面,就像是站在平坦的地面上的感觉一样,只是这样的感觉比较奇怪而已。 幻枫点了点头,这点他自然是明白的,但是总的来说,除非是增添突破成功率的丹药,否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独目人和人类能成为好朋友。”俊曦慢慢的放开了拽着我衣服的手,双手无力的盖上了自己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再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自己心里的迷茫。 对于林风这个自信的态度,云月冷哼一声,白了一眼林风的背影,还是坐到了驾驶位置上,将车开到了门口。 而刚才那褐发武皇身上的血脉之力虽然没这么可怕,但也不弱,至少能够传递一重天的距离。 当他轻轻地唤醒我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竟然真的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林深深的指尖,轻轻的哆嗦了一下,没有出声,只是抬起手,轻轻的扯了一下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第81章 后台三楼 这么多东西,让江浔感觉自已一下子发了财。 可是好东西不能独享,他拉着何冰,胡军,把一些荔枝和啤酒送给系里的老师,自已一人骑车又把几箱啤酒和腊肉送到人艺食堂,那剩下的可都是自已的了。 “浔子哥,终于可以不用啃馒头了……”王斑满脸的幸福,有肉的生活跟没肉的生活,那能一样吗? “我们这是 乌尔里克国王念完誓词收回了剑,随后向旁边的侍从招了招手,一个侍从将一面红底金狮旗系到了李昂身上作为披风。 从周昕退出买卖后,就没有再见过水自流和骆士宾二人,不过从涂志强给自己带来的钱越来越多来看,就知道三人的生意做的是越来越大了。 鬼物躲闪不及,被禅杖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下,鬼雾翻腾,气息顿时弱了几分。 众人又一次行动起来,把所有疑似古董的东西都放进了箱子里,然后上锁。 空间种植的蔬果,也早已成熟,占了三百多平的地,是时候取出来用了。 佩恩说话间,轮回眼光芒一闪,包括他本人在内,共计十一人瞬间浮空,来到山洞之外。 但就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所有的「山贼土匪」全都消失在了特鲁布伦。 而且吸收的雷灵力到达一个阈值,都会马上停下来,哪会有谁像朱骁炎般,不但直接去吸收雷暴中破坏性极强的雷灵力,还不知死活地疯狂修炼,直到经脉受不了才想到停下来。 相反如果两人依旧像原先的轨迹一样,仍然是面对的推算出他们的高人,那他确实拥有神秘的地方,面对这种神秘的存在,周昕再谨慎也不为过。 什么东西突然发烫了?朱骁炎一头雾水,强忍住从怀中掏东西的欲望,他知道自己身无长物,这发烫的东西肯定是从那纨绔子弟身上掏来的。 这个时候,屠灵动了……他如同鬼魅一般,在那红光发出的瞬间,离开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林羽的眼睛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再次看见屠灵时,他又在原位了。 猛虎拳,其实对于苏易来说,也绝对够熟悉,因为苏易在苏家大比之上,就用猛虎拳战胜了太多的对手。 五十架可以在太空环境下飞行的超级战机毫无预兆的在空中炸碎,他们全部是刚才为了探查这里的情况而飞行过来的,现在,黑暗虽然消散了,但是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萧焚语塞,的确除了自己的朋友以外他是不会太在乎他人的存亡的。 一诺千金!但王家洛的这句承诺,却远远不是千金所能买得到的。 旁边一人清醒,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可怜的马大憨被人砍成两半死了都不能安稳。 可是,怎样才能更加强大呢?虽然夺回了空间,有了一丝的精神力,但是不够!空间只能储存,却还要提防他人觊觎。精神力看似强大可是升级却是最困难的。白依突然觉得前途无比地艰难。 可到了此时,二人的交锋,已经是你来我往,越发的惊险了起来。 “你们看看这里,”阿维指了指地板,“地板上好像有一个符号。”另外两人马上回过头来看地上的符号,那是一个类似星星的符号,但是这个四角形的星星却少了一边。 这野台的主人,无人知晓,其修为更是神秘。每隔百年便有两块令牌在野台流出,令牌分阴阳,得到阳牌者,可得野台出手相助一次,而得阴牌者,则会在十日之内死亡。 第82章 什么时候演上主角 这么多人来家里做客,杨立新是真的高兴,今天又没有演出任务,正好可以痛痛快快喝一场,他真的有日子没喝过酒了。 “怎么还是易拉罐啊。”看到两箱这个年头很是稀罕的易拉罐,杨立新就是一愣。 “浔子不是给广东一啤酒厂拍过广告吗,人家厂里送的……”吴刚一边逗弄小杨力,一边替江浔解释着。 “嚯,那这可不简单,这就喝上易拉罐了。”庆珠嫂子把烧鹅切了,又挨家挨户送了啤酒,两箱啤酒只剩下大半箱,杨立新就又拿出一瓶白酒来…… 噗—— 易拉罐打开,雪白的泡沫就涌起来,“走一个!”丁志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这味道真让人舒畅。 眼瞅着庆珠嫂子又端上菜来,江浔就赶紧拦阻,“嫂子别做菜了,您看这已经一桌子菜了,您坐下我们一块吃。” “我再炒一个土豆丝,你们提前说,我去买点东西,家里也没有什么准备,还让你们自已带东西……”庆珠嫂子看着这一帮年轻人,自已的爱人也满脸是笑,跟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还准备什么,搞得我们跟院长似的……”丁志诚就笑了,“不过,要说准备啊,下次准备点羊肉,我们一起包羊肉饺子……” 一提羊肉饺子,大家就忍不住直乐,江浔在人艺的名声,还真的就从羊肉饺子打响的。 “你有意见。”徐帆夹起一块烧鹅,你知道庆珠嫂子心外想什么。 “电影主角,为什么是演啊,他……”江浔用筷子指着邢杰,颇没些看是透弄是懂的意思,我是真的因经了,那是电影女主角啊。 杨哲瞅一眼徐帆,徐帆也在看着我。 现在,有没羊肉饺子,一罐罐啤酒那帮女人也能喝出响来,女人喝酒,庆珠嫂子就跟徐帆做菜,两人一边做菜一边说笑,是时还往屋外瞅一眼…… 嗯,因经那点儿意思,让人艺的演员记忆中的青春笼罩下了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让我们和首都剧场那个承载着我们梦想的建筑变得息息相关,让我们的生命和北平人艺画上深深的并行的轨迹。 1980年,人艺复排话剧《日出》,导演刁光覃指名让23岁的丁志诚演主角方达生。 “人艺的演员,不是是合适也得演出响来演出彩来,那才是人艺的演员。”丁志诚端起白酒盅,“来,为你们人艺的演员走一个。” 四十年代也是电视剧复苏期和成长期,电视剧行业需要演员的话,就去话剧团找演员,演员也需要去里面“炒更”来补贴家用。 徐帆往外瞅着,正是你把四一班的“情报”告诉了杨哥,丁志诚颇为杨哲感到惋惜。 “象咱们黄宗洛老师,演的都是大角色,可是哪个角色都叫得响,让观众记得住……”丁志诚象一位小哥一样开导着邢杰。 “杨哲先生……”坐在我身旁的吴刚也笑了,杨哲是先生,这自已自然不是大姐了。 “让你给辞了。”邢杰夹起一粒花生米,花生米有没凉透,还没些软。 “要是再跟北影说说去……”江浔出着主意。 一听那两字,吴刚的脸刷地红了,你扭头看着窗里,高声道,“他演太监也是最坏看的太监……” 那一趟飞往广州的飞机,光机票就要八十少块钱,蓝岛啤酒为请两人,也是是惜花费。 邢杰婉打开白酒,又给几人满满斟下一盅。 庆珠嫂子笑着白了我一眼,“什么叫能忍受吗?你们的生活,少坏啊,没酒喝没肉吃,小家在一起,少没意思啊。” 机场1号航站楼是1980年因经启用的,检票处摆放一个牌子,下面写着注意事项,人们带着小包大包登机,也有没宽容的安检,检票员问问就算。 “唉,你当为什么呢,太监啊……”邢杰婉和邢杰一愣,接着因经一通爆笑。 先生? 是啊!少没意思! 杨哲打量着餐车。 我在北平人艺跑了八年的龙套前,正坏赶下文艺复苏。 吴刚似乎对邢杰很感兴趣,“听说伱同意了一部电影?” “他别管你怎么知道,”吴刚笑着喝着饮料,“主角少坏啊,跟你们跳舞一样,谁都想当独舞……” 结婚的时候,我只花了600块钱,打了一套组合家具,家外的电器比赵本山稍微弱点儿,是是电灯而是一个半导体收音机。 “你自已就根本是厌恶那个角色……”邢杰是真是想演。 我的恋爱史,人艺都知道。 你看着徐帆,“帆子,他说是是是啊……” “庆珠,”我真的没些低了,“你问他一句真心话,他能忍受现在的生活吗?” “那说演戏呢,怎么跟找对象扯下关系了,”丁志诚喝得满脸通红,可是还在惦记着杨哲的事儿,“浔子……” 首都机场。 现在,又住在那样宽敞的房间外,我就没些感觉对是住庆珠嫂子。 飞机起飞了。 “他那一辞,是知什么时候才能演下主角?”邢杰婉举起易拉罐,几个人一碰杯,都是一饮而尽。 登下飞机,待遇可就更是一样了。 “嗯,他怎么知道?”那事儿满世界都知道了吗? 邢杰拿出小玻璃罐头瓶水杯,检票员管也是管。 “感觉演一太监有意思。”邢杰还没些是坏意思。 我也曾在电视剧末代皇帝外饰演光绪…… “对啊,天上第一楼外的小总管,马恩然老师演得少坏啊……”江浔也是甘因经,又搬出一位来。马恩然老师也是闯关东外的韩老海…… 哦,您那是夸人吗? “唉,浔子是想演,就别劝浔子了,你要是浔子,你也是演太监,怎么找对象啊……”庆珠嫂子终于跟徐帆落座了,整个屋子太宽,又是一阵板凳的挪动声。 “对是起,先生,只没在头等舱,你们免费提供茅台,吃到正宗的北平烤鸭。”空姐笑语嫣然。 “可是他知道你演什么吗,太监!”杨哲恨恨道,要是一个别的角色,我也就接受了,可是偏偏是那个。 杨哲有语,你是演太监,真的当是了主角吗? “太监也是角色啊,茶馆外的庞太监,童老师演得少坏……”丁志诚道,哦,童超老师还是电影低山上的花环外的雷军长,想是到吧,那是同一位演员。 可这是是主角! 对啊,是管唐茂昌,伯邑考还是李福林都是配角。 空姐很漂亮,很清纯,头等舱的空姐,更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杨哥,你们都想知道他是怎么跟嫂子扯下关系的。”杨哲笑着就转移了话题。 “唉,你啊,在人艺还算是坏的了,跑了八年龙套就演下主角了……”丁志诚是真心为杨哲坏,就又结束献身说法。 “为什么呀?”杨立新差点让花生米噎着。 “浔子,听说要当电影女主角了?”丁志诚接过徐帆递过来的一盘油炸花生米,又开了一罐啤酒。 就连结婚的时候穿的羊毛里套都是岳母买的。 各种大零食和餐点更是丰富,“那外能喝茅台,吃烤鸭?” 一句先生,把杨哲叫愣了,在那个年头,那可是资本主义的称呼! 虽然杨哲还是学员,可是小家还没默认我不是人艺的一员了。 再怎么着,那也是北影拍的电影啊! …… 第82章 机会若到满满是 你敢相信,这是八十年代末的广州吗? 一眼望去,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上到处是各样的轿车,磨刀门出海口,是一艘艘行驶的巨轮…… 从车窗望去,大街上贴满了“发扬愚公移山精神,为实现七五计划而团结奋斗!”的条幅,街头的人们虽然行色匆匆,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精神奋发的模样…… 此次广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唇如桃瓣,目若秋花。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风情,悉堆眉角。 所以,这一次十里盛世的形象代言人,说是选举新的,其实还是内定为苏娇娇。 沈鹤依也是一惊,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胆量,竟然明目张胆进入龙国境内。 蔡亚吉祥的语气很诚恳,玮柔荑虽然听不懂,但是她觉得她真的挺可怜的,她的眼神告诉她,这一次,似乎是真的。 锦洋平躺在林深深的身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全身泛起了一层无力。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可是两拨人马,而这两拨人马大概率都是要来找她的。 “芊芊,你怎么了?”太子连忙走出去扶住她,心中暗暗感激她时机掌握的正好,他正不知该怎样回答云朵朵呢。 如果握上去,她害怕,想要退缩,可是面前的阿奇,让她不忍拒绝。就那么僵持着,谁都没有先动。 侍卫们在屋里乱搜一气离开了,柳芊芊看着侍卫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一生之中,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很多惊心动魄的事,也经历过很多煎熬难耐的事,无论哪一种,他都可以保持着最冷静的姿态走了过来。 千呼万唤始出来,盛阳家纺额董事长估计是没脸见人,换成了营销副总周国庆;中等个子,瘦削身材,脸上几乎无肉,只剩骨架,虽有好几年不见,不是他能是谁? 随着凤凰虚影的现身,原本就炙热难耐的大阵中更是酷热无比,就连大阵所化的灵罩上也开始摇晃起来,就似要被融化一般。 又走了几步,发现刚才身旁的灯光又灭了,背后隐约传来窸窣的声音,似乎是风声又似乎是其他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郑重单手一招,那无尘神山旋即倒射而回没入袖中不见。 从俘虏口中得知,左枫云依然还是一名结婴中期修士,而且最近也没有外出游历,但是此人轻易也不离开宗门,都是在自己的洞府潜修。 俞叶封听着门外的车水马龙的声音,缓了口气,内心得紧张消了一大半,双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身形一闪,出现在门口,就要瞬步闪烁离开这近在尺咫的半步。 临死前它不甘心的望了躺在地上的林颜夕一眼,死不瞑目,到死它都不明白是谁弄死了它,破坏了它的好事。 我没有跟他说话,走向刚买的那些新衣服。好在那天跟着兰兰逛街,没给他省钱,要不现在我就更苦了。 巨人刑天丝毫不惧,手中的干戈巨斧迎上天神,虽然由天道所化的金甲天神威猛无比,但和刑天巨人比起来却还相差甚远,两人不过斗了三个回合,金甲天神便招架不住了。 白术给人的感觉很容易亲近,但花蝉衣总觉得,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上一秒还能同你说笑,下一秒便能杀了你。 身形彪悍一点的是场务武均,他看起来很不甘心。带黑色礼帽的是经纪人崔际,他现在很紧张,不敢直视警察的审讯。 第83章 公关小姐 南湖宾馆,全国的年轻演员来了很多,黄加良导演也已经在这里蹲守两天了。 他的条件其实也并不高,男主角要帅,一米八的个头,要有风度…… 女主角则要靓,一米六五以上的个头,要有气质…… “就是找不到一位适合的人选?”沙发上,邝健人一脸的关切,他是暨南大学校长秘书,也是这部戏的编剧。 这丫头还活在早上要被叫起床去幼儿园的世界呢?眼下是暑假好不好? 沈炼一声令下原本已经进行到一半的拍摄意外停止,洛北依见到沈炼进来非常吃惊,这男人怎么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 随着司空君这么一问,众人纷纷把询问的目光转投到了蓝多的身上,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分析。 说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略微迟疑了一下,叶伤寒硬着头皮将地上散落的浴袍捡起来,他本意是要将浴袍披在阿黛尔的身上,然后再离开。 杨之康和郭念儿如愿以偿的得到顶级功法玉简,无奈石子手中的功法都是佟目合去其糟粕得其精华,几番挑选后才保留下来的,怎么选最差也最好的功法。 “种纬,你来回答他!”谢参谋不再回答,直接把问题交给了种纬。 激烈的枪战中,织田步子冲了出来对着所有人大叫,史东暗自冷笑,正主终于出来了,好戏现在才开始,举着自己的枪从躲藏处走了出来。 “诸位别误会,我们药王谷邀请大家前来,是绝对有诚意的!”那个王宏昌见到众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顿时脸色一边,顿时心中大恨,恨那个胖子没轻没重乱说话。 海之角:总体而言,个性化品味,还是好处多。正是有了个性化,才会让我们演绎出,缤纷多彩的世界。 老霍德笑着说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感激,还有一丝……讨好和敬畏。 软体基因药剂最主要的一个作用就是软化骨骼,这样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突破关节限制,将身体柔韧发挥到极致,叶灵刚才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这一幕,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丘肃铭的声音从黑炎之中响起,杜子梧面色严峻起来,这团火焰果然还是被丘肃铭控制的,虽然对自己造成了影响,但是杀不掉自己,他自身的灵气可不仅仅只是沉浸了几个世纪那么简单。 冷天宇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搞错了,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宋静好,而是宋娇妮。 “是。”其余四心早已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声音却从各个地方传来,紧接着不同颜色的四色光柱也出现在了空中。 任不羁靠在树上,拿着掰断的剑在脸上刮着汗毛,王岩肿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肖杰,户号来”剑雨曦没有理会,而是走到剩下的四个孩子面前,使他们昏睡过去。 墨怜点了点头,对着克什卡带着歉意地弯腰抱歉,然后踩着莲花,向着克什卡走去。 张力再一看,才发现,范平原的身上,竟然透露着一股子神秘的气息。 天地间忽然有异象骤起,摇光圣尊头顶,一座山海的虚影缓缓凝结。 两人明明各自都有各自的事还没有去办,但此刻心中却是不约而同地,想着明年九月初九一定要赶到京都。 “是吗?你拿到我的血液,是准备干什么呢?”露西惊讶的看着问题,疑惑的问道。 第84章 打工仔,打工妹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 八十年代,随着开放的脚步增大,年轻人的未来不再是读书、种地、上班,还有了一个新的选择——南下打工。 这些敢于吃螃蟹的人,基本上都是不满于现状,想要活出一个新的样子,他们是最早一批打工人,也是广东经济实现腾飞的奠基人。 这部分人到后来,绝大多数都吃到了“胆大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她与自己家人的关系,她自然不会轻贱这难得的幸福,而是格外地珍惜这份“感情”。 在大禁区外,陈虎选择去两边接应平图斯和辛顿,但他不打算直接传中,中间的克里斯确实有点东西,对球的落点判断,弹跳能力太强,球一进去就能被他给顶出来。 虽然那里的怪物可能更多,但是毕竟自己可以借助树木为掩体来搭建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回复状态。 他蹲下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后,从兜中拿出萤石将这不大的房间照亮。 徐凡眼中含怒,挥动石剑,磕开墨玉转头,打的此宝冒出火星子,留下一道浅浅剑痕。 “林格先生。”诺克无力的看向林格,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之前他在所有人面前出言不逊,就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好让自己在击败钟离后能够得到大祭司的关注。 这不过这家医院向来只做私人定制护理,知名度高但没多少普通人愿意花钱进去。 厉诀凝眸想,他当初就应该让人开车直接把艾尔撞死,他着实是碍眼的很,不过今天他就不教训他了,他这一出倒是间接帮他试探了姐姐的真心。 这是至尊如来的力量,一种不可轻动的禁咒,但是现在动用了,面对能够斩古陀的凶世大魔,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有效。 魏晋云笑了笑,似乎对于苏若的做法,早就心知肚明。他有足够的把握掌控苏若,毕竟二人相识已经二十年了,又经过虚空那一番温存,早就融为一体了。 苏雅鄙视的看着拉克丝,毕竟这几天拉克丝着实没少在苏雅等人面前显摆自己新得的领域能力,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陈希面前操控自如。 又是一句惹人喷火的话,如来此时的态度已经是孽徒我今日必须要带走,你肯的肯,不肯也的肯,并且今日之事你还必须帮我保密。 不,伍子胥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既不相信范蠡回到楚国的真实目的是回家守孝,也不相信范蠡没有任何活动。 鹿鸣低头看向自己,她身上穿的还是萧弦的运动外套,上面沾了许多血迹。 一旁的唐天龙兄弟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早就想问这句话,却得知萧弦空手接子弹,这一手绝活,可不是人就能做得的。 “那不是蠢是什么?你们想要复国,培养再多的死士,又有什么用?”陆乾轻蔑一笑。 她想要杀死这头巨大怪物,但是只凭她的力量是不行的,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逃亡二十多年,渺无影踪的大幽废帝,居然成了一个老乞丐,还这么轻易的被找到了? 按照作家助手系统的说明,每一个世界都有针对外来者的防入侵网络。 “办法倒是有,不过需要一些物件的辅助。”想明白了自己的事儿,夜星魂也没有打算掖着藏着,直接开口说道。 我揉了揉脑袋,还是先把这几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我想,应该会好很多,省的再胡乱猜疑了。 第85章 戏韵天成 南湖宾馆,萨仁高娃已经看完了整个剧本,她很满意,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黄加良晚上又来到了天鹅宾馆,宾馆内,宽敞大堂别有洞天,亭台楼榭流水依旧,眼前的罗汉果茶和茉莉花茶正在氤氲着香气,公关小姐的剧本就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江浔其实不用看剧本也对这个故事很是熟悉。 这其实是一部大女主的戏, 苏驰点点头,拜别了授课先生,与苏风暖一起离开了晋王府学堂。 沈舒光满月后不两日,苏夫人就亲自发话让卫长嬴管家,虽然太傅府家大业大,不可能一下子全部‘交’给卫长嬴,然卫长嬴这会也忙碌得很了。 “主人,您现在又要出去了吗?”凤舞有些担忧,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区区五日的时间怎么可能完全恢复? 许云初早先被琴音伤了肺腑,后来又与楚含大战一场,对楚含掷出最后一枪后,体力所剩无几,他回身看向苏风暖。 “墨玄熙,我怎么觉得你就像当事人一样,好像这些事都是发生在你身上的!”玄均瑶佩服不已。 梨蕊体内的魔花之蛊已越来越难控制,她只有不断地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孩子出生的时刻。春去秋来,终于迎来了冬天,身为花神的她从未如此期盼过这个寒冷的季节。 她不知道这水是什么,只是觉得应该很宝贝,没想到这水竟然有了灵,只是一时不查被她吞了下去,但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在她口中横冲直撞。 幻姬与金影等人被骂了出去,幻姬心中担心夏寒轩,虽然被赶了出来,但还是担心地守在外面未曾离去。 花族为了讨好蛇族,竟将她们的使者送来联姻,而那魅力四射的花妃,彻底让父母的感情开始崩塌。 这边正吵的热闹,那边赫连山山腰处,忙碌的几个弟子飞回来,退回仙剑门所在的方位,禀报开启秘境的阵法已经准备完毕。 可是看到求弟的惨状,那些深藏的恨意就如火山一样,瞬间爆发出来。 有本事的一些猎户也用弓,都是自家制作的猎弓,能打打狼什么的。 李俊彦之所以会掉下悬崖坠入河中,跟他身上的伤和毒有很大的关系。 他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矜矜说过想要他们给她生弟弟妹妹陪她玩。 赢烨眸中的怒火如同实质般燃烧,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然提升,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燃烧起来。 按照人类的说法,明明才是破空境,竟然可以将他和他的坐骑强行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 算了,反正明天一切都水落石出,到时候真想如何,所有人自然都会知道。 李大牛被捕,根据他的指认,黑赌坊也被一举摧毁,开设黑赌坊的三个老板及摧毁黑赌坊时,还在里面参与赌博的所有人,也同样被抓捕。 “是母亲,是母亲告诉我们的。”感受着那如渊似海,好似一整个浩瀚宇宙的目光,这只四级血魔显然也已经到了极限,根本无法反抗沈浩的意志。 他甚至暂时放下了其他所有的事情,迅速的安排一队人员赶往沈浩所在的地方。 很明显的,这一切的改变都与元能——天元界的根本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体中多出了某种无形但又实质流动的物质。 他是天马堂旁系的儿孙,本来是进不了天马堂的核心圈的,不过机缘巧合,他学艺的门宗出了这档子事,才把他推到台前的。 第86章 气质不是一天炼成的 你现在是一名合格的导演! 这是黄加良的评价,得到台里资深导演的肯定,这让美编出身的的吴建邦兴奋不已。 这全是一部广告片带来的,也是江浔和杨哲带来的。他现在是太喜欢这两个年轻人了。 “小杨,小江,你们还要在广州待几天,可否帮忙,帮我拍一部mv?” 八十年代的mv,几乎可以跟卡拉 “这个恶之波动的范围也太大了一些吧、、、、、、”古代巨牙鲨的恶之波动范围的确很大,如果无法使用瞬间移动的话,洛奇亚根本无法靠自己的翅膀飞出它的攻击范围。 要知道,这混沌钟,乃是东皇太一的伴生法宝,与其气机相连,其重要程度,就好比老子手中那天地玄黄玲珑塔,冥河老祖手中的阿鼻、元屠二剑。 “陛下!”第一军团长脸色涨红着走上平台,单膝跪地,脑袋搭拉着。 见此情形,元始天尊知道,老子是因为方才自己未出言帮他,致使老子孤立无援而生气,心中不由的有些后悔。 “要不是你推我一下,我能摔倒,孩子能早产吗?”向敏生气的嚷回去。 本来,学生人就多,去年夏天实在热的受不了,室温都恨不得接近四十度了,大家伙儿忍无可忍,卷着凉席都跑到体育馆里去睡,就为了蹭那么一星半点的凉气,什么形象都不要了。。 九月二号的晚上,或者说,九月三号的凌晨,顾平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急急忙忙在大半夜打电话给何青。 他要去m国,一方面由于美国是世界上最大、最发达的经济国家,另一方面是因为,周天担心那个神秘人会对周晓梅和李卫国不利,故而想去m国,这样可以将那个神秘人的注意力吸引到m国。 当然,若是静羌寨的这种粮食作物连五石都达不到,林员外郎就爱莫能助了。 既然上元节遇上的,也难得的是一个让他和桂圆好好相处的机会不是,那便一起带着吧。 点开了充值的按钮,想着给这个工具人投资一点,而且同城的主播,相对来说攻略起来会简单一点。 合着刘浮生,就是这么着急的?我饿的都肯面包了,你却吃得满嘴流油? 现在好不容易碰见个愿意为她花钱的主,自然要给自己置办一些上等珠宝了。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陆从璟却听的清清楚楚,他惊的下意识摔开了手。 毕竟页岩油的开采项目,已经在全球十多个地方开始启动了,已经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了。 可是黄云不同,她是被人打晕了以后送到这里来的,她真切的知道,这不是做梦,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 但出去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的专业,于是叼着还没点起来的烟,弯腰捡起了这些内衣,包括从蔚冥棠那儿拿回来的一件。 慕容博眉眼皱成一团,不就是梦吗?自己观看了那么多场芭蕾舞表演,都没有找到她,以为没有希望了,心情失落去喝酒,她居然醉醺醺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甘道夫这才悄然撇开视线,看向了被法师用精神力凝聚在半空中的铁盒。 她懒洋洋的看向窗外,忽然眨了眨眼,好像看见远方教堂的尖塔顶上,有人在遥遥和她对视。 两唇相触的一瞬间,江允珏才彻底清醒过来,但迫于体内的药性影响,清醒了的他,也只是越发不管不顾地wen着初瑟。 第87章 中关村电子一条街 从广州回到北平,火车到站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听着满耳朵熟悉的京片子,江浔没来由感觉很是亲切。 “浔子,在这里呢……” 接站人群中,丁志诚挥舞着手就挤了过来,看到杨哲,他的脚步就放慢了,跟周围来来往往的旅客一样,那眼睛就不是自己的了。 从小到大,杨哲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她把头扭过去, 尽管和殷去寒进行了激烈的争吵,可是在她被捕的前一刻,却叫晚晴回来通知自己,高俊很难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 现在这新京的大权掌握在日本人手中,他周卫国要将日本人拿下,杀死,就需要稍稍仔细的谋划一番。 火龙色巨龙并不罢休,它前面的两只爪子探出,直接抓住了血蛟的身子,奋力一拉,把血蛟的身子拉成了两半。 看着一双脚慢慢走来,蒋枫没有挣扎,相反那剑眉下的双眸渐渐退去红色。 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大概行走了几十米便齐齐停住了脚步。 “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张墨尘忍不住说道,话语间离愁满满。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这势力,叫血衣门是吧,古影是你发动争端的借口,但是你却处处的将古影弃若敝履,仿佛他根本不是血衣门的人一般,不知是否会寒了你身后的众多兄弟的心。”苏扬淡淡的说道。 一旦用手触碰到宝物本身,与结界关联的短距传送阵便会被触发,结界内的宝物以及人,都会被传送阵传到这处平台中心。 到了晚上,这间不起眼的木屋就精彩了,每到夜深人静时,都会从漏风的门窗里散发出奇特的香味,香味越来越浓,最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盎然的气息,然而,每到此时都会突兀的爆发出一道闷响,紧接着是吃痛的大叫。 这样说来,那个瘦猴一般的摊主,阳炎石算的是四十九万元,凝冰果算的十四万元,而杨迪最想得到,也是最珍贵的百年还魂草,只算了三万元,这样的价格,杨迪当然是相当之满意。 秦慕宸缓慢的放下她的脚踝,起身的时候还揉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走到窗前拉开帘子,阳光一下子透了进来,扫尽了刚才的阴暗。 古乐一转头,就见门缓缓的被人从外面推开,随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如果这件事情跟秋玄没有关系,跟魔兽森林没有什么干系,火云也绝对不会出来插手管这件事情的。大陆的事情多得去了,火云怎么可能一一插手,火云也没有那份救世之心。 秦琛不远万里,横跨十余星域,花费了大量的晶石,才从紫云星域来到了这地处偏荒的青冥星,所为的正是进入九幽冥境。 “停!本郡主不需要知道什么天机?”耶律敏儿笑了,似乎又有了男人们在她面前显摆的时光。 而之前那次成功的炼制,应该说水灵气已经将近全功,早已把灵珠内的灵粹,抽取、缠绕,只是因为这些灵粹凝练的过于紧密,一时之间难以分割、抽离。 一场痛哭过去,陆逊却是长大了几分,眼神中更多了几分的坚毅。 安念楚心里只有一种感觉,她被耍了!!!混蛋乔楚,算了,再混蛋也没有做出真正混蛋的事情,还算他有好心,不是要送她回家。 山西和河南因为靠近直隶,又不在边境之上,因此没有多少兵力,很容易就弄到手中,两广,两江、湖广就不那么容易弄下来了。 第88章 倒爷 今天是礼拜天,江浔光明正大地出了校门。 “浔子,这自打从广州回来,总神神秘秘的,一直请假,他的课都补上了吗?”看着他的背影,何冰就开始琢磨。 “去人艺了吧,又不是干坏事,何寡,你是属狗的还是怎么着,怎么一直跟个特务似地……”胡军也不惯他毛病,两人在宿舍里就怼上了。 中国有句俗话,没 叶芷没有注意到旁边沐云衣的表情,趁着江蓠傻傻微笑的时候在他身后穴道上猛的一点,江蓠连回过头的时间都没有就倒在了桌上。 不过现在,还没有拥有恶魔血脉的人进入遗迹中,令那些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巨神兵启动,所以如今的万界祭祀场应该还算安全,一回忆起那些通体泛着蓝光的坚固机器,乔修亚现在还感觉手有点疼。 战争和天灾就是邪教发展的土壤,但北地除了前年的大魔潮,并没有什么天灾,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这么多邪教徒。 等候的金丹老祖全都大吃一惊,这一次怎么会如此惨烈?直到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说起里面有三级高阶妖兽出现,众老祖才明白过来,纷纷找紫光上人讨要说法。 更何况苏诀还跟关略不一样,关略舍得对她来硬的,可苏诀狠不下那心,所以酒还是陪她喝上了,再者他心里也堵着许多不舒坦的事。苏闳治的官司是其中一件,现在唐惊程突然提结婚的事又是另外一件。 下午六点,满场观众开始产生骚乱,让江峰再演唱一次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喊出只要江峰再唱一次全场观众愿意再买一次票的呼声。 “能有人出个声吗?”沈春光的喉咙哑着,出来的声音就像鸭子叫。 商公公能不惊讶吗?原本他好不容易接受了璃王殿下去世的事情,现在他却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没被下晕过去已经是万幸了。 本来只是气头上的一句话,墨子轩没有想到,向晴居然真的会那么的应答,一时间,气的浑身颤抖。 想当初之前江蓠和沐云衣两人在自己的安排下一试身手的时候,江蓠和沐云衣两人的身手是不相上下的。 龙云风心头一动,暗道鸿钧这老家伙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却一点都不露底,真是个老混蛋。 三哥挤出个笑容,豪气冲天,似乎情绪丝毫没有被尹美玲的离去所影响,可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有多差。 我也希望是噩梦,真不敢想象,如果梦里的那一幕在现实中出现,那时候我该怎么办? 他仔细的看了看烟寒水:“姑娘?正常?”好吧称呼都变了,而且他觉得怕不是遇到了一个傻子。 金泰妍也没有深究这一点,接下来居然就开始这么跟他漫无边际的聊起来,其实两人哪里有什么共同话题,金泰妍也明显没什么搭讪的经验,但不知为什么,就是硬着头皮随便抠了些不尴不尬的话题说着。 但是如此大的城池,居然用足足百米高的厚重岩石作为地基,却还是出乎了秦天的意料之外。 这十几个老弱大声叫着,再次抓起了棍棒,就要绕过深渊,向着苏远冲来。 胡青衣因为有仇恨在身,修炼的时候也比旁人更有毅力,加上他的特殊体质,反倒找到了一个极其适合他的修炼法子。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毫无愧色地说欠的已经还了,他以为自己坐一辈子的轮椅就是对妈妈的赎罪吗? 第89章 喜鹊和酱菜 叽叽喳喳—— 天空很蓝,树上的喜鹊又叫起来,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七千多块钱的大团结,在这个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 这么多钱放哪里,裤兜里肯定是放不下,这不,正好有现成的纸箱,江浔就跟丁志诚一人捧着一纸箱。 来的时候还是倒带机,现在全变成了钞票。 挤上332路公交车,这 绕过了那一片虚空深处的古藤,他想了想跟在了那头巨猪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至少可以用巨猪的威势吓住别的凶兽,安全性上略有一些保证。 那人五心朝天,双目微闭,胸口间几乎看不见什么起伏,真真如同死人一般。 所以,在清心茶楼的大堂里,吕香儿与霍青青成了‘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两个绝色佳人竟然表现出呆呆愣愣的神情,这样的情景落在某些人的眼中,便成了忍不住笑的理由。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术应该能够对柯南的身体起到一定的效果,也不会加剧体内的冲突,可理论毕竟只是理论,到底靠不靠谱柯南一直都是心里没底的,说不定伴随着大量的查克拉涌入伤势加重也说不定。 季筱想要再次进去,走出一步,还是折了回来,将景谦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就在这个时候,吕香儿身后的山腰的树林中,正在发生着一场激烈地打斗。而当吕洪随着人流走出校场时,打斗已经结束,一个受伤的黑衣人向校场跌跌撞撞地跑去。 等我转身再次准备射箭之时,忽然,竹灵妖魅双眸泛起出一道情愫,知道不好,可是已经迟了,我瞬间被她眼里的柔情给迷住了,呆滞的心里放弃阵阵甜意,还没等我享受到爽,只感觉后背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石强笑眯眯的说道,眼睛眯成一条线,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不过对于陈琅琊他们却已经习惯了。 北地归降的将领们开始彻夜聚集,积极商讨营救沈予之法。众人都以为诚王会在此时出面为沈予求情,但可惜,诚王府没有丝毫动静,聂沛潇闭门谢客。 \t这间房间不大,里面打扫得很干净,正中间是一张自动麻将桌,麻将桌上盖了一块板子,铺了一层桌布,倒是像模像样的,但也看得出,这间房不是吃饭的包房,而是店老板平时待客或者自己娱乐的地方。 显然,跟上的大马力电动摩托车和胡同中拐出的摩托车上,都是五组的监视队员,他们已经在车流中悄悄靠近了那辆雅马哈摩托车,防止车上的摩托车手在跟裴青青接触后,甩开其它监视车辆突然离开。 周为将士们听到号角声也都紧张了起来,大家失神的东张西望,不知该干些什么。 难不成是眼前的两位,这四人看着这一袋炼器材料,立马对这个猜测又信任了几分,眼中都露出了炙热和警惕之色。 “总而言之,我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他们!”鸠助想着,以他们的速度,现在去追应该是追的上的。然而,有人却并不想让他们追上。 仇家父子不愧是能掐会算的能人智士,一眼就看穿了兰子义心中所想。 遁光消散,露出了一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他身上散发着的深厚魔力,让陆坤心中一凛,这魔力已然达到了结丹后期的巅峰,有了结丹大圆满的境界。 第90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三天后,江浔与丁志诚风尘仆仆地带着三百台录像机倒带机回到了北平。 不够的钱是珠江台黄导个人垫付的,他还亲自把他们送上火车,并嘱咐相熟的乘警好好照顾,这年头,火车上可不太安全。 这刚回来两人就又来到中关村电子一条街,果然,这时间差打得真好,别人的货都还没有进回来,要他们倒带机的人,多了去了 九十年代末期,修斯公司的宇航和防务业务并入了雷霆,雷霆还获得了修斯实验室一半的控制权。本世纪初,波音公司收购了修斯宇航和通信公司,并与波音、通用和雷霆一起瓜分了修斯实验室。 上午十点多,林毅晨结束了前两节课程后,便独自一人来到了宜星酒店。看到中村大地也在这里,林毅晨有些意外。 上官婉儿接过丹药,放在鼻尖嗅一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冰雪聪明,霍子吟能想到的生意场,她怎么可能想不出来。 因为人们发现无名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成熟和冷静并不是他刻意要表现出来的,在他的眼睛深处,始终是一片不动声色的古井无波,平淡的就好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涧幽潭,不起波澜。 “还真是真实呢,可惜这仍是个幻境。”紧守灵魂清明的无名,在低声呢喃了一句,轰的一声,便运转起了毒厄七彩轮。 就在奕想通了这些事情的瞬间,突然间,一个强大的意念在自己的脑海中想起:世界大劫,天地重生。 他们三个并不愚笨,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当世最为杰出的人,在想过之后,他们这才意识到无名之前喊出的那三句话究竟是什么目的,这让他们三个都是感受到了恐惧。 一阵猫叫鼠咬的声音爆发开来。魁斗已经跟白冠鼠帅斗起来。二兽各有神异之处,一时半刻难分胜负。 随后只见玄武尊者随手一翻一阶极品的火属性灵脉脱手而出,直接冲向了齐天城的方向。 等了大概十五分钟咖啡好了,郁可心拿起一个杯子接了一杯咖啡,只是这咖啡也太浓了吧,跟粥一样,难道这种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是这样子的吗? 看着密室里的一切,顾心菱不由感叹,那阿奎没有哄她,这里的医疗设施和器械确实比今天那间诊所还要强,环境也更好。 后藤基次灰头土脸的看着眼前这所有的一切,终于反应过来,做出这一切的,不是朝鲜人。 要是君无曜知道她跑来这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念叨她,一个本来话少的可怜的人,偏偏一说教起他来就是长篇大论,道理一堆一堆的。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这里可是七楼,南宫灏是怎么从窗外进来的? 有了顾心菱的发话,叶落尘立马消毒,换手术服,接替了乔治的二助位置。 嘉靖二十八年的时候,抗击倭寇的江浙海民们便制造了一种名为“水底雷”的武器,可称为世界上第一枚水雷。 老总兵,自然就是李成梁了。自打他去年被弹劾罢官之后,一直以宁远伯的身份住在京城里。 陆往看着阴暗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璀璨的灯光是那么的熟悉。 有一只妖猴距离徐驰所藏身的地方不足三十米,而它似乎也感觉到徐驰可能在附近,所以警惕起来,朝着徐驰的左前方走去。 老板在看到几人进来之后立刻上前套近乎,姿态近乎谄媚,掏出身上的好烟递了过去,心中想着‘只要劝退了他们,这事还不是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方的都能说成圆的。 第91章 吃瓜落儿 四月,北平的刺槐开花了。 中戏的校园里,一串串白色的槐花挂满枝头,处处飘着槐花的香气…… 江浔已经断断续续好几天没出晨功了。 今天他起了个大早,来到操场上,站在一棵刺槐底下,他用力地搓搓脸,放松面部,再开始转动颈部活动下颌打开口腔,转唇,双唇打响,顶腮顶舌…… “江浔,还记着 琼鲸舟停在七宝宗的码头时,七宝宗的宗主顾渊海亲自迎到了船前,可谓是给足了容舍面子。 这等奇观,就是白得得在梦里也没敢梦见过,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往后退了半步,亏得后面有梵无音扶了扶她的胳膊肘才让她稳住脚步。 只是可惜,他现在的实力不允许拒绝,除非他不打算弄死这个假天道了。 林末在这边刚买了住处陆尽就过来了,打量了一下,觉得林末的运气挺好的,最起码这样的地方不是轻而易举就能买到的。 私底下,还真有不少人想要用谢家来出气,以前他们实力相当,一直拿谢家没办法,现在灵气复苏了,谢家便再不足为惧。 萧海升惊了,但又不信邪,举刀再砍,第二次五分力,第三次十分力。 而皇帝在信里的意思,是叫他回京一趟,商谈一下这件事要如何应对。 白得得也忍不住蹙眉道:“我爷爷也经常揉眉头。”这是“上了年纪的人”的标志,后面这句话白得得忍着没说。 林末当然也不知道班长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她和班长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足够了解班长的谨慎,自然不会拿这些当儿戏。 当王迪的手,碰到果子的一瞬间,周围几人就像是被触碰到了敏感神经一般。 黑暗迪迦的这副巨人形态目前已维持了将近十分钟,再加上在过程中与钢铁侠的反奥特曼装甲战斗时耗费了不少能量,因此他剩余的能量已经不多了。 方达又有点犹豫,问要不要跟主演歌手沟通一下,李俊东说不用了,我们是在帮他救场,他要感谢我们才对。 而石头则在老生在在的敲木鱼,敲得很不认真,听起来杂乱无章。郝仁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在楼下听到的敲木鱼声是石头干的,难怪这么乱。 一听李俊东说有急事,杨家勇酒杯一推,就带人火速飙着摩托车过来,用时不到十五分钟。 但不管怎样,江红梅能去燕京给自己做菜,照顾日常生活起居郑昱还是挺高兴的。 鬼王调动了半个阴城之力,只为困住一介凡人,哪里还有失败的道理?按说赵子杰就该乖乖就缚,变成一只琥珀中的冻蝇才对。 见到王简到来的时候,顿时心中一紧,紧接着就是恐惧、害怕了。 偏偏江夏那冷冷的眼神,让万事通很吃不消,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平日里再嚣张的万事通,碰上一张冷漠脸的江夏,立即就变的听话了。 注意到郑昱望来的目光,赵雨馨用手将散落的秀发轻拂到后边,美艳动人的脸上荡开一抹魅意,嫣然而笑,光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撑伞过来的门童看得失魂落魄,呆在原地。 维斯的双手被里恩勒得很紧,他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脸上却尽量保持着笑容。 尹思哲回学校上课的原因全然是因为苏立,否则他也不愿意顶着严寒听课。 只一瞬间,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顷刻之间布满了寒冰,淡金色的眸子剧烈收缩,下一刻,那修长的身影便已经来到了那个位置。 第92章 两头起 不得不说,这是一堂别开生面的台词课,起初只是三三两两的学生观望,后来人就多起来,中戏的老师、学校的职工,都在看着、指着八七班的学生。 “人艺班的,台词课怎么好端端跑到操场上来了?” 全班十多个同学绕着操场跑圈,初夏的阳光虽不热烈,可是天气毕竟暖和了,很快,他们的脸上就滚下汗珠来。 何止早就知道,这些不讲义气的都不提醒他,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他们的良心都坏透了,秦逸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别说头发,就连眉毛都化成灰了,最近他都没法出去见人了。 谁说专注研究的炼金狂人不关心八卦呢?有那么一瞬间,他着实不知道应该说杜泽姆博士是‘耿直’还是‘缺心眼’。 白一等五名烈焰剑圣,他们的刺杀目标主要是那些兽人大军中的中高级将领;大量中高级将领的阵亡,可以打乱兽人大军的整体部署,却无法影响悍勇无畏的兽人战士的战斗力。 “你说谁是妖怪?”漆雨轩掏钱的动作一顿,阿卡忙笑嘻嘻的打马虎眼。 这就纠结了,难道要等到几年后纪无云被金丹修士收为亲传弟子? 丹田中的仙气在缓缓流失,有仙气护体,忘川河水的腐蚀能力也成了鸡肋。 萧衍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韦睿所讲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原本不是很清晰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就在韦睿刚刚说出这句话后,他突然明白了韦睿所讲的这一切,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关键。 成紫玉能从嫡母手中逃出命来,活着回到京城,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想是在京中也没什么依靠了,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找到自己吧。 袁术用故吏琅琊人刘勋为庐江太守。刘勋向袁术提出舒县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请将郡治南移到皖城。袁术同意。合肥处于寿春与皖城之间,若孙策作乱,袁术与刘勋可夹击之。 那跟随在他左右的张震岳,比那范允承还要紧张,自大理寺外范允承遭到剌杀之后,他就格外的注意周边的陌生人,一旦有些不熟悉的人出现在范大人的身边,他就会瞪大眼睛盯住他们,生怕再出现上次的事情。 拉了张椅子坐在陆轩旁边,你们拆开保温饭盒,看到里面饭菜还是热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寝室一楼值班室内,韩冥身上披着白绒绒的毛巾,头发上的水,值班导员已经帮他擦干,现在只是湿漉漉凌乱的搭在前额,尽显一副颓废阴郁的美感。 “难道我不该是你最能敞开心扉的人吗?”井希在她转身的身后大叫。 然后给凌栗讲完之后,这孩子居然哈喇子都流出来了,问了之后发现这孩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东海下头的海鲜,为了这个转天凌老太太还特地做了红烧草鱼给他。 陆芊芊试着这件战衣,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感觉这件衣服很轻,或者说感觉不到这件衣服的存在。 这之后许香如带着苏秀秀出去了,凌老太太才赶紧找楚月芳来了。 惨的是,除了这个,他们一直想不到霍昀晟其他的目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慕洛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勉强忍不住了。 伯梁王身上的血肉开始溃烂,一股邪恶和仇恨的气息在禁地当中蔓延。 第93章 船在水上 四月底的天气很热吗,江浔感觉很热,因为王志文这句话,跟把他架到火炉上烧烤没什么两样。 操场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说不能,王志文就赢,他说自已能,胡军的面子往哪搁,全班人的面子往哪搁。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表演班的孩子成熟尤其早。 刚才,作为班长,胡军刚为全班出头,他可不能在这个时 明镜仿佛没有看明白,他歪着头问道:“明明在我建造的幻境之中,您是怎么使用通灵术的?”要知道通灵术的条件之一是需要鲜血的。大蛇丸身上没有伤口,哪来的鲜血? 笑容,有一点僵硬,面对这番正经的他,总感觉和他有了很大的一个距离。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能接下多少铜珠!”洪无极狞声大笑,双手抓住钢珠破空扔来,竟是当做一枚枚暗器,密集如雨,强劲如箭,将地面墙壁射出一个个空洞,十分骇人。 “还有件事,说出来也许你们不相信,你们每隔一段时间,记忆里面就会消失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的消失,年纪越轻的人越感受不到,只有那些年纪大的人才能有所察觉。这件事,也是我的搭档干的!”毛球慢悠悠的说道。 这方面,他想起了胡成。他的团队在宣传方面挺专业的,到时候借来用用也不错。虽然,一个是电影,一个是化妆品。但说白了,都是为了让广大民众知道一件商品罢了。 公输温就觉得自己会把公输让挂墙头上去,然后自己去找公输院长负荆请罪。 外面的喧闹声,早就被里面的人听到了,伙计们压根不敢拦着这几位一看就是身份高贵的大人物,连忙去了里间和炼器炉那边,喊来了铁器铺的主事人。 多年的习惯,她真的适应和喜欢上这种生活,她真的是一个学霸。一个从生活到呼吸,都适应了这种学习和生活的学霸。 就像昨夜,崔应水直接把夜闯城门胡氏一家交给城尹薛均,虽然合规,却让卫府失去先手。 萧芜按捺住急切,没有否认红蔷的话。他因为一时大意,留叛徒在长老身边煽风点火。如今他恨不得将叛徒拆骨入腹,岂会和叛徒握手言和? 听到他的话,希望号尾巴后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炮口,瞄准了黑色飞船。 “我也想见识一下,你金枪宗到底有什么能力,能够一直穩居东荒第二大宗派。”秦川双目凝神,手中银白色的流云剑横握。 如果自己连这么一点阻碍,都不能翻过去,到时候不了片的话,岂不是彻底在父亲面前抬不起头来,以后自己音乐的梦想就彻底泡汤了。 他猛然想起先前在悬空山当中的遭遇,那么这个灵魂会不会有可能是玉面?或者乌战? 丹一青,听到拉克最后的言语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尚明是个好孩子,若非发生那件事,就算拿不到冠军,前三强没有问题。 最后众人还将自己所选的人阶战技都拿了出来,看看能否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飞羽洞主本欲不饮,但一想这样实在是不给月夜面子了,又怕他起疑心,只得饮了一杯酒。见飞羽洞主喝了酒,月夜才笑嘻嘻的走到下一张桌子。 直到太阳偏中的时候才回到,孤云附近。微笑着说道,显然走了一圈使他的心情更好几分。 铁剑虽然被金光包裹,不过秦川却看的清楚,那些包裹铁剑的金光,竟是被铁剑慢慢的吸收着。 第94章 想要发财,莫来人艺 今天下午,苏民召开了表八七班的班会,朱彤老师也参加。 会上,朱彤老师对台词课上,同学们的顽强拼搏精神提出表扬,嗯,江浔听着怎么都象是开运动会似的。 “最近,有同学在表演课上下的功夫也很大,全力投入到学习中去……” 哦,苏民老师的话让大家精神都是一振,他可不轻易表扬人,就是一对一辅导 次日一早,张家的大门被敲响,管家打开门,只看到了昏迷的表少爷,右手血淋淋的倒在门口。 而郭梦瑶、余晓慧、莫莉她们也是给他发了照片,后面就是说她们已经从湿地那边出发前往他家了。 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要完成割除阑尾这样精细的手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富商捐出的钱粮陆陆续续到了军营,聂横的伤也好全了。聂家军倍受鼓舞,一时间军心大振。 而苏云清则也知道,大昭如今已经有了安帝和狐后,现在军营内部叫叫也就罢了,让人听去,未免有些僭越。 王宇没有理会,一边掰着手指头,继续一步步的朝前逼进,绿毛青年哭丧着脸往后退,直到撞到一堵结实的墙壁,没有退路为止。 可是就在下一秒,那个剑客却突然的被弹出去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惊呆了众人,也让大家疑惑不已,这到底是谁做的? 闭着眼躺了好一会,急促的心跳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方才晕乎乎没感觉,现在脑子清醒了就立刻觉的浑身冷汗淋漓,忍不住哆嗦一下。 这会儿听到自己老爹这么一喊,叶楚才回过神来,立马朝着房间里面走过去。 她收了心,正想收回手,那包咖啡却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抢走了。 “你离开过乱国?”江东羽瞥了一眼猪临江,这猪知道的事情貌似还挺多。 咔嚓,江东羽手中的棍棒节节断裂,在其肩头,出现一个窟窿,没有流血,因为血液被江东羽第一时间用大寒之意冻住了,但即便如此,他的气息也已经不稳。 大家也都知道,这次的事情起因就是夏元,他出现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好奇的。 王棋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单手挥起破晓战刀,一记横切,自取卡修的脖颈。 但不管沐雪若菲怎么说,南宇的其他人纷纷双臂抱着膀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坐在地上做戏的蓝多。 宫无邪的沉默,让云子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轻叹了一声,放开手坐在了宫无邪身边。 “沃得思?额……烦请你告诉我大致方向。”云子衿咧嘴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叶征看到上一行字输入法仿佛暴露了什么,伸手一抹,换成九点。 “我还用想么?老爷子,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么?”夏元平静的问道。 李艳阳一把拎起武装包,直接向着后背砸去,正中老狼头部,还好力气不大,要不然老狼容易被砸迷糊咯。 艾莲不经意地抬起头仰望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住的天空,宛如层层叠叠的雪飘浮在上头似的。 眼见魅尸冲散了包围圈,墨殇龙邪心中顿时一紧,同时也惊叹于仙魔大陆游戏的沉浸度之高,竟然让他都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代入到了角色当中。 但是在发现自己的家里的确有很多这样的虫卵之后,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只能出来喝点酒发泄一下。 第95章 萨仁高娃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火车上,江浔望着窗外的风景,虽然分别短短两天,他就想给杨哲写一封很慢的信件了。 “杨哲你好,你接到信的时候,估计我已经到了广州……” 滋婴丹的炼制过程极为复杂,足足花费了魏青大半年的时间,这才勉强将其炼制完成。 而看到他这个样子,与之关系不算太差的珀尔修斯亦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的关切之色。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日向族人再次给加藤爱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这两人正是施展雷电与天火的两人,法术被破,顿时就受到反噬,身受重伤,倒地不起。 “无妨,等个一两年都不成问题,此事又不急,反正你还年轻,为师的寿元也多。”瞎道人说道。 尽管人行道上的人流量略显拥挤,石磊仍旧勉强保持着可以看到美帝国和平守卫队巡逻车的状态,虽然追不上,但也不至于跟丢,只是不知道巡逻车什么时候停下。 挂掉电话,皮尔斯重新的恢复到了一贯的衣冠楚楚,深吸口气,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而秦铭的冥王蜂大多数还都只有一品的层次,与剑气正面交锋立刻见分晓。 只是现在没不知道杨倩玉看没看到他们两个,如果看到了,那肯定又会逃之夭夭。 罗志强在水里挣扎了一阵就沉了下去,正好杨春赶到了,游到了他的身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一会就看见杨春把罗志强托出了水面。 没有司马森的厚实,没有司马森的蓄力,上官绝此刻也许是受伤的缘故,全身透着苍白。 唐如烟笑笑,脸上的表情始终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波澜。她再考虑,下一步该去哪里呢?王府她暂时不想回,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那么——就只有去一个地方了。 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重语气令人心酸,而且这夜深人静,更似是有些预感一般。 唐如烟冲出房间,心中极乱,那种痛到心里的痛,还有那些冲出脑海的记忆,让她无法思考。转眼,已经立秋,深夜的风,带着一股霸道的寒气吹拂在脸上,也无法让她清醒。 想了想,远远望着也知道被伤之人也是家人众多,到底理亏,没敢近身。 唐如烟刚抬手挡在眼前,就发现一股气息朝她逼来,速度了得,她察觉到后只迈出一步,便觉腰间被绳索之类的东西缠住,接着人便被拽出,落在一具温暖的怀抱中。 刚才他看到司马森看到信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闪闪知道了,会怎么办? “你们还想睡可以再睡一会,我习惯早起练功,你们就再睡一会吧!”万俟阳一人一边脸上吻了一下便起身洗漱了。 金闪闪就那样傻傻的看着开着车瞧着自己的司马森,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关心,担忧,暴戾,自责。 虽然陈思南在阴阳界之中,算不上什么顶尖的高手,但是世俗的普通人,想对他造成威胁,还是有很大的难度的。 “仙人,长清的马车没有惊到你吧?”哪位叫长清的公子立即关心的问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柳凝芷的态度有些缓和。 第96章 演龙象龙,演虎象虎 中国作为“面食之国”,在老广的食谱中,自然少不了一碗面。 “老细,俾一碗细蓉。” 这是老广人常说的一句话,意思就是老板,来一碗小的云吞面,今天早上,江浔连吃六碗云吞面,看得黄加良导演嘴都合不拢了。 哦,长得眉清目秀,吃起来毫不含糊,这可不象是山东大汉啊。 同为湖南汉子的陈贲, 郭冷月没有说话,他们死士军团除了对叶天恭敬之外,不管对谁都是高傲的,因为他们是死士,不属于世界上的修炼者。 阿星实在是听不下去这种猖狂的话了!他的眼神下一秒钟变得十分的阴冷,说话的态度也是十分的严肃,跟平日里判若两人,让人觉得忍不住有点心在发抖。 这可就要说说人的惯性思维了,人们通常都会对自己第一个到手的东西特别钟情,即使后来又有了无数个新的,我们也会对第一个特别喜爱。 皇帝陛下亲临是何等尊贵的事,杨毅急忙迎了出去,腰就没直起来过,皇帝陛下的仪仗果然是气派,附近都被戒严了,几百人的卫队把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百姓们全都被关在了家里不许出来。 两人一边打一边往剧情所指的目的地方向前行,根据规则,前方所谓生长着“永葆青春”的植物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个剧情空间的突破口。 “多宝若敢在扰乱幽冥地府秩序,休怪本帝周天星辰大阵之下不讲情面!”言罢,紫薇大帝随手收回日月精轮,望着西方八宝灵山冷声言道。 李如诗感觉到了手上的力道,顿时明白叶天的想法,真心喜欢对方的人,往往对方的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这老匹夫毕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虽然没有什么职权,可门生故吏遍天下,极有名望。若是杀了,怕是要给王军使惹下大麻烦。军使有麻烦,自己也有麻烦,而岳云这人最怕麻烦。 “别人都说打人不打脸,你打椅子也能起到打脸的作用。”林轩这么说了一句。 楚天策是蝉,真武境初期极限的灰袍武者是螳螂,只是在后方,有两只黄雀。 最近村子附近的不太平总是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说桔梗外出的时间长并不意味着对手就一定很强,但这种事情也并非没有先例。 按照他的推断,天下目前应该只有彭康的速度和反应能力可以在拿到那玩意后可以安然避险。 最后就是机甲了,杜子辕之所以选中这部作品,其中的机甲十分帅气也是一大理由。无论是朱雀的兰斯洛特·阿鲁比昂还是卡莲的红莲圣天八极式都是帅到爆炸的机甲,而且性能也很有特色。 沈菁菁的皮肤又何时被异性所触碰过,在洛子修抓起她右手时,沈菁菁的身体顿时一阵微颤。 而林轩则很迅猛地带着他们把每天三次的副本全部刷了一遍,克洛斯星第一层和第二层的都解决了。 如果让她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她估计还得想很久很久。既然对方这么霸道,也没引起她的反感,那么,姑且就尝试一下吧。 “冷隐,在我回去之前停止审判楼一切行动。”洛子修对冷隐吩咐道,后者只是坚定的点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 鼻子本来就是灵敏的器官,这么一瞬间,他就感觉心跳加速,气血翻涌。 说着话,叶拙重新盘坐下去,再次拿起那枚黑石雕,又滴了一滴指尖血到其中。 第97章 今夜请将我遗忘 在公关小姐这个新成立的剧组,江浔是绝对的主角,也是绝对的新人。 进入这个剧组,年龄基本都比他大,也基本上都在电影电视上演过角色,这些影视剧也基本同观众见面了。江浔虽然也拍了电视剧,可是封神榜拍完,怕是要进入九十年代了。 九十年代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就象此时的女演员,并没有因为自已演过电 “你也别光在这坐着吃东西了,咱们俩一起唱歌吧!”姜薇薇拉着我的手说道。 曹‘操’的目光落在刘修身上,隔了十五丈的距离,他还是看到了刘修的面容。和去年见到刘修的时候相比较,如今刘修更加的沉稳,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度。 大稀顶坐在病床上,目光中冒着寒气,用“圆球”在手机上敲打出一个号码,艰难地点击拨出。 之后两人就再没有了交流,各自默默收拾起了行李,之后就随着同样下船的宾客们一起离开了魅力宝石号。 事实上,她们都不是南部的人,她们俩都来自北部的部落,语言上和戎族还是不同的。 在梧桐木树下昊洋已经把千机子需要的引灵丹炼制妥当,同时又帮洛儿炼制了一些常用丹药,像是补充内力的还有疗伤的等等,昊洋都帮帮她炼制了几炉。 柳冰月被韶华拒之门外,她心中暗叫不妙,难道自己的举动被发现了? 他想起来自己还在般若的意识空间中的时候,每天除了修炼那些术法之外就是打坐吸收那团黑雾中的那种神秘能量。而且般若每次施展各种神术的时候多次将精神力消耗一空才停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田七跑过去左右端详了一阵,发现他们的药田分布也很特殊,它不是像普通农田一样一块紧挨着一块,而整整八块药田围成一圈,中间留出很大一片空地。 “是的吧!颂鸣哥哥!我长姐就是脾气差了点,也是很不错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你们俩的八字合出来还是上吉,估计全天下就很难找到我长姐这样的,又和你八字相合这么好的了!”裴茜还在不遗余力的自夸。 况且,这些人里面,或者有当地豪族直接参与,或者有他们暗中参与的影子,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势力。 “你…”蟒蛇宗道人气劲喷发,椅子的扶手瞬间被捏成粉末状,把旁边斗嘴的几人吓了一跳。 张砚之前分神两地的时候除了寥寥几次出山之外,本尊一直都在断崖山中修行。 联军会俘虏这些民夫,然后让他们赶着车队回去。至于以后,那不是他所能想到的。 距离下桥不过一公里,若是下了桥,反而给警察增大了搜索的范围。 “这座宅院可是副院长才能有的待遇,可见院长对你的重视。”金十二贪婪的呼吸这里的空气,一脸羡慕的解释道。 听了他的话,邢道荣只觉得心中犯寒:这要是进了城,还不是这吕布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铃汐微笑的点了点头,她从自己带来的盒子里抽出一根天蓝色的丝带,还有一身白色的衣裙。 翻开的那一段戏,是情感冲突最大的那一段戏,位于剧本的后半段。 不过现在丢了两株值钱的药草,再联想到李大叔的行为,周青立刻便起了疑心。 联想到前段时间,有狗仔爆出来,杨蜜跟热芭一起去私人医院,检查身体。 第98章 生如蝼蚁 一九六三年,香港,秋意正浓。 街头的寒风吹过片片落叶,一名女子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摇篮,她左顾右盼,见街头无人,她轻轻地将摇篮放在墙边。 再抬头时,满脸已是泪眼婆娑。 她没有转身离去,而是躲在不远处的街角,紧张地朝这里张望着。 摇篮里是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婴。 也许是闻不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也许是寒冷的风吹得他浑身发凉,婴儿发出嘹亮的哭喊声。 哇—— 可是长街依然冷清,只有婴儿的啼哭在寒风中回荡。 女子心如刀绞。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待她揩干泪水,再看向街头时,却见一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肮脏不堪的衣裳,正一步一拐地走来。 也许是感受到了孩子的目光,养母颤巍巍地回过头来,站在街角的女孩一声是吭,可是我的眼外噙满了泪水。 大女孩抬起头,看着养母。 我们愿意资助我后往美国! 我静静地站着,有没哭也有没闹,在人潮的小海中,如一粒芥子,微若浮尘…… 哦,她是一个残疾女人。 坏吧,你快快把婴儿裹坏,放退摇篮,一步一拐地朝后面的街头走去,这外一处逼仄干燥炎热肮脏的地上室外,是你的家。 幼大的孩童,羸强的身影,伴随着香港的日出日落,伴随着一天天香港街头匆匆而过的行人,我还没七岁了。 一个残疾的男人在社会下本来就会遭受到很少的是公平,现在又置身在经济十分匮乏的环境中,你的脾气很是坏。 即便如此,我对眼后的生活,还是心怀感激。 她也听到了婴儿的哭声,看到街角的摇篮,她犹豫片刻,还是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今天,养赠罕见地让我吃了饱饭,还给我带回了一点点烧鹅。 …… 我默默地看着远去的养母,看着你一瘸一拐的背影。 没一次,气是过的女孩跟我们厮打起来。寡是敌众,最前被打到流血。 养母有没离开,街下人潮汹涌,我们就隔着汹涌澎湃的车流对视着…… 那个道理,对那个孩子而言,是用铭记。在被亲生父母遗弃的这一刻,便深埋于脑海。 哦,你想起听人说过,领养孤儿能够得到政府补助。 有办法,我又回到学校,向老师上跪认错,忍痛接受着几记响亮的耳光。 我自道在家外做家务,在街头摆地摊卖东西…… “吃完跟姆妈出去一趟。”养母的眼外的火苗渐渐熄灭,一双清澈的眼睛变得茫然。 我有法逃离,只能在混沌中抓取藏在命运缝隙中的一丝微光。 生活窘迫,再加下性情古怪,养母时常打骂那个大女孩。 哦,残疾女人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被遗弃的婴儿。 从未吃过那么美的味道,大女孩用肮脏的大手,贪婪地把烧鹅送到嘴边。 “他是如就叫低翔吧。”教会学校的校长看着天空,“象一只鸟儿一样,低低地飞翔吧……” 你牵着大女孩的手,来到一处公共汽车站。 今天,香港的街头依然车水马龙。 你的孩子,就像一片落叶一样,来到世间,可是现在寒风却把我吹走了…… 要知道,一个被遗弃过的人,是有没资格做选择的。 残疾女人失神地打量着这个婴儿,她轻轻地翻着摇篮里的物品,里面没有只字片语,更没有一点钞票。 养母自道的眼外突然流出了泪水,你穿过人潮,快快走近了女孩,握住了我的手。 残疾男人心底最柔软的东西突然被触动了,这软软的大身体仿佛再也是能跟你分开。 人潮熙熙攘攘,车流汹涌澎湃,“他在那外等着姆妈,是要走开。”养母看看我,放开了我的手。 终于,我的执着,迎来了曙光。 正因如此,明知随时可能身陷险境,还是会没片刻心软的人,才能将恶抹杀在摇篮外。 十八岁这年,女孩终于没了人生中第一次做选择的资格。 …… 即便如此,我对眼后的生活,还是心怀感激。 你摇摇头,最前看一眼婴孩,艰难地转过头。 你自道地抱起摇篮,把婴儿带回了家。 穷到极致,凶恶便是值一提。 脾气乖戾的养母第一次露出笑容,你转过头,“姆妈是吃,他自已吃。” 一步,两步,八步…… 躲在街头的男子看着你的背影,看着你手外的摇篮,已是泪雨滂沱…… “妈妈,他吃。”七岁的孩子举起稚嫩的大手,把一块烧鹅举到妈妈面后。 在教会学校中,来了一对参观的美国的夫妇,我们很厌恶女孩,因此特地找我来聊天。 从街头走向地上室,竹篮中的婴孩,我是幸的童年序幕正式拉开。 你什么也有说,牵着女孩瘦强的大手,颤颤悠悠地又行走在人群中...... 你是下海偷渡到香港的,在那外你自己的生活也十分艰难。自已都养是活,肯定再加下一张嘴…… 有没钱,养母是会给我做太少的食物,没的时候实在太饿了,大女孩自已学会了用酱油泡剩饭填饱肚子。 我一天天的长小,花销增加,养母没了遗弃我的想法。 也许是感受到了一来自男人身下的一丝自道,婴孩突然停止了哭泣,睁开眼睛就那样望着你。 在我的记忆外,我的童年有没吃过肉,蔬菜都吃得多,最美味的食物不是一碗酱油拌饭。 摇篮里的婴儿粉嫩粉嫩的,软软糯糯的,让人心生怜惜。 坏几次,我都想逃离教会学校,等真的逃出来了,才发现已有处可去。 我虽年幼,却很慢明白你的意图。 残疾男人的脚步快快停住了,你站住了,良久,快快转回身子,来到了摇篮旁。 看到我是有没任何人帮助的,也有没父母,因此孩子们都会欺负我,说我的样子是一个杂种,也有爹生,有娘养。 残疾的养母,文化水平高上、独自一人来到香港打拼,领养那个大婴孩前,你得到了政府的救济鑫,再加下打零工的一点微薄的工资,在那个残酷的世界中勉力维持生计。 生如蝼蚁,却拼命朝没光的方向爬去。 女孩欣然接受,在办理出国证照时,突然我发现自己竟然有没一个正式的名字。 有钱看医生,我只坏找裁缝帮忙缝下几针便草草了事。 养母有没下后,女孩也有没离开……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闯入她生命的婴孩,残疾女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然后她开始剧烈地咳嗽。 养母我送一所教会学校外学习,在那所教会学校中,女孩是唯一一个有没父母的孩子。 身前突然一片嘈杂,再也听是到嘹亮的哭声。 女孩不是这只蝼蚁,生来悲苦,所见所到之处处处明亮。 从那一刻,我与亲生父母的缘分就彻底断了,以前,人生再未相见…… 第99章 你为什么总是孤独 来到美国,高翔为自己起了一个全新的英文名字,保留了美国家庭赐予他的名字,并在其后添加了一个英文名——“lone”,翻译成汉语,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孤独。 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学校教育的他,对知识有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渴求。 他拼了命的去积攒学费,白天会到餐馆去做服务员,晚上则刻苦的学习知识,去 方远想到了自己刚进入星球的时候突然力量被削弱甚至差点消失,若非钢珠震动打破了某种枷锁,他估计要从太空掉下去摔死。 又在这颗星球上转了几圈,没有再遇到其他动物和智慧生命之后,方远便打算先回地球了。 从而执着于有剑,执着于无剑,无剑有剑中间的剑,就是凌云的剑,凌云的剑,是剑无剑有剑中剑,这就是凌云的剑,哪怕超脱有和无,依然还是剑,剑剑剑,终是剑,反而被束缚住了。 倒是这半个月的时间以来,方远终于发现,随着钢珠世界一点点的完善,似乎钢珠世界也在反馈特殊力量洗涤强化他的身躯。 李源一直想要缓和双方的气氛,却一边苦于没有插入的时机,一边被宋一杰暗地里拉扯。 “她早就已经死了!”带头将领回答一句,便率领军队展开了全面进攻。 而在很多方面,主播也好,电竞选手也好,根本没地位可言,可以这么说,大佬一句话,说封杀那就是死,基本没翻身可能。 “黑衣剑少”凌云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因为这里属于试炼场,明面上只有三类人。 相对的,猎魔的红色短刃幻化无常,时而剑气纵横,时而剑芒飘渺,在凌云的剑芒中寻找破绽,然后一次次攻破凌云的防御,剑尖直指凌云胸膛。 等到那两个传令的走了之后那这些人。都聚集在了一起,纷纷讨论着等到打工南唐之后会分到什么样的好处? 一直到十六岁那年,他外出打工。那时,不像今天,什么十八二十才打工。 “你妹妹中毒了,这个毒可不好治,很麻烦。我可以救,但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除非你能帮我拿几样东西。”玉鼎真人说道。 同学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上次考试成绩大家都公布了。对于新来的插班生,大家很清楚。 点了点头,知晓谢义峰中的毒,非普通大夫可医治,沈无痕付了诊金,便道谢一声,随后亲自送大夫出门离去。 坐在沙发上的佐助气的眼睛瞪圆了,要不是被止水及时拉住,他绝对要冲上去让那个死胖子好看。 苏哲夹起一个包子送进嘴里,抬头看着杜鹃哭笑不得。怎么看眼前的这一幕怎么不和谐,杜鹃压根就不像该出现在这种平民早餐铺上的人。 新人王是指,一年当中,以新马甲脱颖而出的作者。不过偶尔也会把老作者算在其中。一般都是封神之作。 微微思索了两秒钟,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大厅,他决定先试探一下。 “可笑,广成子心态不正,肆意杀戮,走上邪路,元始你不管教一下,朕就替你管教,以免他走上魔道!”帝俊的声音从法相内传出。 艾利博士刚刚做完实验入睡,听到这动静,心中猛的一沉。急急忙忙起身,赶紧出去。 萧弦一个刀眼射过去,伍丹梦很漂亮的,往嘴上拉了个拉链,静静的不说话。 这一日他们又遇见了其他修真者,一伙同样在沙漠中行走的四人。 第100章 外婆的澎湖湾 江浔在吃大排档,萨仁高娃、袁玫、张青在唱歌,编剧邝健人虽然身为老广,却很不习惯于现在兴起的夜生活。 每晚十一点前睡觉,这是他从年轻时就养成的习惯。 回到南湖宾馆,走在铺着地毯的走廊里,他突然就想到了江浔。 今晚的集体活动,就他一人没有参加,这靓仔,很神秘! 回到房间,看了一会 灵风师太一惊,因为那个目光有些麻木,又大不寻常,于是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发现道士的眼睛不曾眨一下,灵风师太顿时明白,这是个盲人。 随着陈全的死,杨浩足迹彻底暴露,于是他便按和林可儿原定的一直向南奔驰。随后来围杀他的人越来越多,杨浩便把山林变成了一个战场。 在江东羽的金票支持下,红莲冒险团成功进入了驻地处,虽然驻地处不允许发生争斗,但林烈火依然在两日前便离开驻地处前往赤阳森林了狩猎了。 鬼先生虽然好赌,但是从刚才那一击来看,众多苍灵岛弟子心中对他这位师傅还是极为认可,这一声呼唤,虽然岛上的弟子们伤亡惨重,但还是有极多的人高声应和起来。 杨浩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周围因为他的羽翼闪动卷起无数的风暴,无数雷蛇从他的雷神之锤散射而出,他身形如电手掌握着雷神之锤再次拍向周森。 虽然发布的是抓捕命令,但所有涉事人员实际却是被带过来的,不仅身上并没有任何的绳索镣铐,甚至就连行动都未受到丝毫的管束。 周围的传来阵阵反吸冷气的声音,他们尽管距离战斗中心很远,可是仍能够感受曹格所有长剑绝非凡品,而杨浩居然能够以肉体的力量硬憾,可见他在肉体上的造诣是多么的惊人。 沐秋见到儿子之后,便大概告诉他师尊的事情解决了,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并没有避着冷炎,沐以辰见他爹并无异样,便知道爹娘并没有什么误会,便也放心了。 “谢谢冯爷。”男子拿着支票转身离开,冯山河看着男子离开之后,他也松了口气。 “那就……多谢前辈了。”叶征默默捂胸,话虽如此,但心中依旧梗梗,要不干脆自己改个名字? 猎杀丧尸没有交易重要,毕竟有足够的粮食的话,也能够换到足够的晶核。 她穿着面包店里粉红色的可爱裙装,一头银灰色的波浪卷发被扎成双马尾,脸庞稚嫩可爱,她戴着金色的美瞳眼镜,看不出她的真实瞳色。 庄可儿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想叫住前面那人的时候,宁雪落却已经走过转角。 从定远侯那儿弄不到钱,于是温二老爷便只能继续过自己过不惯的难过日子了。 陆悦兮,代表了宁夕的心路,“兮”字同音“夕”,也表达了他哥对妻子的爱意,可谓两全其美。 医生的手明显可见的颤抖着,好在不是打针,不然陆七一真的要叫停了。 虽然陈浩然记得老二睡觉只会打呼,而他睡觉则是听到一点动静就会醒的那种人。 陆七一就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她是做过功课的,不让带的都没带,所以第一个上去给教官检查,直接就过了。 他并不想让林芷吃亏,因此想要让林芷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现在林芷已经有了一些实力,但是远远不够。 第101章 烟 夜茶里,泡着一壶广州人间。 今天晚上的拍摄,黄加良导演选在了一处音乐茶座里,代替海上巨轮的酒吧。 按照公关小姐第一集的剧情,李志鹏提出与周颖结婚,周颖并未答应,却提出要回广东祭祖。 李志鹏怏怏不乐地回到家,却碰上了来访的同学高翔,两人都是哈佛毕业,高翔现在在美国海顿财团就职。 宫本丽不是不相信连夜说的生化危机出现吗?那么现在,连夜就问宫本丽,你信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谁是正确的,而谁是错误的,已经很明显了。 大胜后的秦军并没有给汉军多少喘息的时间,数万轻骑绕过漳河,直扑赵国腹地。惨败后的汉军根本无力抵抗,于是秦军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下东垣和钜鹿,兵锋直逼邯郸。 灰色的混沌之气如闪电撕裂空间,梼杌转身一口三色火焰骇然对上。 “呜呜,我才没有胡说,哥哥身上好多伤,我也有。”火彤抹了一把眼泪,拨开自己的领子。旭日昂在丢“火彤”入水的之前,曾经狠狠的掐过她的脖子,现在她的脖子上还留有清楚的淤痕。 当然,说是不想,也不竟然,有事胤禛的影像,还是会毫不预警的突然出现。但随着她回园时日已久,胤禛非但未涉足她的院子,也未遣人召了她去,渐渐的慧珠也淡了心思。 二人本来就年纪相仿,再加上宋武特意的讨好,渐渐的也就混熟了。 这三人,赫然就是秦逸以前在散修联盟,有过数面之缘的天涯兵团长君天涯,铁血兵团长杨铁心以及散修联盟的阮谦阮护法,前两人都是凝仙初期巅峰的修为,而阮谦,则是凝仙中期。 “幻天现在不在我这烈焰岛了。”淡然的看着天云,陆明沉声道。 一个半月?秦逸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时间有些长了,不过,秦逸还是可以接受的,想了一会也就释然了下来。 百里傲云在心头轻轻的叹息,手下的动作没有停,利落的替韩凝换了衣物,才又替自己换了衣衫,从店家要了一根檀香,点燃,就那样静静的坐着,静静的望着韩凝的脸。 曹天门现在被取消了一切公司管理权。曹天娇却成了公司总经理,他一个富二代研究什么强者之事,估计回去会被老婆好好收拾。 蔡琰主动拿出蔡邕这不许外借的宝琴,袁绍与曹操便赶紧端坐在一旁。蔡琰甜甜笑着也坐到一旁,陈默暗笑一下,他武功高强此刻并没有多少人在乎,一手无聊娱乐的琴艺倒是引得大家注意了。 “想死我了。”紫云烨深深地闻着水天澜秀发的味道,双手紧紧抱住她,似乎要把她搂紧骨子里去一样。 警察局内,所有穿制服的和没穿制服的都站在公共办公区,苍老了许多的德瑞克站在中间,那一刻,整个警察局内特别安静。 “丫头到是标致,少峰,你眼光不错。”曹踏云眸子里暗光浮动,随即嘴角勾勒一丝笑容,对其他五位护法打了招呼。 带着胖儿子去菜园好了,本身恶蛟岛这边的气候就比较高,种一些水果还真的是相当合适的。 我跳起来看了看,发现在吊灯上有一张纸。好奇心驱使我将纸拿下来,它被折叠了好几次,我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东西,没有焦急地去打开。傻子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随意打开纸,万一遇见危险呢? 第102章 演技决定颜值 以八十年代的审美来看,萨仁高娃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是东方和西方都认同的那种美人。 她很象西方的浓颜系美人,更有东方美人身上的典雅端庄、温柔大气,从长相与气质就能看出。 相比西方,东方人的五官长相立体度普遍不高,但是萨仁高娃的鼻梁、眉骨都很立体,让人看一眼再也挪不开。 黄加良导演已经 璃夏听到慕容芷传回来的话的时候,脸上除了僵硬已经没有反应。慕容芷的随性很多时候并不能让璃夏完全理解。 “你是什么人?莫不是刑天大士吗?在下金山、后裔等特来拜望……”悟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冲洞中虚空处拱手言道。 老门主瞥了一眼那人,“只有媚娩了解寒冰剑的动向,即使这次没有成功,还是你觉得这个任务你有能力把它做的更好,还是,你在怀疑我的能力。”老门主眯着眼看着那人。 那巢空鸟瞧瞧众人,在空中迈开碎步,来到无心树旁,张嘴将树上仅剩的一枚忘忧果吞了下去。 “靠!又是一个活物……有没有搞错!”狂龙爆粗口,事情完全比他想的糟糕,当他举起一把刀都在上面发现宽约三尺长的嘴巴,顿时吓的他魂飞魄散急忙抛开那刀。 霍一鸣出自天机城五大家族之一,纳兰黄昏更是天机城一脉的嫡系,随便拉出一个,都不是墨家敢得罪的。 “顺子哥哥,好多次我都想问问,这千眼湖的千眼究竟是什么意思?”如花好奇地问道。 云墨本就不善言辞,现在被林媚娩逼得更不说话了,只是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仿佛下一刻便消失在他眼前一般。 这时一个男子偷偷来到无茗的房间,男子放慢脚步,还是惊醒处于发呆的无茗。无茗回头竟然看见好久不见的柳无痕。 安格斯急忙大声咳嗽了几声,提醒正在猛k计凯的索菲娅注意一下还有个了不得的客人在呢。 三匹铁蹄马风一般地驰骋而来,不等冲到溪边,马上的三人顿时一勒缰绳,铁蹄马顿时双蹄腾空,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瞬间停了下来。 “王局长,给我们找个空旷的地方,”陈浩淡淡的看了一眼霍山林那张自信的脸,无声的笑了笑,才转过头,对着旁边的王海说道。 说完居然一头撞在大门前的石狮子上虽然头破血流却没有立时死去只是她嘴角流出的血sè有些乌抽搐了几下没有等到大夫来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听了陈东一番话,陈枫陷入沉默之中,陈东所说,正是陈枫疑惑的地方,他对于游戏的认知,相对其他人要清楚得多,但他也是想不到,天道的目的在哪里? 如果不是苗若国手中的实力,还无法与长老会抗衡,恐怕早就已经忍不住把长老会给抹掉了。 血煞雷火与禁忌之力其三种同名,据说血煞雷火诀融合四部功法,最终会将四部功法又融合为一种,会不会是三三之土? “想要娶我那位妹妹?”虽然已经知道,断然是陈晓欢,但陈浩还是询问道,因为现在还不是与米家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要知道,能够成为苗寨的长老,都至少有着先天初期的实力,一旦战得火起,那可就不能控制了。 这次一起吃饭的导演,以前很巧的和谢连城认识,本来是不会有什么联系的,但是因为投资了顾明澈,正好要捧阮默微,听到了这个机会,就想要来试一试。 第103章 艇仔粥 对,对,对,他现在就是高翔。 黄加良导演当即决定,直到戏份拍完,以后剧组里的人都不能称呼自已的真实名字,都要称呼剧中的名字。 这里没有萨仁高娃,只有周颖,没有袁玫,只有林晶晶…… “高娃,阿浔,不,周颖,高翔,我们先拍的是轮船上的戏,明天,我们准备拍你们俩在江边那一段,但在剧本中, 李至刚猝不及防,顺势向前趴倒,来了个狗吃屎,脑袋撞在了地上。 这蓬莱的补天石碎片,只能算是拿到了一半——好在最困难的环节已经完成,接下来只需要阿镜将那空间波动彻底破解,取出里面的补天石碎片就行。 穆氏的做法很让穆宁雪不屑,但如果是面对洛尘的话,穆宁雪觉得反而应该是这样。 其中,二哈使徒也关在里面,他颤颤巍巍的看着四周,深怕自己下一顿就是断头饭。 以后无论是谁,发现了什么东西,都会认真的论证,仔细的探索。 接下来,太极殿的大臣们又是纷纷上表了一些奏折,李世民予以一一批复,并且给出各种建议。 可是,想到他俩还是未成年的孩子,不可能进这种正规的国营单位上班。 她爱男主但更爱自己,孩子也是因为她没处理好事,惹到麻烦死掉的,却把锅推在了男主身上。 既然龙将真的已经死了,那么到底是哪个家伙,能够打碎恶鬼之神的神格? 陈发儿每次听到,李想拿下播威胁水友别刷礼物,就一阵头疼,好想打人咋办? 他柔软的指腹轻轻抚在她的脸颊,薛江蓠彼时还看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以为他纯粹是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过高调,心里吃味。 安娘的性子看起来柔和,其实极为刚烈。只要自己敢开口说这话,只怕她立即就回削发出家。 随即大手又忽然搂过她的腰,往上一起,薛江蓠整个身子被他带出浴桶。 此人身高七尺有余,手中握着一串拳头大的念珠,双目微闭,满面慈祥,本来一副和蔼之像,可是嘴角却微微下倾,带着一副天生的哭相,双足赤脚,站在地上,扫过众人。 汤秋梅慌乱得不行。对这些东西也不懂,只能又打了车,着急忙慌的去找陈芮。 也从她的视角之中,见到了修士越来越少了,甚至凡人们也越来越少了,但凡有钱有势的人都开始往后方逃离。 她能感受到对方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一切,她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兴奋,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她反而羡慕李晴柔了,同样是不死,对方的灵魂不灭,意识可以重活在分身上。 薛兰芷看着他喝下,心里窃喜,当即也将手中的那一杯饮了下去。 律人好奇的凑过去寻问荣蜜,荣蜜付了钱也便递给了律人一盒章鱼丸子。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自己近来运气不好。要不,去找个神棍来问问? 穿着一身淡蓝色劲装,腰间围着一条镶嵌了二十四颗玉石的腰带,黑色半长发勉强垂到肩膀,相貌虽不算英俊,但却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 越是往后殿走,环境就越是幽然宁静,苏采音当先闻到的就是檀香,很是让人觉得沁人心脾,接着步子一转,便看到了一大片竹林。 人家这才是野外生活,追求精神享受,而他们只是生存,保证物质需求。 阿诺德的野心很大,他要瞒着格里姆斯比的所有民众完成这一次的窃国计划,当亨特斯顿发动总攻之后,他会带领手下前去皇宫救援,名义上是保护皇室成员的安危,但实际上是将皇室人员全部解决。 第104章 种下一颗种子 老广认为,艇仔粥要在艇上吃,一排排“艇仔”停靠在河涌边,粥香引人来,那才有风味! 早年的艇仔粥是靠在岸边的船家,将渔船上捕捞出来的小鱼小虾烹调成粥,卖给来来往往的行人。 后来,艇仔粥逐渐形成一定的形式,以鱼片、猪肚、蛋丝、花生、炸猪皮为主要辅料,配上葱花、油条,变成了一份来广州必吃的小吃 除了在心里面进行自我安慰,韩依依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直接上前将白莹一把拉开吧? 字字都敲击在白灵的心上,她的睫毛微颤,望着冷清羽的双眸,想从他的眼底看到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嘀嘀。”不断有汽车向着苏雨晴鸣笛着,大家都纷纷的抱怨着一大清早哪里来的不怕死的人。 “那是人语斑鸠,羽毛以红褐色为主,雌雄同体,专门栖息在山麓林区,鸣声似人语”,阿大开口说道。 雷蒙黑着脸,只能又去肢解那巨猿的尸体。这大家伙浑身上下都是宝贝,脑粉,骨头和心脏都是序列6魔药中常用的魔药材料,价钱不便宜。 白灵吃饭都没了心情,咬着筷子尖儿,微微抬头,目光不经意的瞧着冷清羽。 “温莎大人,咱们来谈谈你绑走我夫人的帐。”叶新忽的自窗口,瞬移到温莎大人面前。 黄远雄反身就是一耳光狠狠的抽了过去,把黄子豪直接打懵了,愣愣的看着自己老子。 就这时候,雷蒙也没啰嗦,抬手将包裹中存放的十多个箱子放在了办公室的地板上。 君祭本以为这么特别的方式给自己纸条的人,在林家的地位应该不会很高,顶多是个执事而已。 欧阳修站在那里,朝着秦风换换问道,秦风倒是不担心,直接抱拳。 “不知道这一次灵气散出,会增长多少修为。”秦风淡淡说了一句,手里打出一道柔和的法术,而原本还在吸收灵气的鼎炉,被秦风的法术包围。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台子上有人搬过来一张桌子,上面放上了关公。 “华老头,你说说这个关吧。”真正想的什么自然是不能说出来,陈诚随便的转了一个话题。 自从上次温如初被杨楚楚绑架,她差点出事之后,苏宸明显对她越发紧张,即使他已消除了那些对温如初的潜在威胁,但他仍旧十分紧张,虽他从来表现得若无其事,可温如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话看似在认错,可实际上是在暗自嘲讽苏宸做事不厚道,手段龌、龊。 “干什么,买它干什么?”红妹儿心说首饰不买,买了一堆破衣服干什么,能值多少钱。 他皇甫冥寒下定决心做的事情,就没有人来改变和撼动,特别是现在这件事。 中国虽然统一了,但短时间内很难恢复经济。因为他们的贫富均等是不可实现的梦想,走共同富裕道路?你们认为可能吗?聪明的人没了干劲,愚蠢和懒惰的人却有了享受一切的权利。 站在船头的三名化级修士一看,脸上急剧变得难堪起来。之间一股黑色海风,卷起一股水柱足有数千丈高。风旋席卷数十公里范围,正朝他们极速逼近。 此卡蕴含彼花的期望感情。使用后,全基本属性值永久性提升!属性值越低,提升值越大。 第五宇宙之外的无限空间,晶莹璀璨的碎片世界不断放大,跟宇宙外层相接触的地方弥漫起水波一样的涟漪,一条条管状的通道从接触点延伸至宇宙的内部。 第105章 是真心话吗 作为改开前沿,八十年代末的广州女性在穿衣打扮上很是前卫,可是作为北方女性,虽然是电影明星,萨仁高娃很是保守。 剧组到底给她换了一件到膝盖的长裙,这才让周颖重新坐回餐桌,吃着牛排。 江浔轻轻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恰巧满腹心思的她抬起头来,“你?” “刚下飞机,肚子正饿着呢,你别忘了,咱们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合上,张半仙的身影彻底的消失。 在气海中央,那轮神秘轮盘透发玄奥气机,正在被五行灵罡滋养,项昊尝试沟通这轮神秘轮盘,但是没有作用,反而是处在轮盘上的如意天宝不断颤动,要冲出气海。 巨蚊分身化成人形,将直柄刀和白铁盾牌从太微洞天中取出,守在河岸上。 那上百道灰色影子渐渐变得透明,逐渐恢复本性,不再暴躁,而是变得清明起来。 她的一只手揉着自己的眼皮,身体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天起,她就感觉自己越来越累了,身体里感觉有点热,又有点痒,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钱溪五,干活累出一身汗,酒已醒了十之八九。他在受伤的费腾身旁砸墙。 方逸将星域通打开,输入了一处坐标进去,这坐标是飞舟给他的,也正是飞天子在乱海星域留下宝藏的坐标。 “蒯良,你是不是觉得某已经老的眼昏花了?”蒯良的失态让刘表很是丢脸。 荆州军齐出,曹军自然不甘落后,立即迎上,两军人马相接,立刻如同滚油遇到冷水一般,剧烈的翻滚起来,残肢乱飞,鲜血横流。 “稚奴,你去帮我去前面的酒馆买些酒来。”云霆拿出了一些钱,用了个拙劣的借口,来支开稚奴。稚奴接过了钱,也是涉世未深的缘故,没有看出云霆的异样,反而十分欢喜,面带笑容的向着酒馆走去。 燕笙歌直接将茶杯扣在桌上,燕笙歌其实发育得很好,身材高挑,即使穿着帆布平底鞋,看起来也是气势十足。 “王浩哥哥,你还真是会说话呢,人家好喜欢。”赵萱萱又说,“所以我就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不,是今晚开始继续跟你习武,嘿嘿哈哈。”她说着还不忘比划了几下,举手投足间都只有一个字萌。 “所以我才说有好戏看了呢,等着吧,肯定得闹出点什么。”安琪说。 他也知道急没用,只是沈安安今天的举动,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姜熹忽然觉得侧脸一阵瘙痒,扭过头,一枝红艳艳的玫瑰就在她的侧脸旁。 好,你也随我一起。咱们这就走,我去那两件衣服。李可你去取车。 按照地图,青石坟冢就是冢山的中心位置,而冢山的四周是一圈环形山,也就是说,冢山原来就是环形山内的大山包。 可他后面又只是跟她闲聊了几句,没有任何不妥,言优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 展修一时间心头剧震,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胸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却开始积聚、燃烧。 点点头,张嘉铭起身准备离开。一旁的狱卒恭恭敬敬的低垂着头,目送他们远去。 “你是在威胁我吗?”古凡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莫浅夏表示不懂今天的这个同事说话语气这么奇怪,不过既然让她去上班,她就只有去了,她也沒多想。 第106章 让时光慢些走 剧组回到南湖宾馆,已是凌晨四点。 黑暗中,萨仁高娃一人躺在床上,还在回顾昨晚的戏,想着江浔,想着他的表演,也想着那瞬间他身上的味道,现在江浔留在她体内的种子,好象越发大了…… 突然,她的脸一阵发烫,江浔才十八九岁,自已比他大了将近十岁,唉,自已这是怎么了,跟广东人讲的那样吗,犯了花痴?… 凌永的脑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身体便开始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他的身子前进的趋势未停,只是根据本能的反应微微向旁边一倾,然后一股强悍的能量从他身边直直划过,险些就轰中他的身体。 丁香妮本想在皇宫四处参观,但见阿难跟着张自强去查智脑,高科技当然比参观更重要,赶紧跟着一起去。阿蜜莉亚对政务一向不关心,她也弄不懂,便由费达琳陪着四处乱转。 “少爷保重。”五人一起说完,然后跟着陆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再次毫无反应,看着铁蛋根本毫无反应,他便拿出了更多的道符,然后做法将道符全都黏在铁蛋之上。毫无反应……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那个锁链搅成的铁蛋完全没有灵符遇见邪灵的反应,就像那玩意是死物一般。 马县令,也就是陆玉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表叔,名字十分的的有气势,叫做马面。这个名字不由得让陆玉想到了两句话句话:扭头对不上马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蒋主席,到底什么事?不会是让我来广播室唱歌吧?”二少摇头笑问。因为在寄宿学生早餐时间,学校会放音乐,有时也请学生到广播室唱唱歌。 奈绪明显没有听到那声音,或者说那声音可能只有安吉尔能够听到。 至于那几个二百能级左右的人类,自然被过滤掉了,留下的是四个有着高能级反应的目标,这些自然就是灵魂能级非同一般的蜥蜴人。 安捷罗斯心知这伤痕的愈合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眼看着那道痕迹就已经消失地几乎看不见了。 说的简单一点,同天就是只负责挖东西,其他的比如说将挖到的东西给送到那个店铺之中卖掉这种事情就交给其他的人来。 在这股力量下,他所有精力都用于抵挡这股诡异力量,别说是动用精神力攻击,就是稍微分神很有可能会被这股力量将其精神力尽数侵染,到时可就麻烦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精神力也进入了一种莫名地状态,虽然此刻罗昊并没清楚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在这种状态下,精神力的提升虽说没有肉体力量那般,却也缓缓的提升。 这个问题陈肖然以前似乎听过不少次,苏雅婷说过、顾紫月也说过。 菜凉了、又热了,一边看着手机,自己用筷子夹着晚餐吃了一口,外面天黑了,只有路灯睁开了眼睛。 当然我脸皮厚,她们带不待见我,我都不是太在意,我怕就怕到时候会让胡晓燕难看。 她的拳头并没有多少力气,她也很畏惧,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讨厌我,憎恨我。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任由香烟麻痹着自己的神经,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前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片微缩的世界,在典风头顶罩着,那片火海箭羽,如龟速般,仿佛定格在了那里。 “我觉得那个种树人,就是想培养大宇宙神树作为他的道种,等神树长成之后他想移栽,结果被反噬……”人王冥揣测道。 第107章 让我们荡起双桨 雨,一直没有停。 这俗世红尘中的人间烟火气,最是温暖人心。 江浔看着杨哲,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他宁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走开。 公交车缓缓开动,两人选择坐在了最后一排,却都是不说话,好象刚才他们的手不曾握在一起,倒象是刚相识或者根本就不认识。 “几点了?得中午了吧,要不,我们去吃肯德基?”最终还是江浔打破了沉默。 杨哲咬咬嘴唇点点头。 待两人来到前门却发现,即使开业半年多,肯德基门前仍需排队。 走进店里,看到的全是一米六八以上的女服务员,红色的衬衣,米灰色的裤子,个个都很漂亮, 哦,三楼还有新人在举办婚礼。不过这个时候能在肯德基举办婚礼,在北平是一件比较有面子的事情。 他看看杨哲,杨哲却痴痴地看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 虽然没那么少明星,可是电影拍得却是尽如人意,没电视剧珠玉在后,电影前来的票房很是理想,少多年以前,许少人竟都是知道还没那样一部电影。 大船悠悠后行,迎面一坐石桥横亘眼后,很像颐和园的十一孔桥。 排队的人太少,几人只能复杂寒暄,杨哲晚下准备为你们接风的,可是北影厂安排的活动很满,真的有没时间。 江浔深吸一口气,真希望永远能记住今天上午那个味道。 但愿,但愿真没合作这天吧。 …… 江浔笑了,“七块三的套餐两份,不,四份……” 是那样啊,想起那部电影,江浔高头大口吃着圣代,笑容却快快在脸下氤氲开来。 “查荔,他说,那事怎么那么背呢?”查荔笑着撑起一把太阳伞。刚才,杨哲过去找你,又碰下了这位接电话的男人。 红色的指甲,白色的肌肤,碧绿的湖水,令人心旌动摇,曼妙是可收拾…… “他们也很漂亮,你不是一北平小妞。”江浔与何赛飞握手前,就开起自已的玩笑。 江浔眼波横流,大声道,“德性!” “好,一听啤酒。”江洵回到座位下,“一罐一喜,一罐美年达,再加一杯圣代。” “你们俩照一张。”杨哲也想要拿过相机来,从船前走了过来,江浔一回头,手一松,相机却掉退了水外。 “有,五星啤酒。”服务员惊愕之下,马上拿来听装的五星啤酒,当然,为了迎合中国人的饮食习惯,这里还提供白酒。 当谢铁骊带着何赛飞、江浔笑、刘晓庆等一众演员走下台来,北影厂没名没望的演员齐齐助阵,全场就掌声雷动,那么少明星聚齐在一部电影当中,还是中国电影史下的头一次。 本年度八月,电影《红楼梦》在京下映。 “他坏,”查荔梁此时却是电影外林黛玉的模样,“你们俩都在浙江大百花艺术团。”你看看查荔梁。 “那是是地安门吗,他带你去哪?”江浔的思虑已是在那下面。 微波粼粼,湖面象跳动着许少金色的精灵。 查荔笑道,“明天他没时间吗?北影厂何赛飞的电影首映,你在外面扮演薛宝钗,你给你留了票……” ……………………… “哎呀!”相机在水外连水泡也有冒一个,立时是见了踪影。 歌声衬托着美景,令人陶醉,江浔笑着高头撩着水花,是时把水花撒向杨哲,笑靥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笑声穿透了白色的浪花…… “去他的。”江浔娇笑道,你还是看看水外,水面只没波纹留转,却终是会停上。 套餐包括两块吮指原味鸡,鸡汁土豆泥,菜丝沙拉加小餐包,这点东西,别说吃饱,对他来说也就够塞牙缝,“不够我们再点,有啤酒吗?” 杨哲笑着作了个剪刀手的姿式,江浔一笑,“咔嚓”,查荔与白塔在相机下定格。 “他真漂亮,”查荔梁也在看着江浔,“他的身材真坏,是舞蹈演员?” “那是是是跟查荔一起演广告的这位?”陶慧敏眼尖,早已认出了江浔的样子。 …… 上午的京城,冷度依然是减。 夕阳染黄了白塔,醉人的霞光披洒在查荔身下,在那个人潮汹涌的京城,在那个清凉碧绿的水下,谁也是认识我们,我们也是认识谁,江浔彻底放飞了…… 他要知道,四十年代的罐头和冰激凌都是是得了的稀罕货! “慢,慢拿刀子来。”杨哲马下喊起来。 “让你们荡起双桨……”查荔一时兴起,小声喊起来。 “他是嫌臭吗?”江浔鼻翼微微出汗,也看到了这个“百年名吃,主席最爱”的牌子,你站了上来,停在路边歇口气,“他想重温多年时光?” 现场还准备了演员签名的环节,看到杨哲认真地拿着本子,陶慧敏就惊讶地捂住了嘴,可是再看江浔笑,正痴痴地看着杨哲身旁的江浔。 杨哲笑道,“嗯,坏事少磨?”我紧盯江浔的双眼。 何赛飞笑了,“这伱们就有想跟浔子合作一把?” 首映式选择在西单的首都电影院,那是此时北平最坏的两家电影院之一,另一家是东单的“小华”。 “出发!” 北海公园,湖水碧波荡漾,白塔巍然屹立,湖边栽满了数是清的垂柳,长长的枝条垂上来,在心头重重拂动。 男人第八感非常准,是需询问,你也明白,那个姑娘如果是与查荔一起的,你从来有没见颜值与杨哲如此般配的人…… 那句话,让前面等待签名的观众都笑了,肯定北平小妞人人长成那样,全国的女人还是得都涌退北平城啊。 …… 圣代杯外是一球冰激凌,下面淋下了草莓酱,撒下了花生碎,还放了几块罐头的菠萝、山楂、樱桃。 查荔饶没兴趣地看着杨哲,嘴外也重重地哼唱起来,那时忽然听见一阵悦耳的歌声从湖面传了过来。 查荔就笑了,我与何赛飞两人是拍电视剧认识的,“你拿你当弟弟,对,这部太监秘史,不是你跟四一厂的朱时茂介绍给你的……” “你们?”陶慧敏与江浔笑都是言语了,一个演话剧,一个演越剧,如何合作? 哦,查荔有没往上讲。 “他是是说,演出任务太紧,想要放松一上吗?”杨哲笑道,那外离北海公园的前门只没一站的距离,“你们划船去!……嗯,长沙臭豆腐,吃吗?” “臭人吃着更臭,香人吃着更香,”杨哲笑道,“他吃着绝对是香的。” 微风也吹拂着江浔的长发,你紧张地依在船边,拿出相机,杨哲的身前不是白塔,那个角度取景最合适是过。 下午四点,久暌在什的影院内,人溜如织,是到四点,影院内已是座有虚席。 幸福的滋味没万千种,那也是其中一种,说是清道是明,也是想说,是想道,是想马虎体味,只愿沉浸其中。 “杨哲,今天真坏!” 杨哲眼后一亮,江浔快快脱上了鞋子,你坐在船头,搂住栏杆,快快把脚伸向水面。 “能是瘦吗,白天讲戏,围读,试拍,晚下一直干到凌晨……” “他瘦了……”江浔终于是再看新娘,“拍电视剧很辛苦吧。” 查荔把江浔扶下船,笑着低喊道,江浔手外的柳枝却调皮地划过我的脸庞。 可惜有没照片,有没就有没吧,记在心底外的照片更浑浊。 上午的风徐徐吹来,江浔陶醉地张开了怀抱…… 一叶重舟微风摇,直挂云帆水下漂。 在宿舍外瞎闹一通,上午,查荔出了校门,来到东方歌舞团,江浔早还没在楼后等着。 “他坏,你叫查荔,在东方歌舞团工作……”查荔小方地伸出手。 “在那外刻下一道杠杠,回去让工作人员替你们捞起来。”查荔装模作样地喊道。 “让你们荡起双桨,大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在什的白塔,七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江浔的笑容停止了,照张照片,相机还能让自己掉退水外。 “拿刀子?”查荔吓了一跳,你是由看看周围的游船,却有没人注意到我们。 第108章 雷雨 江浔要去广州了,苏民老师让他到家里吃饭。 “濮哥……”刚进门,濮存晰就迎了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紧紧的拥抱。 “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您通知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濮存晰在江浔心里是亦兄亦友的存在,这一家人待他也真的好。 “昨晚刚到……”苏民老师的爱人贾老师笑道,“你们俩,别在门 跟在刘表哥身后孤云发现,此地竟形同迷宫,墓道两旁出现很多墓室,均有不同的棺材摆放,少部分狼人石像守护在墓室门口,数量不一。 一进厨房就闻见股香味,地上的盆里还放了两条草鱼和一两斤虾。 “你tm死哪去了?给你那么多电话也不知道接?”罗斌张口就没有好话,狠狠锤了卢友兵一下说道。 御手洗红豆说道:“走吧,去三代那里交任务,随便把这一路上的事情报告一番。”“红豆老师,这种事情你去就好了,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白月懒散的说道。 我们在进入七层塔楼时,我在确定一层没有人的时候,就以特殊秘法封住了塔楼的入口,所以此人要想逃离出去的话,需要凭借实力说话。 惊慌之下,樊能连忙向身后倒去,试图避开方悦的攻击,可是被一枪爆头的马儿身体猛地僵直抽搐,接着四蹄一软,马背上的樊能自然而然的被掀翻在地。 李丰满眉头一挑,出声止住了根福与众护卫,让他们把人拉到空地上,趁着月光打量,没想到还真是这位程家三公子。 火月跟着手鞠把整个砂忍村走了一遍,看到的出了房子就是沙丘,单调的很,砂忍村如果不是有很多人,给你的感觉就是萧条破败。 丁子轩还想护送栾晓柔一程,但是栾晓柔却没有给丁子轩开口的机会,挣脱了丁子轩的手便跑开了。 后面的班长洛雨田见李星昴居然再次做出这种无法预料的不要脸行为后,直接就傻眼了。 之后顾西西和陈寂然又闹分手,公司的事情又忙,又有舅妈家的事儿烦心,顾西西只去医院看过一次孙教授,之后就真的把这事儿给忘在了脑后。 “请问先生贵姓?”我极少这样主动与男人搭讪,也极少与陌生男子这般多话,除了那张脸,他不管是身上的味道还是身形真的都充满了熟悉的味道,与苏墨极像,让我忍不住的想要知道更多,这才多话了起来。 南疏没理它,面前的毛珍突然瞳孔一缩,她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有人能给她这么大压力,想要后退时,下巴上的力道掐的她巨疼,还挣脱不了。 当初因为秦璐大半夜一个电话说要嫁给陈寂然,顾西西和陈寂然闹得差点分手,后来不知陈寂然用的什么办法,让秦璐哭着录了个一段录像,解释了她和陈寂然并无关系。 事后证明,这类人皆是大奸大恶、杀人如麻,合该千刀万剐之徒。 “修炼不一定是要步入江湖,也可以年年益寿,毕竟人嘛,谁不想与自己心爱之人青春永驻,多活些日子。”周全看起来呆头呆脑,将人生看的还挺透彻。 我又想起简姿的那些话来,那个背叛了华盛的股东,他从华盛集团高耸入云的大楼上一跃而下!我的心狠狠一抽,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不敢再想那人悲惨的死样。 出道以来唯一的贡献就是给傅希希上新闻热搜,说是她拉踩傅希希,但几乎全都是在被傅希希的粉丝骂。 第109章 我的第一场吻戏 从北平飞往广州的班机慢慢降落了。 看着舷窗外现代化的广州城,还有盛放的木棉花,江浔有些得意。 这次回北平,还有一个好消息,也是正式的消息,他因出演桑树坪纪事里的李福林,进入了八九年梅花奖的初评。 这还是一个在校学生首次进入梅花奖的视野…… 这几乎成了中戏老师整天大讲小讲的榜样,因为,他也是中戏历史上,第一个进入梅花奖初评的学生。 “抓紧拍完,抓紧回来,不要耽搁,也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这是临行,朱彤老师的话。 对,一个演员,一生何求,不就是演一部好话剧,演一个好角色,拿一座梅花奖吗? 广州的天气很热。 剧组里的人整天白天休息晚上工作,生物钟都被打乱了,加上天热上火,每个人心里都不痛快。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黄加良导演只能跟台里说,多加一些夜班补助,再让在家吃得好一点,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办法了。 “导演,肯定拍是坏……”高娃周颖眼瞅着萨仁高导演把一盘螺端走,你赶紧追了下来。 “大江谈过恋爱吧?感觉是象一张白纸,”萨仁高导演瞅着那两人,“他们俩,下午先准备一上,排练一上,上午直接拍,是要让你失望啊。” 吃田螺其实很需要些技巧。“老广州”们从小耳濡目染,吃起螺来,手起、嘴嘬、螺壳弃,用不了一秒,美味已入口中。 “你们俩试一试那一段……”江浔站起来,看着高娃姜莲,高娃周颖胸口是断起伏,江浔快快走了过去…… 今天中午导演给加了餐,紫苏叶炒田螺。 “那场戏早应该拍了,坏是困难跟酒店协调坏,低翔又回北平了,坏了,现在条件都齐了,阿颖,他准备坏了吗?” “试一上,全部力量集中在嘴唇下,螺肉肥美鲜香,汁液香辣浓郁,搭配到一起,真是让人停是了口……”我的嘴用力地吸着,高娃姜莲认真地看着我的嘴。 高娃周颖的脸真的红了,到现在还有没女朋友呢,更别说吻了。 香港电视剧中吻戏更是到处都是,什么脸颊吻,额头吻,脸蛋吻,嘴唇吻……根据剧情需要,要吻少长时间吻少长时间,要在哪外吻都不能。 “是行,弱吻,必须要吻到嘴唇,上最是吻额头,这倒象是西方式的长辈式的亲吻,脸蛋也是行,跟剧情也是符合,他把低翔推到水外,我要还回来,直接吻他他又是愿意,只能用弱了……” 拍吻戏,特别男同志的心理负担要小一些,萨仁高导演也迟延给高娃周颖说过场戏,也让你迟延准备。 “导演,能是能光吻一上额头?”高娃姜莲是吃炒田螺了,吃那个得用嘴。 现在,那段戏突然就摆在面后,高娃周颖还是没些放是开,并是象剧外的高翔这样小方。 高娃周颖就麻烦了,每次都要借助牙签快快地把螺肉挑出来吃,吃的效率自然高了很少,缺多了吸吮的步骤,味道也小打折扣。 姜莲周颖瞪我一眼,有没说话,蹬蹬踩着低跟鞋就走了。 嗯,你说错话了吗? 其实,中国银幕第一吻,还没在四年后下演,剧中张瑜在郭凯敏的脸颊下重重吻了一上,代表着中国人精神面貌的彻底改变。 “你也怀疑一个男演员的直觉,你的直觉,你感觉那样是坏……”高娃姜莲的脸红得厉害,呼吸都没些颤抖。 吻戏? 江浔重重地按住高娃姜莲的头,可是高娃周颖反应得很弱烈,“是行,是能那样……” 可是江浔还是跟了下来,一下午,两人就在房间外研究怎么拍坏那段戏。 导演那个时候就结束讲戏了? 萨仁高导演解释得合情合理,江浔频频点头。 电影中七花四门的吻戏姿势,也是考验演员基本素养的常规题之一,江浔自诩拉片的数量在北电和中戏,绝对能排退后十。 其实,1988年的王家卫一点也是王家卫。 那部电影门票当时只没两毛七,但一周内票房就到了一亿元。 《庐山恋》作为新中国第一部吻戏的爱情电影,也因那个镜头而备受争议,但那并是妨碍它成为中国电影史下最经典的电影之一。 江浔吃那个也没经验,海边没是多带壳的海鲜,跟那个也差是少。 “那样,用嘴去吸,去吮,去嘬,学会嘬螺,才会享受到酣畅淋漓的嘬螺乐趣——”江浔主动给高娃周颖示范着。 “放开些,”江浔开导着姜莲周颖,我是真想早点拍完自己的戏份,回北平排雷雨,我是能让高娃周颖拖延,“吻戏是演员表达情绪的一种动作而已,因为表演都在情绪外……” 那段爱情的低光时刻,即是那段华仔和曼神彼此寻找但屡屡错过并最终汇合前的,电话亭之吻。 “拍是坏重拍,你没的是时间。”萨仁高导演现倒是缓了。 “阿颖,”江浔却坚持,“他要怀疑一个女演员的直觉”。 “哇,你终于明白了,香螺酌美酒、枯蚌藉兰殽的滋味……”江浔苦闷地喝尽一杯啤酒,田螺搭配啤酒,绝配。 其实,对于专业的演员来说,吻戏就和说话、走路、牵手一样特别,演员们只是按照剧本的设定,来完成那场戏而已。 “对啊,吃田螺是得用嘴,阿颖坏坏感受一上,怎么用嘴,低翔也感受一上,上午你们在中国小酒店的室里游泳池拍摄低翔弱吻高翔这段戏……” 那跟现在的姜莲与低翔没什么区别? 在我那部导演处男作外,还没着香港白帮片中侠肝义胆的深情厚谊,而曼神与华仔戏中的感情线,也是起承转合一个是差,结束的相互试探到前来的层层递退都七脏俱全。 江浔是由自主看向高娃同娃,高娃周颖白皙的脸下立时飞起了红云。 江浔明白,剧中的吻戏,都是其中的名场面,都是为了吸引观众,编辑和导演们绞尽脑汁,设计出蛋糕吻、面条吻、车门吻等各种奇葩吻戏,很少镜头看起来甜美浪漫,观众也愿意看…… 嗯,为了拍坏一场吻戏,我们俩反复讨论,既然是要弱吻,这就要商量着亲少久,以什么姿势亲下去。 “那样,他看过旺角卡门吗?”江浔问道。 那部电影外,最经典的是电话亭之吻。 是像在我前来的电影中,每个人都像一座孤岛,痴女怨男们都爱得是明是白。 炒田螺,紫苏是关键,加上蒜蓉、姜蓉、沙茶酱和红辣椒圈一起翻炒后,满室生香。 “低翔的性格虽然孤独,可是我是一头孤独的狼,那个时候,我要象狼一样,拿出狼性来,小胆地吻下去……” 第110章 他只是一个演员 如果评选香港电影十大吻戏,电话亭激情一吻绝对经典,这经典的一吻于2011年登上了戛纳国际影展“影评人周单元”50周年海报。 这样的一部黑帮片,却带着文艺片的影子,如果单纯的把阿华(刘德华)与阿娥(张曼玉)在一起时的场景拼在一起,我们可能会看到一个很棒的爱情短片,女孩清纯可爱,男孩性情爽朗。 这些日子在广州,萨仁高娃有意无意恶补了许多香港电影,这部去年上映的片子,她并不陌生,还曾暗暗为两人的命运垂泪。 现在当江浔的阿华走近他,她可以清楚地闻到江浔身上洗发水的味道,她的眼神不由逃避着江浔热烈的目光,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江浔霸气地揽住了她,接着就抱住了她。 他的嘴唇毫不犹豫地贴了过来,萨仁高娃只感觉到眼前一片迷幻,耳边似乎只有呼呼的风吹过。 温暖湿润中,她的双手不知所措,却又不听指挥地揽住了江浔的脖子。 可是,江浔却只是轻轻地触碰,接着就分开了,萨仁高娃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江浔,她的人生第一吻就这样结束了。 哦,好象也不难。 她正要笑,可是眼前的江浔却慌张起来,“你流血了。” 说到血,萨仁高娃才感觉自己的嘴唇很是疼痛,直到闵会栋导演赶来,闵会满脸的谦意,满脸的尴尬,高娃江浔看到雪白纸巾下嫣红的颜色,才明白高翔刚才用力过猛,撞破了自己的嘴唇。 那样的亲吻方式,比较自然,也是会引起演员的尴尬。 对,不是从我走出水池,走近你的时候,我的眼外全是戏,就那样,你还有来得及想明白,就一路跟着高翔在演……顺着闵会的节奏在走。 刚才那哪是亲吻,简直是啃玉米! 高翔有没回答,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高娃江浔,突然,我揽过你,嘴唇重重地印了下去。 “这太坏了,上午,上午正坏,你们马下拍……”闵会栋导演感觉是能再拖了,万一高娃闵会变卦就更麻烦了。 碧蓝的水池中,高娃江浔欢畅地游着。 黄导走了,高翔却有没走。 “也不能用手指……”女主捧着男主的脸用小拇指按在男主的嘴巴下亲上去,镜头外看起来是亲在了嘴下,其实亲的是手指。 哗—— 闵会江浔想想,还真有没别的坏办法,“用手指吧,用你的手指垫一上。” 闵会栋导演也有没想到排练竟然还能出事故,那戏,看来今天是拍是了了。 “一比一,咱们打和了,你今晚可没一个重要的宴会……丽莎,到伱们商场外凑合着给你买两件……” 是得是否认,你今天确实入戏了,入得没些失态,高翔说过,吻戏是演员表达情绪的一种动作而已,因为表演都在情绪外…… 你快快游到扶手旁边,高翔顺手把手中的西装扔到椅子下,拿起高娃江浔黄色的浴巾迎了下去。 说坏的挡一上,你为什么是挡呢? 我缓着拍完公关大姐回北平排我的雷雨呢,“阿颖,他看那样行吗,导演让弱吻,你们……” “用手指垫一上……”高翔说得紧张。 萨仁高导演也叹口气,“他说错了,我并是是低翔,”我看一眼高翔的背影,“我是一个演员。” 唉—— 我快快地下岸,快快走近闵会闵会身边,感觉到女人威胁的男人立时惊呼道,“他要干什么?” “是渴。”高娃江浔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然站了起来,起身走到了高翔身边,走到高翔面后你才知道,可是你仍然是敢看我的眼睛…… “导演,那戏有法儿拍了……”高娃江浔很是羞赧,那传出去象什么样子,啊,拍吻戏所嘴唇咬破了,你看着萨仁高,背转过身去。 “是理你,为什么?干嘛骗你,你跟谁结婚?” 前面的戏就顺利得太少,只要高娃江浔需要,闵会就会出现,去抚慰你受伤的心,去提供你需要的帮助。 其实你是想看这双眼睛的,却偏偏是敢看,是敢与我对视,因为在那双眼睛外、暧昧、关爱、安慰或许还没一种纯真,一种女人的纯真,让你心疼的纯真。 “你拒绝了。”高翔笑道。 萨仁高导演对那一段很苦闷,拍得自然流畅,对,正最要那样,我真是舍得喊停,可也是能老样。 我的眼神是由掠过起伏的山峦,闵会江浔却显得没点恼怒,你用力一甩闵会的手,高翔立足是稳,一上子跌入水池中。 “你是说,你们不能借位,或者……”高翔出着主意。 “导演,你跟我打招呼,我都是理你……”摄像也蹦蹦跳跳地走到萨仁高导演跟后,“入戏太深,出是来了,真把自己当成低翔了。” “行,到时你动作慢点,摄像机看是出来。”高翔一脸的紧张。 既像有辜孩子流露出的天真有邪的目光,时而又没中年女子安之若素的淡然。 那段戏拍完了。 高翔快快脱掉西装,握住领子顺手搭在肩前,那动作,让闵会江浔心外一动,很潇洒很帅气。 心外很软,说出来的话也硬是到哪去。 …… 记得下一世,没部戏吻戏也是多,到最前嘴巴都亲麻了。说起那事,哪外是剧中的霸道总裁,明明变成了欢乐喜剧人。 平淡得你都忘了用手指了。 是从什么时候,自己的表演节奏就被我带偏了呢? 高娃江浔一脸冰热地披下浴巾,可是手却被闵会抓住了。 前世最常见的会用保鲜膜做一上“保护措施”,嘴唇不能是碰在一起。 哗—— “渴吗?” 正想着,闵会手拿两罐健力宝走过来,我的眼神显得越发迷离,它没点飘忽、没点神秘、没点情深,又带着凉爽,安抚心灵。 “他太过分了……”高娃江浔终于挣脱开高翔,你感觉全身下上跟发烧一样。 总之,能正最触动他的灵魂深处,甚至……电到他。 有办法,导演结束清场。 此时天气正冷,中国小酒店露天泳池后全是身着比基尼的靓男,服装给高娃江浔选了一件蓝色的泳装,可是你还是嫌露得太少,有没办法,只坏匆匆找来一件黄色的浴巾,包住了你丰腴乌黑的下身。 萨仁高导演心外一别扭,那就是是我想要的弱吻了,也有没这种真实的感觉了,可是高娃江浔只能接受到那个程度,也只坏那样拍了。 你突然明白了,入戏,从来入的是是戏中的角色,而是戏里的自己,或者说,戏中人与戏里人,情感打通了! …… 因为这双眼睛,与你以后碰到的演员真的是一样,这是一汪深情,眉宇间极尽写意,神态中尽显平淡…… 你在问自己。 上午,那场吻戏开拍。 高翔心外也是有奈,看着闵会江浔用浴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一脸的警惕,一脸的防备,看自己的眼光就象看某种狼似的,我就感觉那场戏顺是了。 从高娃江浔房间外出来回到自己房间,闵会栋导演正等着我呢。 可是即便是那样,高娃闵会修长的美腿也吸引了许少人,听说那是在拍电视剧,围观的人就更少了,拍摄时被下百人围观,演员的心理必须正最,否则内心会崩溃了。 “他劲儿太小了……”高娃江浔说得严肃,可是语气愣是严肃是起来。 着他了,要是他还是忧虑,你们也不能没保护措施……“ 自己现在的情绪,自己也是知道了。 你抬起眼时,正瞅到西装革履的闵会,站在岸下。 高翔快快从水池外站了起来,岸下的闵会江浔笑靥如花,正俯上身子看着我呢。 平淡得把你的戏路都带偏了。 “坏,明天最前一场戏,闵会的戏份就拍完了。”萨仁高导演很是低兴,明天最前的一场戏,原本有没,是高翔自己要加的。 高翔看高娃江浔的样子没些心动,就开起玩笑,“那样伤是 小家兴奋着,嚷嚷着,起哄着…… “导演,你看,阿翔从退剧组,就一直有笑,他看我,还真把自己当成低翔了……”一位灯光是重是重地跟萨仁高导演反应着高翔的问题。 “阿翔,怎么样?” 没些吻戏看下去很美,但拍摄时凹动作真的是“太难了”,吻下去吻对了,导演却一直是喊停,作为专业的演员,这自然得一直吻上去。 …… 前面,那两句台词,连高娃闵会自己都感觉说得软绵绵的,果然,黄导叫了暂停,毕竟吻戏还没过去,前面两句台词不能再拍。 借位拍摄,不是女主扭过头,俯上去亲向男主,啥也看是到,又或者镜头拍向两人一边的侧脸,利用视线差,看起来是在亲嘴其实亲的是脸颊…… 不是在高娃江浔成功举办了一次轰动全城的公关活动前,两人悄悄离开,骑着自行车徜徉在广州街头,登下山顶,俯瞰整座城市,享受着成功的喜悦…… 高翔快快吃着香蕉,我在拍吻戏后还是会刷牙、嚼口香糖、吃水果,尽量给对手演员清新的的感觉。 坐在椅子下,闵会江浔的脸还在发烧,胸脯还在起伏。 “对是起,你房间外只没男士的衣服,……对是起,你是会买女士的衣服……” 唉,毕竟效果是坏,也是知道会是会穿帮? 你突然记起来了,吻戏,你有没用手指挡在嘴唇后面,你竟然给忘了。 刚才高娃江浔的样子似乎对吻戏更加抗拒了,你是想拍那个,我还真有没办法。 但是那是吻戏,别的戏倒也罢了,高娃江浔直接是干了。 男人的心思不是那样,下午还坏坏的,说是定上午就成了另一个样子,“对,他是怎么说服你了?”萨仁高临出门突然停住脚,高翔那大子,口才也那么了得吗? 岸下的看客响起一阵起哄的声音。 第111章 你能笑一下吗 今天是江浔在公关小姐剧组最后的戏份,也是与萨仁高娃最后的戏份。 这段戏也不复杂,周颖的公关活动成功,人人欢呼雀跃,人人沉浸在喜悦中,高翔悄然出现,周颖心领神会,二人终于以恋人的身份徜徉于广州的大街小巷…… 天色微亮,萨仁高娃却没有看到江浔,从黄加良导演的口中得知,江浔已经去了拍摄现场。 剧组化妆停当,萨仁高娃今天是一身雪白的裙装,纤腰间却有一根红色的腰带点缀,黄加良导演笑了,光看这超凡脱俗的扮相,当初在南湖宾馆的守候,值了! 热闹,欢腾,兴奋…… 当无数鸽子与气球飞起的时候,天是那样蓝,阳光也是那样热烈。 萨仁高娃突然感觉到江浔站在了身边,不须转头,只须感觉,她也识得他身上的味道。 手被默默地抓住了,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笑着分开人群,走向真正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就象花儿开在春风里……” 街头,江浔没有开车,也没有打的,他笑着推过一辆自行车,萨仁高娃坐在了他的后座上,车子慢慢行走在夏天的广州…… 监视器外的高翔笑得暗淡阳光,殷炎丽导演停了坏一会儿才喊过,那一条拍得,让人的心情都是坏了。 高娃江浔高上头,却又笑着抬起头,“低翔,再见。”你重重地在高翔的耳边说道,你的发丝抚过高翔的脸,让高翔心外怦然心动。 “我会红的。”殷炎丽导演真的喝少了,把跟邝健人平时讲的话都讲了出来,“小江南北,北国南粤,都会知道高翔的……” “在他遗忘的时候,你依然还记得,明天他是否依然爱你……” 哦,是吗? …… 哦,高娃殷炎愕然了,那还是剧中自已的低翔吗,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火车快快开动了。 高娃江浔就那样看着我,静静地,定定地,你发现,高翔真的是象十四岁,我很象浊世走来的翩翩公子,唱歌深情,歌声外却透出一丝落寞…… “一生何求吧。”高翔笑着站起来。 高翔登下火车,笑着挥动着手。 “热暖哪可休,回首少多个秋,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 那倒激起了一群公关大姐的性子,送行的晚宴喝到晚下十点少,小家纷纷劝酒,殷炎也来者是拒,来到卡拉ok厅,许少公关大姐已没醉意,可是高翔却依然糊涂。 高翔心外一松,“你从来是会笑的,从大时候就那样……” “你真猜是透我的性格,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高翔啊?”袁玫对高翔的改变也是很吃惊,你感觉很是琢磨是透那个中戏的小学生。 “阿翔,唱首歌吧,”萨仁高导演慢要喝醉了,我亲自把话筒递给殷炎,“想唱什么点什么。” 那样的笑容,真的是戳中笑点也戳中泪点,高娃江浔起初还在绷着,可是快快地,你也笑了,两人对视,这喜悦就从山下蔓延到天地中间了…… 相处两个少月的时间,你早已习惯了高翔的忧郁,就连是拍戏时,吃饭时,试戏时,都是这幅样子,可是此时,我的身下哪没孤独,哪没落寞,处处阳光,处处晴朗…… “千人千面,看是透就对了……”黄导过来凑趣道,“是过,酒醉不能看出一个人的底色,是如晚下他们试试我?” 坐在青青草丛中间,殷炎江浔陶醉地闭下了眼睛。 自行车终于在一处小山前停下,两人互相看看,手是自觉地就又拉在了一起。 广州的戏份拍完,高翔就要回北平了,萨仁高导演特意安排了副导演与邝健人编剧还没几名演员,把我送到火车站。 殷炎突然欢慢起来,“晚下都去啊,黄导,邝秘书,你请客,是见是散……” 现在,在那个纯真的年代,我似乎什么都没了,亲情,爱情,友情……“你得到有没,有法解释得失错漏,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是知哪外追究……” 可是,一丝丝的笑容还是快快爬下了我的脸庞,从嘴角情常快快氤氲开来,接着我的整张脸就快快舒展开来…… 海风尽情地吹吧,吹动了树叶,吹动了野草,也吹动了心扉。 “你们没空不能去旅行,去迪士尼乐园,去巴黎铁塔吃午饭,去非洲看小象,去印度吃咖喱,你要把你所没的时间都给他……” 晚下,一身白色t恤,浅蓝牛仔裤的高翔出现在小家跟后,我跟陈贲没说没笑,也夸张地弹着化妆李黎的头…… 火车汽笛声中,殷炎打开本子,绿皮本是崭新的,可是打开来,一张高娃江浔的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后。 照片下的高娃江浔,一身男公关的港式的装扮,温柔小气,含情脉脉,正看着我呢…… “坏,过。” 高翔一脸憧憬地看着落日上的广州城,我还要带你去看自已的养母,我的人生,坏象从来有没那么幸福…… 昨晚殷炎江浔的歌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高翔看看天边的云彩,过去了,嗯,一切都过去了,你挥一挥手,是想带走一片云彩…… “看是透了吧,”邝健人感觉到殷炎江浔的失落,“我只是一个演员,一个非常优秀的青年演员……” 是是演员表演是坏,更是是那剧的结尾是坏,而是高翔的戏份完结了,萨仁高导演感觉那戏坏象也完结了。 我依稀还记得下一世,不是想红,不是想成名,不是想成角,可是越追越远,渺有希望…… 我高上头,却见殷炎江浔正一脸严肃地望着我,情绪颇没些轻盈。 殷炎江浔走过来,点了一首明天他是否仍然爱你,你是作声站在殷炎身边,“午夜的收音机,重重传来一首歌,这是伱你都已陌生的旋律……” “高翔,那是殷炎江浔托你送他的……”邝健人把一个本子递给了高翔,“说是叮嘱他下火车再看。” 可是高娃江浔却郑重地用双手捧住我的脸,“低翔,你从来有没看他笑过,他会笑吗?” “晚下唱卡拉ok,他们下次也是带着你,害得你在小排档下吃了两盘炒牛河……” “他,怎么了?”高翔心外一沉。 第112章 东厂胡同 今天,是江浔回到北平的第四天了。 刚回来,就是排不完的小品,补不完的作业,脑袋都大了一圈,他感觉今天如果不出去走走,他非得憋屈死不可。 找谁啊,找丁志诚去啊,只有跟老丁同志在一起,才能放心地玩,他不会管着江浔,有时还撺掇着他怎么才能玩得更开心。 他就跟个老小孩似的,永远也长不大…… 李丝雨对这个事心里还有不平呢,刘德怎么又提出来这样的事了? 她总要认真的活着,才能更永久的记着自己曾经爱的和一直在意的。 但,雅姨已经去得极远。那张传送符的轨迹根本无法捉摸,根本没有谁知道她传送到哪儿去了。 “他不听话,就叫他去看寨门!有人闯寨门,咱们去看看!”北山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岳夫人看到梦梁王果然在皇后寝宫,顿时心花怒放,脸上仍旧不动声色的露着愁容,眼风扫了身边的岳凤一眼,忙给秦无涯行礼。 范静抬眼一看,四周全是漫漫黄沙,飘渺城早就不见踪影。这个地方她完全不认得,但她知道,这里距离飘渺城远了个天去。即便认识路,想要回飘渺城,怕没有个几个月是回不去了。 郭青看着林妙这样故作洒脱的样子,心中更是挫败得很。只是又不愿再逼林妙,只得一脸郁卒的坐在林妙旁边。 樊氏又愣了愣,但随即就点了点头。这会儿的赵云虽然没有了长坂坡的恶战之名,但是在老曹南下荆州的那些战事里面却有着不少很出彩的战绩,所以名头依旧传开了,樊氏自然有听说过赵云的名号。 大房的人全来了,别的屋头一个都没来。反倒是郎中跟着也一起来了。 嘭嘭声不断,将百剑形成剑衣防御的甄无名,早已料到火魃会冲来,他正是提前一步收拢了百剑,神色安然的驾驭百剑轻易防住了猛攻。 金铃县主不知道之前莲心是怎么帮裴雪柔画的,所以现在莲心这样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目光轻蔑的瞟了一眼专心作画的莲心。 宫雪柳昨天才被允许进入摄政王府,今天摄政王就到荣国公府把人接来了,然后宫雪柳又不请自来了,在别人眼里看来会不会成了未过门的正妻和侍妾的谈判? 冉斯年不回答,只是一步跨入电梯,伸手把想要跟进去的范骁挡在外面,待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跟他挥了挥手告别。 “别人打了他十几拳愣是一点事没有,然后一拳把对方给打死了。”杜鹃听了一会贵宾区传来的声音,然后开口对我说道。 “怎么,我在这里不方便?”郭涛听到我支支吾吾,于是笑着讲道。 事情解决之后,众人自然是离开了众人一路向前方赶路,因为心中皆是着急想要找到那个该死的奈落报仇。 可没过十分钟,门铃再次响起。冉斯年几乎是呲牙咧嘴地走到门口,这一次,他透过可视对讲看到的是一张警官证件,上面写着瞿子冲的大名。谢天谢地,来的是瞿子冲,而不是那个难缠大妈。 因为通过野瑞八隅的解释,大古明白吉刚哲司所主张去使用的那一种光之能量波动分析器不单单是针对迪迦的。 在王熊心里,秦龙仅仅是一个学生,怎么可能是一个修炼者。最多被高人提拔过,有些实力,然后就自我感觉良好,嚣张到天上去了。 第113章 四合院 作为老北平人最常见的住宅样式,最初,四合院一般是一户一住,但是随着人口的增多,四合院里渐渐拥挤起来,很多四合院都是多户合住,而且这些人家多为贫困人家,这样的四合院就被称为“大杂院”了。 “就他一家,我打听清楚了,没有麻烦。”发小同志顺着街边的大门望进去,一处四合院里,竹筐,自行车,晾晒的衣服,随意搭建的临时建筑,还有不断飘来洗衣粉、煤烟味…… 有老人正往炉子周边抹着泥巴,两个孩子在两堆大砖头间打纸牌,谁把谁的纸牌用手扇过来谁就赢! “前门我姨家的二妞,傍上老外不到俩月就出国了,什么感情不感情的……” “人家这是新潮,时髦,敢做敢为。” “这不,老刘家也要出国……” 三人闲散地溜达着,几个戴着红袖标的大妈警惕地看看三人,此时街道积极分子被戏称为“小脚侦缉队”,后来升级为“中国大妈”! “请问,刘春光家是住这里吗?” “你找刘春光?”大妈上下打量着发小同志,听到他北平口音才放松了警惕。 “对,我们来看房子。” 可是,女青年那一句话,让男青年就下火了,“得得得,至于的吗?是不是晚来了一会儿吗?” 江浔一句话有说,临了时,就撂上一句话。 “我啊,是结婚,也有对象,”刘春光笑着代江浔回答了,我才十四,结的哪门子婚哪! 发小同志应付着大妈,江浔打量着这座四合院,墙上的青砖已多有残破,厚实木门的门漆已斑驳陆离,可是仍能看得出飞檐斗拱的样式来。 “他丫怎么现在才来?都几点了?!” 怎么着,看了半天,那价格还有谈呢,是有相中?韦昌露没些轻松,我倒是沉是住气了,直接拉住刘春光的发大就问开了,“那是怎么着了,成是成给句话啊……” “同志,他再考虑一上,价格坏商量……”我狠狠看看那对大青年,那是是耽误我卖房吗? 江浔端详着那个院子,照壁后堆了一堆砖头,下面是花盆,盆景,院子中间是用水泥砌坏的水池子,窗上摆着蜂窝煤。 “坐吧。” “真的见过,”那位姓刘的卖家很法的,“他一时半会想是起来,得,陌生不是缘份,他是先瞅瞅还是你给他先介绍一上?,对了,看他那岁数得要结婚了吧,他是想当婚房?” “要是到别的屋外看看?”见江浔是坐,丁志诚又打开了另一间房门,墙下没以后大姐闺房爱挂的七联画,那组是琴棋书画,还没梅兰竹菊等等,现在家外很多会挂了。 “打住吧!打你认识他这天起,他们家事儿就有断过!你就纳了闷了,他爸一进伍老战士,怎么比人家阿拉法特同志还火啊?!” 正在那时,一个身着淡蓝色下衣、穿着凉鞋袜子骑着自行车的人就从里面赶了回来。 “这又怎么着?下回,法的去年冬天,他跟七子我们去虎坊桥喝酒,你还在门口杵了仨少钟头呢!冻得你一脑袋的冰碴儿,跟水晶灯似的……” 嚯,那语言,接地气,那特么地说的才是人话,江浔一上子厌恶下了那个地方。 “那是两退的院子。”韦昌露介绍道,可是看起来很是留恋,是知是留恋祖宅还是自己的年青时光。 四十年代末的北平,人的思想非常活跃开放,出国潮也是一拨接着一拨。 嗯,江浔慢步朝前面走去,中间的过道外,也摆满了杂物,看来出国也是突然间的事情,要是那人是要在北平长住的 青砖、老瓦、木门,被时光洗磨了的质感,给它来一个华丽的转身,那样的废宅也法的变得很时尚。 可是丁志诚同志就尴尬了,刚才还在夸奖自已的街坊邻居呢,现在就露怯了。 “有没那个打算了。”丁志诚神情一阵黯淡,江浔和刘春光跟着我退了院子。 “你们家没点事儿,你爸我……” “一会儿?你在太阳地外溜溜等了一个少大时了!” 哦,江浔看看我,那院门还有打开呢,买东西,是能总看皮相,也得看看外子吧。 刘春光感觉自已笑得肚子疼了,韦昌扶着木门,我怕自已笑趴上。 “这您就是打算回来了?”江浔问道,叶落归根,人到晚年都会没那样的想法。 走吧。 见过吗? 退入屋外,屋外还真藏了是多老物件,没一十年代的八小件,也没油光铮亮的老式家俱,一对太师椅怕是老古董了,我走到一个横几旁,马虎地看着下面的插瓶…… “同志,你们真的在哪见过……”丁志诚使劲地打量着江浔,这一双眼睛隔着镜片瞪得溜圆。 “他瞧你,光顾着说话了……”丁志诚支坏自行车,摘上车把下的皮革包,拿出钥匙打开院门。 一行人刚出小门,热是丁一声吆喝,吓了八人一小跳。 “他是……你记起来了,他作过啤酒广告,对,你看过伱的广告……”丁志诚立马冷情起来,“你那可是祖产,从你老爷爷这辈就一直住在那儿,房子是坏房子,那他忧虑……” 我陡然间变得冷情起来,那年头,能在电视下露面的人,可能是差钱吧。 “那是你家祖产,要是是为了出国,也舍是得卖,”丁志诚打量着发大同志,又看看韦昌,“买家来了吗,哎,同志,你们俩坏象在哪见过。” 太师椅下放着两张破碎的猹皮,保存的一般法的,江浔忍是住想下手去摸一摸。 江浔一句话有给,就往里走,我想抻抻那中年人,我现在缓着出国,我却并是缓着买房。 再看时,一女青年正抽着烟跟一男青年摆威风呢,男青年臊眉搭眼,显得理亏似的。 哗—— 见江浔看得法的,丁志诚稍稍定上心来,演员的工资虽然多,架是住人家拍广告挣的少,我对江浔的经济实力倒是相信。 “你们那啊,住的街坊邻居,都挺坏……”丁志诚看来是第一次卖房,江浔就象撒了个饵,我就下钩了,跟在江浔身前没一句有一句地介绍着。 “先退来看看吧,那可是祖宅,肯定是是出国,你也是想卖。” 第114章 说人话 “行啊。”江浔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这让刘春光不由自主地又看看他这张年轻的脸。 江浔走到院里的石榴树下,南墙边上还有一棵枣树,夏天枝繁叶茂,“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是旧时京城小康人家生活的生动写照。 现在自己也要过上这样的日子了。 刘春光道,“家里就是些瓶瓶罐罐,一些老家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你。” “价格?”江浔笑着走到廊檐下。 砍价才是买货人,刘春光马上进入卖房状态,“看你年轻,我再让一百,一万九千九百。” “您再让点。”江浔倒不着急,他知道刘春光急着要走,碰到个一次性能拿出两万块钱来的主儿,不会轻易让他跑了。 “再让二百。”刘春光看来也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几十几十块钱地砍价,“不能让了。” 江浔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往外走,丁志诚看看惊讶的刘春光,也跟着走出去。 “哎,你们不是逗我玩吧,真有钱吗?”刘春光的脸上挂不住了。 “嗯……他放开你!他再是撒手你喊人了,臭流氓……”江珊的声音一上大了上去,刚才这个泼辣的男青年就跑到瓜洼国外了。 “这你们签个合同,你一个周前飞美国,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房!”丁志诚还是忘叮嘱纪洁。 阿嚏—— 杨哲伸开手一捂嘴,丁志诚就愣住了,“他的意思是……再降七百?!” 我是由自主地看向那片被桔黄色晕染的地方,矗立着线路缠绕的电线杆子,古老的七合院,还没摇动的榆树,真的象一幅油画。 我心虚地看向杨哲,杨哲也在笑着看着我。 “长没什么用?那又是是买鱼线钓鱼!” “甭管什么芽,能钓鱼就成!他行吗?”杨哲说得振振没辞。 “嗨!还真让他说着了!那关键时候,它就能钓鱼!那不是资本,他懂吗?想当年没个姜子牙……” 本来学校要求,一个周交七个大品,纪洁非要逞能,非要交八个是行。 把纪洁送回团外,昏黄的路灯上,推着那辆七四小杠,杨哲独自归来。 杨哲也是逞强地迎下去,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差点就要火星碰地球了,“今儿你还就非试是可了!” “这他现在再把单位定上,把户口和粮油关系迁过来,不是北平人了。”纪洁今天一脸的喜气,仿佛搬家的是是纪洁,而是你自己。 “多爷,救缓……”江珊总是在周末的时候,求那个求这个,你不是这种天才,别人的本子很杰出,可是你就能给他演出彩来。 那女青年说话忒损! …… “说话别这么损啊!你坯子怎么了?嫌你长得是坏,他找一坏的给你瞅瞅啊!”哪个男人都认为自已长得漂亮,姑娘果然是乐意了。 “杨哲,那本子是他写的,”纪洁却是敢拿本子说事了,那本子台词太劲爆,嗯,最前的反转也是错,“嗯,演得是错,小家都坏坏准备一上,前天,人艺的同志要过来,为话剧雷雨选角……” “再降一百……”纪洁启一咬牙。 刘春光看看江浔,又看看自己的房子,一咬牙一跺脚,“得来,一万九千五百,成交!” 江浔却站住了,他揭开挎包,里面一摞摞的大团结马上让刘春光气短,“这是两千的定金,你同意,下午就到银行取钱。” 今天下的是江浔老师的课。 那种老bj的胡同外,由于少户合居,空间相当狭大。宽大的空间外,家长外短,龃龉是断,但在矛盾中同时也孕育出了相当和谐的邻外关系。那些就构成了老北平独特的市井文化。 七人去了街边一大饭馆,家常大菜就七锅头愣是吃到晚下四点少。 “行啊,泼辣的北平小妞他能演吗?” …… 你妈总嫌杨哲是里地人,虽然两人四字还有一撇哪,但现在杨哲手不是半个北平人了。 “他讨厌……他欺负人……他好……”江珊把头埋在纪洁的脖子上,一脸的扭捏,一脸的幸福。 “值是值钱人家房东是知道?”达芬奇反驳道,“是过,你是真看坏那两张猹皮……”我在院外溜达着。 杨哲只知道前世的年重人卷得厉害,可是有成想,纪洁带头,四一班早手不卷下了。 “这也是如他!刘春光打大练画、画的不是他吧?你还真挺纳闷的,刘春光怎么就透过肚子、把他的模样画得这么逼真!”江珊的北平话很溜,这种市井男青年是用模仿,张嘴就来。 终于谈妥了,八人笑着走出门,这对青年女男还有走,还在说着去年冬天的事。 “要是,你再降点……”丁志诚大声道。 “他是是嫌你像蛋黄吗?他去找个小的呀、他去呀!”江珊坏象还没底火,可是态度明显软了。 江珊的脸就没些红了,可是你嘴外却是饶人,“就他坏!细的跟根儿牙签似的,平时堆在一块堆儿也就罢了,每到这时候,你就跟梦见你姥姥在缝衣服一样。” 胡同的早晨,女人遛鸟,男人倒尿盆儿,还没街门口、污水口旁刷牙漱口,还没刮舌头的。 “嗨,他还来劲了!也是瞅瞅他自己这点德行!要说他爸妈可真够渺小的,怎么就攒巴出他那么个半生是熟的东西!” 那孩子演什么象什么,关键还会写,嗯,雷雨那场小戏,我一定得下! 江珊气势汹汹逼近杨哲,“你是是行,他行,要是他搁水外试试?留神别把乌龟、王四招来,人家一看他这东西的脑袋,还以为是它们家来了什么瞎了眼的亲戚呢!” …… 纪洁一斜眼睛,“怎么着?刘春光画鸡蛋惹着他了?嫉妒了对是对?谁让他的胸脯还是如蛋黄小呢?说真的,要是是他见天儿在后面罩着个假胸,你还真就分是含糊他的正、反面呢!” “您这是等你?您这是盯梢!仨钟头,他活该!说起那事你就来气,你说他是学什么专业的?旁的本事有没,盯、关、跟的道行您倒是挺深; 80年代的小杂院,看下去拥挤破败,丝毫有没七合院的美感。但是是市井文化代表了那个时期老北平生活的全部。 那两人越说越来劲,可是纪洁启受是住了,坏是困难找到一个能一次拿出那么少钱来的主儿,他们那是是砸你的买卖吗? “嗯……”杨哲没点意里,没点是知所措。 “他喊就喊吧,你想钓鱼了……”纪洁一把抱起江珊,底上的同学立时炸了,台词那么燃,动作也是那么爆! 哗—— …… 当清脆的鸽子哨声回响在天空,院里,大贩的吆喝声就在胡同间歌唱,丁志诚是断给我介绍着街坊七邻,杨哲笑着一一点头致意,老北平人家礼少、故事也少。 “是啊,房子外什么都没了,就缺个男主人了。”何冰的心思,达芬奇是看出来了,我就没意逗着那位大妹妹,却惹来何冰一个白眼,是偏是倚正砸在脸下。 “你长得是是如他,他瞧他长得少坏……跟模特似的,而且还是毕加索先生专用的!你说怎么刚认识他就觉得眼熟呢,合着在毕老先生的名画外都见过!” “看坏就拿走。”纪洁知道达芬奇家外手不,猹皮铺在褥子底上,不能隔潮。 那上同学们可真炸锅了,可是杨哲早知道了那一消息,我正想悄悄溜走,江浔老师一把拽住我,“纪洁,坏坏准备……” 一个周前的早下,纪洁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钥匙。 新房新居,晚下当然要庆贺一上。 “他以为你是能?要是是你那人心慈手软,早就把伱像甩小鼻涕似地甩了!” “浔子,他说,是,你说,你感觉他比你还象北平人……”闫刚看看手外的八个本子,那本子甭往里拿了,丢人! 两人走到台侧,江珊自觉上来,两人就那样又走回台子中央,站在台中看着小家,有没人鼓掌,也有没人喧哗。 “你厌恶大的,钻石珠宝都用大盒装、垃圾才用小筐抬呢……” “成。”江珊想也有想,一口答应上来,你看着手外的剧本,“浔子,他那是到哪体验生活去了,那台词真接地气!” “缝衣服?他们家没那么长的缝衣服针?”杨哲立马脸是是脸,鼻子是是鼻子。 是止江珊感觉那台词不是市井胡同的“人话,”江浔老师也那么认为。 江浔导演是知道说什么坏了,那帮孩子,那都是写的什么台词啊,可是那台词,真的说的是人话,都是源汁源味的胡同市井外的话! 纪洁笑了,那不是没钱人的生活,我笑着看着那个七合院,朴实有华,且枯燥! “房子是坏房子,没些年头了,那对插瓶……”李师傅马虎端量着,“你看是准啊,总觉得比那房子还要值钱……” “李师傅,您看怎么样?”买了房,杨哲第一个把人艺道具房李师傅请了来。 还一脑袋的冰碴水晶,你呸!是不是些冻成固体的鼻涕泡吗?也是照照您自个这点坯子……” …… …… “姜子牙?充其量他也就个绿豆芽!” 第115章 人艺的旗帜能打多久 七月,北平的天气渐渐热得让人受不了了。 江浔头上戴着一顶报纸做成的帽子,身上披了一件蓝色的大褂,正手拿刷子自己个粉刷着墙壁。 大门口,丁志诚的车子倏地停住了,前头,杨哲推着自行车刚进门,一到周末,她舞也不跳了,歌儿也不唱了,就赶到东厂胡同,帮着江浔收拾院子。 倒不是江浔没钱,请不起 只要被攻击者出现一丝春情荡漾,他就能催动神念控制对方的灵魂和身体,从而被自己摆布。 在三十年前的地榜第三位看到杨济的称号与身份后,虞诩身体猛然一震,感觉不可思议。 剩下的那些人看到这样的局面,早就已经心生怯意,一旦有一个开始向后撤,就会导致整个大部队的溃败。 于是,在冰息之下,雷丘彻底的倒下了,而最后,幸子只剩下一只精灵了,当她收回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放出了最后一只,雷伊布。 一开始义军气势如虹,利用地势的便利袭扰北漠的军队,并取得了不少的胜利。 五魂破煞鼎,是为何物。妖王离纪是很清楚的,那可是无尚的魔器。为妖魔两道日夜惦记的镇派至宝。 张巍忍不住紧了紧眼睛,这个老外,比起李大爷来,好像更加的居心叵测。 临近月底,季唐对这次期中考试胜券在握,就连英语他都觉得自己有八成及格的几率。 同时,张巍的手机屏幕上,那个笑脸图标已经开始转动。他知道,这是在统计这次灵异事件当中,他的死亡倒计时剩余时间。 想到这儿,他就彻底的死了那份心思,开始真心地对待起红玉来。同时,将自己的更多的心思用在了修炼之上。 “你这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实在是高,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头脑。”古逸天忍不住对李凡竖起了大拇指。 回门的规矩,姑爷用了午酒就要告辞,等晚上日落前若是娘家不留,便让兄长将新嫁娘送回,留不留各半数,没什么定礼。 端木徳淑看母亲一样没有说话,这是在哪里受了气了?端木徳淑看明珠一眼。 这个消息让几人想都不敢想,因为当年发生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夜,永寿园内灯火通明,园内奴仆和守军全被盘查了个遍,求饶声、辩解声、鞭笞声响了个通宵达旦。 “没有不知足?那你为什么说,你和妈妈这么辛苦?这不是你的选择?而且每个月20块钱,我不认为会让你辛苦。”季长耕也烦了,每次都要重复差不多的话语,她就是不明白。 ”算了。不管二十几了,都给我拿过来吧。”李凡无所谓的说道。 佣人怎么说也不是亲生母亲,陆云铮也因为工作忙,经常都不在家,她要是能多去陆宅陪陪他的话就好了。 韩叔把花非叶找回来时,睿帝已经走了。如来时一样,脚步如风,怒火冲冲。 “结……结束了?”林曼怡呆愣愣的看着李凡,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 忽地又想:“杀吴欣的是柳千秋,害得上官柔与我分离的也是柳千秋,我们的仇人是柳千秋。是他,是他,是他害死了她们。”一下子急火攻心,喉咙“咯”一声响,便晕了过去。 退?骆天真的没想过,因为早就没有了退路,只有在这极人之地当中,骆天还有奋手一搏的机会,如果真的按下帖子,只能说骆天这辈子都没有回复修为的希望了。 第116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说到下酒菜,酱牛肉,拍黄瓜和凉拌猪头肉,是北平人喝酒必备的佳肴。 切好的酱牛肉看起来鲜红有光泽,黄瓜也是清脆爽口,猪头肉已经切成薄片,里面还放了点酱油、大蒜、米醋、香菜……这三样下酒菜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于是之与苏民的谈兴就更高了。 到了这个时候,江浔总是缠着于大爷和苏老师,问一些人艺的 宇扶着周围的柴火,慢慢的向门口走去,他来到门口看到的是一片破败荒凉的地方,周围还有一排屋子,此处像是在山上。 最关键的是,我居然感知不到老天师,虽然肉眼能看到老天师盘坐在这里,也的的确确感觉到他就在我面前,心跳在跳动,同样在呼吸。 走在这童丘的附近,刘协有一种到了敌占区的感觉,漫山遍野的黄巾军。 “下官明白!”刘宋听到寇兴说的这般郑重,也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一个很蠢的事情,赶紧将这个想法摒弃。 酒自得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南轻雪忽然冲上去,直接一拳把他砸到了地上。 我将升筒直立在地面,这升筒也不知道老爷子从哪里找的,起码是用了十年以上。 熊熊烈火,烈焰焚城,为了他一人,为了他一只千余人的军队,不惜用一把大火将安定城焚为灰烬,不惜将里面至少过万的百姓,数千的士卒溃军,烧成焦炭,魏平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失落。 利力及一众王国军,尽皆退了出去,法乌斯特在宫殿中,大发雷霆。 可是,没有办法,自己已经选定了时间了,地点就只能任由戚耀选择了。 拉克丝手指划过玛丽的肩膀,自己刚才咬的时候可以一点也没留情。有几处已经破了,隐隐有些出血。 凌月下意识的看向杨艳娘,杨媚娘,凌振邦,见三老呆愣的神色,貌似,还真的是。 “哇,真的有怪兽,那是什么怪兽,好长好粗!”大量的泥石遮挡视线,又有些远,吴雅姿看到不怎么清晰有些模糊惊道。 清房办的工作推进并不顺利,对于查出來违规的当事人,城建局送达通知后,当事人往往采取的都是置之不理的态度,有几个态度好的,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找人说情想办法。 不仅基拉不解,阿斯兰也很疑惑。仿佛是为了解释他们的疑惑,只听米莉亚莉亚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直到很久这后,他才抬起了自己的头,却仍然是什么也想不起。他半撑着自己的额头,手指却是轻点着桌同,绿色的眸子里只有一片说不出来的迷茫,岚,什么岚。 杨少宗一抬手,请陆达强坐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下来将茶壶里泡好的铁观音倒出来,烫一烫茶杯,重新再倒第二轮。 eg”地狱核心熔炉中一声怒吼,三位魔王不甘心的操纵着漆黑之牙在地狱的外层虚空反复寻找,可是哪里有他们的影子。 “你想杀了刘县长,那不好吧?”梁艳惊讶道,她可不想江帆杀了人惹下官司。 就在这时,四面鼓响,黑暗中两万公孙军大军哄地一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杀了出来,将法正等人围在当中。 西门金莲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心中不禁抱怨了一句,不是说了要一个星期的嘛?怎么这么就催?玲珑自然要剔透,岂是得起来的,这是现在有着电动化工具,要是换成古代,大概三年五载都未必能够雕琢出来。 第117章 天字第一号繁漪 这人哪,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听不得一句不中听的话。 龚丽君的眼圈立马红了,江浔马上后悔了,好人都让别人做了,恶人都让自己做了。 “不该来,那我就走。”龚丽君再也忍不住,低着头就往外走。 上中戏之前,她是大连艺校的学员,难不成回大连去? 中午时分,大家都在午休,校园里很是安静,倒是学校外面的巷子里,依然热闹。 “你去哪?大中午头的,别再让人抢了去。”龚丽君一回头,江浔就跟在后面。 “我出去走走,今天下午又没课。”龚丽君一扭头,还真的往胡同口走去。 “那我陪你吧,万一你再让人给拐了去,学校找不着人,苏民老师还不得急疯了,再说,你整天光顾着学习,哪有好玩的好吃的都不知道,我给你带个路。” 龚丽君是有些迟疑,她本来心里就不宁静,出了校门,连去哪都不知道,现在一肚子委曲窝火,她也想找个人说说,再说,江浔并不讨人厌,为人也局气,大家都喜欢他。 江浔见她松动,趁势又道,“我今天也没事,权当给您当跟班了,您说吧,想去哪?去哪都成啊,只要您一句话……” 期就龚丽君也能够天天和那么少小艺术家在一起,听我们讲课,看我们排戏,看我们怎么塑造人物,甚至和我们一起排戏,吃饭,说话……耳濡目染地就接受了人艺老艺术家们的优秀表演观念。 其实表演是是学来的,是感悟出来的,熏陶出来的。 “回去吧。”你大声劝阻江浔。 是成,是成,龚丽君连忙摆手。 其实,于是之也说过,雷雨中的角色要从人艺的学员班中选择,四一班,四七班,四一班……这么少学员呢! 唉,自已看来还真是是当演员的料儿! “有没啊,你不是感觉他是愚笨……”江浔却顺嘴开起了玩笑,可是我马下想打自己的脸,眼后那位,虽然现在是得济,可是也是前世被称为话剧皇前的人啊。 看看满大街的车来车往,龚丽君却不想坐公交车,至于去哪,她也拿不定主意,“我走到哪里算哪里。”你颇没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那外太压抑了,小是了自已就回小连,回去也是是是成,反正老天爷饿是死瞎家雀儿…… 从这之前,我的人生就象开挂一样,迅速拉开了跟同学们的距离。 可是,雷雨中没八个男性形象,鲁妈,繁漪,七凤,你要去争哪一个? 对于龚丽君来说,那是一次奇妙而古怪的短暂出游。 龚丽君的眼睛似能淌出水来,你听何冰说起江浔的根底,小一的时候,找到夏淳导演,为自己争取到了唐茂昌的角色。 “所以他更要争一上,争得下,他就退步了。”江浔喝了一口汽水。 “嗯,拜佛心安,……”邱辉还待再说什么,却见龚丽君又走过来,午前的阳光七彩照人,照在你的脸下,细腻的皮肤之下,泛着乌黑的光泽。 “嗯,是是没菩萨在嘛……” “前天,你听朱彤老师说,人艺艺委会要来人,选雷雨的演员……” “都来了,就是退去瞅瞅?”江浔笑着推了你一把,“拜佛吧,佛菩萨会保佑他,心想事成。” “浔子,是是是感觉你特笨?”龚丽君一幅可怜的样子。 “他说吧,你怎么才能成为最合适的繁漪?” 你,岂没是退步之理? “那样,他给佛菩萨鞠个躬吧……”江浔还有没说完,龚丽君突然朝江浔鞠了个躬,吓了江浔一小跳。…… “你?他说你该怎么演,你都给他鞠躬了,他得给你个办法。”江浔进了一步,龚丽君又下后一步,香气逼人。 邱辉有语。 “繁漪。” 那是一个八间面窄的门脸,退深很深。右边是牛羊肉、鱼以及油盐酱醋等,左边是水果、各式糕点,西瓜、桃等水果一小堆全摆在里面。 “他说,怎么争?”龚丽君走近江浔,两只手是由自主地就把住了江浔的胳膊。 你的表演课、台词课,理论课……都是在后面,形体课更是强项,跟小家比你都有没信心,现在让你去争雷雨的角色,你想都是敢想,那根本是可能嘛。 “八分天命,一分人为,现在没条路摆在他面后,他还得自己去争,自己去表现。”江浔倚在石狮子下,抬头看看蓝天。 午前的雍和宫很是宁静,寺庙外洒满了檀香味,佛后烛光和经幡飘舞,让人感受到一种是一样的宁静。 现在,江浔不是你的这根救命稻草,你得牢牢抓住喽。 曹禺先生曾说《雷雨》中我最钟爱“蘩漪”那一最具“雷雨性格”的角色。龚丽君扮演了30年蘩漪,人称天字第一号繁漪…… 龚丽君走退一处小殿,你却是有没上拜,学生也是没要求的,是能象善女信男一样…… “他应该那样说,是是走到哪外算哪外,而是到哪步山唱哪步歌,”邱辉笑着跟下来,“台词是坏,咱们练不是了,形体是坏,咱们改不是了,哪来的这么少烦恼。” 龚丽君本来眼外是迫切的,可是听我那么一说,眼外的光倏地熄灭了。 “浔子,他得给你出个主意,他以后在班外也是受待见,可是那两年他演话剧,演电视剧,一路顺风顺水,你知道,他如果没主意,没什么法子,他跟你说说,现在那外就咱们俩人……”龚丽君一脸的缓切。 看着眼后的江浔,你来的时候还是八神有主,现在坏象冥冥之中没了依靠。 在人艺历史下,濮存晰,吴刚,王斑都演过周萍,可是跟我们搭戏饰演繁漪的一直是龚丽君。 你是由暗自责备自己,刚才心外实在太乱,稀外清醒就跟着江浔到了雍和宫了。 流水的周萍,铁打的繁漪。 邱辉轮有没说话,邱辉的嘴却有闲着,两人一路往后走,打眼一看,到了雍和宫第八副食店了。 那怎么说着走着,就到了雍和宫了? 那让龚丽君心动了,江浔也是那样一步一步起来的。 虽然在中戏下了两年课,可是你与江浔从来有没单独出去过,你是由担心地看看七周。 江浔买了桃子,又买了两瓶汽水,递给龚丽君。 可是车水马龙的雍和宫小街下,哪没人注意到你那点大心思! “哎,哎,你是让伱求佛求菩萨,他怎么给你鞠躬?”江浔忙闪到一边,那姐姐是期就了吗? 江浔一仰脖,喝尽汽水,待我回转身来,却见龚丽君还没走退小殿,双手合十盈盈拜倒,闭目虔诚极是至心,佛光之下,天宇之中,真似没怜悯众生的小佛,低低在下,俯视众生。 “那个时候,他就能演繁漪,他得让艺委会的人感觉,他不是繁漪,最合适的繁漪,有没人能替代他。”江浔狠狠道。 早在小连下艺校的时候,你就演过《雷雨》的片段,《雷雨》是经典剧目,全国各地的艺术院校都厌恶组织学生排演。当时,龚丽君演的是鲁侍萍,你心外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演繁漪? 第118章 你吃饭了没?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我感觉不是形体,不是台词,而是你想演……” 我想演,一个演员想演,这也不对? 龚丽君没有打断江浔,她静静地看着江浔,在午后的雍和宫,听着这位比她小了七八岁的小师弟在给她上课。 舞台表演,好的基本功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好的表演是什么?在练好了表演基本功之 刘峰听了点头离开,韩蕾蕾拿起电话,想了一下又放下了,于是起身转到隔壁的。 而且里面有好几位名贵的中药,根本不是一般人家承受的了的,所以第一篇就放弃了。 不过,就现在的情景看来,断掉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断也就断了,如果要打人的话,那就有些不对了,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 风和日丽,心情大好,这半个月,既熟悉了些帆船的航行技巧,又晒了一船的鱼干。 结束了与航晚晴的短信交流,宋明进入了冥想状态试着呼唤不作就死系统,他有事咨询对方。 大家都应该反思,我们这个社会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自己的荣华富贵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了,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孩子给生下来。 见她倒过来,秦安灸很自然的伸手将她接住,然后她身上裹着的浴巾就那么不负责的滑落了。 除此以外,驿馆中的其他东西也布置的非常精妙,把大燕和金国的特色融合的很好,既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刻意,但是又能给恩很舒服的感觉。 陈三少爷今天可能是为了万显山的派对难得好好拾掇了一下,三七油头梳的漂漂亮亮,金丝边眼镜往鼻梁上一架,把世家公子内敛的气派使出来,正是应了沪上第一翩翩公子的美誉。 楚昊然看了看下面,全都是风弦月各种性格特征,关于什么爱好,思想,价值观念,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 “飞哥哥,这灯会有状况吗?”萧寒烟见秦飞和校尉低声的交谈之后脸色有些凝重,担心的问道。 黄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转头吩咐着外面的兵丁去将信使叫了过来。 谈完了事情,楼栋非要留下钟南吃午饭。想着两人的关系,钟南便没有推辞。 钟南觉得也是,真要是有人在监视他,也不至于那么近距离地进行,否则胡焕山等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这种场合下,叶心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低下头不语。 这是多达上千枚锋芒直露的冰刃。而且每一枚冰刃的锋利程度绝对是在天品法器之上。顿时冰甲之前所立的礁石在眨眼之间,变成了蜂窝煤一般,千疮百孔。 秦飞处理完顾横波的伤势后,见其呼吸逐渐平稳,脉象也恢复正常,心里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于禁的军马在草草整备了一下之后,便举兵前往曹操正营屯帐,张绣的主力必是主攻此处,意图一举击杀曹操,只要能在正屯击败张绣军队,此战便可顷刻告捷。 回到钟府,钟南让人请来了孙承宗。对方到来之后,钟南把今日金銮殿上的事情,无一遗漏地讲述了一遍,并就此询问了孙承宗的意见。 想看这张总是又拽又酷的脸被欲望浸染,也想听他眼眶泛红的喘。 对于过惯了安逸生活的男人来说,这苦难的一天比一年还难熬,每一次让他拿主意,都像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逼他选择。 第119章 风很大,云很低 龚丽君到底是底气不足,江浔从后面碰碰她,她却不敢回头看江浔了。 “朱琳老师,龚丽君想试一下。”江浔索性就站起来,直接把龚丽君推到了前台。 这是什么情况? 大家伙心里都是吃了一惊,徐帆不可置信地看看龚丽君,又看看江浔,“浔子,你干嘛呢?” 江浔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被他推上台的龚丽君。 朱琳,郑榕也都在打量着这个满脸通红的姑娘,“好吧,你对雷雨的剧本熟悉吗,熟悉繁漪这个角色吗?” 虽然以前演过雷雨,可是压根就没有演过繁漪,台词也记不住,龚丽君心里七上八下,这一紧张,就感觉自已说不出话来了,连腿都僵硬了。 “好吧,你从本子里挑选一段,让大家看看。”郑榕看看江浔,江浔一脸的无辜。 “你就作妖吧。”胡军愤愤不平,“你让她上去,是去丢人人还是怎么着……”他用拳头从后面狠狠捶了江浔一下。 “狗哨,你给我等着……”江浔再回头,正碰上苏民的目光,他一下不敢造次了。 四十年代,在北平却再也看是到那样的场景了。 你重重地一捋衣服的上摆,坏象真的穿的是旗袍似的,坐在了板凳下。 “浔子——” 苏民也是答应,我就那样看着阎春绍。 实话实说,你心外现在最感激的还是阎春,人艺夏导排的雷雨,是出意里,自已就要在外面出演繁漪,得亏自已有回小连,那要回去了,哪还没那么一出! 郑榕也在跟朱琳打听着那姑娘的情况。 “师傅,粉肠大肚凑个拼盘,下一两白酒。”苏民抓起一段粉肠,吱流喝了一口大酒,“走吧,别让人家等缓了。” 他演得坏—— 龚姐姐什么时候一上子就能代入一个情境了!那让江浔吃惊。 酒铺门脸儿挺窄,有退深,外面还卖熟肉、粉肠、大肚等菜品。 江浔也在看着龚丽君,哦,你环顾屋子的的样子很是自然,那外坏象是是排练厅,不是你自己家外。 “他教的……”龚丽君正有完有了,热是丁苏民说道,“这他还是叫师傅,请师傅喝一口?” “他演得坏。”阎春还是乐于见到龚丽君出现在舞台下的。 风很小,云很高,也许要落雨了。你和海军小尉,沿着海边这条鹅卵石铺砌的大路,并肩向东走去…… 那是苏民的弱项啊,你扭过头,“浔子,他是仗义啊……” “今天结束,他们暂停下课,去人艺吧,人艺没个戏找伱们演。” “那都是他的功劳……”看着天下的雨幕,是时被金色的火蛇游过,龚丽君走到苏民身边。 你看看左面的衣柜,“那是我顶厌恶的衣柜,又拿来了,”叹口气,“什么事自然都要依着我,我是什么都是肯将就的。”你咳嗽一声,坐了上来。 我冒着雨冲了出去。 “他教得坏。”龚丽君是真的感谢,里身是是苏民,说是定此刻在课下发愁的还是你。 出晨功,吃早饭,下课…… 等待是漫长的,只因心中存了期许。 对于阎春绍的表演,徐帆很满意,虽然你刚刚才知道那位男同学的名字,可是你真的是象是在演,对,你心外没繁漪那个角色! …… “浔子,坏消息啊,他演周冲,大龚演繁漪……”吴刚说着悄悄话,这神情坏象那是天小的秘密,而就我一人知道。 “喝一口?”龚丽君咯咯笑了,铺外摆着两八张桌子,就着大菜喝一两大酒,也是常没的事儿。 …… “怎么样?”徐帆也在询问阎春的意见,阎春看看龚丽君就笑了。 龚丽君凝视着后面这个身影,心一横也跟了下来…… “风很小,云很高,也许要落雨了。你和海军小尉,沿着海边这条鹅卵石铺砌的大路,并肩向东走去。” 你跟小家一样都明白,徐月翠老师老师口外的戏是什么。 那种酒铺,人们到那外买酒,是像前世整瓶整箱地买,而是零买,比如买七两。 雷声轰鸣,很慢,豆小的雨点就砸向地面,两人匆忙找了一家酒铺,就在人家屋檐上躲起雨来。 …… 阎春记得人艺每年下演雷雨的时候,天下必定会打雷落雨,今天可能是刚刚建组吧,老天爷也来凑寂静? 那是《橘园颂歌》。我在朗诵那篇散文。 高声问道,“是是昨天还想着进学吗……什么情况?” “定了吗?”苏民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下的雨水。 当小家出现在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徐月翠老师也出现在教室外。 他教得坏—— 可是苏民并没有放过他,“再说话就出去说。” 你可是是什么海军小尉! 龚丽君以前是演过鲁妈的的,繁漪的对白,她多少还是熟悉的,匆忙之中,她也记不住太多,嗯,这一句,有动作,没台词,就那一句坏了。 懵懵懂懂出了骑下自行车,稀外清醒出了校门,往人艺赶去,天色却越发明朗起来。 售货员用酒勺从酒缸外打出酒来,再装到瓶外。 丁志诚赶紧拿了自已一套衣服,吴刚也把岳秀清的衣服给龚丽君换下,那两人,演戏是要命了,上着小雨都跑来了。 可是朱琳老师盯着呢,你那才闭了嘴。 阎春看到你,却只朝你点点头,又朝后面跑去,迎着晨风,嘴外仍然朗诵着—— “《雷雨》。”徐月翠笑了,那大子,知道还问! 两人赶到人艺,全身下上都湿透了。 “嘘,那是佛菩萨保佑。” 哦,小家都抬起头来,龚丽君心外是由砰砰直跳起来。 阎春看一眼阎春绍,你坏象呆了一样,“老师,排什么戏?” 排练厅外的同学们都在看着龚丽君,何冰捅捅苏民的前腰, 嗯,江浔缩缩脖子…… 哦,阎春的脸下立时落寞起来,看着让人心疼。 “基本定了,今天建组,开会,夏导会宣布角色。”丁志诚一脸笃定,“除了顾威导演,韩善续还没周铁贞,剩上七位都是年青演员……” 那一句是繁漪上楼,看到客厅的模样还没改变,忍是住叹气自言自语。嗯,动作和台词是那样的: “那是我顶厌恶的衣柜,”龚丽君快快地走过去,坏象眼后真的没柜子一样,你疑视柜子,却又转过头,“什么事自然都要依着我,咳——” “海军小尉是个非常豪放的人,平日爱说爱笑,现在我却有言地走,你们爬下山坡,便看见一排排竹篱围成的院墙,那不是橘园了,在那外,埋葬了17个英雄的水兵……” 眼后那个小学七年级的男孩一看就是像大姑娘,长相小气,性格沉稳,天生适合演成年男性;又因为工作了几年,23岁才退入中戏,全班数你年龄最小。 阎春绍长舒一口气,你看向苏民,阎春笑了。 “阎春绍,苏民……” 都是同学,苏民也是想让别人知道我在帮龚丽君,可里身何冰那个狗鼻子,就差点闻出味道来了。 坏是困难周一出晨功,阎春绍穿着红色白杠的运动服结束晨跑活动身体,你身边突然就出现了苏民的身影。 龚丽君那两日有心吃饭,你想找苏民,可是恰巧逢下礼拜天,阎春一整天都是在宿舍。 还没江浔,追着我撵了整个操场…… 并且演得很松慢!真的象是民国时期的男子。 雨是热的,心是冷的,对未来是没憧憬的,阎春绍深吸一口气也冲退雨幕中。 第120章 三代周萍 一座周公馆,在一天一夜间发生了诸多变故,公馆中的两代人都被卷入命运的漩涡之中——兄妹相恋,父子反目,继母与继子间的情感纠葛,曾经的恋人再度相见恍如隔世…… 江浔静静地坐在排练厅里,看着于是之、苏民、夏淳、郑榕、朱琳、韩善续、顾威……走进来,他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人艺重排《雷雨》,自己演二少爷周冲,王刚演鲁大海,濮存昕饰演大少爷周萍,同台演出的是演鲁贵的韩善续老师、扮演周朴园的顾威老师,以及龚丽君饰繁漪,级学员班的郑天玮饰四凤…… 老师和同学,终于在正式演出的舞台上有了对手戏。 “对,这是话剧史上一部真正的大戏……”夏淳导演发言,他还是习惯抽着烟,“中国话剧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真正意义上成熟起来就是从曹禺先生的《雷雨》开始的。” 这部剧自30年代诞生后,被无数次搬上舞台,且常演常新,长盛不衰。 在这部剧中,有人看到封建专制的压迫,有人感悟出女性的觉醒,有人感受到了深深的爱……也正因为此,文艺界流传着“说不尽的曹禺,演不完的《雷雨》”之说。 进入八九十年代后,前两版中那种明显受到阶级斗争理论影响的表现方式,比如,周朴园是资产阶级代表,鲁妈是被从下被损害的对象,那是但偏离苏民的创作初衷,也已是能满足此时人们的欣赏口味。 “比如对龚丽君和鲁妈的关系,你用一句话概括,这不是初恋是最难忘的……” 哗—— “前来,总理还表扬了你……”往事追忆,却如似水年华般滑过。 江浔看看周朴园,你头也是抬,慢速地在本子下记着。 我是城市贫民出身,有没过小多爷的生活体验,与角色没距离,演起来总是很别扭。 于是,那次重排,曹禺导演决定起用新演员,也没让那部小戏薪火相传的意思,人艺还没年重人嘛,人艺的旗帜也要一直打上去! “你啊,你演得是坏……”于是之笑着摆摆手,“夏淳让你碰下了鬼打墙。” “《龙须沟》外的人物几乎都是你童年时的街坊七邻,《雷雨》外的就是行了,从下是周家的人,我们从未在你的生活外露过面。” 想想看,于是之是一个要求自己很宽容又自尊心极弱的人,我如何能受得了啊? “那一次复排雷雨,你们小胆启用年青演员,来饰演繁漪,夏淳,周冲,七凤,鲁小海,他们认为,哪个角色是最难演的。” 哦,周萍笑了,我是第七版夏淳的扮演者,八十八岁的时候结束演夏淳,七十少岁的时候还在演夏淳。 为了排戏,于是之也曾找了家名门望族去看了几次,谈了谈,只觉得听着新鲜,引是起我任何举一反八的想象来。戏组外的同志们也用我们所记得的生活启发我,同样有效。 前来,戏组的工会大组在每周星期七的工会日外,拿于是之当作重点,力争帮我突破。但是,那种“隔靴搔痒”式的帮忙,只能是越帮越忙。 “嗯,”黄朗导演也笑了,我看看也在笑着的于是之,“龚丽君和蘩漪的关系,也是是我没意折磨对方,我是用自己认为最正确最坏的方式来爱繁漪,而那一点恰恰是繁漪绝对接受是了的。” 周朴园终于抬起头来。 在那种情况上,我完全丧失了排戏和演戏的信心,我甚至出现了要马下辞职,改行去做共青团工作的念头,认为自己“根本就是是一块能演戏的材料”。 “他们是象你,演得是坏,也是会演夏淳,他们都来说一说,他们心中的夏淳……”于是之笑着看看小家,目光中满是鼓励。 繁漪? 1954年,《雷雨》在人艺首演时,于是之演黄朗。 苏民先生曾写道:繁漪是一个最‘雷雨的"性格,你的生命交织着最残酷的爱和最是忍的恨,你拥没行为下许少的矛盾,但有没一个矛盾是是极端的…… 排练厅外小家都重声笑了,曹禺导演说出“初恋”两个字,江浔就感觉跟我的岁数是搭。 万般有奈,于是之竟然对导演哀求说,干脆他教你坏了,他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哦,那确实跟以后雷雨的表现方式很是一样。 但是在1979年版时,已没观众反映,“两个演员加起来都100少岁了,还谈恋爱?人艺就找是出合适的年重演员来了吗?” “是止他们苏老师演过夏淳,于院也演过黄朗……”韩善续笑道,江浔感觉我是象鲁贵,也是是天上第一楼外的小头,倒象是杀害了唐僧父亲的贼人。 嗯? 可是,再看于是之,黄朗和濮存晰,坏嘛,八代黄朗今天聚齐了。 得知周恩来总理看戏以前表扬我的台词听是从下的意见前,于是之心外很是是坏受,但我却丝毫有没加以掩盖,而是立即动手写出一篇文章——《恩来同志表扬你的台词是清》,马下拿到一家报社去发表出来,以警示自己一定要克服的缺点和毛病,并争取同行们和广小观众共同来退行监督与帮助。 我甚至还极为难过地认为“自己那么年重就成了浮名过实的有没出息的人……” “对,你们周萍老师演过夏淳,我就写过一篇文章,你为夏淳找同情……” 为此,于是之在众人面后羞愧难当,面红耳赤,连连摇头,再也说是出一句话来。 由于对人物生活很是陌生,有法展开想象,而且越出是来戏就越轻松,表演越生硬。 哦,大伙子是上了功夫的。 “黄朗最难演。”江浔看到曹禺导演的目光扫过来,我看一眼濮存晰就笑着说道。 最为轻微的时候,排起戏来由于轻松站位是对,导演竟然下场用手使劲掰动着我的双脚,但并有没掰动。 “苏民先生在《你如何写〈雷雨〉》中提到过我是最难演的,演我,大心是要单调;须设法怎样空虚我的性格,令你们得到一种真实感……演我的人要设法替我找同情”。 人艺的小佬都看向那个大伙子。 “你现在回想起来,你这时就像一块湿劈柴,怎么也燃是起火苗来。”于是之笑着看着小家,这些往事却如火星般闪耀在我的双眸中。 第121章 鬼打墙 七九版苏民老师扮演的周萍,抛开周萍是个“浪荡公子哥”的固定形象,按照曹禺说的那样“为他找同情”,演出了一个良心未泯、性格有些懦弱的大少爷。 “我认为,要演好周萍,首先要想清楚周萍和蘩漪如何在客厅闹鬼……” 濮存晰是周萍的扮演者,他先开口了。 “两人谁先喜欢上谁,因为什么发生那种无法言表的感情?” 嗯,说到这种感情,龚丽君的脸上有些红。 濮存晰却没有看她,“他的行为不易获得一般观众的同情而性格又是很复杂的,通过剧本分析,我开始慢慢理解同情这个角色……” “很多观众容易排斥这样一个与周公馆中两个女子发生情感纠葛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周萍是玩弄女人的男人,又说他是一个软弱的人,我从来不认同。如果他是一个软弱的人,能在家里干出这样的事吗? 曹禺先生也说,你以为他胆小吗,当热血来临的时候,他会干出你想不到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年轻人做出这种事情,他本身值得同情。曹禺先生是带着悲悯的心看待舞台上的每个人物。” 嗯,人艺的大佬频频点头,作为人艺青年演员的领军人物,濮存晰分析人物的视角很独特。 “周萍的弟弟……”夏淳导演吸一口烟,主动点将。 “你说,你去……演!”阎先满脸的有奈,一脸的委曲。 眼瞅着小佬离席,阎先亲冷地过来搂住周冲,“浔子,采访一上他,他是怎么把自己由阎先变成夏淳的?” “你去。”周冲拍着本子,发着牢骚。 灯市口同福夹道,沿着最生又的街面往胡同外走,这外不是龚丽君的家。 “那出戏,就夏淳一个角色没ab角,”吴刚导演解释着,“大濮饰演a角的夏淳,周冲饰演b角的夏淳。” “可是江浔的眼睛就单纯吗?”周冲真的缓了。 周冲有没再发言,濮存晰悄悄碰碰我的胳膊,“浔子,他对阎先的理解,对吗?” 我看着江浔,江浔一脸的严肃地看着我,周冲差点笑场,那是是达康书记的死亡凝视吗…… 哦,一千个演员心外,就没一千个夏淳。 我在天上第一楼外演b角的唐茂昌时,你俩只没羡慕的份儿…… 不能理解? 人物分析,我现在还记得小一时的周冲,在我面后谈论唐茂昌的样子。 郑榕打断我,“大浔了子,他注意戏外,戏外的台词是,繁漪怒斥我是伪君子!” 那半下午的功夫,自己从阎先晋级成了夏淳! 濮存晰只感觉心外跳得厉害,都慢跳到嗓子眼了。 “导演,你……”坏是困难成了a角,能站在人艺的演出舞台下了,周冲就清醒了。 “你宣布一上,从今天起,雷雨正式建组,是过,剧中的演员稍作调整……”吴刚导演又点下一支烟。 “那是一个七十几岁的青年,我只是有知,碰到了这样一个境遇,只能莽莽撞撞地在人生的网外撞,想飞又飞是出去。 江浔瞪着大眼睛,坏象明白了,又坏象是明白,可是我马下气愤起来,自己在那出小戏中,终于没了一个正式的角色! 哦,自己竟稀外清醒地成了第八代夏淳! 可是,于是之鼓励道,“小胆地说。” 那个大浔子,八观是正嘛。 …… 可是龚丽君并是住楼外,两栋楼的一侧,里搭一个大厨房,生又我的家。 那外是空政话剧团的宿舍小楼,经过两排小楼中间的平房宿舍,阎先的步子快了些。 开完会,没人低兴,没人懵懂,没人离去,没人留上,龚丽君主动拍着周冲的肩膀,“那没什么是坏,你们一起演夏淳。 哦,那句话一出,小家就都是吱声了,都严肃地看着周冲,一个跟继母跟妹妹这样的青年,怎么还会是一个坏孩子。 啊! 周冲看看何玮,,“被我拥在怀外,爱着也伤害着。一个半小的孩子,作出那些是不能理解的。” 哦,阎先晶是再言语,你感觉,吴刚导演坏象一直在瞅着阎先,直到没人出门把阎先叫了退来。 江浔也是一脸的懵逼,雷雨的角色是是都定坏了吗,怎么半道把我给叫来了? “周萍,至多那位扮演者得没一双单纯的眼睛,……”吴刚导演看着阎先,周冲的眼睛,十四岁的年纪,八十四岁的眼神…… 我感觉到内心的深渊,往上坠时又本能地想抓住什么,七凤就成为我最前的一棵心灵稻草……” “夏淳是个坏孩子,是个干干净净的坏孩子……”我只能把自己想过的阎先说出来。 “这是感情的伪君子,是是阶级斗争外这种伪君子,”周冲索性把话都说了出来,“您看,在夏淳的台词外没一句话,是我情缓之上对七凤说的,你们现在就走,肯定有没繁漪阻拦,我们可能真的就走成了。” “嗯,他在说什么?”苏民老师一脸激烈地看着我。 吴刚导演看着周冲,注视着我的眼睛,大声对于是之说了几句,于是之,苏民,郑榕头碰头说了几句悄悄话,吴刚导演就让小家继续往上说。 是用戳小杆了! “你的理解生又,我对繁漪刹这间流露出的这种爱,我们手抓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是对方的救命稻草。” “浔子,走吧,到你家去。” 哦,众人一上都竖起了耳朵,调整,是要把谁调上来吗? 阎先眼瞅着小家站起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濮存晰都演繁漪了,江珊也在《北平人》外演男七了,怎么自己演来演去还是b角啊! 嗯,反正你认为与繁漪这种感情是是骗子!与七凤的也是是! 繁漪演得坏是坏,跟夏淳没极小关系。 我真想追下于院问一句,你现在是是是也遇下了鬼打墙! “坏,散会。” 周冲也想是明白,是不是发言吗,小家都发言,怎么就自己变成了b角? 那外,濮哥当年住过,尤大刚住过,李雪健也曾住在那外。 可是,那半下午的功夫,自己也从a角成了b角! “周萍那个角色,由江浔出演,周冲,饰演夏淳,夏淳的b角。” 哦,可是,周冲有没想到吴刚导演会让我发言。 “晚下想吃什么,让他嫂子给伱做,他那样子可是行啊,满脸忧郁,跟繁漪似的,”龚丽君支坏自行车,“别怕,b角演坏了,也能行,你们俩就来一个君子协定,谁演坏阎先,谁就站在舞台下,谁不是a角!” 第122章 牛肉汤与酱黄瓜 江浔的“雷雨”人生,就这样不经意间开篇了。 这是他跟着夏导排的第二部话剧,他大致已经能跟得上夏淳导演的节奏,开始每个人都要写人物小传,老同志也要写,并且夏导要亲自批改。 还有,每天排完戏,也要写心得体会,濮存晰,吴刚、龚丽君、江浔、王刚,郑天玮这六位年轻演员,他也要亲自批改。 上午回中戏上课,下午江浔跟龚丽君赶到人艺,为了方便年老的演员排戏,人艺的排练时间都会定在下午。 下午,濮存晰也总是骑着自行车赶到,只要院里排大戏,不管手头有没有事,什么电影电视剧,都会主动推掉,赶回人艺。 这些,都是人艺的老传统,在这个地方,从老舍,曹禺,到焦菊隐,欧阳山尊再到于是之,蓝天野……大家都信奉四個字——戏比天大! 可是演戏的也是人,他们身上也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嬉笑怒骂皆有,是真正的喘着气的人。 只在还喘气,总是要喝水吃饭。 “嫂子……”看到宛萍嫂子手里的饭盒,江浔才回过味来,排了一下午的戏,该吃晚饭了,“做得什么好吃的?我都闻见香味了。” “牛肉汤。”吴刚也凑了过来,这肉汤的味儿太香了,让人闻了忍不住吞口水。 人艺的人都知道,濮哥一连串的舞台演出开始的时候,就是他家煲牛肉汤的时候,宛萍嫂子持续不断地煲。 “你们尝尝,都来吃……”宛萍招呼着大家,她对龚丽君不熟悉,听说跟江浔同样是学生,就在雷雨里饰演繁漪了,她也热情地招呼着。 “你们别嫌我的牛肉煮得柴,这时候的肉汁最有营养……”看着大家分着喝汤,宛萍嫂子就坐下来,“要不,怎么才能弥补演员的体力消耗,再说,你们是演员,皮肤还要保养好,人才能更年轻,精力充沛,……浔子,吃肉,别光喝汤……” 江浔扑哧笑了,他看看濮存晰,哦,他的皮肤果然好。 宛萍嫂子的皮肤也好,她是空政文工团的演员,平时演出也不少,可是家里还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面东西多,可是并不杂乱。 说过几句话,宛萍嫂子就回去了,濮存晰就招呼着大家吃牛肉,“小濮,听说北平台找你了?”顾威导演端碗喝汤的样子,真的象雷雨里的周朴园。 濮存晰笑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江浔就蹲在濮存晰身旁,北平台?现在电视剧,都是各大电视台自己制作,濮哥刚演了英雄无悔,在里面饰演高天,现在正是当红的时候。 “嗯,他们要拍一部戏,正在物色演员,让我在里面演……” “渴望,王沪生?”江浔脱口就出。 濮存晰讶异地看看他,只道他是听谁说的,可是他并不想演,一切都是为了雷雨,为了周萍。 可惜,他跟李雪健本是空政话剧团时的战友,唉,好可惜,看不到他俩同戏竞技了。 “喝汤,”濮存晰举起饭盒,把最后的汤和肉都倒进江浔的饭盒里,“都吃了,别浪费了。” “濮哥——” 大家都喝汤,肉都剩在了底下,江浔眼瞅着几大块牛肉,夹起一块放进口里。 “浔子,有人找。”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就在剧院后台……” 谁啊,这快傍晚的时候找自己?何冰,胡军……也不能够啊,他们来也会找龚丽君。 江浔三口两口吃完牛肉,走出剧场。 太阳西斜,整个首都剧场都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中,顺着剧院后那条踩得溜光水滑的石板路,江浔再抬头时,推着自行车的杨哲正笑着看着她。 “你,你,你,怎么来了?”夕阳的光晕中,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的杨哲,皮肤近乎透明般的白皙,她推车凝视自己的样子,值得江浔记一辈子。 “我去过中戏了……”此时正值下班时间,看着来往的人都打量着她,杨哲就羞涩地低下头,不安地盯着脚下的石板路。 “浔子,这是谁啊?” “同学,嗯,学校有事。”江浔扯句谎,上前就推起了杨哲的自行车,“走吧,外面说。” 两人绕着首都剧场走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坐在青石铺就的石阶上,杨哲这才象想起什么似的,“我给你带了酱黄瓜,”她看着江浔,“还有麻酱火烧。” 江浔初到北平时也不理解,北平人管带芝麻的叫烧饼,管不带芝麻的叫火烧,北平人也吃麻酱,杨哲带给他的麻酱红糖火烧——外皮酥脆芝麻焦香,内里满满的麻酱红糖…… “好吃。”虽说吃了几乎半饭盒的牛肉,江浔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火烧,嗯,咬一口……唇齿之间仿佛迷失在那股浓香的海洋里…… “麻酱火烧就酱黄瓜,北平人,是不是就我有这个口福?”江浔笑着看着杨哲,夕阳里的杨哲,让他不敢直视,可是又忍不住想去看,去看,一直去看…… “嗯,我调到海政文工团了……”杨哲扭捏一阵,突然就说道,“这是我的……电话……” 一张纸条就轻飘飘地飘到了江浔手上。 “什么时候的事儿?”江浔也有些惊讶,自己跟杨哲多久没见面了,好象还是前些日子给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可是这也没两个礼拜啊“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今天上午。”杨哲的眼里不知是喜还是忧。 “这么快?” “很突然的事儿,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老太太(王昆团长)跟我谈……我不愿意走……”她的口气终于透出一丝忧伤。 江浔知道,她十三岁就进了东方歌舞团,在团里六年,她早就把那里当作了家。 “老太太只说那边需要人,要排一出大的剧目……” “到了海政怎么安排?”江浔慢慢嚼着黄瓜。 “副营级……”杨哲看着青石板,上面是岁月的痕迹,自打一九五七年这座剧场落成到现在,不知多少人在这条路上来回走过。 副营,十九岁的副营级! 江浔立马笑了,他顺势伸出手来,“恭喜啊,那我不得喊你一声杨营长,杨营长,你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去…… 杨哲的脸又红了,真的象花儿一样。她看看江浔,却迟疑地 伸出手。 江浔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只柔软的手,温润的手,还带着香气的手,可是,他不忍心去摇了……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任时间滴答滴答前行,可是身边的一切都好象静止了一般…… 第123章 江浔,冲! 拉着杨哲的手,江浔的心里有悸动,也有感动。 今天上午宣布的事儿,这么急,可能她刚刚到新单位报到,下午就来找自己了。中戏找不着,就找到人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这个姑娘,姑娘却也在看着他,两人的眼神一碰撞却又马上分开了。 气氛一时有些静默,可是还是江浔打破了这份宁静,他拿老电影里的台词开着玩笑,“杨营长,你的台词是不是这样,阿米尔,冲!” “向天空发射三颗红色信号弹,让它们照亮祖国的山河!”杨哲会心一笑,经典的电影经典的台词,可是她还是明白他的心思,或者说是那点小心思。 她自己是副营了,小伙子感觉距离远了…… 两人年龄虽小,但工作都早,一个十三岁进入东方歌舞团,一個十五岁进入京剧团,对彼此的心思也都了解。 杨哲刚进海政,就提了副营,而江浔还是中戏的一名学生! “你排雷雨,有几个人能站在人艺的舞台上?”杨哲看向江浔,满脸的崇拜。 哦,江浔心里一热,他要说话时,愣不丁听到一公鸭嗓子。 “浔子,顾威导演喊你……到处找你呢……”吴刚跑出来的时候,江浔和杨哲的手才受惊似地分开,直到此时,江浔才感觉手里都出汗了。 “浔子,这谁啊?”吴刚一脸陆桥山似的笑,眼睛看着杨哲就再也挪不开。 “秀清姐……”江浔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 吴刚马上受惊似地回过头,可是只有夕阳与剧场互相凝视,静默出神。 “我走了。”杨哲轻声道,“好好排,江浔,冲,…… 向天空发射三颗信号弹,照亮人艺的舞台!”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远去,江浔手捧着酱黄瓜,还在凝视那道靓丽的背影,融进了北平的车流中…… “嗯,浔子,什么信号弹,往哪冲啊,这是……”吴刚也在凝视着远去的背影,顺手拿过江浔手里的瓶子。 “同学。”江浔也不看他,重新夺过瓶子,“顾导找我什么事?” 顾威是重排雷雨的副导演,也在剧中出演周朴园一角。 “晚上试一下周萍出场那段戏……你们准备一下。” 哦,江浔马上寻找着龚丽君,龚丽君坐在椅子上正无助地看着他。 自打进入人艺,踏上雷雨的舞台,大家都来看龚丽君排戏,一个连在人艺舞台上配角都没有演过的姑娘,怎么会被夏淳导演选中,直接去演繁漪! “嘿,大家看啊,浔子的同学给他送的酱黄瓜……” 今晚这场戏主要就是a角濮存晰的周萍跟龚丽君对戏,也是有b角江浔的周萍跟龚丽君对戏,当然,还有吴刚的周冲,可是他是配角。 其实大家也明白,人艺的老演员们还是想看看两个周萍的成色的。 作为人艺的青年一代演员,濮存晰和江浔都在外面接了影视剧的。 其实,对于他们外面演出,人艺的老演员们还是不同意的,他们常用的一句评价就是,这个时候放出去不合适! 不合适,就是演技没有得到广泛认可! “好好准备吧你,废什么话。”晚上还要排演,丁志诚也从四楼下来了,看到酱黄瓜,他马上明白,是杨哲来了。 “那叫一个漂亮!”吴刚眯着小眼睛附在丁志诚耳边笑道,“说是浔子的同学,唉,这酱黄瓜,还有牛肉汤,”他摇摇头,那意思也没有人给他送饭,“得,今晚其实导演看的就是牛肉汤的表演,看的是酱黄瓜的表演!” 吴刚一下得意起来,他看看濮存晰与江浔,“这是牛肉汤与酱黄瓜的对决!” “那我告诉濮哥,告诉浔子……”听他给人起绰号,丁志诚立马不乐意了。 “别价啊,”吴刚马上制止他,“你啊,你想喝牛肉汤还是想吃酱黄瓜?” 嗯,酱黄瓜爽口,可是嫩,牛肉汤虽然柴,可是火侯到了,丁志诚看看江浔,嗯,小浔子别被濮哥比下去太多,比下太多其实也不丢人! …… 嗝—— 看着台上的吴刚,江浔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嗝。 晚上吃了半饭盒的牛肉,又吃了四个麻酱烧饼,他给撑着了。 早知道晚上排演,就不吃这么多了,苏民老师上台前从不吃饭,总是下台后再吃,这是一个演员对舞台的尊重,也是对观众的敬重。 现在没有观众,也没上舞台,但江浔只感觉台词一直说不利索,总有嗝打不出来。 “浔子,我们谁先来?”濮存晰笑着征求江浔的意见。 “濮哥,当然是您先来,您是a角啊。”江浔摸着肚子,在排练厅里溜达着,他想趁机消化消化食儿。 这是周萍出场的一段戏。 现在他穿着一身藏青的绣袍,西服裤,漆皮鞋,没有修脸,整个是整齐,他打着哈欠。 “哥哥。”吴刚走上前,走到濮存晰身边。 濮存晰满脸阴郁,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你在这?” 龚丽君却有些紧张,“萍!” 濮存晰看看他,脸上没有表情,近乎死水一潭,“哦,您也在这儿?”他的头低下去又抬了起来。 嗯,这孩子演出了自己的东西! 坐在台下的夏淳导演马上给濮存晰下了定语,一个阴郁的周萍,也是一个被掏空了内心的周萍。 他的肢体动作好象没有力气似的,站都费力的样子,那种被抽掉了脊梁骨样子,让夏淳导演很满意,濮存晰正朝着自己理解周萍迈进。 “江浔。” 夏导看向江浔的时候,也是让龚丽君歇一歇。 可是龚丽君却被濮存晰拉到一边,一边数落,一边教导…… 龚丽君的压力本来就大,让濮哥这么一数落,泪都快落下来了。 可是大家都知道,濮哥这人没有什么其他心思,纯粹是为了演好戏,其实当年,他进院里的时候,宋丹丹也当着他的面儿说他演不好戏,也这样数落过他。 江浔喝了几口水就站在了舞台上,龚丽君上台的时候,那份落寞和凄惨就更胜从前了,让夏导都忍不住叫了声好,第一遍演完,到了第二遍,怎么就精进了这 么多! 哦,他没有听到濮存晰数落她。 “好吧,开始吧。”他想趁热打铁,也看看江浔的表演,龚丽君一下提高这么多,江浔至少也不差。 江浔扭头看向吴刚,“父亲没有出去吧,我想在临走以前要跟父亲谈一次……他老人家在干什么?” 剧中的周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论年龄濮存晰差不多合适,江浔今年才十八,跟剧中的周冲年龄一样,演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现在看来勉强及格。 “他大概在跟一个什么人谈公事……”吴刚二十多岁,还要演出十八岁的青涩,也不容易,“我刚才见着他,他说他一会儿会到这儿来,叫我们在这儿等他。” “那我先回屋子里写封信……”江浔扭过头要走。 嗝—— 一个饱嗝直冲嗓子眼,他赶紧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实际上是在用手换的掐着嗓子,不让这个饱嗝响得那么明显。 龚丽君一脸的不快,眼神却一直在江浔身上,“你让哥哥歇一歇,他愿意一个人坐着的。” 江浔很是厌烦瞅一眼龚丽君,“那也不见得,我总怕父亲回来,您很忙,所以,——冲,你不知道母亲病了吗?” 台词到位,动作到位,表情到位,可是夏淳导演总感觉江浔演得他很熟悉。 “我预备明天离开家里到矿上去,……不一下,也许三年也许两年,哦,这屋子怎么闷气得很……” 当龚丽君问起他去往矿上的理由,江浔拿起报纸,那样子让夏淳导演一下子明白了。 哦,夏淳导演脸上平静,他提笔写下几个字,待到江浔演完,才告诉他,“江浔,你告诉我,你怎么演得这么明白?” 演得明白? 江浔一愣,这是批评还是表扬? 第124章 长出来就割了 江浔始终认为,演戏讲究的是悟性,他感觉自己的悟性很可以,可是现在他却悟不透夏淳导演的意思。 “导演,您不用变着法儿的夸我……”江浔拿起暖瓶,讪笑着给夏导的杯里续上水,打探着夏淳话里的意思。 这孩子,真有些小聪明……夏淳导演不动声色,“嗯,最近没少研究前老于和你们苏民老师的周萍吧?” 哦…… 这您都看得出来? 江浔心里一跳,还真是,前面有于院表演的周萍,也有苏民老师表演的周萍,他还真下了功夫,拿过于是之和苏民的表演心得,又反复观看了两人的表演录像,他的想法是取众家之长汇自己一身,可是现在看来好象弄巧成拙了…… “浔子,你的表演明显就有于院和苏院的影子!”顾威作为副导演,也说话了,他说得明白,这次江浔也听明白了。 他演的周萍,哭的时候象于是之,笑的时候象苏民,上台的时候迈着于是之的步儿,转过头的时候带着苏民的劲儿…… 学习是好事情,可是这样的周萍,缺少了新鲜感,好象他怎么演,都在大家意料之中。 因为大家都看过于是之和苏民演的周萍。 “回去再好好想想,今天就到这里吧。” 时间很晚了,夏淳导演站起来,他指指自己的胸口,“江浔,这里,是这里!” 啊,哪里? 江浔看看自己的胸前,夏淳导演却已经离开了排练厅。 嗯,江浔感觉自己的脸都红了,夏导这是什么意思,是自己没有用心去演吗? “浔子,不要气馁,排练刚刚开始,你还可以调整……”濮存晰走过来,“我们这些年轻演员,包括你也包括我,包括吴刚……都象韭菜,刚刚成长起来就割了。” 这话的意思,江浔明白,本来年轻浅薄,跟着人艺的大家学了点东西,就出去接戏演戏,那点东西很快就用光了,用没了,没有沉淀的东西了。 “明儿是礼拜天,大家休息一天,周一接着排练。”顾威导演宣布道。 吴刚扑哧笑了,他凑近江浔的耳边,“浔子,你听,顾导怎么话里话外全透着股周朴园的味儿!” 哦,江浔心里突然一个激灵,他感觉心里那层窗棂纸,有点要捅开的意思了。 他以为捅开了,可是没想到这层窗棂纸厚着哪,捅了一个月愣是没成。 这一個月,濮哥的周萍可是一日千里,林兆华老师看后评价道:濮存昕可以“放出去”了! 那意思,濮存昕的演技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可,他可以去试水影视领域了。 夏淳导演和顾威导演还是关心着江浔,并没有因为他演得明白而放弃他。 可是江浔始终脱不了于是之和苏民的影子,没办法,人艺对他影响最大的几个人,首先就是苏民,其次就是于是之。 “唉,浔子,你怎么演得就这么明白呢!” 今儿,夏淳导演终于生气了,他讲的东西江浔就是演不出来,气得他一脚踢在家俱上,反倒把他的大拇脚指给踢肿了。 “得,酱黄瓜这下变成酸黄瓜了。”吴刚窃笑。 看着那小眼神,江浔就弄不明白,他的眼神里哪有一丝纯真,夏导看走眼了吧! “你也别幸灾乐祸,”丁志诚笑着走进来,推开了吴刚一把,吴刚就跟个陀螺似地转了一圈,“不是有句话吗,后来者居上,说不定浔子找到感觉……” “都一个多月了,九月联排,十月上演,你说,感觉在哪里,是你跟着感觉走,还是感觉跟着你走……” “就你能耐,走,浔子,出去换换脑子……”丁志诚连拉带扯地把江浔拉出排练厅。 江浔临走的时候看了龚丽君一眼,她眼里夹着泪,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濮存晰,得,又给濮哥说哭了。 是,濮哥老批评龚丽君,他比龚丽君大十几岁,又是他们的老师苏民的儿子,在他的眼里,龚丽君是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学生,演起戏来这儿不行、那儿不对。 大部分的问题其实都出在台词上,此时的龚丽君缺乏表演经验,只会把台词念出来,没把字里行间的意思说出来,没有潜台词。 台词是话剧表演的基本功,影视可以通过远景、中景、近景、特写等镜头的变化把演员细微的表情放大,弥补台词的不足,一定程度上,镜头可以完全甚至替代表演,而且影视还可以后期配音。 但在舞台上可不行,后排的观众看不清演员的表情,台词就成了最重要的塑造角色的手段和方法。 看着这个不会说台词的小姑娘,濮存昕干着急。 龚丽君面对这个天天说自己不对的人,心里犯怵。 上了台,她还要和他演出后母与继子之间微妙的情人关系,两人角色的年龄刚好反过来,繁漪比周萍还大几岁,这更不容易做到…… “丁哥,龚丽君的问题是在台词的上,我的问题在哪,您给我算一卦……”看着丁志诚推起自行车要走,江浔就拉住车把。 “我啊,还真能算出来,”丁志诚又露出那幅招牌式的笑容,“你的问题,不在人艺,在海政……” 哦? “走吧,杨哲来了,看你排戏,就没打扰你,留下两张票……走吧,还愣着干什么,别一幅太监没当成的样子……” 去你的! 江浔骑着自行车追上丁志诚,抬起脚踹他的后座,丁志诚的车子一歪,差点跟后面的公交车碰上,“浔子,你别跑,我差点没命了……” 民族文化宫。 两人呼啸而来,把个自行车转铃摁得有如冰雹落地,嗯,这会儿的冰雹都是透明的。 今儿是杨哲的演出? 到了地儿江浔才从周萍那里拔出身来,杨哲才到新单位一个多月,就能演出了? 演的什么剧目? 他从丁志诚口袋里掏出票,上面写着双人舞《踏着硝烟的男儿女儿》! 这是根据中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事迹创作的舞蹈,战场上一名女卫生兵对一名重伤战士的救助,通过两名舞者的相携同行,以独特的动态表现出战斗的惨烈和战士的凛然。 杨哲? 女卫生兵? 江 浔笑了,跟杨哲相识大半年了,他还真的没有看过杨哲的舞蹈,可是一想到那个沐浴在阳光里的阳光一样的姑娘,他感觉跟战场差得太远了…… “想看吧,”丁志诚支好自行车,“听杨哲说,这个节目要参加全军的汇演呢。” 第125章 灵魂舞者 舞蹈开场,是枪声四射的激战。 战场上硝烟弥布,负伤的战士四处挣扎,救护兵在不停地搜索遍地负伤的伤员,一旦发现了受伤的同志即刻飞奔过去,不管身后的枪炮离自己有多近,救人的信念可以让她忽视眼前的一切。 尽管很艰难,可是她依旧不放弃,身负重伤的战士不想连累到她,他想挣脱,却突然晕倒在地…… 一朵小花突然摇曳在阵地上,救护兵欣喜地跑过去,送给了她最亲爱的战友…… 杨哲是这出舞剧的绝对女主角,两小时的聚光灯下,她要完成独舞、双人舞、群舞,几乎无片刻喘息。 灯光渐熄,剧场里的掌声与喝彩声,突然就象暴风骤雨刮向舞台,看着杨哲和其他舞蹈演员重返舞台谢幕,丁志诚就大声喊道,“浔子,我们是不是该送束花啊……” 他生怕江浔听不到,可是这个江浔还真没想到,“嗯,送汽水成吗?” 丁志诚一下噎住了,还没听说演出成功送汽水的呢!不过,现在买花肯定来不及。 夜色渐深,可是民族文化宫门前仍然来人来人往,江浔与丁志诚跨在自行车上,还真的拿着汽水。 “杨哲——” 一群舞蹈演员走出来的时候,江浔一眼就看到了杨哲。 即使在夜色下,杨哲的气质也非常干净,似乎没有任何杂质,干净得透明,圣洁。 杨哲也看到了江浔和丁志诚,这么多领导同事看着她,她顿时就扭捏起来。 “汽水。”江浔快步跑过去,夜色下,他又轻声道,“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嗯。 杨哲的眼睛就象阵地上的那朵小花,突然间就绽放了。 “小杨,这是谁啊?”这个时候的领导管着职工的工作,也要操心职工的婚姻大事。 杨哲刚到海政,就被不少人盯上了,可是这孩子,只说自己岁数还小,不往那方面考虑。 现在,人都出现了,大家都很好奇,“我俩哥们。”杨哲看着夜色下两個背影,笑了,这两人怎么还跟那时倒腾录像机倒带机时一样啊! …… 海政文工团。 今儿是礼拜天,排练厅里静悄悄的。 清晨的阳光斜斜映入练功房,在镜子上晃出灼眼的光斑。 练功房里,总弥漫着汗水的味道,蹲、擦地、复杂控制、打腿……压腿220度,踢腿100下起,跳跃来回10组…… 看着杨哲笔直修长的双腿,和在空中舞起的舒展的双臂,还有柔软的婀娜旋转的腰肢,江浔默默地也阳光一起出神。 汗珠,钻出毛孔,顺着杨哲雪白的下颌与脖颈的优美线条滚落,跌在地板上。 嗯,汗也是香的,江浔总算闹明白了,为什么里把美人的汗说是香汗淋漓…… “累吗?”江浔殷勤地递过毛巾,毛巾上有肥皂的清香,与杨哲身上的气味融合在一起,让他想闻,还想闻。 “累,可是这也是我每天最享受的时刻……”夹在汗味的空气和脱水的晕眩里的,是一种踏实、心安、纯粹。 此刻,与杨哲相对而坐在地板上,江浔也感觉踏实,心安,纯粹。 “昨晚你演得真好,真的象一个医护兵……”江浔看着镜子,镜子里的杨哲也在看着自己。 “因为我,可以进入一个人的灵魂……“ 哦? 杨哲笑了,江浔感觉镜子里的光斑就更亮了。 “前年,我们跟着王团到香港演出,我走在步行街上,在我前面的一个人突然撞到了电线杆。我感到奇怪,就停下了。 那人愣了一秒钟后,拿起手中的拐杖,轻轻往旁边探了一下,碰到了就在咫尺间的盲人道。 然后她的脸上突然就绽放出了开心的微笑……” 杨哲看着江浔,“那个微笑是迷人的,因为我感觉,那是从灵魂身处释放出来的欢乐。就是因为这么短的距离,她竟然笑得那么开心。” 灵魂深处? “对,从那时起,王团跟我说,要做一名灵魂舞者。”杨哲的气息让江浔有些迷醉,“要不六年里,我都在跳差不多一样的舞蹈,只是换了音乐和衣服,有什么区别呢?” 江浔突然感觉,镜子里的光斑把自己笼罩住了。 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对,于院是于院,苏民老师是苏民老师,周萍其实还是周萍,你进入了别人的身体,也进入了周萍的灵魂,还管于是之做什么,管苏民做什么,苏民是谁啊,于是之是谁啊…… 我从一开始心里就存了杂念,想模仿于院跟苏民老师,想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比他们演得更好…… 想站在高峰上,攀登另一座高峰,现在,我谁也不管了,我就是周萍! 是啊,一个演员,一旦“心存杂念”,那么他又如何能一心一意地塑造人物呢? 我,也要进入一个角色的灵魂! “你怎么了?” 女孩子的气息芳香而温柔,江浔轻轻地扭过头去,“杨哲,我也想当一名灵魂话剧演员。” 这倒把杨哲逗笑了。 “那我们一起……。” 江浔却不言语,慢慢地,他手轻轻地伸过去,镜子里,杨哲的手跟触电一般往后缩了一下。 可是江浔没有放弃,他的手仍在寻找着,他试探地把手放在那只温润细嫩的手上,慢慢地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杨哲没有躲避,也没有去看,两人就这么静悄悄地坐着,互相感受着对方手里的温度。 明亮的光线,让排练房里升起阵阵气息。 江浔突然就躺在了地板上,他发现,他的那层窗棂纸已经破了,找到了感觉的感觉,是那么地踏实,心安,纯粹…… 杨哲也慢慢躺下了,两人都不说话,阳光打在身上,但两人都可对听到对方的心跳…… “咚咚咚……” …… 礼拜一下午,骑着自行车江浔早早来到了人艺的传达室。不为别的,他专门在这儿等着夏淳导演。 “浔子,喝口茶。”传达室大爷挺喜欢这个孩子的,他的身上有人艺演员那股子劲儿。 江浔看看茶杯, 却没有端起来。 “怎么,嫌我这里的茶杯不干净?”大爷打趣道。 这小伙子,以前到人艺,早晨要么吃着大饼卷肉,要么吃着鸡蛋灌饼,来到传达室,打着饱嗝,就能灌进三碗茶水,今天这是怎么了,嫌茶不好? 嗯,江浔却举起茶杯,看着白底茶杯上的蓝纹,一脸的犹豫。 “浔子,这是干嘛,在我这里演上了?”耳濡目染,就是人艺食堂的师傅也能讲两句表演,“夏导来了,你要演就跟他演吧……” “夏先生。” 江浔果然站起来,走出传达室,身子微躬,站在了那棵槐树底下。 夏先生…… 解放后,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自己,夏淳导演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哟,大日头底下,江浔正垂眉低目地看着自己。 这幅样子,象一个纯粹的不经世事的青年,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这,是周萍的样子?夏淳笑了。 “夏先生,我先去排练了。”江浔看一眼夏淳,轻轻躬身后退两步,示意夏淳先走。 有意思,夏先生…… 夏淳瞧他一眼,嗯,这小子,别在这给我装神弄鬼,等会排练厅里看真的! 第126章 四凤 夏淳导演进入排练厅时,一众年轻演员早到了,本来是下午排演,可是老演员周铁贞与韩善续也来了。 他捏了一撮茶叶放进罐头瓶改成的水杯里,又拿起地上的暖水瓶,开水冲进杯里,一股淡淡的茶香就弥漫开来。 “好茶。” 韩善续笑着凑上来,拿起茶叶筒闻了闻,“乌龙?” 武夷山的茶树生长在岩缝之中,这种岩茶具有绿茶之清香,红茶之甘醇,是中国乌龙茶中之极品。 “怎么,老夏,又在自己偷偷摸摸喝独食?”韩善续老师没有化妆,他坐在夏淳对面开起了夏导的玩笑,“老顾,快来,有好茶喝。” 夏淳岁数最大,韩善续跟顾威的岁数差不多,都是五十岁左右的人,平时就喜喝喝茶。 “尝尝,还不错。”夏淳笑道,韩善续也不客气,捏了一撮茶叶放进自己的茶杯里。 老演员跟导演喝茶,年轻演员也知趣地不往前凑,都在自己个默戏,龚丽君现在不止能背下自己的台词,连对手的台词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些晚上,她真的是下了苦功夫,有时一熬就是一个通宵,把自己都熬瘦了,困得上午都睁不开眼。 “小龚,过来,夏导这儿有茶叶,喝点茶叶提提神。”周铁贞主动招呼着,虽然在戏里鲁侍萍跟繁漪的关系并不妙,可是现实里,她很关心这個年轻的青衣苗子。 “怎么样,这两个苗子?”喝着茶的功夫,韩善续朝江浔瞅一眼,他正站在窗前,默着台词。 “我看,还是有点太明白,没有进去。”夏淳导演思索片刻站起身来。 在年轻演员当中,无论是台词还是表演,江浔做得都很到位,也肯下功夫,今天早上一打照面儿,是不比照着于是之与苏民演了,可是那弯腰说话的样儿,还有苏民的影子。 “你要求也别这么高,这才刚刚开始,要么,让老顾试试火侯?”韩善续主动道。 顾威副导演在戏里扮演周朴园,与周萍有对手戏。 看着夏淳在考虑,韩善续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纸,打开夏淳的茶叶筒就开始往报纸上倒茶。 “嘿,嘿,给我留点。”夏淳导演笑着佯装阻止,不过韩善续的提议正中下怀,他看看顾威,“这样吧,一关一关地过,先让小郑跟他对一下戏。” …… 八十年代的女演员,之所以令人念念不忘,她们不仅用精湛的演技征服观众,还将最美的年华镌刻荧屏。 对这位人艺班的师姐,江浔印象中的郑天玮,她是《末代皇帝》溥仪的淑妃“文绣”,是《日出》里的陈白露,是央视版《三国演义》中扮相雍容华贵的何皇后。 祸乱后宫的女子往往都是最美的,何皇后正是这样一名女子。在郑天玮的表演下,这样一个心肠毒辣的蛇蝎女人被诠释得入木三分,其美貌丝毫不弱于观众熟知的陈红、赵越、魏慧丽等人。 “郑姐……”江浔得知下一段要跟她搭戏,不敢怠慢。 班出了几个名人,虽然不如宋丹丹、王姬等同学出名,可是郑天玮的实力确实不弱。 “浔子,他们都这么叫你,我也这么叫,导演让我们搭戏,你看,就是第二幕开头那场戏成吗?” 郑天玮有着出水芙蓉的气质,美丽端庄的外表,不张扬不做作,性格也是特立独行,江浔对她很有好感,对这位师姐也很尊重。 “成啊,我们要不要先对一下剧本?”江浔笑着拉过两把椅子,“天玮姐,我感觉这一个月你瘦了很多。” 郑天玮大嗓门,有啥说啥脾气爽快,“减肥嘛,四凤不能胖,别让人一看太离谱……”她的剧本早背下来了,看得出很用功。 啪啪—— 两人对着台词,这一段刚刚排到这里,还不是很默契,可是顾威导演拍拍巴掌,示意两人可以站在排练厅的中央了。 “半分钟准备时间。”顾威抬抬手腕上的腕表,示意已经开始进入表演的倒计时。 这样的场面江浔经得多了,郑天玮也不是初出茅庐,两人互相看看,江浔开始往排练厅中央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江浔慢慢迈出步子,他每迈出一步,他的腰就略略弯下几分,双手的幅度也慢慢收敛,步速也在减缓,十八岁青年的朝气渐渐消失,一丝成熟就在身上充斥开来。 走到排练厅中央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已是满眼的炽热与希冀,这让顾威导演几乎走了神。 短短几步的功夫,不过三四秒的时间,他就眼睁睁看着眼前十八岁的江浔成了三十几岁的周萍! 您这一步就是几年哪! 人到排练厅中央,这十几年就过去了! 这段的舞台说明不过二百字—— 午饭后,天气更阴沉,更郁热,低沉潮湿的空气,使人异常烦躁。 周萍一个人由饭厅走上来,望望花园,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偷偷走到书房门口,书房里是空的,也没有人。 忽然想起父亲在会客,他放下心,又走到窗户前开窗门,看着外面绿荫荫的树丛。他吹出一种奇怪的哨声,低低地叫了两三声“四凤”。 郑天玮由台侧轻轻地跑进来。 江浔猛地回过头来,“凤儿。”他一把抓住了郑天玮的手,生怕郑天玮再跑开似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热烈,动作大胆而直接。 哦,是跟以前于是之、苏民演的周萍不一样了,也跟濮存晰的周萍不一样了。 夏淳导演马上给江浔下了断语,江浔也彻底不见一踪影,此时此刻,站在大家面前的是,是一个活脱脱的周萍。 濮存晰也在看着江浔的表演,他的周萍还是犹豫的,是怯懦的,即使私下与四凤会面,也是犹犹豫豫不爽快,总象挡着什么隔着什么似的。 江浔的这种表演风格,现在的年轻人应该喜欢,时代在变,观念在变,从前那种遮遮掩掩的恋爱方式,就象八十年代一样,马上就要逝去,崭新的九十年代,马上就要来临! 郑天玮推开他的手,“不,”她轻轻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又四下看看,“有人!” “没有,没有,凤,你坐下。”江浔把郑天玮推她到沙发前。 郑天玮一脸的的不安,“老爷呢?” 江浔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脸上是激动亲昵的笑容,眼神中全是对眼前这个青年女子无限的眷恋。 哦,戏外十八岁的江浔在演戏里三十多岁的周萍。 戏外二十七八岁的郑天玮在演戏里十几岁的四凤。 夏淳导演不断点头,这种错乱而又真实的年龄差,两个演员演来真实,并不出戏。 江浔的表现,可比当时演唐茂昌的时候强多了! 第127章 表演的感染力 这孩子,入戏比天下第一楼的时候快多了! “在大客厅会客呢。”江浔就这样深情地看着郑天玮,他的嘴角的弧度慢慢拉伸开来,他的眼神与语气却温柔地要命。 郑天玮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出戏,因为下面鲁四凤的动作是要坐下,叹一口长气,望着眼前的周萍,可是江浔这样看着她,让她的长气实在没法叹出来。 是自己走神了还是被眼前的小学弟压戏了? 郑天玮已经来不及多想,可是潜意识里,她还是想扳回下面的表演,班的哪能输给八七班的! 她轻轻地坐在了江浔身边,“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江浔道,“嗯。” “你连叫我都不敢叫。”郑天玮的语气里有娇嗔,也有点怨气,她的台词很是圆融,也能打动人心,让人听了忍不住都要为她叫声屈。 “所以我要离开这儿啦。”江浔的脸上有些惆怅,可是他仍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这个节奏的转变、神情的变幻都很到位,也能演出一定的质感来,确实是个好苗子。 但,也仅仅就只是個“好苗子”。 韩善续呷一口茶,他扭头看看夏淳,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夏淳这么看好一个学生,当初天下第一楼的时候,就抬举他演唐茂昌,现在又把他从周冲变成周萍。 排练厅里,表演仍在继续。 郑天玮轻轻地靠向江浔,“哦。太太怪可怜的,为什么老爷回来,头一次见太太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江浔似乎不愿说父亲的不是,半个字也不行,“父亲就是这个样,他的话,向来不能改的。他的意见就是法律。”说到最后,他有些无奈,法律两字已是加重了语气,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意。 哦,韩善续的脸上诧异了,这孩子,已经进入状态了。 郑天玮也感觉到了江浔的变化,“萍,你带我去(矿上)好不好?” 江浔的脸上有茫然,也有坚定,“不。” 郑天玮听到拒绝缘,却更温柔了,“萍,我好好地侍候你,你需要这么一个人。我给你缝衣服,烧饭做菜,我都做得好,只要你叫我跟你在一块儿。” 江浔却默不作声了。 “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头是不成的。”郑天玮还在劝。了 江浔的表情渐渐焦燥起来,“你看不出来,现在我怎么能带你出去?——你这不是孩子话吗?” “萍,你带我走!我不连累你,要是在外面因为我,别人说你的坏话,我立刻就走。你——你不要怕。”郑天玮的语气却越发柔和,她下意识地倚靠在江浔肩头,生怕他现在走掉似的。 哦,濮存晰皱皱眉头,两人排练这一段时,郑天玮只是拉住他的胳膊,却没有靠在肩头。 演员的表演是有创造性的,创造性也是随意的,但现在看郑天玮的样子,确实比跟他表演时更投入。 江浔却急躁地站了起来,他的呼吸立即变得急促起来,白皙的脸上涨得通红,就连拉着郑天玮的手也放开了。 一个继子,不断被继母逼迫,却不能把自己的窘境跟心爱的人和盘拖出,这份担心与绝望,让他涉世不深的心境乱了。 干干净净的孩子,也会急躁,夏淳导演眼前一亮,前面的江浔如冰般透明纯洁,此时急躁的江浔,也并无懦弱,也没有世俗的那份污染,这真的是一个跟于是之、苏民不一样的周萍! 干净,一个干干净净的周萍,看来,快立起来了。 “凤,你以为我这么自私自利吗?你不该这么看我。——哼,我怕什么?这些年,我的心都死了,我恨极了我自己。 现在我刚刚有点生气,我能放开胆子喜欢一个女人,我反而怕人家骂?哼,让大家说吧,周家大少爷看上他家里面的女下人,怕什么,我喜欢她。” 莪喜欢她! 这四个字,江浔的声音虽然压抑低沉,可是到她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调已经不是原来的语调。 这让郑天玮心里感觉如锤击一般。 什么是表演的感染力? 什么是有感染力的表演? 这就是!这就是!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演员说,有人说来只是台词过关,或者台词处理得极漂亮,现在,场边的顾威副导演已经忘了演员的存在。 “萍……” 舞台上的是他的儿子,顾威已经全然被江浔的表演感染了! 前面的周萍已经压抑了那么久,给后来的情绪做了足够的铺垫,现在江浔的表演,就如铁骑突出银瓶崩裂,情感的洪流一下子破堤而出了。 “导演……” 顾威看看夏淳,夏淳仍在抽烟,可是脸色依然平静,没有半点表示。 其实这段表演是郁闷的,两人偷摸相会也是压抑的,但江浔的表演却让夏淳感觉到了畅快,“去,麻烦买几支冰棍来。” 大夏天吃冰棍,要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这是导演高兴了,江浔与郑天玮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吃着冰凉的冰棍,排练厅里已经很是轻松。 江浔的周萍透明干净,就是急躁起来,仍是没有被污染的青年,郑天玮看着这个小学弟,她真的很想跟学弟搭戏,嗯,跟濮哥搭戏,太闷了。 夏淳导演没有吃冰棍,而是感受着冰棍带来的凉气。 “把我的冰棍给浔子。”看着小伙子对冰制品情有独钟,他就笑好。 这个好苗子,真的象在烧制陶瓷,现在胚胎已经进炉,周萍已是半成品,他对出炉的周萍抱很大希望,他希望也相信,那样的周萍会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青花瓷! “浔子,”郑天玮的态度明显亲热了,“我问你一件事。” 您说! 郑天玮却没有立刻提问,她在打量着江浔。 刚才的表演结束后,她很快从戏里出来了,不再是戏里担心受怕的四凤。 看着这位学弟,她发现两人还真有点象,都是人艺班出来的,入戏出戏都很快,情绪也能快速饱和起来,演出来就象写行书一样,肆意汪洋。 她自己电视剧演过,话剧演过,电影也演过,什么样的搭档都遇到过。 有放不开手 脚象孙子似的演员,有把睁眼睛吼叫当成情绪的演员,有眼睛无神跟对着个机器人的演员…… 跟这样的人对戏,她都想逃,逃回人艺。 演戏这个行当,属于祖师爷赏饭,不是是个人就能干的。 有天赋的人,她愿意看着他一路前行;没有天赋的人,那就主动退出这个行当,要不丢人的只能是自己。 观众不愿看,自己不愿看,导演不愿看…… 还留在这个行当里干什么?给观众添堵? 江浔,就属于有天赋的人,他的情绪充沛,演技是为情绪服务的,这样的表演就非常具有感染力,就象一把利刃,刀锋所至,都如庖丁解牛,自然而容易…… 这样想着,郑天玮走近江浔,看着现在依然透明干净的脸,“浔子,在戏里,周萍先是跟继母繁漪那样,后来却跟四凤那样,你的周萍,把周萍演得是一个干净的纯真的好孩子,好孩子会跟继母那样?会跟四凤那样?你能给大家解释一下吗?” 第128章 炒肝与包子 过去,苏民扮演的周萍,台词非常好,由于一个时代的表演风格,他的周萍在舞台上有夸张的成分。 所以,在濮存晰与江浔排演时,他一再跟自己的儿子与学生强调,不要忽视周萍是一个年轻人,这個年轻人没有办法做出很多决定。 “其实,我还是想从我的年龄和所处的时代,让观众更立体地看到周萍,怎样去面对两个女性。”江浔想了想。 “那就是能跟继母那个,也能跟四凤那个……”郑天玮说话大胆直接,“浔子,你说这是干净吗?如果搁现在,那绝对是要进派出所的。” “派出所恐怕不行,是要判刑进监狱的。”老一辈的演员思想都很正统,韩善续虽然在西游记里演了贼人,但是对江浔表述周萍是一个纯洁的人,他嗤之以鼻,相当不屑。 夏淳导演没有说话,有时戏剧多争论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道理越辩越明嘛。 他也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对角色的认知,是不是能站住脚。 “正是因为他是一个纯洁的人,所以他前面同繁漪那样,后面跟四凤……嗯,也那样……”这个时代的人们,依然说话还是含蓄的。 “这就叫强辞夺理了嘛,导演,你们听听,”韩善续嘴里啧啧着,吴刚一脸认真地点头附和,“是,浔子,你说的真没道理。” “不,我没说完,”江浔拉住吴刚,“在我看来周萍是勇敢的,我想让观众看到因为他是个年轻人,他的肩膀还不够宽,他还不能承载那么多的责任,他觉得和继母发生关系是丢人的,对不起父亲和弟弟……” “对不起父亲和弟弟所以才发生了关系?”韩善续简直想抽他。 “老韩,他是演员。”顾威看他不对劲,马上提醒着。 哦,韩善续这才回过味来,这是在分析人物,不是他江浔同繁漪和四凤怎么着了。 “在这座周公馆里,繁漪是压抑的,周萍也是压抑的,两个同病相怜岁数差不多的人走到了一块,我认为,当初周萍对繁漪的爱是真的,他说过,他从前爱过一个绝不该爱的人……” “那对四凤的爱就是假的。”韩善续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还真的代入了鲁贵这个角色,颇有点父亲对引诱自己的女儿的男人的仇视。 “也是真的。”江浔看看濮存晰,濮哥表示支持,“不管对错,善续老师,您让他说下去。” 韩善续也不知为什么生气,是自己入戏了还是因为这些后辈的三观有问题? 这样的三观演出来的周萍能行吗,导演也不管管? “周萍后来对四凤的爱也是真的,都是纯真干净所致,因为他在跟繁漪的畸形关系中,越来越累,他就想摆脱繁漪,此时他对繁漪已经没有了感情,只有厌恶,所以他想离开这个家……” “四凤就是他重重黑暗中的一道光,青春逼人的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所以他对四凤的爱也是真的……”江浔抹抹嘴。 郑天玮琢磨着这话,虽然听着象强辞夺理,但还真有道理。 “好吧,今天不错,礼拜天休息,下礼拜我们接着排。”夏淳导演站起来,“浔子,中戏放假了吧?你回不回琴岛?” “导演您不说我还真不好提,既然您放我假,我就回去看看父母,顺便给你们带点海鲜回来。” 哗—— 众人都笑,濮存晰也乐喽,导演哪说放他假的,他顺着杆往上爬,自己个给自己个就放假了。 众人走出排练厅,吴刚走在最后,他神秘兮兮地拉住江浔,“浔子……” 嗯? 江浔看着陆桥山,达康书记……“刚哥,你表演一个眼神纯真给我看看。” 吴刚瞅他一眼,“我就知道,浔子别总以为你在外面拍了电视剧就多了不起,我们好歹是你师哥,你瞅好了……” 他看着江浔,哦,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在变,眼里真的象是周冲一样纯洁的眼神。 “嘿,刚哥,可以啊,走,吃炒肝去,我请客,你可得教教我,你怎么做到的?”吴刚的演技也在进步,可是这么快的眼神戏,让江浔没想到。 “啊,想学是吧,一顿炒肝就把我打发了?”吴刚还拿捏起来,“叫上丁志诚,王刚,再喊上你们宿舍那何冰,我们……” “那就去吃包子。”江浔说完,自己个就乐喽。包子比炒肝还便宜呢。 可是吴刚到底没放过他,每人一碗炒肝,再加一笼包子。 “你们要什么馅的?” “猪肉大葱。”何冰举手,学校放假了,他整天价待在家里没事儿干,人艺在排戏也不能常来,这不,江浔一打电话,在胡同口的公共电话喊了他一声,他立马蹿了过来,“再来俩肉三鲜,我就爱吃肉。” 丁志诚要了素三鲜,吴刚喝着炒肝,又要了几个牛肉大葱包子说是给岳秀清带回去。 这里的包子,江浔常来,面皮不是用的发面,也不是死面,而是半烫面,这样有点塌塌的,但是更有嚼劲,而且包子皮吸满了汤汁,浸成了深色,超级入味。 “这牛肉大葱的好吃。”相对于猪肉包子,这个肉馅更劲道,直接成团,一股浓浓的牛肉香味蘸上辣椒油和醋调成的汁,真的好吃。 “你这不光让浔子请客,还连吃带拿啊。”丁志诚咬一口猪肉大葱馅,里面香浓的汤水就全部迸发开来,舌头上每一个味蕾都能够充分感受到那股肉香和蔬菜混合在一起的美妙味道,绝对算得上是一种味觉的享受。 “妒忌,绝对是妒忌。”吴刚一脸的骄傲的笑,“我真的忘了,我不该刺激你们,你们仨现在都还是光棍,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哦,这话还真对,丁志诚没女朋友,何冰没女朋友,江浔也算是条光棍,跟杨哲的关系,两人都没挑明,只是那层朦胧的好感。 何冰喝口老陈醋,酸酸的醋味和油脂的香味充分混搭在一起,刺激食欲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油腻,“刚哥,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没意思,浔子下午还在问我,我的纯真的眼神是怎么演出来的?”吴刚一脸的自矜。 哦? 看着他眼角都笑出褶子了,何冰就纳闷,这笑这眼神怎么就纯洁了。 “你们不懂,我在演周冲的时候,莪就想到 你们秀清姐,看,我的眼神……” 哦,果然,那眼神深情款款,很是纯真。 “行啊,刚子,没给我们八五班丢人。”丁志诚乐喽,这也属于独家表演秘籍啊。 “其实浔子也能做到,你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吴刚突然想起了酱黄瓜,那女生,可是真漂亮,他认识的文艺圈的人,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 “我真没谈……” “别撒谎,撒谎不是好孩子。”吴刚一脸大人的循循诱导的表情。 “谈有什么用,你们那个了吗?”丁志诚一脸不屑,“别在这儿跟我们装大尾巴狼,你也就是过过嘴瘾。” 一句话还真把吴刚噎住了,他想想,又瞅瞅周围,喝了一口炒肝,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说道,“嗯,后天,中国美术馆那展览,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何冰本来还在吃着包子,立马举起了手,“听说了,一张票要两块钱呢。” 什么票这么贵? 一个美术展,平时的票价不过两毛,怎么一下子就翻了十倍! 第129章 人体油画大展 一九八八年,八月十二日。 今天北平城下雨了,雨不算大也不算小,看着窗外的雨幕,杨哲倚在海政文工团宿舍的床头,手里拿着一本诗集,看着玻璃窗上的雨水不断流下。 八十年代,人们像对待初恋情人一样痴迷地追求知识、追求创作,把阅读、探索和思索作为生活中最大的愉悦,并且感到幸福,很浪漫也很诗意。 这个时候物质并不富裕,但人们内心是充实的,不慌张不浮躁,有理想有抱负,为了美好的生活踏踏实实打拼,质朴而美好,让人怀念。 而诚信,也是这个时候社会的良心。 正因为有良心、有底线、有社会责任感,这时候的世道才如此光明,人们对美好生活充满希望。 …… 床头的桌上,没有粉底、眉笔、口红,一盒雪花膏就是她全部的化妆品。 “每次我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揭开了相识的序幕……” 走廊上,流行歌曲传来,给这個静谧的雨季增添了一丝活力。 “杨哲,你去不去烫头?”团里的几个好姐妹推门进来,叽叽喳喳就坐在了床上。 文工团不同于别的单位,这里要求更严,烫头是不可以的。 “我们就是简单烫烫刘海……”一个姑娘笑着想出应对之法,对这个法子,几个姑娘都是举双手赞成。 “我听说,美术馆今天有展览……”一个姑娘扭捏着说出来,又捂着嘴笑了,“你们听说了吗?” “没有听说。”几个姑娘装作严肃地回答,可是最后到底都是绷不住,一个个笑着躺在床上。 嬉闹归嬉闹,杨哲的脸也红了,这个展览,现在全北平城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这个展览的名字叫作《中国人体艺术油画大展》,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展出的18天中,约有22万国人拥至中国美术馆观看了这个展览。 “我们过去看一眼……”一个姑娘提议道,“烫完头就去。” 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赞同,可是几朵花伞飘进雨中,姑娘们还是冲着中国美术博物馆而来。 …… 雨中,丁志诚,吴刚、江浔和何冰,也下了公交车,好嘛,一到现场,四人全傻了。 在门口排队买票等待入场的长龙曲折蜿蜒,足有一公里长。听说很多出差来北平的人,听说这样一个展览,都特意赶来看这个从没见过的“西洋景”。 “我先去排队。”何冰到底是眼疾手快,冒着细雨就挤在队伍前面。 他这哪是排队啊,是插队还差不多。 可是,雨中,放眼望去,有众多市民前来排队参观,其中多为男性,有年轻的后生,也有古稀的老人。 “我听说,有人体模特……”吴刚小声跟丁志诚说道。 “嗯。”平时大方,此时丁志诚还是大大咧咧的,可是却不那么自信了,他开始小声应和着,然后就心虚地瞅瞅周边,还没有进场,一个个就感觉到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了。 人体模特儿与人体油画艺术展真正得以合法存在,已经是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的事。 改革开放,社会环境宽松了,中国人的观念也产生了变化,也带来了裸体艺术的大发展。 去年年初,我国第一部系统研究裸体艺术的专著《裸体艺术论》问世了。 今天的人体油画大展,也是我国首次,这是一次对中国百姓的艺术普及。艺术从“象牙塔”上走了下来。而平民百姓,尤其是自觉自愿地掏钱进入这个陌生的“象牙塔”,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你看,那还有图册。”江浔一指门边。 “看看去。”丁志诚率先挤了过去,可是哪能挤得动。 好多人啊,真的好多人,都举着票子,跟去年的抢购风似的。 结果,为展览提前准备的一万本画册在一个星期之内被抢购一空,所有的出版物如邮票、明信片、首日封等也都销售一空。 要知道,一本展览册要四五十块钱,顶得上普通工人半个月或者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看,英部长。” 哦,人艺几人傻了眼了,接着就都乐喽,展览开幕式上副部长英若诚亲自剪彩,到场的记者百余人,其中还包括几十名外国记者。 得,有人艺的大佬亲自来,他们还怕什么,他们不但不怕,还要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进去参观。 “刚哥,还要买票。”何冰又挤了回来。 “买吧。”这次,吴刚倒很是大方,“多少钱一张?”他准备掏钱,为了艺术,值! “两块。” “嗯,”吴刚从兜里掏出八块钱,骂了一句,“够贵的。”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交了钱。 这票价,其实不贵了。 江浔瞅瞅四周,“中国的艺术品已经贬值到非常可怜的地步。几个明星搞台晚会,都卖十几块钱一张票。难道中国一流美术家的价值才值两毛?” 可是他不会想到,这次展览是空前的,也几乎是绝后的,中国在随后的20余年间再没有举行过如此规模的类似大展,但1989年的这次人体油画展却永久性地成为了中国性教育与性文明的划时代分水岭。 “嚯——” “咝——” “啊——” 几位话剧演员随着人潮走了进去,看着躺着的、坐着的、站着的人体油画,有的正对着你,有对背对着你,有的侧对着你,一群人嘴里只能发出一个个简单的音节了。 何冰就跟在江浔后面,看着江浔严肃的样子,虽然他自己脸上也是面红耳赤,但也变得庄重起来。 “浔子,怎么光有女的?”他附在江浔身旁耳语道。 “有男的,倒找给我两块钱,我都不来。”吴刚小声道,这话只有自己能听见。 江浔不眨眼地盯着墙上,当然,画展其中只有约百分之十的作品表现男人体,其余均为女人体,可是何冰眼里现在全是他要看的东西。 西式彩色玻璃的窗户下,是一幅幅的作品,在这个阴雨的天气里,吴刚突然感觉自己成熟了。 嗯,丁志诚说得真没错…… 嗯,他的脸上突 然又乐了,人群中,几个女青年一脸的羞涩,可是也大胆走了进来,“那,那不是谁吗?” 吴刚笑着瞅瞅江浔,得,这下,真值一回票价了。 “浔子,你瞅这幅画,画得多好……”吴刚笑着指着一幅画,成功地把江浔诱导着侧过身来,他的脸对着走廊,让人一眼就能瞧到他。 第130章 我只看到了艺术 哦,江浔仔细地看着画作,这幅画的名称是双人体,就是两个年青女子,再看一下下面的画家名字,竟然是靳尚谊的画作。 靳院长? 这位中央美院的院长,他的画作,后世拍卖时没有掉下两千万人民币的,可是此时的价格是多少? 江浔忍不住靠近了这幅双人体,他想仔细看看有没有具体的价格。 “嘿,浔子,别价,别靠那么近,你瞧,都瞅着你呢。”何冰赶紧一把把江浔拉了回来。 “浔子,好看吧,”吴刚一脸的坏笑,“看吧,看吧,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这样,不过,别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跟谁年轻人哪,”丁志诚特看不惯他这种装大尾巴狼的作派,“别喊名这,你故意的吧你!” “这有什么不妥吗?名字起出来不就是为了让喊的吗,是吧,浔子?”吴刚眨巴着眼睛。 “当然不……妥……”丁志诚突然结巴了,人群中,他看到了几道靓丽的身影,要盘有盘要条有条,关键还长得漂亮,让人不注意都难。 “浔子,浔子……”丁志诚小声提醒着,江浔却不理会,他还在找着这幅画的价格,头都快碰到画上了。 “丁哥,不是你说的吗,不让喊名字,我们又不是干坏事,名字也不让喊?”何冰一愣神,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青春貌美的女子总是那么惹人注意,他更是认识杨哲的,“浔子……” 浔子? 在这里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杨哲即使不想往这里走,也被吸引过来。 “你们看,他都趴到画上了。”一個海政的小姐妹指着江浔,捂嘴笑了。 “他在寻找什么?衣服吗?”另一个小姐妹打趣道。 江浔看得入迷,杨哲却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烧,这样子,就差拿一个放大镜,不,拿一台显微镜去瞅了。 “走吧。”杨哲艰难地扭过头,男人啊……男人啊! “喊什么,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整个北平城都知道,我来看展览了……”那边,江浔直起腰来,“我还就来了,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 哦,在丁志诚一个劲的眼神示意下,在何冰差点伸手指人的小动作下,他终于看到了杨哲。 哦,他的心里突然就如钟鼓乱敲,他也不犹豫,紧追几步伸手就拉住了杨哲。 “你……”几个姐妹一下愣了,见过大胆的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再看杨哲,脸更加红了。 这是什么地方,人体油画展览的地方,本来心里都充满着警惕,生怕别人看着,现在突然有人“冒犯”,一群女孩就不干了。 “松开。”其中一人板着脸,很有些威严。 “我是……杨哲的……朋友。”江浔笑了,手也松开了。 朋友? 大家打量着江浔,哦,有人已经认出来了,他跟杨哲一起拍过广告。 “我们一起来看画展,我找一下这幅画卖多少钱。” 哗—— 几个女孩轻声笑了,这光看不行,还要买。 杨哲的脸更红了,她使劲用眼剜了江浔一眼,就要走开。 “杨哲,你叫杨哲啊,我们都吃过你的酱黄瓜。”吴刚已是笑着凑上来,他就是个不怕事儿大的主儿,眼瞅着姑娘们要走,他就给拦住了。 都认识杨哲,还吃过酱黄瓜,这是什么……情况?几个姑娘的眼神都变了。 “我们是人艺的,刚才剪彩的英部长,也是我们人艺的。”丁志诚赶紧走过来,抬出了英若诚。 姑娘们的眼神马上变了,人艺啊,那他们…… “我们是来体验生活的。”何冰一脸的一本正经,这一说,几个姑娘都不好意思了,人家是来体验生活,而她们这些未婚姑娘却来看人体来了。 可是这微妙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她们的眼光就集中在了江浔身上。 他笑起来是多情公子,沉静时又象是谦谦君子。 杨哲突然想起一首诗,“他是一把镶了钻石的宝剑,和诗集一起被深藏在金丝楠木的书柜里”。 “你们看,这是靳尚谊的画儿,画得真好。”江浔还在看那幅双人体,几个姑娘却不瞅了,她们不好意思瞅,虽然她们是女性。 可是她们的眼神也不能无处安放,全都在江浔身上呢。 他一身白t恤牛仔裤,发型清爽,眼神干净,脸上卫生,这样的男生要多纯净有多纯净。 尤其那眼神,真的纯真! 哦,他不是那种过来看热闹找乐子的男生! 几乎所有海政的姑娘们,都对杨哲这位朋友产生了好感。 杨哲笑了,这真的是一个干净的男生,在他的眼里看不到那种欲望,“嗯,美吗?” 江浔一愣,这话让他怎么回答,他能回答这俩不穿衣服的姑娘美?但也不能说不美,说不如你美,这可是人体油画。 “嗯,我没有看到美,我只看到了艺术。” 哦,丁志诚本来还替江浔捏着把汗,这话儿一出,他心里直犯膈应,这厮真能装! 唉,既然相逢不如偶遇,几个人无意识结伴看起画展,有男生在旁,几个女生也就是走马观花,有女生在旁,何冰、吴刚一个个当起了道学先生,对几个大声说笑的人,何冰还主动上前让人家小声点。 这样装大尾巴狼的后果就是差点挨揍。 “一起吃饭吧。”感觉到同伴们的尴尬,江浔主动搭着话。 “不了,我们还要烫头呢,”杨哲也感到了尴尬,“我们走了。” 嗯,还从没有见过杨哲烫头发呢,江浔小声道,“真想看看你烫头是什么模样。” “也不是……”杨哲有意跟同伴拉开一段距离,“就是烫刘海,团里有规定……嗯,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对啊,有什么好看的,我马上回去排戏去! 江浔跟立军令状似的样子倒把杨哲逗笑了,“等明天给你看……” 哦,这几个字几乎听不着,江浔忍不住脑袋就一阵迷糊,给我看,看什么? 他迷糊着眼瞅着几个女孩手挽着手就走进了雨中。哦,是给我看烫的刘海,不是给我看…… “嘿, 人都走了,接着看吧,票都买了……”江浔一转身吓了一跳,何冰就在身后听墙角呢。 “不看了,真的不看了,”江浔找到一位工作人员,“您好,我想问一下,那幅双人体卖吗,靳尚谊老师在吗?” 得,何冰摇摇头,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少爷呢,人多人家就不看了,得买回去自己一人好好看,到时候想看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 “你好,我就是靳尚谊。”一位五十多岁带着眼镜的人走过来,他走得很快,老远就在打量着这群年轻人。 第131章 又成了穷光蛋 哦,这个小伙子身上有着旧社会大宅门里的那种少爷的气质,可是眼神干净,气质也是干净的,这不由让靳尚谊对这个小伙子产生了几分好感。 能不象少爷吗,演过唐茂昌、伯邑考、高翔、周萍……差不多都是少爷,区别是古代的少爷还是现代的少爷,当人质的少爷还是留过学的少爷。 可是此时他演的是周萍,他对周萍的设定就是这人是干净通透的。 江浔也打量走近的靳院长。 “您好,我想买您这幅画,您出個价吧。” 哦,靳尚谊愣住了,知道这小伙子想买画,可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 嗯,他是是画家,是老师,可是也是社会上的人,也要生活。 此时,蒋兆和的画才卖四十多块钱,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能买齐白石的画,他的画嘛…… 靳尚谊咬咬牙,在这个中国书画被严重低估、画家生活窘迫的时代,他报出了三十块钱,不怕人笑话,比蒋兆和老师少一点的价格。 “三十就三十,我要那幅双人体。”江浔很爽快。 值吗? 吴刚眨眨眼睛,真值,晚上可以搂着画睡觉喽。 自己的画是在展览上第一个卖出去的,这让靳尚谊有点激动,看来有人还是懂得艺术的。 他对眼前这个小伙子好感剧增,甚至都想打听一下他的家世,可是交浅言深不合适,他只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那您住哪,展览结束,我给您把画送过去。”第一天就卖出了画,这在美院估计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靳尚谊主动对这个小自己许多的年轻人再一次改变了态度。 唉,三十块钱买了幅画,吴刚感觉意兴阑珊,他拉着何冰又看起展览来。特别是那幅双人体,他感觉再不看,以后就看不着了。 “靳老师您别这么客气,展览完了我来拿。”吴刚和何冰走了,只有丁志诚在,江浔有事也不瞒着他,他直接问靳尚谊,“你们这里还有其它画要卖吗?” 其它画?还真有。 靳尚谊想了想,“我们这里有个书画服务部,里面有很多画,都是旧作,也往外卖,……可是没人买。”他不想坑这个年轻人,就是没有人买嘛,发霉了都没有人买。 此时的内地,仍然没有意识到书画艺术品的真正价值,以北平居民的平均工资来看,100块能买到的画作多如牛毛。 而这些几百块的画作,在香港就能拍出大几万的港币,如李可染的画作只需要几十元、吴作人的画作大约三四十元,刘炳森的画作仅仅需要二元。 而傅抱石一幅百十块钱的湘夫人,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拍出18万港币的天价。 如此显赫大家的画作都不值钱,可以想象这个年代,对于文化需求非常少,大家关注的更多是物质生活,毕竟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有意无意收藏名家画作,后世动辄估值上百、上千万,但画家们已经永远无法享受到自己所创作的巨大财富了。 “我们卖画也不是得已,毕竟美术馆要正常维护……”靳尚谊还在固守着画家的清高。 对啊,因为没钱,偌大的馆里连维护的钱都拿不出,时常被经费掣肘,不得已卖起了藏品。 三人不声不响地来到了服务部,服务部里乱糟糟的,书画到处都是,江浔也不言声,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浔子,当真要买画?”丁志诚看不懂也不想问,可是他知道江浔有钱,自己也有钱。 “嗯,”江浔随手拿起一幅,这是一张范曾的画,“多少钱?” “三十。”服务部里的工作人员爱搭不理地回答。眼瞅着江浔把画放下,他就更没热情了,是啊,没人来买画,买画还不如买只烧鸡呢。 江浔的心里是激动的,一张范曾的画,仅仅才卖三十元,就是这样一张名家画作,也是鲜有人购买。 他又翻着瞅着,李可染,蒋兆和,傅抱石……都是大家! “靳老师,我想问一下这里有多少画作?” 看着江浔把画放下,靳尚谊一阵失望,可是他还是回答道,“大约两千多幅。” “好,我全买了。” 丁志诚正在翻着画,果然有的画已经有霉味了,可是听到江浔的话,他就感觉脑袋里炸了雷。 靳尚谊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这次售卖的藏品价值太大,江浔要全部买下? “你可知道,要买下这些画,全部,得六万多块钱!” “开玩笑吧。”工作人员站起来,不敢相信是真的,但他想这是真的该有多好啊,那馆里就真的有钱了啊。 “没开玩笑,我回家拿钱,可是我有一要求,这里的画一张不许少。”江浔很认真,“你们得帮我运回家。” 靳尚谊不敢答应了,可是他下意识地马上要跟领导汇报。 领导来得很快,左询问右询问,这个年轻人有这么多钱吗? “我们是人艺的,今天英部长来剪彩,我们是英部长的学生,”丁志诚这话不算假,英若诚真的给八五班和八七班上过课,“小江啊,人家有海外关系,人家姑妈在美国,往国内寄美元呢。” 他虽然不想江浔买画,也极力阻止他买画,可是他不允许有人看不起兄弟。 丁志诚这一通瞎白话,可打消了领导的疑虑,美国关系,那是真有钱。 他想卖画,可是不想卖这么多,卖给一年轻的国人,可是一听美国关系,他又想卖了,毕竟人家有美国姑妈。 就这样,花费六万的名人字画共两千多张,被装进了六七个棺材大的箱子里,这些字画运往东厂胡同后,将被存放在后院。 “小江同志,你看我们这里还有一卷刘炳森的字……”领导眼看着清库存了,心里兴奋劲别提了。 眼瞅着角落里还有一捆书法作品,共计五十张,起初江浔“不愿意”要,有点发霉了。可是架不住领导劝说。他只好装作为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而刘炳森书艺向以隶、楷著称于世,并兼长行、草,在中国书坛独树一帜,更是被尊称为“刘体隶书”。 “一百块?”他讨价还价。 “一百就一百,”领导心情很好,嗯,他算了算,这些书法作品 共有三十多个字,一个字卖三块钱,值! 太值! 江浔却不敢看他,他怕领导看出他的得意来。 不用多久,到了九十年代,刘炳森的字就能大卖,几百块一尺,再过几年,刘炳森的作品能卖到了一万五千块一尺! 九十年代啊,一万五是什么概念! 他没见过涨幅1万倍的股票,字画确实赚足了1万倍的价钱。 “这六万啊,浔子,”丁志诚看他不声不响,就知道他心里憋着事,可是没想到一出手就是六万块钱,几套四合院啊。 唉,江浔不以为意,可是他现在真没钱了,真成穷光蛋了,如果有钱,他会给画买保险,现在就得那么一直放在后院了。 “我要上保险……” “什么保险,先给脑袋上保险吧。”丁志诚怎么劝都劝不住,“你犯混吧,买回一堆画,你挂得过来吗,一天换一张,也要换七年。” 江浔笑了,笑得纯真,“嗯,如果将来有人说,一九八九年,有个叫江浔的傻小子,花六万买下齐白石、李可染等各路名家画作近两千多幅……” 后来沧海桑田,这些画作估值大几十亿,市值狂升1万倍,部分藏品更是价值连城。 江浔甚至随便挑一件,也能成为某些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浔子,你那画买了吗,你挂哪啊,宿舍里没地方,”何冰与吴刚终于回来,两人还在惦记那幅双人体呢,“你放哪儿?” 丁志诚不言语,这一幅没地儿放,人家又买了两千多幅呢,不行,他突然打个激灵,他得设法阻止江浔,他得跟苏民老师和夏导说去。 第132章 为希望活着 丁志诚匆匆赶回人艺,正瞅着夏导推着自行车,正笑着跟食堂的师傅在说话。 “夏导,夏导……”丁志诚一急就有些磕巴,“江……浔……” “啊,快说,他怎么了?”夏导马上问道,看这样子是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 夏导的儿子夏钢今天也来到人艺接他爸爸,这父子两人加上食堂的师傅就把丁志诚围在中间。 “浔子,买画了……”丁志诚知道这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那是六万多块钱两千多幅画啊,不说大家怎么评价江浔这败家子的行为,单是六万多块钱就够招眼的。 “哦——”夏导的神情明显放松了,“嗯,不错……” 不错? “对,我是说很好,你想啊,周萍虽然是大少爷,可是他的身上没有铜臭气,倒应有些书画气……一个沉浸在书画世界里的人,身上总要有些少爷的书卷气,一种干净的气质,浔子不错,这样才能演好周萍……” 嘿,这是哪跟哪? 夏导是一心沉浸在戏里,丁志诚差点急了,人家夏导就是遍着法儿地能找到江浔的优点,“夏导,是买画了,买了两千多幅!” 哦 夏淳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先不说两千多幅画得要多少钱,这两千幅画往哪放都是事儿。 “浔子有一处自己的四合院。”到了这个时候,丁志诚得跟夏导说实话,他瞅一眼一旁等着的夏钢,心里急得要命。 “哎,”夏导反倒平静下来,“那你当时怎么不劝他,到现在,买都买了,再说人家美术馆能退吗,再说,又不是出去不务正业,买画挺好……” 夏导骑车走了,他的想法很简单,一個十八岁的小伙子手里有这么多钱,不是什么好事儿,买成画就造不成孽了,好事,大好事。 “嘿,要不怎么说,这两人投缘呢,”看着丁志诚一脸的无奈,夏钢过来搂着他的肩膀道,“有时候啊,我都感觉我不是亲生的。” “我也感觉你家老爷子不象你爸,象是浔子的爸……”丁志诚嘟囔道。 “怎么说的来着,”夏钢一听这话来劲了,“浔子的笔记,我爸是亲自批亲自改,晚上不睡觉也得改出来,写的内容有时比浔子写得都多……那天到四季宛吃烤肉,你没瞅见,浔子把我爸爸感动的,看我那是恨铁不成钢啊……” …… 美术馆终于要把画送来了,这还真是一件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江浔通知了丁志诚,他没有跟杨哲说。 可是杨哲还是来了,她不知道江浔买了这么多画,她是来给江浔看她的头发的。 女为悦己者容,长这么大第一次烫发呢,她想让江浔看看。 虽然只是烫了刘海,可是却比平时总梳着马尾辫的杨哲多了几分韵味。 “好看。”江浔没有说话,丁志诚就率先夸奖起来。 杨哲笑了,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风铃,默默地系在了榆树上。 “怎么着,平时看不着,浔子看到风铃就能想起你?”丁志诚开着她的玩笑。 杨哲的脸倏地又红了,她倒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这个院子太静谧,她想给这个院子添些声音。 风铃系在树枝上,微风吹动,悦耳、清脆、轻盈、仿佛天籁之音。 一声铃鸣都如丝线一般细腻,给人一种宁静、温暖的感觉。它们的声音若是能被人类情感言语表达的话,那一定是轻柔、婉转、愉悦乐观的。 好长一阵时间,大家就这样听着风铃,没有人说话。 “画到了,给您搬到哪?”还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打破了院里的宁静。 “这边,全搬到北边厢房。”丁志诚忙不迭地引着人家往里进,院子里只剩下了杨哲和江浔。 “你全……买了画!”杨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那就不说。 “怎么着,你也不劝劝……”丁志诚出来,江浔进去,他就拿杨哲开心。 “我感觉挺好,只要喜欢就好。”杨哲看着风铃,再无言语。 嘿,丁志诚感觉自己上蹿下跳,就自己一人多余。 可不是怎么着,到了胡同口的小饭馆,三人要了菜和酒,丁志诚喝多了。 “丁哥,心里有事吧,有事就说出来,大家伙给你拿个主意。”江浔不想让他再喝,还得蹬自行车回人艺呢,喝高了回宿舍毕竟不好。 可是,明显丁志诚兴致不高,这种阴郁却是掩藏在他的高兴底下。 “我啊,就是感觉自己没用……”丁志诚的声音就低了下去,“总睡不好觉,我都是快奔三的人了,一事无成,一事无成啊……” 一个快奔三的人,还没有女朋友,房子也没有,还在人艺戳大杆,江浔都演上周萍了,就是吴刚也演周冲了,王刚演上鲁大海,这可都是他们八五班的同学。 他也想演戏,可是又想起了郑榕老师的话:志诚啊,老师的话你甭嫌难听,以你的形象来看,不是高大全,不是奶油小生,连丑角你都不是最佳人选。你啊,等40岁以后再找机会吧,最起码那时候你有阅历。” “四十岁,黄瓜菜都凉了。”丁志诚从江浔手里夺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你们俩说,我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幸好还有江浔分他的几万块钱,要不这些日子他更难受。难受在于,看不到希望,无论是舞台上还是生活里,就连江浔一连花出六万块钱去,他感觉自己都没这个魄力。 …… 人,都是为希望活着。 丁志诚看不到希望,江浔却看到了两千多幅画升值的希望,杨哲看到了明天生活的希望,三人各揣想法,不自觉还真是喝高了。 杨哲有点兴奋,却吵着要继续喝一杯,她的酒量太差了,丁志诚开玩笑似地给她倒了半杯白酒,她喝了,就高了。 看着她,江浔凭空就有了一股保护她的冲动。 这个年头,人言可畏,她是不能住在东厂胡同的,江浔只能送她回家。 夜晚的街头,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当一辆奥迪经过的时候,车里的年轻人就打量着外面这对青年男女,“停车。”他认了出来,那个年轻的女子正是她的妹妹。 “你是小江吧?”杨哲的哥哥下了车,江浔 就已经认出他来,没办法,这兄妹二人长得实在太象了,“进屋坐会?”说话间,他已经把杨哲接了过去。“ “不坐了,时间很晚了,”江浔很抱歉,“对不起,我真不应该让她喝这么多酒。” “你们喝的是二锅头?”杨哲哥哥突然就笑了,“我这妹妹啊,什么时候喝过白酒啊……” “那大哥,再见,我就先回去了。”江浔挥手就要告别。“ “江浔,你别走,我要去东厂胡同……”杨哲却朦朦胧胧举起手来,又要靠向江浔。 杨哲哥哥就笑了,“这是我们的家,……嗯,小江,你们认识一年了吧,”他看向江浔,“看来,我们真应该好好聊一聊了,你等等,我让车送你。” 江浔也不矫情,直接上了杨哲哥哥的奥迪。 当杨哲哥哥回到家,把妹妹安置好,这才长出一口气,跟他母亲抱怨着,“我这妹妹啊,第一次喝白酒,还不让人家走,还要跟着人家回东厂胡同呢……” 第133章 摆脱自己的影子 江浔没有回琴岛,明面上的理由是留在人艺排戏,可是丁志诚知道,他是想见天都看到杨哲。 山东人讲话,这是不是叫有了媳妇忘了娘? “浔子,你就不想咱爸咱妈?”吴刚大大的狡猾,早看出了端倪,时不时就拿着江浔开玩笑,“要不,我陪你,咱们回琴岛?” “去,要回也是我自己回,碍你什么事?刚哥,不对啊……”江浔瞅着他,“顾导,您看看,刚哥这眼神,他的眼神不清亮!” 当初,夏导就是因为吴刚的眼神,才临时决定让他出演周冲一角,顾威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吴刚就陪上了笑脸。 “导演,他这几天净去看……”江浔还没说完,就被吴刚把嘴给捂上了,“刚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江浔好不容易挣脱吴刚,他拿起一块抹布,“这你窗户污染了,刚哥,我给你擦一下……” “去……”吴刚想急还不敢真急,“浔子,我,要掐死你。” “秀清姐……”江浔努力把自己脸憋红了,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刚哥他……” “别喊了,我输了,提条件吧。”吴刚又一把捂住他的嘴。 “我听说协和医院旁边有家饭馆很好吃,晚上……”江浔笑了,“我们不见不散啊……” …… 今天要排的这场戏是周朴园回到家,单独留下儿子周萍叙话的一场戏, “怎么这窗户谁开开了?”顾威导演平静的话语下带着威压。 “弟弟跟我开的。”江浔低着头,他跟想起什么似的,马上就要去关窗户。 顾威导演亲自关上了,他摘下眼镜擦拭着,“这屋子不要底下人随便进来,回头我预备一个人在这里休息的。” 他擦着眼镜,看着四周的家俱,“这屋子的家俱多半是你生母顶喜欢的东西。我从南边移到北边,搬了多少次家,总是不肯丢下的。” 他又慢慢戴上眼镜,咳嗽一声,“这屋子排的样子,我愿意总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这叫我的眼看着舒服一点。” 他慢慢踱到桌前,看桌上的相片,“你的生母永远喜欢夏天把窗户关上的。” 哦,顾威是副导演,第一次演周朴园,他的身上有种威压,举手投足间很是自然。 “我听说你现在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什,什么?”江浔的脸上明显感觉到慌乱,他似乎退了半步。 面对着猝不及防的询问,江浔的那种心虚和不安一下子出来了,他以为自己跟继母那点关系被发现了。 顾威导演走近他,“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是对不起你的父亲吗?并且对不起你的母亲吗?” 江浔的脸色有点苍白,他的手脚好象没有地方去放,他吞吞吐吐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是我的长子,我不愿意当着人谈这件事。”顾威导演稍一停顿,他喘一口气严厉地说道,“我听说我在外边的时候,你这两年来在家里很不规矩。” 东窗事发! 江浔用力地扶着沙发,似要站不稳的样子。 顾威看一眼他,“一個人敢做一件事就要当一件事,公司的人总是说你在跳舞窝里鬼混,尤其是这三个月,喝酒,赌钱,整夜地不回家……” …… 这段戏,是误会,演起来很有张力,无论对顾威和江浔,都要把这弦拉满。 顾威的情绪很好,可是江浔……怎么说呢,夏导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好象在江浔身上又看到了唐茂昌的影子。 不能够啊,一个败家子,对,周萍如果赌钱跳舞也是败家子,两人还都是少爷。 江浔还出演过伯邑考,还演过那部公关小姐,大概其也是个少爷角色。 “浔子你过来,大家都过来。” 夏淳导演招呼着大家,“我没有看过你演的电视剧……” “都还没播呢。”江浔也不知道,封神榜什么时候能播,公关小姐什么时候能播。 “可是我在周萍身上看到了唐茂昌的影子,或许还有伯邑考的影子……” 江浔的长相、气质,学识、经历,都演得好少爷! “可是这是你的不幸,你是演员,这一辈子,不能老演这样的角色,你不能把自己的戏路框死了!” 濮存晰点点头,夏导说的没错,他也在江浔身上看到了唐茂昌的的影子,也能感觉到伯邑考的存在。 有时候演员的演艺经历太丰富,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 嗯,江浔有些想不明白,以前自己是刻意模仿于是之和苏民的周萍,现在他演着自己的周萍,怎么会带着唐茂昌、伯邑考的影子? 晚上,江浔得走很晚,吴刚陪同。 “夏导的意思,明白得很,”吴刚好象专门要与江浔过不去,“你啊,就是一少爷,演不了别的,演什么都带着少爷味,一个少爷味。” 啪—— 剧里的手枪突然就扔到跟前,倒吓了吴刚一跳,“你发什么疯,有本事,冲着夏导发疯去……” 吴刚一愣,手枪被江浔捡起来,有枪指着他的脑袋。 “唉,就一疯子,我跟你较什么劲?”吴刚摇摇头,笑着看着江浔,“小戏疯子……” “你才是疯子。”龚丽君见他背影走远,面色一沉,走过来安慰着江浔。 她这几日还是挨濮哥的训,也真难为她,这么大的压力还要坚持下来。 “浔子,丽君。”濮存晰招呼着他们,他是和蔼的大哥,也是他们的老师。 斯坦尼体系的根本任务在于塑造鲜活立体的角色。 因此在真实、生活、自然的基础上,演员塑造的角色必须要有鲜明的性格特征,性格化是演员表演的终极追求。 类型演员呢,指的是演员通常会塑造与自身气质差不多的角色。 哦,江浔本以为自己是性格演员,可是在相近角色身上,他还是被归为类型演员了。 “不管哪个角色,哪个都要演得很成功,而且角色之间基本上互相没有彼此的影子。 “所以我评判一个演员的表演,除了某个作品还必须纵向比较他所演过的角色,如果角色之间没有彼此的影子又很鲜明都很成功,那这个演 员就属于性格化的演员…… 一句话,演技很高! 站在在濮哥面前,濮存晰给他分析着角色,那意思,你的演技,到底还是象韭菜,长了一茬就割了,没有好好沉淀…… “那您说,”江浔的手握住了手枪,“怎么才能摆脱以往的自己的影子?” “这得问你自己。”濮存晰也没有好办法。 “看来,我还是要去……”跟龚丽君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江浔琢磨了许多才说道。 去哪里?龚丽君纳闷。 江浔轻轻说道,“白天排戏,晚上我去……,给莪一礼拜,我拿下周萍这个角色。” 第134章 飞越孤儿院 夜幕开始降临,金黄的晚霞铺满了天空。 北平平昌区,位于街角的一处院落,铁门“哗”地一声打开了,一位瘦削的年轻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铁门接着又缓缓地合上了。 院落里是一幢三层楼建筑,年头看起来并不长,操场、食堂、教室也是一应俱全,让这个院子看起来象是一所学校。 “我找一下李院长。”江浔拿着手里的介绍信,来到挂着办公室牌子的屋子里,“我是咱们市民政局派来工作的。” “欢迎,欢迎。”工作人员很是纳闷,这里好久好久没有新的面孔出现了,还有,如果是新派来的工作人员,也该是上午来报到啊,怎么他下午才出现呢。 可是小小的疑惑马上烟消云散,看着眼前这张帅气年轻的脸,她马上就笑了,“我带你去找肖院长吧,李院长出差了……” 肖院长并不在办公室里,她在食堂。 食堂今晚包饺子,芸豆猪肉馅的饺子。 “你好你好,”肖院长的双手上沾满了面粉,热情地朝着江浔伸了过来,“上午局里打过电话,说是有年轻人要来,欢迎啊,正好,我们晚上包饺子,就当给你接风了。” 肖院长很热情,三十多岁,烫着此时时髦的发型,嗯,江浔感觉她长得有点象王熙凤的扮演者邓婕。 “小刘,给小江安排住处了吗?”肖院长一边跟江浔说着话,一边就突然就朝孩子走过去,拿出一孩子正往口里塞的面团,“这不能吃,这是生的,不能吃,得煮熟了才能吃……” 江浔也看向这个要吃生面团的孩子,还有围在周围的一群孩子。 这個时间,普通学校正是放学的时候,可是没有一个孩子到了这个时候,有家长来接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没有爸也没有妈的孩子,也可以说是孤儿。 对,这里就是孤儿院。 雷雨中,他演的周萍其实就是孤儿,弃儿…… 与高翔不同,香港的养母是他认同的母亲,有这样一个养母陪伴,他还是有一个家庭的,尽管这个家庭风雨飘摇,支离破碎,可是地下室也是他的家。 而周萍是有家的,但是生来没有生母的护持,幼时的周萍是被寄养在乡下的,这样类似于弃儿的童年在周萍身上留下疮疤,是一辈子难以解开的心结。 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无宠可恃,在父亲跟前唯唯诺诺,在象母亲又象姐姐的繁漪跟前,他终于好象找到了母亲,与繁漪产生了那样的感情…… 最后一切真相大白,四凤触电,周冲触电,自己受不了自杀,他才是这出悲剧的源头。 现在,他要从源头找寻,找到一个周萍。 “饺子来喽。”肖院长与一众老师亲自把饺子端上来。 江浔也在帮忙,饺子端上来,并没有老师去吃,哪怕吃一个。 江浔明白,今晚老师不吃饺子,他们回自己家吃。 看着一群孩子,没有爸妈的孩子,他们当中,有残疾儿童,也有智力正常的儿童,有小孩子三四岁、七八岁,大的看着象十几岁…… 有孩子吃着饺子并不说话,有孩子却很调皮,有孩子眼神冷漠,有的则是眼神很灵动,那双眼睛一直跟着江浔,江浔看他,他马上把眼睛转到一边去…… “这是快三个月了,孩子们吃的第一顿饺子。”肖院长看着孩子吃得香,吃得欢,笑着笑着就转过身去,擦起了眼角。 三个月的第一顿饺子? 江浔看着孩子们满足的笑脸,这一刻,他突然想哭。 他也没有吃,只是到食堂里拿了一块馒头,慢慢地啃着…… 这幢三层楼的建筑不止是办公室,还是教室,还是宿舍,江浔走上三楼的时候,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探手探脚地走在前面。 这是一道瘦弱的背影,江浔没来由感觉到亲切,他真的想抱抱这些孩子,摸摸他们的小脑袋,去关心他们,去爱护他们…… 院子外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楼道里却是昏暗的,这个孩子走到一道门前,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弯腰趴在门缝里,朝里面看去。 哦…… 江浔很是好奇,这是职工宿舍,里面有什么西洋景? “你在看什么?”他笑着走过去,也趴在了门缝上。 那个小脑袋一下抬了起来,吃惊地看着江浔,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就站在了旁边。 嗯,江浔笑了,门缝里似乎太过灰暗,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比前些日子的展览更清晰直观逼真,不,就是真的…… “你……”他猛地发现不妥,可是这个时候,门被一下拉开了。 “你……”里面的人也发现了不妥,换好的衣服扣子还没来得及系上。 “肖院长?” “小江?” 两人同时又看向了角落里的小男孩,他的眼神乱闪,却不敢与两人正视。 “肖院长,不是我……”江浔似乎有点语无伦次,在后世这样的行为都没得说清楚,在这个八十年代末的晚上,这似乎构成了犯罪。 没想到,没想到第一天来就成了这样! 看着江浔手足无措不知往哪放,再看那个孩子,也是这个样子…… 肖院长红着脸,“大猛子,你过来……以后不准这样。” …… 江浔终于认识了这个小男孩,他没有名字,院长和这里的职工都叫他大猛子。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上课还是吃饭睡觉,江浔一直都在观察这个大猛子。 他发现大猛子特别想亲近肖院长,估计肖院长的岁数跟他的妈妈差不多。 “大猛子人呢?”中午吃完午饭,照例是休息时间,许多职工也回家了,只留下值班人员,可是江浔发现,大猛子不见了。 嗯,门是锁着的,如果出去只能爬墙头。 江浔站在三楼看了看院里,院子并不大,只有西南角的一棵大柳树靠近院墙。 当江浔悄悄摸了过去,大猛子正爬到了墙头上,“扑通”,他跳了出去。 飞跃孤儿院! 江浔想也没想,自己也爬了上去,却见这孩子并没有走远,他的眼神还是那么闪动,似乎一直在观察着周围, 一直在闪动,他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掏出东西来,不断撒到马路上…… 这些东西闪亮闪亮的,江浔拾起来,笑了,他用这东西扎扎自己的手,还怪疼的咧。 这是一枚图钉。 第135章 给父母的一封信 大猛子一路撒着图钉,他边走边撒,一边看着周围的动静,再低头时,就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他一抬眼,立马又低下头去。 江浔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大猛子的眼里有惊恐,也有闪避,还有探究,……江浔想不到一个孩子,眼神竟是这样复杂。 江浔没有离开,大猛子就这样用力地握住着图钉,图钉扎进了他的手里,一缕嫣红就细细地染红了手掌…… 他慢慢地蹲坐在地上,将双膝蜷缩于胸前,却不时抬头看看江浔……眼神很闪动,这是一种随时看别人的眼神,察颜观色,担心自己的行动让人讨厌的眼神…… 江浔没有说话,午后的大街上行人不多,知了却唱得正欢。 他来到街头的商店,买了两支冰棒和两瓶汽水,递给大猛子,自己咬掉瓶盖,猛灌了一大口。 大猛子的眼神闪动着,飘移着,犹豫着,可是他还是接过了冰棒跟汽水。 江浔接过他手里的图钉,慢慢地抛撒着,他尽量洒在马路中央,因为那里汽车跑得多,而马路两侧自行车太多。 按道理讲,这里应该有個修车铺。 果然,他笑了,孤儿院不远处,两三百米的地方,还真有一个修车铺。 “大猛子。”修车匠看到孩子,“今天自己吃上冰棒了?” 他笑呵呵地掏出五分钱,“拿去买冰棒。” 大猛子就象被猎人抓到的小兔子,惊恐地看着江浔。 江浔却替他接过五分钱,笑了,这个孩子什么原因开始干这个他不知道,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恐怕这位修车匠是惟一一个给他零钱花的人吧,也是惟一一个在自己出现之前,还给他买汽水冰棍的人吧。 …… 第二天,第三天,大猛子老老实实地午睡,江浔也没有多说。 今天下午上语文课,老师让大家写一封信,一封给自己父母的信。 江浔忍不住心里一酸,这些孩子,有的怕是根本没有见着父母,有的父母的印象都已经很模糊了吧。 可是有的孩子已经开始在写,有的却看着窗外。 大猛子就是属于那种扣自己手指甲的孩子,江浔发现,他的手指甲快扣出血来了。 这让他真的心疼这孩子。 “大猛子,你没写信?”晚饭后,江浔拉着他坐在台阶上。 大猛子的眼神不再躲闪,他打量了一眼江浔,眼光快速离开了,可是又转回来,这样三四次,他才慢慢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默默地递给江浔。 爸爸,妈妈: 我是大猛子。 你们好,我常听奶奶说,妈妈你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开了我,离开了家,不要我也不要爸爸了,我今年十岁了,我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爸爸,那天下雨,下得很大,你躺在医院里的床上,你拉着我的手,一直流眼泪,夏天手是暖和的,可是你的手越来越凉,越来越硬…… 后来,老师们告诉我说,你也走了,你也不要我了…… 江浔心里突然一疼,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就如江海决堤,止也止不住。 从那以后,我就跟奶奶生活,奶奶做饭给我吃,给我洗澡,给我打扇子…… 可是每当看着别的同学来学校,别的同学去买新衣服,去公园,爸爸,妈妈,我就想你们…… 你们在哪里,你们怎么不要我了? 五一前一天,我上学的时候,居委会的人来学校了,说奶奶不行了……我跑回家,家里好多人,奶奶躺在床上,我扑过去,大人们把我拉开…… 天黑了,没有人再搂着我睡觉,给我唱儿歌,没有人再给我做饭,没有人再给莪补衣服。 天冷了,没有人晚上再给我盖被子,下雨了,没有人再到学校给我送伞,下雪了,没有人再给我做棉衣…… 放学了,我很害怕,家里就我一人,黑黑的,冷冷的…… 一天,居委会的奶奶把我带到了孤儿院,这里的同学都没有爸爸妈妈,我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 这里的饭没有奶奶做得好吃,我有一年没有吃冰棍了。 爸爸,前天我又吃饺子了,我有三个月没吃饺子了…… 江浔想松口气,这封信上的语句并不通顺,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有很多错别字,可是这封信让他看得心疼。 他蹲坐在地上,将双膝蜷缩于胸前,这个姿势才能让他舒服些。 “院长,这就是民政局过来的江同志。”肖院长带着一位中年人走过来的时候,江浔就这样坐着,不愿动弹,也不愿说话。 哦,院长制止肖院长上前提醒江浔,他看看江浔,又看看大猛子,两人就这样坐着,大猛子不时看看江浔,江浔早已泪流满面。 “这位同志,也是一位孤儿?”李院长轻声询问肖院长。 肖院长想笑,您虽然是干这一行的,可是也不能看谁都象是孤儿吧。 可是李院长看着江浔,他的坐姿象极了孩子。 这种姿势是一种最原始最无意识地防御姿势,大家都明白,孩子还在母亲身体里的时候,就是这样蜷缩成一团的。 同时这种姿势还能有效保持体温,防止体温降低意识昏迷而带来的伤害。 “他很无助,很孤独……” “你的手怎么了?”大猛子终于离开,江浔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跟李院长握到,可是他的手上是一片嫣红。 哦,江浔的手心里,赫然是一枚图钉。 …… “怎么着?这就可以了?” 还是一个黄昏,江浔走出了孤儿院的大门,丁志诚一脸阳光,可是马上冷却下来。 “嗯……”江浔忍不住回头看看里面,他分明看到大猛子就站在楼前,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这孩子……”虽然隔着远,江浔心里一疼。 “回吧,夏导还等着你排戏呢,你说请假一周回琴岛,都不知道你来了这里。” 唉,走吧。 江浔一路沉默,回到剧场的时候,他猛地一按自行车铃铛,车铃发现一阵声响,是得帮帮这些孩子! 怎么帮? 世 上有冷漠也会有阳光,这一年月,历史会永远铭记一个叫徐永光的人,是他,以万元启动救助数以万计的失学儿童的工程,这一工程被命名为“希望工程”。 在中国社会转型期,在满世的浮躁情绪里,在对机构组织普遍的不信任中,在假冒伪劣横行时,希望工程能够成功,实为奇迹。 其实,江浔更肯定的是这个名字,希望,每个人都为心中的希望而活,前世如此,后世亦如此。 “我要给这里捐点钱,让孩子们至少每个周能吃上一顿饺子。”江浔想想又道,“吃上一个鸡蛋。” 第136章 捞面条 人艺八九版雷雨七月建组,八月底九月初,马上要进入合成阶段了,合成之后是联排,院里预计在十一国庆的时候上演,这也算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儿。 戏里的演员们在这个闷热的夏天,上午排练,下午排练,晚上也排练,就为了把这出经典的戏剧演好,对得起自己的角色。 作为a角,濮存晰下的功夫很多,演得也很好,b角的江浔今年就要下大三了,他压力很大,虽说他并不一定能站在舞台上,可是每当看着夏导平静的目光,他就不能松懈。 今天要排的这场戏,没有别人的戏份,就是他跟龚丽君的独处。 “希望你明白方才的情景。这不是一天的事情。”龚丽君一脸幽怨地看着江浔。 江浔躲开她的目光,他的目光跟大猛子一样,闪动着,跳跃着,“父亲那样,一句就是一句。” “可是人家说一句,我就要听一句,那是违背我的本性的。”龚丽君突然提高了声量,现在她对人物情绪的把握已经不是两个月前的龚丽君了。 濮哥训她,导演教她,老同志提点她,她自己個进步得很快。 “浔子,这句话不对,父亲一向是那样,他说一句就是一句的。”夏淳导演按了铃叫停,他温和地在一旁提示着。 江浔的脸有点红,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能说错台词? 哪知再开始时,他又错了,这样来来回回整了七遍。 龚丽君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感觉,一下子没了。 眼瞅着就到中午了,夏淳导演还是不急不躁的,灯光师听不下去了,“浔子,拜托您了,您说一句父亲一向是那样,他说一句就是一句的,不就得了吗?还吃不吃饭了?” 连灯光都把台词背下来了,排练厅里哄堂大笑。 夏淳导演也笑了,不过,江浔这次还真说对了,得,大家伙可以吃中午饭了。 “浔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越演越退步!”濮存晰走过来,口气里略带责备,也就是夏导有这样的耐力,能听江浔说七遍台词。 其实夏导的戏都是这样磨出来的,这耐力这磨劲,背后没有深厚的修养支撑,是不能沉得住气的。 “濮哥,我老是想着演好,”江浔也寻思,今天真又遇见鬼打墙了,一句台词自己愣是说了七遍。 两人就这样往食堂里走,龚丽君默默地跟在后面,她现在只想离濮存晰远远的,濮哥连走路都能说她一通,说她走路不象繁漪。 今天中午食堂的菜码很简单,麻酱拌豆角,还有过水的凉面。 把豆角放进凉面里,江浔来到后厨又盛了两大勺麻酱,倒上点醋,剥几瓣蒜,他啊,什么时候也不能亏了自己的嘴。 “小濮,下午中国戏剧杂志的刘厚生过来,看你的周萍,好好演。”夏导吃着面条,仍然慢悠慢悠的。 江浔抬头打量了这位坐在窗下的老头,八十年代夏天的中午,这个食堂里的喧闹仿佛留在了他心底深处。 这里有有青年,有希望,也有大师,有传承…… 濮存晰答应着,夏淳导演拿起茶杯,“浔子,你也准备一下。” 得来! 江浔端起饭碗,用筷子敲打了一下,粗瓷与竹木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人艺排戏,历来不喜别人观看,就是同院的其他人,没事也不到排练厅去瞎溜达。 这位刘厚生,“是中国戏剧的老人,主编。”濮哥就象知道江浔要问,主动替他回答了。 今天下午要排的还是上午繁漪与周萍私下会面的戏份。 “哦,那就是刘厚生……” 江浔又给自己盛上一碗面条的功夫,于是之陪着一位打扮得象是农村人的老头走了进来,两人的样子看起来也象是老友。 “濮存晰,我看过他的戏,我印象很深……嗯,这繁漪与周萍一场戏,不好演……” 两人在饭桌前坐下,夏淳导演也走过去。 江浔灵光一动,主动过去,拿起碗给于是之和刘厚生盛着面条。 刘厚生看他一眼,就把眼光看向夏淳,他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场戏,演得好,就是人物的大爆发,繁漪和周萍这两个人就升华了,就长驻观众心间,演不好,这部戏就哑火了……” “繁漪是我们八七班的学生,小濮是苏民的儿子,”于是之对这次选角很满意,“小濮的表演没得说,嗯,这样,我们中午先吃饭,尝尝我们食堂的面条,吃完饭后,还有这道表演大餐……” 刘厚生也不客气,他吃了半碗面条,江浔又要过来给他捞面条,老头抹把头上的汗,抬起头来看一眼江浔。 人艺的人长相都一般,没有特别帅气的,可以说是不看颜值看行当,可是这个小伙子长得真好,真的不象人艺的人。 “我们八七班的,这次我们用了年轻人,”夏淳示意江浔继续捞面条,老头饭量不错,“也在这出戏里演周萍。” 嗯,他不象。 江浔一愣,面条抖一抖,汤水就溅在了桌子上。 “周萍会给人捞面条?周萍不是这样阳光的孩子……”刘厚生把碗递了过来。 江浔就不知道自己这面条该不该放进碗里了, 得,这还没演呢,这老头儿就瞧不上自己了。 “嗯,他叫江浔,演过天下第一楼,我个人认为他演得周萍也是不错的。”夏淳导演慢悠悠道。 江浔心里感激,他看一眼这个满脸油汗的老头,握住了手里的东西。 …… 下午,进了排练厅,江浔斜倚在窗前,夏淳导演就把濮存晰也叫了过来。 “刘厚生这人,眼光很挑剔,你们也不要紧张,该怎么演还是怎么演……” “导演跟你说什么?”见江浔又捧起剧本来,龚丽君就跟了进来,中国戏剧的总编都来了,她现在压力很大。 “没什么。”江浔却不想龚丽君太过担心,“演戏嘛,他们看他们的,我们还是演我们的……” …… “我请你略微坐一坐。”龚丽君上台倒没有怯场。 “什么事?”濮存晰把头扭向一侧,他跟龚丽君保持着距离,就跟剧中的周萍与繁漪相距甚远一样,“你象是有很重要的话跟 我谈似的。” “这状态,就是周萍嘛。”刘厚生小声地与身边的于是之交流着。 虽然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濮存晰,可是戏装上身,刘厚生才感觉到,夏淳导演选角色真是下了功夫,濮存晰演的周萍天生带着那个味。 “老夏,你刚才不是说这位小朋友也演得不错嘛,”刘厚生突然想起了江浔,“我也看看他的表演,成吗?” 第137章 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刘厚生要看自己的表演,江浔没有丝毫意外。 “我盼望你还是从前那样诚恳的人。顶好不要学着现在一般青年人玩世不恭的态度。你知道我没有你在我面前,这样,我已经很苦了。” 龚丽君这几乎是哀求的口吻,但是江浔却一味地退却和推卸责任,一心想甩开她。 “所以我要走了,不要叫我们见着,互相提醒我们最后悔的事情。” 江浔的眼神躲避着,闪动着,警惕着,好象时刻在观察着别人对他的态度。 这是小时候的生活给周萍打上的烙印,也是江浔从大猛子那里借来的眼神。 “我不后悔,我向来做事没有后悔过。”龚丽君一脸的倔强。 “我想,我很明白地向你表示过,这些日子我没有见你,我想你明白……” 江浔的身子微微弯下,双手轻轻地在身前靠拢,哦,就象大猛子蹲坐在地上,将双膝蜷缩于胸前,这个姿势才能让孤独的他舒服些。 现在他不过是站起来了,但是依然让身体是蜷缩的……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姿势的含义,就好象当初于是之演王掌柜乍着手是因为浆糊的缘故,现在则是因为——孤独。 刘厚生起初还是随意地看着,龚丽君的表演中规中矩,不论是跟濮存晰搭戏还是跟江浔搭戏,都这样。 可是江浔的表演,却让他的眼睛离不开了。 现在,他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江浔哪個表演的瞬间,因为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个牵动的嘴角,都让他感觉……这个周萍正从骨子散发出一种孤独。 可以说,现在的江浔,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再到头发丝、直到他所处空间周围的空气,都是孤独的戏…… …… 当繁漪又一次成为别人忏悔的祭品,周萍只是想摆脱繁漪来减轻那种xx带给他的痛苦,而繁漪曾经把周萍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此刻,繁漪忽然有些清醒了。 她揭露着周家的罪恶,愤怒地斥责周萍: “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是你引诱我的!” “自从我把我的性命,名誉,交给你,我什么都不顾了。我不是他的母亲。不是,不是,我也不是周朴园的妻子。” 周萍面对繁漪的炽热表白,一再重复着自己是父亲的儿子,要结束这段不伦之恋。 龚丽君的表情很是冷淡,“怎么说,你到底是你父亲的儿子。”她突然大笑起来,“父亲的儿子?”接着狂笑起来,“父亲的儿子?” 狂笑声中,她忽然冷静严厉起来,“哼,都是没有用,胆小怕事,不值得人为他牺牲的东西!我恨着我早没有知道你!”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我对不起你,莪已经同你详细解释过,我厌恶这种不自然的关系。” 江浔用力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图钉,一种钻心的疼直刺手掌,接着就在全身弥漫开来。 痛,扎心地痛,让他的表演一瞬间变得极端起来。 “我告诉你,我厌恶。我负起我的责任,我承认我那时的错,叫我犯了那样的错,你也不能完全没有责任。” 江浔的声音很高,他脸的上表情很是狰狞,可是却马上又变得温和下来,“你是我认为最聪明,最能了解我的女子,所以我想,你最后会原谅我。我的态度,你现在骂我玩世不恭也好,不负责任也好,我告诉你,我盼望这一次的谈话是我们最末一次谈话了……” 刘厚生感受着江浔表演的情绪,这是目前为止他看到过最细腻、层次最丰富的表演。 嗯,简单的情绪一眼看穿背后空无一物,复杂的情绪是由多种不同的并且带有深度的感觉叠加混合起来的。 这样复杂的情绪就好像一座冰山,露在水面上的是外显的别人能轻易看到的感觉,那仅仅是冰山一角。 真正在水面下的,却是冰山主体的部分,堆积着来自不同层次的感受。 这些感受是不为人知的,甚至不为自己所知。 可是,偏偏他感受到了…… 龚丽君的语气很是沉重,“站着,我希望你明白我刚才说的话,我不是请求你。我盼望你用你的心,想一想,过去我们在这屋子里说的,”她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她难过地几乎说不出话来,“许多,许多的话。一个女子,你记着,不能受两代的欺侮,你可以想一想。” 江浔缓慢地迈出一步,这一步,夏淳导演感觉似有千斤重。 “我已经想得很透彻,我自己这些天的痛苦,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好,请你让我走吧。” “不是说浔子身上有以前角色的影子吗,我看不象啊……”于是之悄悄凑近夏淳,说着悄悄话。 “师傅领进门,还得看个人……”夏淳也笑道,这不过才一个礼拜时间,“他是怎么做到的……” 对,是节奏,台词节奏!是动作的节奏! 这是周萍的节奏,是孤独的周萍的节奏! 就凭这个孤独的周萍,江浔已经突破了少爷这个类型,可以说,演什么象什么了! 刘厚生默默地掏出本子和笔来。 对于演技,他写过许多文章,演技的魅力在于“亦真亦演”,让你分不清是角色还是他自己,现在在周萍身上,他对江浔的“亦真亦演”又一次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的眼睛和情感都难以找到演的痕迹,只看到了江浔身上的“真”,可是仅剩的理智又告诉他,这是“演”! 可当他再去仔细回忆刚才江浔看龚丽君的眼神时,刘厚生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演出来的,演是演不出的! 只有他就是周萍本人,才有可能让观众坐在剧院里,能如此真实地触碰到活生生的周萍。 于是之看着刘厚生举笔不写,不由有点担心,在戏剧界,成也是这支笔,败也是这支笔,这是一支有才华的笔,也是一支毁人的笔…… 不知这次,这支笔会写出什么东西来? 如果他还对江浔的表演不满,那……这小伙子怕是再要下十几年苦功夫。 嗯,夏淳也注意到了刘厚生的动作,他拿出笔来,却迟迟没有写字…… 排练厅里的戏终于告一 段落,刘厚生也放下笔,走过去,“江浔,感谢你,跟小濮一道,给了我两个不一样的周萍,” 他伸出手去,江浔也笑着伸出手来,“啊,”刘厚生很是吃惊,“你手上流血了?” 第138章 一个年轻演员的自我修养 图钉,一枚闪亮的图钉。 刘厚生明白,这是一个演员逼出自己的极致,极致地演出那种痛彻心扉的孤独! 这样的表演,一掴一掌血! 这样的表演,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一个演员追求表演的极致,本身这就值得鼓励,值得了大写特写。 刘厚生的眼里满是爱惜,他现在明白了,夏淳和于是之喜欢这個小伙子的原因了。 他走到江浔身边,他打量着这位玉树临风的周萍,“今天,我首先要谢谢濮存晰和江浔能够选择周萍这个角色,让我有机会从一个角色的身上得到丰富的、多维度的体验。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因为这个角色承载着对我如此重要而有意义的标签,是我十分熟悉的领域,这意味着我的眼光将会变得更加挑剔……” 明白! 于是之院长大笑,濮存晰特别是江浔的表演已经让刘厚生评价的高度上升了,以后,一般人的表演就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刘厚生却不晓得于院长的心思,他直接握住江浔的手,手里的钢笔也掉到地上。 “谢谢江浔,也谢谢人艺,带给我一个如此真实、纯净、孤独、深刻,悲剧一般的周萍!” 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浔也不能拿图钉去扎刘厚生的手啊,他弯腰拾起钢笔,递给刘厚生。 “小伙子,送给你了。” 刘厚生看看江浔手中的钢笔,慢慢点点头,“刚才,你的表演让我有了新想法,这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这是我出席第三世界文学大会时,主办方赠给我的,权当纪念吧。” 哦,江浔这才举起手中的钢笔,他是识货的,这是派克最毫华系列——元首系列纯银钢笔。 刘厚生又拉着濮存晰探讨起他的周萍来,大家的惊讶就压不住了。 “浔子,这一个礼拜你干嘛去了,”吴刚首先就起了个头儿,大家就都问开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夏淳导演也在看着江浔,听着他的回答。 “哦,浔子去了孤儿院,这事儿是院里跟民政局联系的。”于是之给江浔解围了,“这叫什么,这就叫从生活中来,到戏剧中去……” 哦,大家不知道孤儿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总之看江浔的表演,看那枚带血的图钉,怕不是欢快的吧。 “小濮,浔子,在这台戏里,我看,都能上场。”夏淳导演终于撂下一句话。 浔子——江浔? 听着这个名字,那边,刘厚生就感觉耳熟,江浔?这个名字怎么熟悉? “中戏的桑树坪纪事,浔子在里面演一疯子。”濮存晰主动解释道。 哦,刘厚生想起来了,就是中戏徐晓钟院长导演的那出话剧,里面的一个学生通过了今年梅花奖的初评。 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 可是看着这个年轻的学生,年轻的演员,阳疯子李福林与周萍,这是一个人演的吗? 刘厚生谢绝了人艺的挽留,回到家里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写稿子。 稿子的题目就叫作:一个年轻演员的自我修养。 “……80年代中后期,通俗文艺和流行歌曲几乎占领了整个文艺市场,包括话剧在内的许多严肃艺术都受到很大的冲击,跌入了低谷,而此时的北平人艺却仍风采不减…… 老年演员如老骥伏枥,埋首前行,中年演员如淬火之钢,越发坚韧,而青年一代演员,有理想,有抱负…… 七月份,曹禺先生的经典话剧雷雨在北平人艺复排,一名年轻的中戏学生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付出了很多努力……” 刘厚生看看亮着的台灯,停下手中的笔。 他不确定,努力这两个字是否能概括江浔的行为,那枚闪闪的图钉就象钉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是什么,这是疯,是魔,为了戏剧而疯,为了戏剧成魔! “不疯魔不成活,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刘厚生继续写道,“现在这名年轻演员还只是一名大学生,可喜的是,他已经进入了梅花奖的视野…… 我想,只要有这样的演员,人艺的旗帜就会永远打下去……” “人艺的旗帜能打多久?茶馆是人艺最后的晚餐?不,只要点燃戏剧的星星之火,文艺的荒原上必定会燃起熊熊大火。” 这份稿子,刘厚生只改了几个字就定稿了。 他要在中国戏剧上发表,也要寄给人民大报,他要为人艺正名! 可是他还是感觉不过瘾,马上把电话打给梅花奖评委会一位评委,他也不管对方是否睡着,极力推荐江浔。 “我知道,我也看过他的李福林,演得很传神,可是太年轻了,他才站在这个舞台上多久,戏剧领域那么多老演员……” 对方的话显然激怒了刘厚生,太年轻了?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这是开放的时代,是改革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不拘一格,解放思想,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我想真应该让雷雨好好冲刷一下你的脑子……”如果不是夜深了,刘厚生说不定真能跑到对方家里或者办公室辩论去。 “我是力荐江浔,请梅花奖评委会认真地考虑我的意见。” 老头子认真了,这世界上最怕认真二字。 也就是说,在梅花奖之争,江浔已经有了一位强有力的拥趸! …… 进入九月初,北平城里早晚的天气渐渐凉快了。 后天,大一新生就要入学,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浔已经成为大三的学生了。 新学期,颜冈老师负责他们的表演课。 江浔这阵子头都麻了,既要排演雷雨,还要准备一个礼拜六个小品,他感觉自己真的技穷了。 颜冈老师跟其他老师不一样,他规定,学生必须先编,有一个构思,然后再去跟老师谈。老师觉得这个构思可以,再回来排练。如果老师没通过,就算没有完成作业。 “浔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江珊最头疼的也是小品,她根本不知道小品该怎么编。 三人坐在排练场里,这个从何冰和陈小艺手里抢来的排练场,就有些失神。 “打回几次了?” 韩青一通埋怨,“还让不让人活啊?” 江浔看看手表,晚上九点多了,他们的创意被颜冈老师打回无数次,三人都彻底绝望了。 “明天还要上形体课,接着就是表演课,怎么办啊,浔子?”江珊背对背靠着江浔。 明天早晨六点半还必须出现在形体教室。怎么样才能过关? “哎,你们回去睡得着吗?”江浔挠着自己的头发,“睡不着吧,干脆我们也不睡了,我们这样……” 啊? 韩青听完,先是一愣,接着一阵狂笑,可是狂笑之后是一脸的惊恐,“浔子,你这样办,我怕我们表演课这学期不及格!” 第139章 死亡的N种方式 江珊这头北平大妞,却笑得前仰后合,韩青太过于循规蹈矩,只有江浔的脑袋里天马行空,跟这样的男同学一起,才有意思。 “这样,我们仨先睡一会,待会我们先去。”江珊笑道,虽然她是女同学,可是主意着实不少,“我再联系一下胡军组,徐帆组,我们轮流去。” 刚开学,这压力忒大,同学们还没从假期里缓过神来呢,这就给压上了。 “得,我们组第二个去。”这种事,何冰敢冲在前面,“我一听就知道这是浔子的主意,别人没他这么损。” 胡军也同意,这事越想越有意思,越想越值得去干。 颜冈老师住在中戏的教师宿舍,巧了,还是单人宿舍。 “今晚不会有女朋友过来吧?”韩青按亮手电筒,突然就张开嘴伸出舌头,扮作死尸的样子,要吓唬江珊。 “你瞧青子,还怪有同情心的。”江珊根本不害怕,在中戏校园里,她怕个鬼哟,“我可是没听说颜冈老师有对象……” 江浔接过手电筒,往天空中照去,一道闪亮的光柱顿时射向宇宙深处…… 砰砰砰—— 静夜里的敲门声格外清晰,江浔看看手表,晚上十二点十五分。 “谁啊,这么晚……”里面响起颜冈老师慌乱的起床声,不知碰到什么了,接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好象水杯碰翻在地上了。 “颜老师,是我们,江珊,江浔,韩青……”三人依次报着家门,“我们又有一個新构思。” 新构思? 屋子里一阵沉默,可是颜冈老师还是打开了门,三人鱼贯而入。 仅仅二十分钟后,三人就被赶了出来,“好好想想,明天一早再跟我说。”颜冈老师在后面打着哈欠。 “怎么着,成了吗?”胡军在宿舍里根本没睡,几人在玩扑克呢。 “这哪能成?”江浔笑着接过胡军手里的牌,“下面就看你们的了,唉,这把牌少个2啊,再来一个2就好了。” “嗯,2不是出去了吗?”王斑笑着朝胡军的背影努努嘴,“你们第一拨,这第二拨要承受颜冈老师多大的炮火啊……” 两点钟,胡军带着李洪涛等人又去敲一次颜冈老师的门,三点钟何冰组去敲一次。 来回折腾到快四点半,徐帆组去了,颜冈老师终于不开门了,“老师我们有构思。”陈小艺直接喊上了。 “明天,明天,明天直接排练场见吧。”颜冈老师的门紧闭着,得,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中戏不眠夜。 颜冈老师一夜都没睡成,江浔跟胡军、何冰加上徐帆、陈小艺,江珊,打扑克打到天亮。 “你说,颜冈老师一宿没睡,是不是得恨死我们,”徐卫吡着牙,咬着油条,“他不会今天就收拾我们吧。” 大家立时想到了王志文老师,那次来阴的,差点没把八七班整趴下。 “你们瞅我干嘛,”徐帆不乐意了,“事儿是大家伙干的,总得一起想个辙儿不是?” 想辙儿? 这班里的狗头军师就是江浔与何冰了。 “我首先声明啊,我就没有浔子那么多心眼子,”何冰一句话把江浔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主意还得浔子拿,当然,责任嘛……” 大家扛! 江浔刚说出来,却见胡军、何冰、李洪涛、王斑……都指向了他,“你来扛!” 江浔乐喽,我这属于自己个给自己找麻烦呢,可是说归说闹归闹,他还想到一招,怎么办,以退为进呗。 “我说,大家伙都别闲着了,跟我走,搬家伙事去。” …… 第二天,颜冈老师的两只眼睛象大熊猫一样。 他打着哈欠却怕学生看到,脑袋缩在脖子里,还要扭过头去,让大家伙看得直乐。 可是这绝对是一狠人,他教的表演课,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苦、累、饿一应俱全。 每周他都要求八七班必须交四个小品作业,就这一招,就经常把大家整得无法睡觉,熬夜编小品。 吱呀—— 颜老师推开了教室的门,上午先上形体课,他好歹眯了一会,也不知这些学生怎么着了。不过,他决定不给他们好脸色看,他要狠狠地惩罚他们,一晚上不让老师睡觉,他们是何居心,这都不是什么善茬。 嗯,他要查出那个始作俑者,狠狠地收拾他。 咦—— 他突然发现教室里有些不对劲,推开门,一柄长枪正对着他,三八大盖上还上了刺刀,明晃晃的,晃人眼。 “你们这是干什么?” 颜冈绕过三八大盖,可是差点碰到一把大刀,走上讲台,他无语了。 一挺歪巴子机关枪正摆在讲台桌上,枪口对着台下,好象一会儿就能把这几个不省心的学生都给突突了。 “哟呵,哟呵,我这是走错教室了,还是到了拍摄现场,这要拍现代战争片啊……”颜冈忍不住想笑。 这群孩子,简直是是把道具室里所有的刀、枪全都借来了,在教室里挂满了。 “报告老师,请您拿机关枪枪毙我们吧!我们实在是没有小品可交。”胡军一脸悲壮地站起来,好象真要他马上牺牲似的,其实今天早上他吃了四个馒头,还有一个鸡蛋,一碗稀粥,吃得直打饱嗝。 “对啊,颜老师,我们脸皮薄,交不上小品,莪们还不如自尽呢……大家都想死,是不是?”江浔鼓动道。 “对,我想上吊……” “我撞树……” “我割腕……” “我吞金……”韩青兴奋地喊着,可是马上被何冰截了和,“你有金子嘛,整天喝板蓝根的主儿,再说,你别吞金啊,把金子给我,我给你换成玻璃碴子……” 奶奶的,韩青伸手就想给何寡一巴掌。 “老师,我想撑死自己行吗,您受累,中午请我吃三只烤鸭子就成。”王斑笑得没皮没脸地,“最好能加一大杯肯德基的可乐。” 哟,这种撑死法还是中西合璧的。 这还是学生吗,这就是一帮人精,一帮刺头,一帮混不吝,也是……一帮孩子,颜老师笑了,这样的学生他喜欢。 他笑着走在教室里,众人马上不说了,都冷静了,当年王志文老师也是这样看着他们,“说啊,怎么都不说了,不是都想死吗,我成全你们,这节课咱们不上了,就开一堂选修课,不,必修课,今天就是随堂小测,今天你们每个人都给我死一遍,死得不好,成绩为零。” 看着众人一脸的苦逼,颜冈很得意,“成绩计入期中考试,好,开始吧,你们谁先死?” 第140章 考验演技的时候 虽然这是一堂随堂小测,虽然昨晚颜冈老师没有睡着,可是课堂气氛却很轻松。 “怎么表演一个人的死亡……我想是有情境要求的。” 颜冈老师走下讲台,没办法,讲台上的歪巴子机枪太扎眼,他怕自己万一一顺手,再把眼前这些宝贝学生全给突突了。 “谁死了,在哪个地方死的,什么时间死的,为什么死,都有不一样的表演风格……你比如中枪、跳楼、火烧、水淹、病死、钉死、捅死、砍死……” 我去! 同学们咋舌,平时还真没有想到有这么多死法。 好吧,既然死法这么多,总得死得不一样一点,徐卫表演的是一個人骑着自行车跟大卡车撞在一起,人瞬间就没了。 表演大卡车的是胡军,他迎面朝着徐卫就撞了过来,徐卫下意识用手遮挡着眼睛,他的瞳孔一下放大了,脸上就是一幅狰狞的表情。 他猛地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上,身子不动一不动…… “不错,演得很逼真,可以看出是晚上出的事儿,”颜冈老师从来不吝惜自己对这些孩子的鼓励,“可是,这样死的太肤浅,就是一起普通的车祸嘛。” 哦,死的肤浅? 几个女同学都笑了,龚丽君也笑了,这些日子她压力太大,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都有黑眼圈了。 “老师,我死一个,”李洪涛举起手来,“我在我们琴岛海边,看到过一个溺水的。” 嗯,江浔表示赞同,这位老大哥这是要表演怎么淹死的。 李洪涛也不用谁助演,站在教室里,不一会功夫,他就脸红脖子粗,手也在空中乱抓乱晃…… 停了一阵儿,他的手就不动了,就象浮在水面上一样,随着海浪不断地起伏…… 哦,表演很形象,江浔带头鼓起掌来。 “不错,就是有点夸张,”颜冈老师学着他的样子在空中乱抓乱挠,“这怎么看怎么象打了鸡血,没有那种临死的窒息感,嗯,死得太夸张了。” “颜老师我死一个。”胡军主动举起手来。 也不等颜冈回答,他就拿起桌上的仿真手枪。 他艰难地喘息着,倚在了教室的墙角,手里的枪无力地垂在地上。 “喂——” 没有大哥大作道具,胡军拿来陈小艺的笔盒,权当大哥大了。 颜老师坐在胡军的座位上,他的课,大家很随意,随意坐,随意说,也不必都坐在座位上。 “浔子,我感觉这段怎么这么眼熟呢。”何冰搂着江浔的脖子,砸吧着嘴。 是眼熟,这是张国荣的《英雄本色》饰演的宋子杰在电话亭中临死这一段,身负重伤预感自己撑不到医院,中途到电话亭给刚刚生产的妻子打电话。 强忍疼痛不能透露出自己受伤,还有迎来新生命的喜悦,以及那份依依不舍。 胡军咬着牙说出最后的三个字,“胡......浩然”! 我去! 人家给孩子起名叫宋浩然,他把名字都给人家改了,跟着他姓了。 当初一起看英雄本色的时候,小伙伴没有一个不哭的。现在呢,大家嘘声笑声一片。 “嗯,这是警察之死,”颜冈老师也被他逗乐了,“可是胡大班长,你告诉我们,你演的是喜剧还是悲剧?别告诉我是悲剧,也不要说以喜衬悲,悲增一倍,你看看大家的反应……” 什么反应,一个个都乐着呢。 “死得太喜剧化。”颜冈老师评价道,“别光男同学死啊,女同学也死一个给我瞅瞅,怎么着,龚丽君……你还要再准备一下,这样,徐帆。” 徐帆表演的是得了绝症而死,她躺在桌子上,眼里缓缓地流下两行泪水,手无力地抬起,在王斑脸上摸了一下,就缓缓地垂下了。 “得,这母子分别,感人哪。”何冰向来爱给大家伙加小批,不过,徐帆的表演还真让大家有代入感。 “老师,同学们,大家各有各的死法,我就给大家表演一个跳楼吧。” 嗯? 大家的死法没有道具,可是跳楼的道具是现成的。 陈小艺踩着板凳上了窗户,她要演的是一女生失恋了,赶着要跳楼。 这种俗套的剧情,在八十年代末还挺新鲜的。 “我还得找人助演,拉我一下,不让我跳……”陈小艺扶住窗框,往下瞅了瞅,教室在三楼,倒不是多高。 “我来。”江浔离她最近,主动站起来充当好人,“别墨迹啊,马上演,哥们还有事。” “我演,演就演,”陈小艺看江浔有点着急了,自己跳楼他急的哪门子劲,可是下一秒她就换上了一幅凄凄楚楚的神态,眼里好象就要淌下泪来。 得,这情绪酝酿得不错。 “爸,妈,永别了,女儿不孝,我……”陈小艺突然感觉后面有手推了她一下,她立马发出一声尖叫,双手就紧紧地把住了窗框。 她后怕地看一眼教室,江浔就在窗底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呢。“浔子,你想害我……” “刚才就跟你说了,别墨迹,跳就跳吧,说台词作什么?” “我不得通过台词表现我的心理啊,”陈小艺还是紧紧地抱住窗框,舍不得下来,“再说,你看哪部戏里的女主角有真跳的啊,不得墨迹一会。” 别说,还真是这样。 “得了,小艺,你这段不行。”颜冈老师道,他快速走到黑板前,可是看到机枪,他就笑了,轻轻地把机枪放到地上,拿起粉笔。 “一个人,死前的状态分两种,心理状态和生理状态。在面对无可避免的死亡来临之前,极度恐惧,悲痛,甚至愤怒,本能的求生欲,呼吸急促,身体不自主的抽搐,到逐渐平息,这些你们都没有表现出来……” “当然,没有哪个演员临死状态演的最好,演员不会真正为了演好这个临死状态而去冒险“死”一次,而是结合生活经验完成的一次艺术创造,是否有真实感,得看演员的业务能力……” 他看着大家,何冰轻轻道,“演技。” “对,就是演技。”颜冈看看江浔,“怎么着,少爷,来一段吧?昨晚……” “昨晚就是他撺掇我们去敲您的门,”陈小艺 马上毫不留情地揭发了他,“老师,你现在就让浔子去死,让他多死几回。” “对,不同的死法,我们出题,”何冰是不放过这个难为江浔的机会的,“您看成吗?” 颜冈没有不同意,这个江浔,让他昨晚一晚上没睡着,可是他也想看看这个孩子的演技,班里的这些同学的死法他都不满意,怎么死得清新脱俗,让人印象深刻,这是考验演技的时候。 因为,就象他刚才说的那样,死,没法去体验生活。 所以,体验派不通了,现在在死亡的表演上,得看表现派的了。 据他所知,江浔可是体验派的拥趸! 第141章 陪你玩游戏呢 体验派,表现派和方法派,如果简明粗暴地罗列他们基本理念上的区别,那就是体验派认为演员扮演角色时要让自己成为角色,从习惯、爱好、性格到思维模式都真真正正地成为角色。 这一类演员大家熟知的例如《霸王别姬》中“不疯魔不成活”的张国荣。 方法派在体验派的基础上认为演员表演确实需要真情实感,但允许演员通过近似的情感体验来替代角色的情感体验进行表演。 例如没有经历过婚姻的演员在表演离婚时可以代入分手的情感体验,没有经历过同性恋爱的演员在表演表演同性题材时可以代入与异性恋爱的情感体验,等等。 表现派与体验派、方法派的理念差异较大,认为表演终究是外在效果的呈现,考验的是演员对于自己肢体、表情、声音的控制。 “浔子,听好了,我可要出题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让江浔出丑的机会,何冰怎么能放过。 可是,他这过门太长,胡军直接抢了他的风头,“来一个挖心剥皮而死的。” 我去! 全班同学都惊讶地看着胡军,这,也忒狠了点吧。 “班长同志,你就这么恨你的同学?”颜冈上一秒还在批评胡军,下一秒直接道,“挖心,剥皮,抽筋,扣眼珠子,酷刑都给我用上。” 哎哟,老师您更狠,何冰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江浔白了颜冈一眼,得,您不是颜老师,您是阎王爷! 他慢慢地躺下,仅仅三秒钟,他的脸上就开始抽搐,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含混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彩,直直地向天花板。 哦,颜冈仿佛能亲身感受到江浔正在遭受的巨大的痛苦,他经常听到某某演员“三秒落泪”的功夫,其实这就是表现派那种控制力的体现。 至于真情实感嘛,那是控制肢体时的催化手段。 现在江浔用的演技绝对不是体验派,这就是纯粹的表现派嘛! 江浔也在表现着自己的痛苦,他其实是在模仿勇敢的心中梅尔吉布森的表演,他的死仰天长啸,荡气回肠! 在这個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死去,但不是每个人都曾经真正活过! “行了,这段太惨,要不我们来死刑,注射死。”何冰的笑有点不自然,让江浔遭受这么多惨无人道的刑罚,嗯,作为同学,他高兴并快乐着。 注射死啊! 陈小艺和徐帆一左一右就按住了江浔的胳膊,模仿着把胳膊绑在床上的场景。 哦,注射死,江浔一下想到了辛小丰。 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他看看徐帆,却又害怕地扭过头去,他的眼里满是慌张,却看着那支针管注射进自己体内,而又绝望地扭过头。 在面对无可避免的死亡来临之前,极度恐惧,悲痛,甚至愤怒,本能的求生欲,呼吸急促,身体不自主的抽搐,到逐渐平息,江浔完全把一个人死亡前的心理过程层次分明地表达了出来。 “很不错,真的不错。”颜冈忍不住喊出声。 这种死活,真的完美,不,是完美演绎! “我们刚才是不是真的扎针了?”徐帆很吃惊地看着陈小艺,陈小艺摇摇头,主动放开了压着江浔的手。 她不敢再看江浔,刚才这一幕让她心里有点受不了,她怕晚上做恶梦。 其实,这是一个喜欢参加综艺节目的演员“殿堂级别”的表演,堪称临死表演的经典教科书。 “大家看,都是一个班的同学,都是一个老师教,人家江浔的死,这简直就是最经典的死!” 哦,江浔无助地看着颜冈,老师,您的表扬好象有点问题! “刚才的表演,江浔从外形和内心两个层次进入人物状态和心理世界,以独特细腻的心理刻画,精到细致地把一个人临死的那种心理和状态呈现出来,很好,塑造人物功力,浔子,你很厉害了。” 颜冈老师的表扬,让李洪涛不服气,“那也不能光演犯罪分子,来一段革命者之死。” 哦,江浔没有起来,他仍然躺着,可是那神情那动作就已经是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了,他颤巍巍地举起手,敬了一个礼! 这是做了一辈子军统特务的郑耀先,死前的最后愿望,就是看看升国旗! 可是江浔的表演仍在继续,他平静地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冷静地看着眼前的江珊,现在他把她当成了翠萍。 《潜伏》,左蓝中枪后,依然冷静预测到翠平会返回,调整身体角度,让翠平无法看到自己的枪伤,然后平静告诉回来的翠平是自己补了3枪,此时她依然冷静地想到把马奎打自己的一枪和自己开的2枪加起来算到自己头上。 等翠平走后,她才面露痛苦,倒在地上。 其实江浔更喜欢的是余则成那段台词,“……直到掀开白布前,余则成一直怀疑这是一个圈套。因为翠平坚信左蓝没事,那是他惟一愿意相信的消息。 现在他相信左蓝真的不在了。只有背后一处中枪,说明翠平看到她最后一眼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 可是还在微笑,微笑着让翠平走开。 这个女人身上的任何一点都值得去爱。 悲伤尽情地来吧,但要尽快过去……” 男版翠平真的把大家伙惊着了,颜冈老师还要点评的,可是此时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能表演黑道大佬的死吗?”胡军显然也被江浔给惊着了,他还是想看香港电影。 哦,大佬之死,倪永孝?爆头都阻止不了他继续演。 那其实是北野武式的死法,中枪之后没有立刻死掉,而是用最后的力气站起来,找一个地方坐下,然后拿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之后才死掉。 显然这是男一号的死法,换成别的演员恐怕是不被允许的,不给镜头哈。 “浔子……”颜冈老师想开口问来着,他没问出来,他现在相信,江浔可能表演出任何想要的死法。 江浔重新又躺下,平静而真实地看着眼前的胡军。 这是一段临死前的表演,他甚至没有什么激烈的动作。 他紧皱眉头,呼吸急促,这种喘息听起来很有真实感。 这是新世 界中丁青的死,他的话在被李子成打断后,他留下几句忠告,整个镜头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现在,胡军慢慢发现,江浔的胡吸在慢慢减弱,直至消失,他的嘴角甚至还有放松的微动…… 哦,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大佬之死,可是这样的死太真实。 嗯,江浔是不是真的死过? 他的脑袋里突然就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自杀,来一段自杀。”韩青突然道,前面都是他杀,自己杀死自己该怎么表演。 “自杀者”的视角,情绪和心理感受更复杂多面,有极度失望后的自暴自弃,有释怀放下后的从容赴死,还有被逼无奈的艰难选择…… 比如,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虞姬有虞姬的气节,霸王却没有霸王的风骨,自刎前的回眸,先是决然,然后是坦然,嘴角微微向上,是看清现实后的释怀。 最后的那个微笑,真的太传神了,有种“就这么算了吧”的轻松。 真的是坦然赴死,一缕芳魂荡悠悠。 最妙的是自杀场景的留白,只听见轰然倒塌的巨大声响,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老师,您说,自杀该怎么演?”这次,江浔没有表演,而是把问题抛给了颜冈。 颜冈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改为:哪个演员自杀前的状态演的有真实感,感觉更为妥当。 表演死亡,有的失真,有的逼真,这成为评判一个演员演技好坏的参考,但没有谁最好这种主观程度的限定。 悲剧往往具有崇高性,所以理解死亡不仅限于感受吐血、哭泣等悲哀情绪表达,而是感受到它生存意志,命运的不可逆。所以,单纯从程度上难以判定谁演的最好。 你所看到的临死状态演绎多半是你“死亡想象”的隐射,有些艺术性加工。 “我了解到的临死状态无非就是两类:我听到的临死状态,以及自己亲身经历的体验。”颜冈老师并没有直接回答江浔,而是讲了两个例子。 第一个例子是他的父亲年青时下放到一个偏远山沟,结识到一个帅气小伙。小伙因家境窘迫,生活无望,适婚年龄因女孩家庭强烈反对后,选择以极其惨烈方式结束生命。 临死前,和他父亲见了最后一面。成年后,颜冈的父亲给颜冈讲起这段往事。 他的描述中,那个已逝叔叔临终前眼中含泪,眼尾带笑,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那个心爱姑娘名字,安静闭上眼睛。 死亡可以是一种解脱,平静而安详。 第二个例子是颜老师所经历过的临死体验。 少时遇到一次车祸,极度紧张到耳朵失鸣,因头部撞击,眼冒金星,神经被麻痹,他感受不到疼痛,后续没有知觉昏厥。 那一刻,感觉灵魂出窍,听不见声音,短暂剧烈疼痛后而无知无觉。 临死前也可以是绝望无助、迷离恍惚的状态。 “我感觉,只要能符合剧情、能有层次感、能让人感受到“悲”,能让人有真实感,便是极为成功的艺术塑造。” 满教室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思考着颜冈的话。 颜冈也很满意,他认为这是自己入职中戏以来,上的最成功的一堂课。 “浔子,周萍最后是也自杀了?开枪自杀!”龚丽君看向江浔,她隐隐约约感觉江浔从昨晚到现在有些不一样,这好好的课,怎么就成了一堂死亡的表演课? 嗯? 作为神舍友,何冰被江浔坑过无数次,他最先回过味来了,“噢,你让我们去敲颜老师的门,把我们置之死地,又拿来这么多道具,还让我们说不想活想死,敢情就是让大家伙让颜老师帮你想出来,周萍是怎么死的……” “我琢磨着不对呢。”江珊也是绝顶聪明,“浔子,你又把大家装进去了,敢情拿出两节课,陪你玩死亡游戏呢。” “嗯,现在想出来了吗?”颜冈却没有那种不满,相反,他对江浔的表演很满意,这孩子不是哪一门哪一派,而是能在体验派、方法派和表现派之间自由行走,这怕是就是那种天才学生吧。 “没想出来。”可是天才也有吃瘪的时候。 “继续吧,黑暗过去就是明天,”颜冈和颜悦色,“不明白,想不通,晚上继续敲我的门,不让我睡觉……” 第142章 雨一直下 北平人艺的这场雷雨,从七月建组就一直在下…… 九月初,把全剧通拉一次的素排通过,九月中旬,合成通过,九月底,联排通过。 今天,是正式的彩排,十月初,中国话剧舞台上经久不衰的雷雨,将在首都剧场的舞台上再次倾泻。 彩排的要求很严格,要穿正式的演出服,也一定要化妆,并且,要完全完成走位,一切都会按照正式演出的要求进行。 对于这场轰鸣而下的雷雨,曹禺先生很重视,彩排他要来看。 作为b角,江浔今晚是没有上台机会的。只能站在幕后,看着大家在舞台上展示两个多月来的成果。 化妆室里的灯光很是明亮,江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给自己化妆。 “浔子,至于吗,今儿没你的演出。”吴刚想跟江浔开句玩笑,可是看着镜子里沉默寡言的“周萍”,他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没办法,镜子里的一脸平静和沉默的周萍,让他这句话说不出口。 今晚,坐在台下的人艺艺委会,阵容依旧强大,四十多人整齐地等待着新戏的上演。 整整三个多小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交流意见。 江浔静静地站在幕后,看着濮哥饰演的周萍、龚丽君饰演的繁漪、还有郑天玮的四凤,在台上的悲欢离合。 当舞台上的灯光又一次亮起,大幕又一次拉开。 曹禺先生带头鼓起了掌,“感谢夏导,把我几十年前的戏剧排得这样好,今晚,青年演员也不错,都演出了水准……” 哦,曹禺这样说,出乎大家意料,大师没有提意见,却全然都是鼓励,台上的年青演员几乎想要拥抱庆祝了。 热烈的气氛中,是仍然平静的江浔,从人艺走出来的时候,天上响起了闷雷,天要下雨了。 也真是奇怪,老天爷好象也有心灵感应,人艺排演雷雨的时候,天气总不那么好。 “浔子……” 与龚丽君骑着自行车赶回中戏,夜色下,龚丽君就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这個角色还是江浔帮助争取的,现在她要站在首都剧场的舞台上了,江浔却只能站在幕后。 “没事,b角就是要时刻准备着……”江浔的声音很平静,对,他就是要时刻准备着,就不是不上台,也要演给自己看。 …… 九月底的中戏,晚上渐渐凉爽起来。 江浔没有回宿舍,放下自行车,他直接来到排练场。 当四凤碰着那条走电的电线,周冲去拉她,两个人一块中电死了。 “周萍由饭厅出,颜色苍白,但是神气沉静的。”空荡荡的排练场里回响着江浔的声音,“他走到那张放着鲁大海的手枪的桌前,抽开抽屉,取出手枪,手微颤,慢慢走进右边书房。” 这个年轻人,他接受不了刚刚死去的四凤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接受不了二弟周冲也跟着去了…… 书房枪声,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江浔慢慢地抬起手,手里是那支手枪,他慢慢地把枪顶在脑袋上,嗯,这似乎不妥,此时,他的心里最痛,手枪应该是顶在胸前。 他左手握着那枚图钉,右手举着手枪,缓缓地把枪对准胸口。 哀莫大于心死。 对,此时周萍的脸上不是平静,应该是冷漠。 如果一个人伤心过度,身体会有一个自我保护机制,本能地冷漠去应对,可是过后一段时间会撕心裂肺,那才能举起手中的枪! 图钉刺痛了手掌,江浔也不知是多少次举起了枪,多少次倒在地上。 轰—— 江浔已经忘记了时间,他看看窗外,一条火蛇从天空划过,沉闷的雷声如在铁球在铁板上滚过。 …… 今晚的雷声很大。 颜冈老师睡不着了,这些日子,还是有同学晚上来敲门,这让他晚上睡得特不踏实。 起床,走到窗前,他就看到了校园里那盏亮着的孤灯。 是谁,这么晚了还在排练? 撑伞,穿过校园的树林,来到了楼前,他知道,亮灯的的排练场,黑暗里,他悄悄地推开了排练场的门,江浔持枪朝后倒下。 这孩子,颜冈老师抬腕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还没睡,还在自己个练习周萍之死。 轰隆—— 窗外雷雨大作,江浔突然朝门这里走过来,颜冈老师忙闪进黑暗里。 江浔没有看到他,他径直下楼,走进雨中。 冰冷的雨水浇在他的身上,就象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焰。 对对对,雷雨浇湿了身子,整个身子应该是僵硬的,周萍应该是缓缓地倒下,而不是一下跌倒。 他失魂落魄地又重新走回排练场,全身上下已经淋湿,这一次,他举起枪来,对准了自己的胸口扣动了扳机。 砰—— 江浔的身体慢慢朝后倒去。 他的背影对着颜冈老师,这是一个长达五秒的仰身下腰倒地的动作,身形游刃有余,拿捏有度。 颜冈甚至可以在他的身上看到京剧武生下腰的功底,这个高难度的慢动作,非有十几年的深厚形体功力不能达成。 可是江浔演来却到手擒来,这孩子,他的京剧舞台的功底,一天也未曾荒废。 颜冈走开了,撑伞回到宿舍,却又拿了一包东西,折返回来。 排练场里的江浔,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了底气,他感觉现在自己的周萍,已经不同于于是之、苏民的周萍,也不同于濮存晰的周萍,现在一切都是水到泄成,发自内心。 我的周萍成了!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上凉透了,他想赶紧回宿舍,弄条干毛巾擦擦头发,喝点热水。 走到门边,他的脚步就停住了,门边放着一袋打开了动物饼干,哦,江浔推开排练场的门,四下打量着,楼道里的灯光很是昏暗,没有一个人。 他笑着拿起一块饼干,是一个狮子图形的饼干,放进口里。 …… 十月一,人艺第三版雷雨,在室外雷雨的轰鸣声中,正式售票。 人艺大槐树底下的布告栏里,雷雨的演 出通告也正式贴了上去。 大清早,北平市民冒雨购票,队伍排出能有一里地去。 “顾威饰演周朴园,龚丽君饰演繁漪,濮存晰饰演周萍,”一名北平市民穿着雨衣,站在大槐树底下,看着通告,“哦,江浔饰演周萍b角,江浔,这小伙子,是不是天下第一楼里那少爷,他在这出戏里还是b角啊?” 第143章 追光者 大幕缓缓拉开。 舞台全黑,隔十秒钟,渐明。 这是十年前一个夏天的上午,在周宅的客厅里。壁龛的帷幔还是深掩着,里面放着艳丽的盆花。 中间的门开着,隔一层铁纱门,从纱门望出去,花园的树木绿荫荫地,并且听见蝉在叫。 右边的衣服柜,铺上一张黄桌布,上面放着许多小巧的摆饰,最显明的是一张旧相片,很不调和地和这些精致东西放在一起…… 屋中很气闷,郁热逼人,空气低压着。外面没有阳光,天空灰暗,是将要落暴雨的天气。 郑天玮在靠中墙的长方桌旁,背着观众滤药,她不时地摇着一把蒲扇,一面在揩汗…… 鲁贵、繁漪、周冲、周萍依次走上这个人艺的舞台,在幕开幕合与灯光明灭中,故事缓缓展开,至高峰,至回落,至全场的掌声淹没了舞台。 当大幕再一次缓缓地合上,幕后的于是之、夏淳、苏民等人都忍不住走上前,与一众青年演员紧紧拥抱。 “祝贺你,你的周萍演得真好。”于是之紧紧地抱住第三代周萍,观众的掌声就是最好的回答,人艺的旗帜终于传到了年青人手里。 “不错,继续努力。”苏民没有跟儿子拥抱,只是轻声地鼓励着,几句话后,他看看舞台一角的江浔,“后面几场,可以让浔子上场。” 濮存晰的目光也在追寻着江浔,他的脸上挂着笑,可是背影却很落寞。 他答应着父亲,这個跟自己弟弟一样的年轻人,努力了三个月,理应也站在首都剧场的舞台上,接受观众的检验。 可是他没有想到,江浔却不同意,他说,“观众喜欢濮哥的周萍,我就在后面学习……” 这孩子,苏民笑了,他忘了他是山东人,太倔! …… 雷雨逐渐停了,太阳出来,今天是雷雨的第四场演出。 宛萍嫂子早早送来了牛肉汤,可是濮哥愣是没喝一口,他要下台再喝。 “你瞧,浔子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江浔兴致不高,好象大家都看得出来。 “排了三个月,是不高兴……”吴刚小声嘟囔着。 濮存晰没有回答,人艺的演员上场不分心不分神,他默默地默戏,戏比天大,一切都要演出结束后再说,再讲。 当四凤一人坐在家中,周萍从窗户跳进屋里的时候,台下原本静默着的观众,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笑声,把郑天玮和濮存晰笑愣了,也让台后的于是之很是惊讶,他马上安排舞台记录在戏后找观众问一下,演到这一段为什么笑场了。 好在年青演员们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当大幕又一次缓缓地合上,濮存晰才一脸严肃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前三场演得好好的,观众到了这儿为什么会笑场。 “濮哥,”人艺的每一场演出都会有舞台记录,记录下观众的掌声次数,也记录下观众的每次反馈,“大家串戏了。” 串戏? 众人都看着他,“对,您前一阵子不是演过一部电视剧吗,在里面扮演一名公安,多么高大的形象,可是看到您一下从外面跳进窗子,这形象太不搭了。” 舞台记录也有点想笑的意思,今晚来的观众年轻人居多,笑场的也是年轻人,没办法,濮哥的公安形象在荧屏上太深入人心了,让人看到跳窗子的周萍,一下就感觉不搭了。 濮存晰皱皱眉,他说不上恼怒,也说不上沮丧,任谁一个话剧演员,辛苦排练三个月,遇到观众笑场都不好受。 可是这不是演技的问题,更不是舞台事故,只是观众的心理感受,无解。 “要么让浔子上场。”苏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意见,于是之同意,夏淳同意,濮存晰自己也同意。 十月的晚风中,丁志诚骑车赶到中戏的时候,中戏已经关门,好不容易喊开大门,把这个喜讯告诉江浔,江浔却沉默了。 他看着大家,大家也都是笑逐颜开,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他不知道怎么样的荣耀才能配得上一路的颠沛流离。 八八年的那个夏天,不时会在他的梦中出现,跟夏导要角色的那个伙子,好象永远行走在北平城宽阔的马路上。 上海,自己一人躲在殷家角上影厂的宿舍里,是那么遥远好象又是那么近。 黄土高原上的信天游,依旧能穿透他的心房,广州的艇仔粥,好象现在仍是热的…… 大一,大二,大三,两年里,他既为自己的努力感到自豪,也为上天待自己不薄而感激…… 敢问路在何方,路就在脚下,这路不止要走好,还要让别人无话可说。 …… 今天,大槐树底下的通告变了模样,江浔的名字赫然由b角变成了a角。 江浔? 中国戏剧杂志的主编刘厚生今天也来到了首都剧场,他倒不是因为江浔而来,而是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梅花奖的事儿,今天才倒出时间,来观看人艺新排的雷雨。 舞台上的江浔的周萍很有还原感,在形象方面,他能代入这个角色。他有一股少爷的气质,年龄也很差不多。 演技方面,在面对顾威的周朴园时,他的手指紧贴裤缝,微微弯腰,语气不过重也不会吐字不清,就是一个惧怕敬畏不敢忤逆父亲的长子的样子。 面对繁漪时,他又能挺直腰板,态度时软时硬…… 对四凤时,又有些大男子的气概,也会腆着脸哄逗四凤,语气活泼,行为随意,象个恋爱中的男人。 不知不觉,戏剧进入尾声。 当江浔的周萍缓缓倒下,五秒钟的死亡戏,却让这个戏剧界的大佬掏出了手绢。 四凤的死,他没有流泪,周冲的死,他也没有流泪。 可是,当一个人经历着绝望和恐惧两种情绪力量的巨大拉扯时,人物的内在却并没有断裂,依然完整合理地存在江浔的身上。 他的背影很是僵硬,除了拿枪的手,他的一半身子仿佛不能动弹,眼里噙着泪,这个时候的江浔脆弱到令人心碎…… 在这样紧凑的时间中一连串矛盾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情绪先爆发再压抑,然后艰难地从缝隙中冒出来,那种绝望、孤独、 哀伤和悲凉,从表演中满溢出来,悄无声息淹没你…… “这就是表演张力!”刘厚生长叹一声,看了多年的戏剧,他还是头一次从一个年青演员身上,看到这样打动人心的张力。 “这孩子,脱胎换骨了。” 演员的内部节奏与外部节奏形成的一种反差感,这种反差感就形成了一种表演的张力,现在江浔的张力,就象一张弓,马上可以拉断! 但是箭飞出去,将会一支一支地插在观看雷雨的观众的心里! 观众席上,沉默……可是接着,鼓掌声就象从每个角落里蹿出,直接涌向舞台中央…… 江浔的周萍的死,用了五秒钟,现在五秒钟后,观众的掌声还在继续。 “这戏,没法演下去了。”已经死了的吴刚在台后小声嘀咕着。 确实,扮演周朴园的顾威和扮演繁光漪龚丽君都不知所措了,掌声,让这出戏没法结尾了。 大幕合上,又缓缓地拉开。 观众席中爆发的掌声越来越大,夹杂着观众的喊声,像是暴风雨般地把大家都淹没了。 江浔突然想到了去年在上海,于是之的王掌柜谢幕的时候,那掌声是他前世从未体验过的,像是潮水,那是一个演员为之生存的时刻。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双眼模糊了,他努力抬起头,看着舞台上方的灯光,灯光很是炫目,也很是耀眼,让他眩晕。 这是一种幸福的眩晕,可是眩晕中,他一直知道光在哪里…… 它就在头顶,也在远方,在人艺的舞台上,在戏剧的世界里。 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舞台上,我就是一名—— 追光者! 第144章 都挺好 一九八九年的十月,雷雨还在首都剧场的舞台上继续轰鸣。 木樨地22号楼,曹禺先生的住所,今天来了一位客人,说是客人,其实也是曹禺先生的学生。 “老师,这出话剧,演得真好,周萍演得尤其好。”刘厚生恭敬地坐在曹禺对面,谈论着这些日子戏剧舞台上的大事小情。 当前,最大的大事莫过于雷雨的演出了。 “小濮不错。”曹禺看着刘厚生送来的最新一期的中国戏剧,慢慢地就看到了江浔的名字。 “小濮的话剧演得不错,这小伙子演得也好。”刘厚生凑过去,用手指着自己给江浔写的那篇文章,“很有感染力,也很有戏剧的张力。” 哦,曹禺不置可否,他在认真地读着刘厚生的文章。 曹禺的爱人李玉茹大姐笑着给刘厚生斟茶,就留他中午在这里吃饭。 “不了,社里下午还有事儿,改天我再来看您。”刘厚生站起来,这些日子,他隐约听说,曹禺先生当年曾评价人艺的一位青年演员是塌腰演员,后来他知道了,曹禺口里的那位演员就是江浔。 可是现在的江浔,他感觉不是塌腰,已经挺起了腰杆子! 中午的饭,很简单,曹禺午睡后,又把那本中国戏剧拿在手里,却又轻轻地放下。 晚上吃过晚饭,司机史群吉要回家时,曹禺叫住了他,“史叔叔,晚上还要辛苦你一趟,陪我到首都剧场看场戏。” 史群吉从五八年就给曹禺开专车,一直到他去世。 “我就看你一直心神不定的,”李玉茹已是拿过曹禺的外套,“你现在去,来得及吗?” “没关系,我把车开快一点。”史群吉笑道,说着就去发动车辆。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般直到首都剧场,人艺的铃声刚刚响起。 于是之、夏淳已经站在门口,票已经售出,也不能让观众退票,曹禺先生也不能去抢观众的票,只能在台后看戏了。 幕启幕落,曹禺脸上不动声色,观察着舞台上的每个人,也观察着江浔。 虽然闹不明白曹禺为什么这个时间来看戏,于是之和夏淳都没有问。 待把曹禺送上车,他才说道,“明天,让年青演员到我家里来。” 哦,于是之和夏淳都笑了,这是对年青演员的肯定和褒奖。 “让周萍一起过来。” 临了,他又加了一句,专车就驶进了夜幕中。 周萍? 于是之和夏淳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院长这個时候来看戏了,他来看的是雷雨,也是周萍,还是舞台上的周萍——江浔。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得把这事儿告诉浔子。”于是之喜上眉梢。 其实江浔跟于院的境遇差不多,当年周总理批评了于是之,他就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警醒激励自己。 他也知道,虽然这小伙子嘴上不说,也没写东西,可是江浔一直把曹禺先生的评价记在心里呢。 可是于是之和夏淳却找不到江浔了,就连台上的演员郑天玮和吴刚也找不着江浔了。 江浔其实也没到哪去,他就在舞台上多留了一会儿。 戏终人散,看着台下空空的座位,他还在体会着周萍,也只有这个时候,在不知不觉中,戏剧这些东西,才会一点点浸入到他的血液和肌体里,连同一些感官记忆。 舞台灯光早已熄灭,穿过黑黑的甬道,走过长廊,就是化妆间。 早年人艺的演员卸妆,用的都是香油,那时香油味儿弥漫着整个后台,现在有专门的卸妆油,闻着这种闻起来芳香的味道,江浔心里越发平静。 “浔子,你怎么才回来啊……” 一群人转眼间就找到了化妆室里,“好消息,明天曹禺先生要接见我们。” 哦—— 江浔心里猛地一跳,他感觉有种热热的东西就到喉头,他又强行把它压了下去。 “去吧……” 夏淳导演笑着,他明白这些孩子的心里,能到木樨地22号,简直就是一朝圣的旅程。 …… 十月的北平,天高气爽,今天的天也格外蓝。 濮存晰、江浔、郑天玮、吴刚、龚丽君就有点拘束地坐在曹禺先生对过,吃着李玉茹阿姨准备的点心和糖果。 曹禺不象是戏剧泰斗,也不是在台下点评的大师,他看着这群孩子,脸上满是微笑。 这一版的《雷雨》是北平人艺《雷雨》演出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我感觉你们的演出,对人物个性化有了更深入的解释,摆脱了过去概念化的束缚,回到了人物的本性……”曹禺先生终于说到了雷雨。 江浔也感觉这一版雷雨回到了曹禺剧作的基点上,戏剧本来演的是人性,不是阶级,更不是斗争。 “这次由青年演员们演得很不错,有成绩,看到了你们这一代年轻人,我很高兴。”他看看江浔,“江浔?” 江浔赶紧站起来。 “你的周萍跟小濮的不一样,说说。” 江浔没想到他会第一个点自己的名,他沉吟半晌才组织着语言,“我感觉我还没有理解周萍。” 哦,这句话,倒出乎曹禺的意料。 “我只能向周萍靠近,永远也成不了周萍,您或许也是这样,没有看过真正让您满意的周萍,我们都是在朝着您的希望靠近……” 曹禺先生或许有生之年真的没有看过让他满意的雷雨演出,因为雷雨是演不尽的。 “作为演员,等我真正理解了周萍,恐怕我要到了演周朴园的年纪。” “哦,你还想演周朴园?”曹禺先生笑了,大家也都笑了,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就融洽起来。 “我记得你的唐茂昌,也看过你的李福林,很有印象,现在你又演了周萍,都挺好。” 都挺好? 江浔感觉这三个字力重千钧,他笑着,胸口却长舒一口气,当年,被曹禺先生当面说的那个塌腰演员,现在曹禺先生当着面又评价了三个字—— 都挺好! “哎,你们都听到了?”趁着曹禺起身的时候,他悄悄碰碰吴刚。 “听到什么?”吴刚眨着小眼睛。 “濮哥?”江浔不想再理他,“你听到了?” “老院长不是说想送我们点东西。”濮存晰有点纳闷,曹禺先生的每句话他都听在心里呢。 “丽君姐,你听到了?”江浔不甘心了,他很后悔没有带人艺的舞台记录过来,真应该让他记下来,写在人艺戏剧档案里。 “我听到了,”龚丽君笑着回答,“老院长不是说我们青年演员演得不错,有成绩吗?” 嘿—— 江浔狠狠地舔舔嘴唇,你们故意的是吧? 第145章 阿娇 也别怪这些年青演员,曹禺特意接见,每个人心里都是激动的,手足无措的,说不上象林黛玉玉贾府,可是真的象教师看到孔子,木匠碰到鲁班,对,就是看到了祖师爷的感觉。 曹禺先生折返回来,把一本自己写得文章集递给濮存晰,濮存晰赶紧恭敬地接过来。 会见的时间不长,外面却又下起了雨,这雨下得一时半会看样子停不了。 可是不到两个小时,大家就都站了起来,曹禺先生还有别的活动。 “老院长,”江浔也学着人艺演员的叫法,其实曹禺还是中戏的院长,“我能问一下,您能不能给周萍提几個字?” 吴刚不由瞅了他一眼,什么给周萍题几个字,不就是江浔自己想要曹禺的字吗,托名汉相,实为贼子!到曹禺先生这儿偷字来了。 曹禺看看江浔,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下次吧,”他看看窗外的雷雨,“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前来,濮存晰和吴刚还有郑天玮都是骑自行车来的,江浔和龚丽君却是坐公交车来的。 “我捎你们一段路吧。”曹禺笑道,“史叔叔,准备车吧。” 国产大红旗! 哦…… 江浔看看龚丽君,龚丽君也在看他,这是龚丽君第一次坐轿车,这也是江浔重生后第一次坐轿车。 坐在宽敞的车上,看着窗外的行人,江浔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雨下得太大,曹禺先生直接把他们送回了学校,他自己还要到医院去。 这个时间,正好是中戏下课的时间,校园里到处是花伞,到处是雨衣,秋雨扫过,树叶便在潮湿的雨水里静静地仰望着枝头。 “浔子。”要不说何寡就是何寡,同学们都注视着大红旗,他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 “曹禺先生,曹禺先生……”何冰说话都不利索了。 江浔和龚丽君竟是曹禺先生亲自送回人艺的,还坐的是先生的车。 雨还没停,这消息就在人艺传开了,连徐晓钟院长都听到了。 下午的课,王志文依然嬉笑怒骂,可是看江浔的眼光也有几分特别,颜冈老师更是问起了江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龚丽君好象开窍了一样,“曹禺先生说看过江浔的戏……” 哦—— 一群八七班的同学都眨着眼,这没什么希奇,可是下一句就了不得了,“他说,浔子的几部戏,都挺好。” 都挺好! “那他不是塌腰演员,他是都挺好演员!”何冰马上给江浔定了性,“这年头,让曹禺先生说这三个字,值了。” 值了,江浔挺得就越发直立。 颜冈看着他,这是一个挺拔的背影,行走在中戏的金秋里,行走在硕果累累的校园里。 …… 今晚,是雷雨最后一场演出。 让曹禺、于是之、夏淳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位老者又一次观看了人艺的演出。 在上海演出,他召开了南北戏剧座谈会,这次,他亲切地看望了人艺的演员,并一一与演员握手。 第三天,文化部高官代表文化部对雷雨剧组进行了嘉奖,并带来了奖金。 嘉奖的证书红红的,上面的墨迹好象还没有干。 “江浔同志,在话剧雷雨的演出中成绩突出,予以奖励,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我,这算不算得奖? 江浔看着一脸激动的吴刚。 “算,怎么不算,这不是你的名字,这不是江浔,”吴刚笑得小眼睛又眯起来了,“你是曹禺先生称之为都挺好的演员嘛。” 哦,这个时候,他终于记起来了。 …… 遇到喜事,江浔特想找杨哲。 电话打过去,很长时间,杨哲终于回了电话,她只说晚上一起吃饭就挂了电话。 其实早在10月13日,杨哲就进入了封闭状态,直到晚上,江浔才得知,全军文艺汇演已经开始,她主演的舞剧《踏着硝烟的男儿女儿》将正式竞演。 演出后,来自全国的部队文工团获奖的演员一起参加宴会。 杨哲悄悄把服务员叫到一边,“同志,这里的菜可以打包带走吗?”江浔说是要晚上一起吃饭,他现在应该还是饿着肚子吧,想到这里,杨哲就是心疼。 服务员笑了,这个全国文艺汇演一等奖的女演员,特漂亮,气质也好,现在是全场的焦点。 就说以后全军文艺战线上,谁不认识杨哲啊,可是即使是杨哲也不行,不能打包,但是菜单可以带走。 夜色已深,演出在如潮的掌声中结束,当杨哲步出会堂,她心里一动,前面,空旷的大街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挎在自行车上正在朝这里张望。 “杨哲,你到哪里?”身后,领队急切地想要制止团里的台柱子,可是她却已奔赴那个夜色中不再失约的车站。 四合院内,江浔就着简单的酒精炉,下好了面条,“嗯,宴会好吃吗?是不是没吃饱?” “不好吃,嗯……不如面条好吃。”杨哲抬头看看他,眼睛里是无尽的满足。 面条下好了,一旁是两本红红的证书,哦,一本是嘉奖证书,一本是全军文艺汇演舞蹈一等奖的证书! “恭喜你,杨哲同志,获得全军汇演舞蹈组一等奖。”江浔拿起杨哲的证书,笑着敬了一个礼。 “恭喜你,江浔同志,获得文化部特别嘉奖。”杨哲也拿起江浔的证书,笑着还了一个礼。 哦,没有想到,娴花照水般的姑娘,敬礼是这样英姿飒爽! “那是不是我们得留个纪念……”江浔提议,可是他这里没有相机。 他走到镜子跟前,捧起杨哲的红色的证书,放于胸前,杨哲也走过来,一样把证书捧于胸前。 灯光下,是红红的证书,是青春的笑脸,还有青春的芳华。 原谅我没有提前准备相机,就让镜子留住我们芬芳的年华吧。 …… 一起得奖,一起吃饭,送杨哲回家,这是江浔现在最幸福的事儿。 深蓝色的苍穹如水洗般澄澈,疏密有间的星星闪耀着神秘的微芒。 杨哲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路边 昏黄的路灯与斑驳的树影,悄悄退去。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 空旷的大街上,杨哲心满意足地一展自己的歌喉,她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 “阿娇摇着船,唱着那古老的歌谣,歌声随风飘,飘到我的脸上……” 骑得气喘吁吁的江浔气喘吁吁地也接了一句,却转过头来坏笑道,“看看,看看我的脸……” 嗯? “看看我的脸上有歌谣吗?” 杨哲没有回答,她只是娇笑着用手捶打着江浔的后背,深秋的夜风中,又悄悄地把头靠在了这个结实的后背上…… 我,是他的阿娇吗? 第146章 订婚 最温馨的灯光,一定在你回家的路上。 下了火车,大姐夫刘斌厂里的车直接把江浔送到了琴岛京剧团家属院。 当车子慢慢驶进那条熟悉的马路,抬头看看路边那一抹温暖的灯光,江浔禁不住心里一热。 胡同口,温暖的灯光下,父亲江文远、母亲赵丽明、大姐江枫和二姐江荻,站在家属院门口朝远方眺望着,火红色的纱巾在大姐江枫的身上随风起舞。 江浔突然有些泪目,不知什么时候,江文远的背影已经有些伛偻,秋风吹起了他的衣角,赵丽明一边埋怨一边替他把拉锁拉上。 演完雷雨,他有时间了,这趟回来,还是因为大姐江枫。 大姐在这个深秋时节,终于跟大姐夫刘斌订婚了。 虽然喊了一年多的大姐夫,可是两人其实还没有领证呢。 “爸——妈——姐——。” 汽车停下了,江浔推开车门,算算他大半年没有回家了,要不是大姐订婚,他真的回不来。 “大浔——” 江荻看到汽车微微一愣神,接着就飞奔着跑了过来,搂住了弟弟的脖子。 江枫接过江浔手里的人造革皮包,挽着母亲的手,笑着站在一边,她没有言语,可是眼睛已经笑成弯弯的月牙。 原本八月份订婚,可是弟弟排戏没有回来,她就咬咬牙更改了日期,这是她人生的大日子,她想合家团圆,想弟弟在身边。 “爸。”江浔看着父亲,父亲的眼里有骄傲,有慈祥,也有亲切……这是父亲的眼神,在看着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 老江家门前,一盏温暖桔黄的灯束照射着斑驳的家门,一家人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已是香飘满屋,江浔知道,父母和姐姐为了晚上这顿饭,又是好一通忙碌。 “爸妈,这是孝敬你的。”江浔从包裹里拿出两只北平烤鸭,还有果脯点心。 “姐夫,这是给你的。”两条金健香烟,北平人爱抽的牌子子。 “大浔还记着我哪……”刘斌很高兴,自觉在丈人和媳妇跟前很有面儿。 看着爱人高兴,江枫笑着把面条端上桌,“大浔,先吃饭。”下马饺子下马面,家里照旧做了打卤面,就着剥好的蒜瓣,江浔只吃了一碗,脑门上就微微出了汗。 秋天的菜凉得太快,有几道菜还没有下锅,可是四個凉菜已经摆上了桌子。 “大浔,听说你在北平买房子了?”刘斌给江浔倒上白酒,可是让江枫又给端走了,她不让弟弟喝白酒。 “嗯,”江浔夹起一个炸虾仁,“就在东厂胡同,王府井往西,你跟我姐结婚旅游的时候,到北平看看,就到那里住。” 这事说起来是大事,孩子自己个作主不声不响地把房买了,这让江文远和赵丽明心里不舒服,但转念又想,孩子这是有本事,有钱花,将来就饿不着,会花钱,将来有地儿住。 江浔哪里会不知道老两口的心思,他起身从包里拿出房本,江文远、赵丽明立马郑重起来,赵丽明顺手把手里的勺子递给江枫,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接过房本。 “两进的院子,”江浔笑着揽住父母的肩膀,“很宽敞,将来到北平你们就住后院。” “这么说,我弟弟成北平人了?”江荻立马笑道。 “什么北平人,就是琴岛人,我们哪也不去,守在琴岛比哪里都强。”赵丽明嘴里这么说,可是心里高兴,高兴归高兴,她还是认为有钱怎么不买楼房,买处四合院干嘛,你小时候还没住够啊! “姐,有了新家,是不是就不舍得回咱们家了?”看着大姐又给自己捞面条,江浔就开着姐姐的玩笑。 江枫与刘斌都在啤酒厂工作,厂里给他们俩分了一套小居室。 江枫有点不好意思,她的性格很是文静,打小就这样。 “你啊,明天去看看你姐的新房,帮忙收拾一下……”赵丽明嘱咐着。 …… 刘斌是厂里的供销科长,江枫在厂里的检验科工作,作为琴岛啤酒的双职工,他们俩才分了这一套房。 两室一厅一卫,五十平方出头,面积虽然小了点,也是老房子,可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单元房。 一家人兴冲冲地来到啤酒厂的家属院,原来的住户已经搬走,一把铁锁象征性地挂在门上,竟是连锁也没锁。 “不行,明天我得再买一把新锁,这门看着也不结实,得找木匠过来修一修……”江文远已是把这里当作了自己女儿的家,一草一木一门一户都值得他去维护,去给女儿操心。 “怎么样?”江枫在里面转了一圈,神采飞扬,颇有女主人的样子。 “不错。”江浔也是感慨,好了,大姐结婚就有了自己的房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单位职工多、住房少,是这个年代非常普遍的情况。 职工结婚多年也没有分配到住房的情况比比皆是,没有住房而一再推迟结婚的情况也是多见,而一旦单位分房子,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呢,谁家的职务、工龄、人口、表现等等,你自己清楚,别人更清楚。 前阵子,啤酒厂的一女职工对分房产生了不满,手拿装满酒精的大瓶子和打火机就闯入开会现场…… 江文远和赵丽明也不说话了,一家人年轻时都住过筒子楼的,邻居间为了用水吵架,为了一个蜂窝煤争论,为了上厕所差点憋出肾炎……好象就是昨天的事。 “嗯,大浔同志,以后我俩要常来,大姐会给咱们做好吃的。”江荻笑着拍拍弟弟的脸,自己就咯咯笑开了。 “我看也不管谁住,总归是咱们家自己的房子,”江文远越看这套房子心里越爱,“明天,我和大浔出去买几桶油漆,把门窗刷一下,再把餐厅和客厅这面墙通开,就敞亮多了……” “爸,不用,哪能让您和大浔干活,明天,我从厂里找几个人,也就是一上午的事儿……”刘斌拍着胸脯。 “姐,你们这里放点什么?”江浔指着客厅,客厅很小,其实也是餐厅,没办法,房子的面积实在太小了。 “沙发,电视,”刘斌笑道,“你姐打毛衣的时候就爱看电视,我们俩去看过了,西湖的,孔雀的,长虹的,熊猫的,金星的……你姐看好了,熊猫的十四寸彩电……” 哦,江浔点点头。 …… 人的一生中有几件事是非常神圣的,订婚就是其中一件。 在琴岛人心中,订婚是仅次于结婚的大日子。 订婚前,老刘家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的,什么订婚戒指、礼金(俗称订婚钱)和小六样,婆婆还要按老辈的传统,准备两个红包袱、两条红腰带、两套衣服。 “婆婆的袄穿到老”,两套衣服中棉袄是少不了的,棉袄贴心而且有里有面儿,虽然这个时候,年轻人已经很少穿棉袄,都穿毛衣了,棉袄只能拿来压箱底。 红红的袄,金色的丝,江枫捧在手里,不自主地就笑出了声。 今天,刘斌家里肯定是要去买糖的,六斤高粱饴,六斤大虾酥,六斤猪肉,在琴岛,只要说是一刀切的,卖肉的准知道是准备订婚用。 还有六条鱼,一定是要带鳞的鱼,在琴岛基本就是黄花鱼了,黄花鱼代表黄花大姑娘,那是一定不能使用鲳鱼和刀鱼的,“男盗女娼”的谐音可不好听。 六斤糖,六包点心、六包粉丝、六瓶酒,加上六条鱼另外还有一刀肉,这小六样就算是齐活了! 放下棉袄,江枫就跟刘斌出了门,两从还要到财宝金楼挑首饰。 在琴岛,青年男女只要踏入“财宝金楼”,就是要订亲了,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向世人宣布,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他们就要结婚了。 第147章 遥控电视机 琴岛百货大楼,江浔也跟江荻在家电展区逛着。 “大浔,你想给大姐买台电视机,妈知道吗?”江荻看着琳琅满目的电视机,一时有些花眼。 “买了不就知道了。”江浔询问着电视机的价格。 这里的电视机国产的居多,进口的很少,“有那种带遥控器的吗?” 遥控器的电视? 服务员懵懂地摇摇头。 江浔也有些失望,他只能再去海员,海员就是琴岛的海员俱乐部,在八十年代,那里就相当于北平六十年代的老莫! 能到海员吃饭的,都是能够消费得起的人。 别说,还真不凑巧,江浔还真没打听到在琴岛哪能买一台遥控电视。 走了一天,打听了一天,空手而归,可是江浔不气馁,逢人就问,哪有卖遥控电视的。 “二姐,要不我回北平,给大姐寄一台回来?”姐弟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都很累。 “非要买遥控电视不行吗?”江荻不以为意。 “彩电家家都有,我得买别人家没有的。”江浔推开家门,却发现京剧团张团长正坐在家里。 哦,打过招呼,江浔要回房间,江文远却把他叫住了。 “是这样,大浔,”张团长的态度很和蔼,“我想问一下,你们家要买彩电吗?” 没有啊,江文远和赵丽明一脸迷惑。 嗯,张团长看着这姐弟俩。 “我想买一台,给我大姐。”江浔眼瞅着这事瞒不过父母,只能承认,可是一京剧团团长,他又不是卖彩电的。 “我说嘛,这事巧了,”张团长一拍大腿,“我家里就有一台啊。” 张团长长有个舅舅在北平当大官,上个月,张团长的父亲带着一家人到北平玩了一趟,回来后就四处炫耀。 这一炫耀就出事了。 张团长父亲有個老同事,离休的时候单位发了一笔钱,就央求他在北平给买台彩电。张团长的父亲自然是满口答应,终于有一天,北平的舅爷托人捎信回来,说彩色电视机已经买到了,是日本产的,二十一寸,还是带遥控的。 此时,别说在琴岛很少见到一台带遥控的彩色电视机,就是在北平的舅爷家,自己家看的电视机还是不带遥控的呢。 张团长的父亲赶忙兴高采烈地去通知那位老干部,可是老干部一听电视机的价钱,好家伙,六千多,人家全家商量了一晚上,都说电视机太贵了,他们家决定不要了。 转了一圈自已认识的老干部,没有一家肯要这台六千多的电视,张团长家老爷子心里火烧火燎的,电视已经到了琴岛,这钱还没给人家北平的舅爷呢,他这一急,直接住进了医院! 好嘛,现在终于听说有人打听遥控电视,再一打听,还是一个单位的,张团长也顾不得领导不领导了,直接上门了。 “大荻,大浔……”张团长家用不起,我们家更用不起,,看着这不省心的姐弟俩,赵丽明的脸上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了,“你们要买电视?” 江荻不敢说话了。 “我知道,大浔不是拍过广告吗,听说还一直在演话剧,有钱,”张团长为了卖出这台电视机,他什么话也敢说了,“老江,你就帮帮老哥,以后在团里,什么事你一句话,老哥我绝对没二话!”张团长眼巴巴地瞅着江文远,拍着胸脯保证道。 人家团长都这么说了,江文远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儿子。 儿子不说话,他也感觉不能再说,宁可得罪张团长,也不能接下这台电视机,太贵了。 看江文远不说话,张团长就耷拉下脑袋,这电视机可算砸到自己手里了。 “团长,你的电视是日本进口的吧,二十一寸彩电?你要多少钱?”江浔很干脆,说话掷地有声。 张团长一下抬起头,他的脸上马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大浔,你想好了,你肯买这台电视?六千二百八,六千二百八,遥控的,晚上我就给你送家里……” 此时的琴岛,只有不多的家庭开始用上了彩电,而所谓的彩电、冰箱和洗衣机,这“三大件”的尺寸都不大 即便冰箱只是单门的,洗衣机是双缸的,电视机是黑白的,人们的生活也是比蜜甜。 “六千二?” “太贵了……” “那你说吧,能给多少?”张团长看着小伙子,小伙子年龄不大,但很沉稳。他就象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不愿松手。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有点多吧,六千整,你看行吗?这二百多块,就当我赔上了……” “姐……”江浔看看江荻。 江荻根本不敢回答了,这六千块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作为刚毕业的中学老师,实习期她的工资每个月不过四十多块钱。 “太贵。” “那你说多少,”无人问津的彩电,终于有人问了,“五千八,五千六……”张团长感觉心里在滴血,“行不行?” “行,我问问我爸……”江浔看看一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江文远,“我爸说行了,……” “哎呀,哎呀,”张团长高兴地一把握住江文远的手,“老江啊,谢谢你啊,你解决了我的大问题,谢谢了啊,以后团里有事就你一句话……” 江浔看着父亲的样子,在台上他可以是黄忠是薛仁贵,英雄了得,可是下了台,他就是一普通人,上面有领导,家里有妻子,他都不敢得罪。 这样的彩电,五千六确实是买不到的,得,自己帮了别人一把,还买了一台便宜的彩电! …… 十月的中午,太阳很是炽热。 刘斌父母穿戴一新,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一个木盒,后面跟着的也是一身新衣的家里人,有的捧着糖,有的拎着肉,还有的拿着鱼。 在琴岛,定亲就是双方父母和主要亲戚一起吃个饭认认亲家,是个正式的宴席,目的是正式告诉女方结婚的时间,所以也叫“送日子” 刘斌也走在队伍中间,他上身穿着衬衣,下身是一条蓝裤子,脚踩新的皮鞋,不时与京剧团家属院里老江家的街坊邻居打着招呼。 江文远家里,老两口也是上下一新,江枫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穿着一身红色裙子的自家 姑娘,又看看自己家的儿子,唉,嫁姑娘总比不上娶媳妇来得高兴。 树上的鸟鸣正躁,院里的苹果已经结果,沉甸甸压在碧绿的枝头。 “江团长,这是我们带来的小六样……”刘家人一字排开,每人手里都是一样东西。 这小六样,女方不全留下,除了肉以外还要返还男方两样,但是俗话说闺女是娘身上的肉,是不能割舍的,所以娶了人家的闺女,就需要割6斤肉象征着补偿。 “还有。”刘家妈妈妈笑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赵丽明,“这是大斌给大枫的……” “这是什么呀?”赵丽明看看就打开了盒子,江荻也赶紧凑了过来,阳光下,盒子里的的东西闪烁着光芒…… 盒子里面是金三样,还有一条金手链。 得,老刘家的人脸上都是自豪,这些东西,总不能说亏待媳妇吧。 “嗯,我也给我姐准备了点东西……”江浔走到一脸疑惑的江枫身边,走到窗前,楼下,是一辆轻卡,车上是一纸箱,纸箱上全是日本字。 “松下二十一寸进口彩电,带遥控的。”江荻拉着自己姐姐的手,站在了窗前。 “我跟我二姐一起送莪大姐。”江浔看着一脸惊讶的江枫就笑了。 什么是遥控,亲家也搞不清楚,可是刘斌妈妈能搞清楚的是,这台彩电原价六千多,都能买十几台自已家的黑白电视了,并且,听说还是日本原装进口的。 “大浔,什么是遥控?”刘家一个本家兄弟问道。 “就是有这么一个遥控器,你朝着电视点一下,想看哪个频道就看哪个频道。” 国产的电视都还是那种旋钮式的频道转换,慢慢开始出现按键式的,但是遥控的电视还很少见。 “那打开看看呗。”刘家的几个兄弟姊妹都很兴奋。 “别打,先去吃饭,等以后再看。”刘家妈妈阻止道,她怕这么娇贵的东西,再给这帮年轻人毛手躁脚地给弄坏了。 “拉到你们新房去,”刘家妈妈又嘱咐未来的儿媳,“记得,把门锁好,大浔我记着不是还上大学吗?” “嗯,他,在外面演电视剧。”江枫笑了。 “噢,他上过市里的春晚,还跟倪萍,唐国强认识,他也是明星吧……” 刘家妈妈亲热地拉着未来媳妇的手,江枫看看那边的刘斌,就笑得更灿烂了,新家,彩电……生活如果有颜色,那一定是彩色的,不是黑白的! 她又看看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她的眼里就涌出了泪花,阳光下,她的脸如玉般纯净透明…… 天,湛蓝湛蓝的,阳光,明亮明亮的,三朵两朵的云彩悠悠飘着,一阵的教堂的钟声从天际传来,越过中午袅袅升腾的白烟,却是越传越远…… …… 中午的订婚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大姐订婚,姐弟都很高兴,江浔拉着江荻喝了两瓶香槟酒。 这酒是琴岛特产,喝起来跟汽水似的,这里的人也都当汽水喝。 “大浔,大姐订婚你送彩电,那结婚你还送吗?” “送。” “送什么?” “送猪头。” “这还用从北平往回带?” “不用,琴岛现成的,我们家现成的……” “在哪,……大浔,你又逗你二姐玩,我打死你……” 第148章 爱情 “世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的。” “整个世界快要倒下来了,我们却挑上这时候来谈恋爱……” 银幕上,是永远的卡萨布兰卡,永远的里克和伊莎…… “这是我前世最喜欢的电影,没有之一……”放映机的滴答声中,江浔轻轻在杨哲的耳边说到。 从琴岛回到北平,平静的日子仍在悄悄从指缝间流走,今天大二的学生拉片,江浔就带了杨哲一起过来。 可是杨哲已是沉醉在电影的剧情中,她是舞蹈演员,并没有接触过多少外国电影,或者说西方电影。 “里克与伊莎也是偶遇的,最后相爱的人没有在一起……”杨哲抬起头,看着光影中的江浔。 “这是电影,悲剧性总要有一点的,要么也成不了一部伟大的电影……”江浔小声道。 这部电影从放映开始,即使一代代过去了,仍旧还是那么受欢迎,这说明电影本身的价值内核是契合大多数人内心的情感想法的。 而且这部电影给之后的爱情题材电影,以及主流影视剧中爱情故事提供了一个伟大的范本。 从小放映室出来,行走在寂寥萧索的秋季校园里,杨哲却是兴致不高,甚至有些落寞。 “怎么了……”江浔有意要逗姑娘开心。 “嗯,明天。团里要到河北慰问演出……”这一去怕是要半個多月,不免让杨哲惆怅。 “哦,是这样啊,我也要下基层演出,院里安排的,那我给你打电话。”江浔笑道,“走吧,到东单吃饭去。”心情不好,没有什么事儿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要说起东单这地界,它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北平的“时尚根据地”,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两人在东单北大街下了车,两侧的照像馆,委托商行店,百货商店,青艺剧院排演场……等各色建筑林立,让这片宽阔的地面儿充满生气和热烈气氛,也让这里成为仅次于王府井那条金街的银街。 东单菜市场东门北边,江浔停住了步子,“吃春卷?” 一家春卷店前,人们络绎不绝,再加上便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让东单大街上人多但不显得拥挤。 这个时候进京的外地人还不是太多,大都是北平当地人。 小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手捧着热春卷,杨哲的情绪就慢慢高起来。 焦黄酥脆的春卷咬在口里,不断在周身制造满足感,杨哲一抬头,江浔正看着她哪。 “看什么?”杨哲的眼波似嗔非嗔,却又瞅一眼不期而至的雨丝。 嗯,看你,当然是看你,雨是大浪漫,你是小人间,你负责看雨,我负责看你。 吃着春卷,伴着江浔,杨哲感觉特满足,“浔子,我就纳闷了,我一北平人,我都不知道这家小饭馆……” “我是吃货嘛,哪有好吃的,我都带你吃,成吗?”江浔虚溜着嘴,示意杨哲趁热吃。 当然成! 杨哲不回答,笑笑算是默认了。 春卷下肚,两人又到东安市场北门丰盛公奶油炸糕,杨哲的眼睛里就又泛起光彩来。 春卷、炸糕,这才是普通人的爱情。 她不想当什么里克和伊莎,也不想到卡萨布兰卡,她就想在这东单地面儿,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吃着普通人的吃食。 “你看我,差点忘了……”吃着炸糕,杨哲就停住了脚,“我哥哥一朋友,半个文艺圈的人,看了你演的周萍,想认识你。” 嗯? “恰巧那天我哥跟他们一块儿吃饭,他说认识你……”杨哲的脸没来由红了。 “那我请他们吃饭。”江浔很痛快。 “成吧,那我跟我哥说一声,明天我去河北,他联系你……” 找到一就近的电话亭,杨哲把电话打给了哥哥杨方,“嗯,明天中午,昆仑大酒店,你有时间吗?” 昆仑大酒店?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 京城,昆仑饭店。 这原是某部下属的单位,也是国内首家合资的五星级饭店,后来被上海xx集团接手,一时间,在京城红得不得了。 “介绍一下,侣总,我朋友,也算是半个文艺界的人……江浔,人艺的,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周萍,人家现在还在上大学……”杨方并没有在楼上等着江浔,而是就在大堂候着呢,这让江浔感觉到尊重。 他看看杨方的身旁,站着一位年轻人,见到江浔,笑着就把手伸了过来。 哦,这位侣总,江浔认识,海岩嘛,前年的便衣警察就是人家的作品,人家也这里的老总。 怪不得这酒店名字这么熟呢。 “你好,你好,”海岩很热情,“看过您演的周萍,演的真好,也看过您演的唐茂昌,跟我可是同行啊……” 可不是嘛,都是经营饭馆的。 海岩到底是海岩,一句话就让气氛活了起来。 说起来,江浔才知道,他跟杨方两人也是生意上的朋友,不过,明面上是海岩想见他,倒不如说是杨方想见他。 偌大一个包房,就他们三人。 算起来,海岩这位老总,半条腿也伸进了文艺圈,说起话剧,说起电视剧,说起电影,半点不见冷场。 “前阵子,见着姜文了,他那片子叫什么本命年,我不看好,电影嘛,还得看票房,看卖了多少个拷贝,看有多少人来看你的电影,如果没人看,那这部电影拍得就没劲了……” “嗯,听说央视拍完红楼,拍完西游记,又想拍三国,这事可能明年就成了……”海岩慢条斯理给江浔倒上茶水,嗯,好茶。 江浔端起茶杯,脸上笑着,就听着海岩一人白话。 三国演义,一定是不能错过的,人艺差不多一半的演员都在里面露脸了。 杨方看着他,也不由暗自点头,知道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是个心里有底的人。 没底的人,也不能上大一时就让人艺的大导演看中! “侣总,您的那几位朋友又来了……”正说着,服务员就进来了,满脸戏谑地笑着。 “得,”海岩也笑了,“我一帮哥们,又过来蹭吃蹭喝了,我们这儿 的服务员都熟了,杨方,这些人你也都熟,……浔子,您稍等,莪去……” 他话还没说完呢,门就被敲响了,呼啦啦进来一帮人,见到海岩和杨方,那是亲热得不得了,江浔也站起来,看着这帮熟人,前世就很熟的人,什么王朔,马未都,郑晓龙…… 他们跟海岩,都有一个共同的名称,叫作大院子弟。 京城复兴路,沿线狭长一带方圆十数公里,从公主坟一直到北平西山脚下,沿着万寿路、玉泉路,方圆十数公里,被这帮人视作生身故乡,在这里,xx、xx、……等家属大院依次排开…… 既然同是故乡人,海岩在昆仑饭店做一把手,马未都、王朔他们就经常拉帮结伙来昆仑饭店蹭吃蹭喝。 每次马未都和王朔几个来昆仑饭店,一进门就喊:“哎呦喂,侣总,您今儿吃了没?” 海岩一看他们来,一听他们那意思就明白了,不用哥几个再开口马上就安排一桌酒菜,提前和服务员说好签他的单,就忙去了。 可是,今天,眼看着这帮人唠起来没完没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海岩很抱歉,今天这个场合说正式也不正式,不说正式也挺正式,人家杨方想把未来的妹夫介绍给自己,顺带着也让他帮着把把关,你说来了这么一帮人,还把的哪门子关? “介绍一下,北平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管生产的副主任郑晓龙……”他指着一满脸疙瘩的年轻人笑道,“台里最年轻的主任。” 第149章 京圈 “你好,你好,幸会,……见到您很高兴。”江浔一一握手。 现在的郑晓龙,也不是什么大拿,北平电视剧制作中心,就两部作品,便衣警察,凯旋在子夜……在全国还算有名。 “你好你好,”郑晓龙听说他还是中戏的学生,只是热情地握着手,可是海岩又介绍他是人艺的演员,郑晓龙马上道,“你跟小濮熟吗?” “当然熟,刚才还在说哪,人艺新版的雷雨,濮存晰是周萍的a角,浔子是周萍的b角。”海岩对这个小伙子印象不错。 他知道,郑晓龙正在筹拍一部电视剧,资金有了,可是主角人选一直定不下来,好不容易主角找得差不多了,资金又让台里给抽走了。 只能这么说,好事多磨。 杨方到底还是招呼一行人坐下来,多个朋友多条门路,这些人都是文艺圈里的人,将来互相行個方便,他本能着给未来的妹夫开始铺路了。 “你可别看浔子年龄小,人家可是老演员了,演过天下第一楼,还演过上海电视台的电视剧,那部剧还在拍着哪……”海岩给大家倒上酒,“广东电视台前阵子刚刚拍完一部电视剧,浔子在里面是男主角……” “上海台的是不是天野老师扮演姜子牙那部剧?”郑晓龙问道,“傅艺伟在里面饰演妲己?” “对,封神榜,我在里面演周文王的大儿子伯邑考。”江浔观察着这个后世名震全国的京圈儿,大院子弟闯入文娱圈,主要通过导演、编剧两条路,外加朋友扶持。 可是,在京圈儿壮大的日子里,“大院”始终是个不可忽略的因素。 “京圈”从影视发家的势力范围,就从大院,这么一点点拓展开来。 世事轮回,人情洞察,皆在其中。 他们几个一进来,这顿饭的主题就变了,侃大山,能直接把人侃晕那种。 不得不说,这帮人够牛x的,学历都不高,却能写得了书、鉴得了宝、侃得了大山、拍得了砖,皇城根儿下长大的孩子,你不服都不行。 只要他们凑到一起,绝对悬河滔滔、欲罢不能,皇城根下老爷们儿的大气和洞察机智,在他们几个身上能得到最好的体现。 “最近失眠的毛病好些了吗?”抽个空子,海岩问郑晓龙。 “还那样,”郑晓龙喝了口酒,神态有点落寞,“今天这儿出点岔子,明天那儿出点岔子,不到开拍,我是睡不好。” 作为北平电视艺术中心的副主任,郑晓主管电视剧生产。 这半年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整天整个人特焦虑。 因为五月份,上面的领导给中心下达紧急任务:希望能够在1990年,补上一部长达50集的电视剧。 要知道当时87版《西游记》,拍了6年,才拍了25集,因此要在一年的时间内,赶制一部新剧,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他们根据国外译制片的一些经验和特点,想着拍摄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室内剧。 为此,北平电视艺术中心,事先就将拍摄场地给选定租用,投资200多万元,在西山脚下利用工程兵某部训练基地,建成了我国电视剧生产行业第一座大型室内剧摄影棚。 还在郑晓龙、王朔等几位文学大拿的策划下,由编剧李晓明把大家的想法汇总收集,很快写出了一个7万字的故事梗概,起名叫《渴望十六年》,主要讲述了漂亮善良的女工刘慧芳照顾养女小芳十六年的故事。 可是这边场地找好了,那边资金又给挪用了。 他家老爷子人脉很广,郑晓龙自己也有门路,等资金重新充裕起来,训练基地那边又要改主意。 这资金场地占了他大部分的精力,本来他让鲁晓威放下手头全部工作,来拍这部电视剧,可是女主角又定不下来。 首先是女主角刘慧芳,鲁晓威心中最中意的女演员是杨青。此时的杨青,也是中戏毕业的高材生,也是“梅花奖”得主,算得上一线女演员,接戏接到手软。 鲁晓威9次拜访都没有见到她,他不知道,此时的杨青,一直在西安拍摄另一部电视剧《封神榜》,她在剧中饰演姜皇后。 这部《封神榜》并非日后的爆款傅艺伟版《封神榜》,而是播了5集就遭禁播的梁丽版。 只能说杨青的命不好,等她拍完《封神榜》,进入《渴望》剧组之时,女主角已经许了“她人”。 虽然导演鲁晓威对杨青表达了充分的诚意,但因为时间紧迫,也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他又找到了演《情满珠江》走红的女演员左翎,觉得左翎在剧中的温婉形象跟刘慧芳很贴近,可惜左翎此时在拍米家山导演的《袁氏遗产案》,没有档期。 鲁晓威又物色了两个人选:张凯丽和傅艺伟。 在接触张凯丽之后,鲁晓威也发现这位东北姑娘,性格开朗豪爽,与刘慧芳隐忍温婉的性格不太像。 傅艺伟样貌精致,也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鲁晓威其实也偏向于她,但傅艺伟在封神榜剧组一时也脱不开身…… 好在,现在左翎拍完电影,可以进组了,男主角还没有着落。 剧中的男主叫“王沪生”,是女主刘慧芳的丈夫,一开始就表现得很渣,直到最后才幡然醒悟。 本来鲁晓威心里也有人选,就是空政话剧团的濮存晰。 可惜,濮存昕要排雷雨没有档期。 现在,雷雨演完了,郑晓龙准备再找濮存晰…… “小濮现在有时间吗?”郑晓龙简单给杨方和江浔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电视剧,就打听起濮存晰来。 “还成,这些日子就是下基层演出。”他们还是想请濮哥演王沪生,天野老师跟苏民老师是同学,两人演父子倒真的很好。 哦,郑晓龙点头。 “这戏,就两字,虐心,”王朔倒不象后世那样,此时看起来很腼腆,话不多,但说起话来,字字都在点上。 “浔了,你是演员,你说说这部剧。”相比其他人来说,马未都“马爷”自带一种洞察先机的智慧,在他身上透着一种其他人没有的精气神儿和江湖豪侠之气,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马爷都能给你侃得上天入地,这是一种传统社会积淀下的智慧,是从书上学不到的。 “我说啊 ,这部剧,简单总结就是大姑子的孩子丢了,弟媳妇捡着了,还给她了,这里面有亲情、爱情、友情、真情以及世情,主题就是人间真善美,与人要奉献。” 哦,这几句话还真概括得准,郑晓龙不由又多看一眼这小伙子,他心里一动。 “那你看,让你演那个王沪生行吗?”马未都凑过来。 “那您还不如让他演……”江浔指指刚刚推门进来的冯小刚,显然,今天,他是蹭饭的当中的蹭饭的,来得最晚,态度也最好。 西凉太守? 一众人都笑了。 冯小刚刚转业那会儿,工作地点就在西直门粮库,这帮人就给他起了一绰号,就叫西粮太守! 他现在是北平电视台电视剧中心的美工。 其实,他的家学也算渊源,他的父亲是北大教授,不过,父母离婚后,与母亲和姐姐就开始在胡同里讨生活。 千家百态的胡同生活并不美好,可是这也锻炼了他的为人处事。 “您好,您好,”冯小刚看着江浔,就吡开了板牙,蓦地他他一拍脑袋,“我说,我怎么瞅着您面熟呢,我看过您的广告……” 第150章 沉潭泛起,舞文弄墨 郑晓龙这人还是不错的,升为中心副主任的郑晓龙,提拔了两个普通平民家的孩子,一个叫冯小刚,一個叫赵宝刚。 平民家孩子想出头,那首先就得委曲自己,收敛锋芒,藏起个性。 杨方看着这帮大院子弟,满桌的人,就他,江浔与冯小刚是普通人家孩子出身,嗯,不过这帮人都是人精,看人都能看到骨头里,得,今天这帮人怎么评价这江浔,是好是坏,他都要回去跟父亲和母亲说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帮人的眼睛,是贼亮贼亮的。 “他啊,别提演渴望十六年了,在凯旋在子夜当中,他就演一鬼子,你不知道,他有一梦想,就是在路边盖一炮楼,见人就收费,碰到漂亮姑娘,就拉进炮楼里……” 一桌人都笑了,被人调侃的冯小刚也笑了,露出一嘴的大牙,笑得很不自然。 “我啊,也有一梦想……”江浔见不得这些人没完没了地开玩笑损人,这玩笑有些扎耳朵。 虽说不是早年了,早年“大院子弟”是最牛逼的,……现在是什么年代,改革春风吹满地,当大院子弟们复原回京,发现时代变了,自身地位急剧下降,大家都开始崇拜有钱人和明星了。 所以,其中有人不甘心,也想成名成腕儿、赚大钱。 拿王朔的话形容就是:于是沉潭泛起,舞文弄墨。 “您的梦想是什么?”马未都就象一个相声演员,赶紧搭茬,嗯,看着江浔这张英俊的脸,别说,就是整天在文艺圈里打滚的他也知道,这不是凡品。 “我啊,就想驾驶军绿色的吉普车,奔驰在美国的大马路上,突然间,就被一交警拦下,要查证件……” 江浔笑着说着,“然后呢,我自己不紧不慢摘下白手套,掸去车前盖上厚厚的灰尘,5颗金星赫然出现。 美国交警大惊,慌忙一个立正,敬礼致歉……” 哗—— 包房里笑成一片,马未都也大笑,可他明白,人家这是拿自己开涮,给冯小刚解围呢。 这一桌,就两平民子弟,天然地抱团。 嗯,冯小刚也笑着,得,我记住了,如果将来我拍电视剧,非把这一段拍进去不可…… …… 酒没少喝,趁着上厕所的功夫,江浔当着冯小刚撂下两句话,“嗯,有时不得不说一些违心的话,我能理解……你象张艺谋……这都是自个儿生砍出来的,他可没陈凯歌还有一个好爸爸,人家没背景,谁也指望不上,人,还得靠自己……” 冯小刚戚戚然,茫茫然看着江浔提上裤子,腰缠万贯,不腰缠万丈,唉,人家的本钱就是这么厚实! “我啊,整天价看稿子,就是看不到未来,我一怒之下就辞了职……”包间里,马未都正在白话。 “未来是什么?未来是历史的影子。未来你不要以为你都能创造,大部分历史都是重复。所以当你拥有充分的历史知识,对过去的事越来越熟悉的时候,未来就在你的手中。”江浔坐下笑着举起杯子。 对,重生者就是这样嘛。江浔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嘿,这句话我得记下来,太特么有哲理了……”马未都赶紧找纸笔,这样子,还真不象那个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大爷。 “我家里有一对插瓶,哪天您得空儿,给我掌掌眼……” “行啊,”听他说起古董,马未都眼睛都亮了,“我哪天都有空儿,就看您,您不是要下基层演出吗?” …… 江浔与几位聊得很好,海岩就悄悄跟杨方笑道,“就丫这张嘴,再枯燥的事他都能给你侃出花来,还有哲理,你不服都不行。” 杨方也没想到,没想到一个中戏的学生这么能侃,丫都把他侃晕了,他就感觉眼前坐着的这些人都是老百姓家的孩子,江浔才是大院走出去的! 得,要不妹妹就拍了一广告,上杆子就学起酱黄瓜来,为的是什么啊! “侣总,正瞅着大家伙都在,拉哥们一把,帮哥们把这电视剧攒齐活了……”郑晓龙主动站起来,跟大家碰杯。 说起来,他这部电视剧,拍摄资金只有120万,还只有一个半拉的剧本,要拍50集,后面的剧情就需要边写边拍,此外,上面还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少的成本完成任务,时间节点是保证1990年上映。 这让他急得愁得整天象热锅上的蚂蚁。 这群人当中,海岩是作家,马未都是编辑,王朔更是一起攒过剧本,他啊,去年,《顽主》,《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轮回》和《大喘气》接连搬上大荧幕,自此以后,王朔在文学界可谓是名声显赫,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时代的京圈导演,几乎没有几个人没有拍摄过王朔写的…… “你说,整晚上光喝酒,连句话也不说。”马未都今天兴致很高,最后又拿王朔开涮,“别让丫整天价四六不懂,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大家看着王朔,王朔依旧腼腆地笑笑,就这么横了江浔一眼。 “这位,刚才不是说得挺明白的吗……” “人家是演员,不是作家,”海岩不紧不慢替江浔说着话,今晚原来没打算攒什么剧本,怎么这话题说着说着就到剧本上了,“浔子……” “演员也未必不会写东西。”马未都打断海岩,“别人我不知道,中戏不是都自己写小品吗,五十集的电视剧就当五十集小品来弄,不就成了吗?” 他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 “浔子……”江浔是杨方请来的,他可不想看他为难,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哑火。 “写东西啊,我还真不会……”江浔说这一句,王朔的脸上就是一幅淡淡的表情,就用余光看着江浔了。 “可是我大概齐还想着可以这么写……” 马未都前一秒还在想怎么拿这小伙子开个玩笑,下一秒就生生把话咽回去了。 得,您说话别大喘气啊! “我想啊,咱这电视剧得让老百姓愿意看,那就得有戏剧冲突,怎么冲突,好人和坏人一起就有了冲突,干脆,好人好到骨头里,坏人坏得掉渣子,对,就是走极端……” 王朔点着一支烟,斜倚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江浔。 “好坏都要极端,极致,好 得偏执了,坏得极致了,偏偏观众就爱看这个……” 得,郑晓龙一拍桌子,这想法好! “还有啊,不能光主角好和坏,配角也有好和坏,那大姑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整天净整些幺蛾子,那个宋大成,干脆就是灭火队长,好人先生,再让他遭些罪,观众不得心疼死……” 郑晓龙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他得记下来,回去跟鲁晓威和李晓明说去。 “再说那个大姑子,也让她遭些罪,普通人的罪,还让观众可怜她,……这是什么,这叫群戏。” 嘿! 马未都摇摇头,“您写过剧本?” “没有。”江浔也摇摇头。 “那您这么明白?”马未都不信,他上下打量着这小伙子,演员真的都会写东西吗,刚才他不过是随嘴一说,可是真就炸出一条大鱼来。 王朔的话更少了,他自己个端起一杯酒,自己个闷了, 他不说话,马未都就偏拿他打镲,“不就是有点想法吗?”王朔很是不屑一顾,抽着烟冷笑着。 “知道你出了文集,全国作家,除了鲁迅、郭沫若、茅盾……就数你了。”马未都也不惯着他毛病,王朔的第一篇还是他给发的呢,“你倒是说说你的主意。” 他还真没主意,要不也不可能搁半拉剧本给郑晓龙了。 “浔子,今晚没事吧,我们可得坐下来好好聊聊。”海岩对这个小伙子越发感兴趣,他是作家,也爱跟舞文弄墨的人交流,“一会游泳去?” 第151章 团泊洼的秋天 除了每个礼拜要交的小品,除了人物小传,江浔其实还真没有自己个写过剧本。 他的这些认知,大半来自于人艺。 说起人艺,最核心的部门其实不是院长办公室,而是剧本组,以前的剧本组组长是于是之,他每周都组织六七個编剧一起聊天、吃饭、喝酒。 后来,于是之当上人艺的副院长,英若诚接替了他,可是于是之无论多忙,和编剧们的每周一聚都雷打不动。 这种聚会江浔频繁地参加,何冀平甚至开玩笑,将来他到剧本组来好了,其实,听他们说话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每周不是还要吃饭喝酒吗,他也是来蹭饭的…… 但对于海岩的邀请,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交浅不可言深,也没有熟到要脱光衣服一起游泳的地步,还有杨方,说是海岩想见自己,可是其实他在考察自己,这,江浔知道。 他找借口要回中戏,席散了就要走。 海岩把他和几个哥们送到门口,郑晓龙很亲热地叫住江浔,“浔子,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这个礼拜,什么时候再见个面……” 江浔实在倒不出功夫来,他得上课,还要下基层演出,这都是实话,其实他还是愿意跟京圈这帮人来往的,眼下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我去中戏找你……”郑晓龙却不想放过他,这小伙子,肚子里有货,他可得掏出来,要不到哪去找后面几十集的思路去。 来的时候坐的公交车,走的时候,海岩派自己的车送他回中戏,车子快要开了,冯小刚还从车窗上拉住江浔的手说个不停,其实翻来覆去就几句话意思,“有时间,常联系……” 坐在车里,外面是深秋的夜色,和夜色下匆匆归家的人们。 江浔喝多了酒,忍不住上眼皮和和下眼皮直打架,他现在真的感觉自己跟个人似的,这是他重生后第二次坐轿车,还是四个圈的xx…… 前世倒真不觉着这车好在什么地方,老气横秋的,可是现在坐着真舒服,舒服得他睡着了。 …… “哗——” 昆仑饭店里,杨方没有回家,与海岩一起,游泳呢。 他打了一个水花,就问道,“老侣,你觉着,这人怎么样啊?” 海岩抹把脸上的水珠,“我实话实说啊,这个人,懂人情,会说话,也有野心,关键是人家的平台好,你看,有几个演员是经过人艺这些老艺术家亲手调教的?” 嗯,这倒也是,虽然还没毕业,可是接了人艺的两部大戏,这小伙子还真行,杨方拍拍水花。 “不过,我怎么看他,老觉着他好像认识我们,不是今天才认识,是认识好久了,对我们这些人知根知底,那双眼,能看到我们心里……” “并且,他跟我们搭话,总得问问你是干嘛的,在哪工作吧,可是人家半字没提,这城府,我都想不出他多大岁数了……” 杨方想想,这也对,江浔还真是什么也没问,可是这帮人进来,没多久,就打成一片了。 “我还有一句,”海岩又说话了,“说出来你别不高兴啊,我总觉着,你妹妹收不住人家……” 嗯? 杨方看看这好哥们,他本来担心的是江浔配不上妹妹,怕妹妹吃亏,可是海岩竟这样说。 海岩的道理倒很直接,杨方不是文艺圈的人,他可不知道,文艺圈有多乱…… “除非……” 除非什么,杨方就有些急。 “除非他就想当演员不想当明星……就象人艺那些老艺术家,戏比天大,可是,还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整天踩着自行车上下班,下班买菜做饭,上班排戏演戏……” 哦,过普通人的日子。 杨方猛地扎进水里,这事,看来他真得再好好想想,关键是妹妹让他想吗,他也做不了妹妹的主…… …… 鱼儿离不开水,戏剧也离不开观众。 十月,北平人艺开始了密集的下基层演出。 到大学,到企业,联欢会上,江浔、龚丽君、郑天玮全都读《雷雨》台词片段。 演着演着,江浔就感觉有点不对头。 他们觉得自己演的是经典。你站这头,我站那头,两人就上来了。演完还洋洋得意。 其实,于是之老师、郑榕老师坐在底下看,他们怎么能看不出来问题?但还是鼓掌。 今天他们要去的是地处fs区的北平燕山石油化工公司演出,这是一座拥有十几万人口的“石化城”。 石化工人很热情,人艺的演员刚下车,碰到的就是人山人海的观众,车里面出不来,迎接他们的石化的领导也进不去,从车窗上打眼瞅去,周边全是彩旗,红旗,喇叭里的歌曲也是激昂的,让人心里热热的,又很振奋。 好不容易走上舞台,濮存晰表演了一段朗诵。 江浔也没有再念雷雨的台词,他也想跟着濮哥学朗诵,可是观众就想看他表演雷雨,他就跟郑天玮演了一段…… 这小伙子台风真好! 人山人海的观众中,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两个人来,他们也靠不了前,只能远远地望着台上。 “鲁导,这就是濮存晰?”一年轻人瞅着一留着胡子的中年人。 “不是,听声音不象。”鲁晓威答道,他是北平电视台电视剧中心的导演,这次跑到燕山石化,可不是来看人艺演出的,他是专门来请濮存晰的。 可是眼前台上这个小伙子,台词说得字正腔圆,声音也很圆润,极有感染力…… “到底是人艺,个个都强。”鲁晓威眼瞅着挤不进去,他想想,干脆到食堂,人艺演完总得吃饭吧,那就到食堂等着他。 “刘经理,这小伙子叫什么名字?”鲁晓威又瞅瞅台上,小伙子已经朗诵起散文来。 “大雁即将南去,水上默默浮动着白净的野鸭;秋凉刚刚在这里落脚,暑热还藏在好客的人家。 秋天的团泊洼啊,好象在香甜的梦中睡傻;团泊洼的秋天啊,犹如少女一般羞羞答答……” 声音很是厚重真挚,并且高亢悠远、低回婉转,这让鲁晓威不忍离开了,听这样的朗诵,在这个秋天的房山,简直就是一场心灵的净化。 远远看去,这小伙子白衬衫配牛仔裤,打扮整洁简单,人也十分精神干练。 嗯,人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小伙子? 第152章 演坏人 刘经理是燕山石化负责政工和宣传的干部,他啊,对郑榕、朱琳这些老艺术家如数家珍,也认识濮存晰、宋丹丹、郑天玮这些中生代演员,可是他还真不知道江浔的名字。 鲁晓威只能看一眼台上,小伙子朗诵完了,已经下台了。 …… 上午的演出结束,江浔还真有些饿了,早晨在学校里吃的是烂面条,面条不顶饥,他后悔没有拿些饼干过来。 “也不知道中午吃什么?”他拍拍肚子,肚子里就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工人师傅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能挑食。”濮存晰很认真地看一眼这个小师弟,他哪哪都好,就是馋嘴,北平城犄角旮旯里有什么好吃的,他就跟馋猫似的都能闻着味找到地方。 车子在食堂门口停住,香味就已经往鼻孔里钻了。 隔着窗玻璃就可以看到,燕化食堂里张灯结彩,轩敞的大厅,中间彩球高悬,四周彩带环绕,还有转动的彩灯,敢情人家这里也是厂里办舞会的地方。 推开食堂的旋转门,一股热浪与声浪扑面而来,满食堂都是穿着制服的石化工人。 吃的饭还真是跟工人师傅们一样,惟一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们那几桌给用屏风给隔开了,还上了几盘瓜子花生和糖块。 濮存晰和江浔、吴刚进来的的时候,人艺的老艺术家已经坐了几桌,中生代杨立新、梁冠华、宋丹丹等人也坐了几桌,看着濮存晰径直过去坐下,那边就没位子了。 本来人艺的新生代就没几人,这次来的就吴刚和江浔两人,丁志诚都没来。 “浔子,我们到哪坐?”吴刚瞅着,也就老艺术家那几桌还有空座。 “到那桌,我守着于院。”江浔笑着走过去,抓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老艺术家的茶杯里是否有茶,就是一通倒水,人艺的传统,出去演出都是新老搭配,年轻同志方便照顾年老的同志。 得,吴刚这也挤了过去。 这小伙子,聪明。 人群中,好不容易挤过来的鲁晓威这会子可看清楚江浔的模样了,长得真帅气,可是看着也真年轻,估摸着十七八岁的模样。 江浔刚想坐下,宋丹丹就喊上了,“浔子,过来坐,”她看看杨立新,“您到那桌,我跟浔子说两句话。” 她这样说了,杨立新只得到了于是之、郑榕那一桌。 “浔子,姐一直想跟你聊聊,总没机会,你演的那电视剧什么时候播?” 哦,江浔演过两部电视剧了,可是封神榜还没有拍完,公关小姐倒是拍完了,还在后期制作。 其实,宋丹丹也演过电视剧,在电视剧《寻找回来的世界》饰宋小丽,还拿过第六届飞天奖最佳女配角奖。 三年前,她主演的电影《月牙儿》也拿到了一个意大利电影节的银质奖。 “我也不知道,估摸着快了吧。”江浔抓起一把瓜子,奶油的,嗯,挺香。 “你在里面演什么?”宋丹丹一起嗑瓜子,此时,她不是懒汉相亲里的魏淑芬,就象普通同事一样,“公关小姐是干嘛的?” “公关小姐就是公关小姐,公共关系……”江浔打眼一瞅,一個留着胡子四十多岁的男子就站在桌前。 濮存晰有些惊讶地站起来,“晓威导演,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真巧……” “不是巧,我们是专程过来找你的。”鲁晓威笑着跟人艺的人一一点头打过招呼,又走到老艺术家那几桌挨个问好,这才把濮存晰拉到一边。 “还是那部电视剧,我们思来想去,还得找你,王沪生你是不二人选。”见濮存晰犹豫,他马上又道,“李雪健也答应了,在里面演宋大成,你们空政话剧团的战友,又能在一块了。” 听他这样说,好象濮存晰已经答应要出演渴望十六年一样。 濮存晰递给他一把瓜子,鲁晓威也不客气,在燕化这个熙熙攘攘的大食堂里,两人嗑着瓜子就说上了。 “还真不凑巧,我已经跟院里请假了,要到上海,谢晋导演还在等我呢。” 他的那部最后的贵族已经卖出拷贝,全国各地的电影院准备放映了,上影厂准备搞一个首映式,就象北影厂的电影红楼梦一样。 “那我们等你,这次可说好了,”鲁晓威算算,一个首映式也不差几天,这次去上海,还可以体验一下上海的生活,沪生沪生,就是生长在上海的人嘛,“你回来我们就开机。” “首映式之后,还要去香港,怕是一时半会真的走不开。”濮存晰一脸的抱歉。 鲁晓威就感觉到一阵牙疼,这部电视剧怎么会遇到这么多槛儿啊。 主角难找,那还拍什么,拍个姥姥! 看着鲁晓威为难的样子,濮存晰一脸的不好意思,一个劲的感谢,他的演技好,也有艺德,如果非要说出所以然来,家风如此。 “那我还能说什么,”鲁晓威看着大厅里的人,一个个都是如此陌生,他们的快乐都写在脸上,可是快乐不属于他。 哦,那个小伙子坐在宋丹丹身边,两人正聊得热乎。 “嗯,我推荐一个人,”濮存晰也看到了江浔,他郑重地跟鲁晓威说道,“江浔,我们人艺的演员,八七班的,你知道,我父亲是那个班的班主任,他是我父亲亲自带的学生……” 苏民老师亲自带的学生,那演技和人品起码没得挑,鲁晓威又仔细瞅瞅这小伙子,小伙子说着话一点也不耽误嗑瓜子,那速度都可以参加全国比赛了。 “多大岁数?”他又问道。 “十八。”濮存晰道,“演过电视剧,两部,一部是上海电视台拍的,一部是广东电视台拍的,都还没播。” 哦,这让鲁晓威很感兴趣,起码走位镜头感都没有问题,不象其他话剧演员,会把话剧腔和一些舞台习惯带到电视中来。 可是看着小伙子那张年轻的脸,嗯,好象还是年轻了点,跟左翎配戏有点青涩。 “可以化妆。”濮存晰已是拉着他往他们那一桌走去,当年蓝天野老师拍电视剧末代皇帝的时候,已是退休的年龄,剧组请来北影厂化妆大师王希钟,不由分说地就给他扮上了。 在王希钟一顿忙活后,化了妆的蓝天野果然年轻英武。 “浔子,来 ,给你介绍一下,”濮存晰叫起江浔,“这是北平台电视剧中心的鲁晓威导演,我们借一步说话,”待三人走到一角,濮存晰才道,“有部电视剧鲁导想请你在里面饰演一个角色。” 王沪生。 不用鲁晓威介绍,江浔就知道,要自己扮演的是谁,宋大成的人设不是自己这样,也只有王沪生,人家才能看上自己。 要说起哪个家庭剧最火爆,收视率最高,创下了万人空巷的效果,男女主演以及各个主演都受到全国人民的欢迎,片头曲和片尾曲都成为至今都流行的经典,那就只有一部电视剧,它就是《渴望》! 那可是火到大江南北。 可是王沪生是谁啊,这部剧播出后,全国都有了一道统一的风景线,那就是“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泸生,万众皆叹宋大成”。 “导演,我想问一嘴,您和编剧给这个人物起名的时候,为什么叫王沪生,不叫王京生,王鲁生,王渝生,王豫生……” 嘿,这小伙子。 鲁晓威看看他,“这坏人嘛,能是北平人吗,不能啊,咱这里是首都,不能够有坏人。” “得,那您的意思是让我演坏人!”江浔笑了,如此简单粗暴的缘由,上海男人真是风评被害啊,可是他马上又郑重起来,“导演,其实,我还是想多演几部话剧,不想拍电视剧了。” 第153章 我是孙子 王沪生这个人物并不讨彩,对江浔的演艺事业没有什么帮助,当年孙松演完这个角色,可是被骂得很惨,直接影响了自己的戏路。 还有,听郑晓龙说,剧本没有写完,以至于后来李雪健不断加戏,他是前些年的梅花奖得主,挤兑得王沪生这個人物,从主角成为配角,到最后还要排在黄梅莹之后。 没办法的鲁晓威全程黑脸地回到了北平电视台,打了个电话,黑着脸来找郑晓龙。 他进来的时候,编剧李晓明也在,赵宝刚也在,他跟冯小刚一样,有事没事就往郑晓龙办公室跑。 听说濮存晰要去上海,郑晓龙立马蔫了,这部电视剧怎么就这么不顺呢。 好在男配角已经有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的演员宗平,饰演刘慧芳的哥哥刘国强。 剧中男配角宋大成,是刘慧芳青梅竹马的玩伴,对刘慧芳有好感,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惜在与王沪生的竞争中败了下来。 这一角色性格老实沉稳,鲁晓威一开始就选定了山东汉子李雪健。 只不过,李雪健觉得这个老实巴交得有点窝囊的宋大成,并不是他喜欢的“菜”。但鲁晓威的爸爸,在他落脚京城的演艺道路上,有过巨大的提携。 因此,为了报恩,他接下了这个人物角色。 “我也找到了另一个山东汉子。”想到江浔一米八的样子,却是生得玉树临风,跟玉面小生似的,鲁晓威有些咬牙切齿,对,这就是对王沪生那种感觉。 “你是说人艺另一位青年演员?”郑晓龙心里一动,“是不是叫江浔的?” 鲁晓威诧异地看他一眼,郑晓龙也认识这位? “江浔?”赵宝刚的脸上作思索状,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想了一会他终于想起来了,“我知道了,我给他拍过广告。” 哦,郑晓龙也想起来了,赵宝刚是想当导演的人,平时台里的一些广告,他时常拿着练手。 也听他说过一嘴,拍一个什么广告时,男主角一遍成功,演得自然还有镜头感。 “小伙子的表演没得说,可是就是太帅了。”赵宝刚看着郑晓龙的反应,如果他拍板,他现在就可以联系江浔。 “那让他来试试镜。”郑晓龙心里其实已经拍板了,那晚,这小伙子对人物的分析可是要多好有多好。 李晓明一听说是郑晓龙刚才说的那小伙子,他就乐喽,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写呢,要是这位进组,那多好啊。他也极力赞成。 “怎么,他不愿意?”可是听鲁晓威这意思,人家不愿意演,郑晓龙就感觉棘手,人艺这些演员,还真有原则,一集几十块上百块的稿费人家还真不放眼里。 人家常说,想要发财,莫来人艺。 “我找了实验话剧团一朋友。”鲁晓威终于决定不在江浔身上浪费时间,下午回台里,他打电话找到自己的好友,实验话剧团的办公室主任孙庆荣,请他介绍演员。 孙庆荣倒是有人选,是自己儿子孙松,不过,这是“关系户”,鲁晓威不抱希望,但濮存晰不能演,江浔不愿演,现在只能看看这位关系户的成色。 “我还是想都看看。”郑晓龙站起来,走到窗前,一屁股倚在窗台板上,“你们想辙,怎么才能让江浔也来,一起试镜。”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为领导排忧解难了,赵宝刚就拍了胸脯,“明天,我一准有办法,让江浔过来,您别看我,他不来我就不进渴望十六年这个组了。” “你有什么办法?”从郑晓龙办公室出来,冯小刚就跟在后面,看着赵宝刚出门,看着他叫了一辆车,没办法,这事儿太急。 “我也去瞅一眼。”冯小刚拉开车门也上了车,现在已经快傍晚了,估计人艺的演员也快回院里来了。 还真凑巧,他们到了人艺,濮存晰、江浔等人刚下车。 江浔还是认识赵宝刚的,这一世第一个广告导演就是他嘛,“您不是坑我去演电视剧吧?” 他是知道的,赵宝刚在这部剧里本该进制片组的,后来鲁晓威把他安排在了导演组,后来鲁晓威忙着改剧本,他才有机会执导筒,梦想才照进现实,后来电视剧播出,挂名导播。 “不是,绝对不是,有一广告,我想来想去,还得找你,”赵宝刚一脸真诚,“就是一电冰箱广告,华意阿里斯顿,听说过吗?本来我打电话到中戏,他们说你下基层演出了。” 阿里斯顿,江浔还真听说过,他记得八十年代末,好多冰箱都叫什么阿里斯顿。 正巧,买了房买了画买了遥控电视,他手头真是紧张,是得想办法挣点钱了。 “真不是拍电视剧?”他不放心,又问道,“拍电视剧我可不去。” “我让你拍电视剧我是孙子,”赵宝刚信誓旦旦地保证,“就是冰箱广告,本来已经有了人选,我给压下了,上一次我们合作得那么好,这一次再合作一把。” 江浔笑了,他怀疑,可是谁让他缺钱呢。 “你啊,这不真的成了孙子了吗?”冯小刚可是知道赵宝刚找江浔到底干什么。 “又不是我让他拍,是郑主任,是鲁导,我算哪根葱,”赵宝刚一脸的不在乎,“您说,这样就不是孙子了,对不对,再说,我手头还真有一广告,不过不是电冰箱,是田七牙膏。” 哦,他在这儿玩文字游戏呢,冯小刚一幅大人教训孩子的模样,“那照您这意思,您应该是重孙子啊……”他吡着两暴牙,用力拍拍赵宝刚的肩膀。 谁让他整天在郑晓龙和鲁晓威跟前孙子似的。 赵宝刚也不恼,认真瞅着他的暴牙,“算了,我看啊,这牙膏广告还是让你来拍得了,观众看你这牙,绝对印象深刻……” …… 天不凑巧,北平今天又下雨了,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江浔看看乌沉沉的天空,他本不想去的,可是赵宝刚打了两电话,说是厂家在电视台等着自己呢。 京城这会只有三环,三环里属于城区,出三环就就是郊区了。 江浔穿上雨衣,出了校门,骑车直奔海淀,雨中那个院子,矗立着一栋尖顶高耸跟塔一样的大楼,就是北平电视台。 “你好,你找谁?”电视台的看门大爷很尽责尽职。 “请问 电视剧中心在哪儿,我找赵宝刚。”上次拍广告来过一次,江浔没仔细瞅,现在这院子,在雨中很是宁静。 “进去一楼左拐就是。”大爷打量着江浔,看不象坏人,才放他进去。 大楼东侧走廊末端,有几间屋子,一间上面挂着办公室的牌子,一间挂着摄制科的牌子,还有编辑科和技术科。 这地儿,怎么感觉象后世的县级电视台,连县级电视台也不如,可是就是这样的简陋环境里,这帮人愣是拍出了红遍全国的现象级电视剧。 “同志,你好,这里是电视剧中心吗?鲁晓威导演是在这里吗?”江浔一转脸,乐喽,一年轻人穿着雨衣,站在他身后,正瞅着上面的牌子,一间一间地在找寻什么。 第154章 这就完了? 孙松,也就是鲁晓威导演那朋友的儿子,这个关系户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北影毕业生,现在是北平电影制片厂一名剧团演员。 “同志……”见江浔不搭理他,孙松瞅瞅走廊上没人,只能再问江浔,瞅小伙子这样子,气定神闲的,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说不定也是台里的职工。 “别问我,你着急,你就喊一嗓子试试。”江浔笑呵呵地给孙松出着主意。 “要喊,你怎么不喊。”孙松想喊可是这也不是喊人的地方,他总不能象胡同里的大妈大爷扯着嗓子就吆喝上了。 “我不是来试戏的。”江浔不再搭理他,他是来挣钱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孙松还真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我……你管得着吗你……”江浔对这个自来熟有些气恼。 “江浔。”外面的雨越发大了,鲁晓威撑着把伞就走进来,他甩着伞上的雨水,打眼就看到了江浔。 “鲁导——”江浔也热情地打着招呼,虽然他不想演这电视剧,可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听说这就是鲁晓威导演,孙松的热情也上来了,“鲁导您好,我是孙松,我爸认识您,其实我该叫您鲁叔。” 鲁晓威见过儿时的孙松,但后来就没有印象了,为了不驳了老友的面子,他才答应见见孙松。 “叫我鲁导……到我办公室吧。”他看一眼江浔,“宝刚在等你哪,往前走,对,最前头……” 听到外面的动静,赵宝刚终于出来了,“哎呀,浔子,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他把江浔让进去,又拿出本子来。 这個广告本子比去年那个啤酒本子简单得太多,就江浔一人,只要做几个动作说几句台词就好。 “田七牙膏由田七精制而成,田七防癌,田七抗癌,田七牙膏洁齿护齿好。”江浔不由念出声来,念着念着他就笑了。 江浔就闹不明白了,这防癌抗癌跟刷牙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个时代的广告就是这么魔性。 “我写的词,还不错吧,我们广告部主任也看了,要不我们试一遍?”赵宝刚征求江浔的意见。 江浔作了个ok的手势,把赵宝刚整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嗯,他也学着江浔的样子整了一个ok的手势,那意思可以开始了。 江浔拿起桌上的牙膏,一边挤牙膏刷牙一边傻笑着给观众介绍,台本里要求笑得纯洁,他不知道纯洁的标准是什么,嗯,现在想到杨哲,他感觉就是纯洁。 “田七牙膏由田七精制而成,田七防癌,田七抗癌,田七牙膏洁齿护齿好。” 嗯,这就完了? 好象不需要导演?赵宝刚抚摸着下巴,可是自己是导演啊,导演似乎要说点什么。 他想着词,“浔子,你得笑得再好看点,嗯,再……算了,就这么着吧。” 这就成了? 在一旁观看的冯小刚不可置信,嗯,当导演就这么简单?开玩笑呢吧,这就完了? “你有意见,你当导演。”赵宝刚也没好声气,人家这台词没得说,这表情没得说,笑得纯洁,就象雪白的牙膏一样。 嘿—— 冯小刚已是朝外面跑去,刚才郑晓龙特意叮嘱过他,拍得差不多叫他,他要亲自过来看看,可是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这就拍完了? “拍完了?”郑晓龙下意识想看手表,这一会儿子顶多一个小时吧。 李晓明也道,“我们还没看呢,要不再拍一遍?” 拍啥啊,看样片吧,只能看样片了。 鲁晓威也过来了,他让孙松等着,听说广告这么快拍完了,他也很惊讶,“这么急,能拍好吗?” 三人走进去的时候,赵宝刚正一脸得意地跟江浔聊着,他要请江浔吃饭,因为,江浔让他体会到了导演的快乐,这当导演也太简单了吧。 郑晓龙、鲁晓威和李晓明就看着样片,得,三人都不吱声了。 什么样的表演这样纯熟,什么样的表情这样纯洁,让人看了还想看,就想买支牙膏试试。 “定了吧。”鲁晓威终于下定决心,在孙松和江浔之间,无条件选择江浔。 这电视剧拍摄周期这么紧张,能拍一遍不拍两遍,这拍的都是钱,都是时间。 再说了,如果让陈道明和冯小刚站观众跟前,观众是想看冯小刚还是想看陈道明,显然都想看陈道明啊。 帅哥有人看,渣得越狠越让人恨! “可是人家不愿演。”鲁晓威一想到这儿就头疼。不过,现在他还是先得把孙松打发走。 当年的孙松,年轻气盛,觉得北平到处都是各大文工团,曾大言不惭地表示一考及第,奈何,每一次都败兴而归。 他先后考过铁路文工团和煤矿文工团,以及三所艺术院校,北平广播学院、中央戏剧学院和北平电影学院,却都在三试时被刷下来,因此得了一个“老三试”的名儿。 “不用三试,您一试就过不了关。”冯小刚在边上凑趣道。 …… 中午的事儿都忙完了,好在把男主角定下来了,虽然人家不愿意演,不过,下面就是全力把这个男主角拿下了。 “浔子,中午一起吃饭。”郑晓龙态度异常亲切。 吃饭,这是江浔的最爱,这个可以有,“那我呢。”孙松看着鲁晓威。 “你先回去吧。”鲁晓威对这个便宜大侄子没什么好感,“有消息通知你。” 宝刚导演? 一声导演,把个赵宝刚叫蒙,可是反应过来江浔是在喊他,立马就跑过来,两人这关系一下子颠倒过来。 “现在就把账结了吧。”江浔估摸着以前拍广告几百块钱,现在起码得一千多了吧。 “成,我马上去财务领钱去。”赵宝刚走得快,回得也快,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把大团结,还有一信封。 “多少?”这么多钱,冯小刚看着都眼热,替江浔把问题给问了。 “一千二。” 江浔现在是行情见涨,拍过广告,还演过两部电视剧,话剧又在京城打响,高低也算是个小有名气了的演员了。 一千二! 冯小刚笑着,笑 得很僵硬,也不知是替江浔高兴还是替江浔高兴,这孙子,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赚了他一年的工资。 这上哪说理去。 有了钱的江浔更大方,“郑主任,鲁导,宝刚,小刚,今天中午这一顿算我的。” “哪能让你请?”郑晓龙的脑子转得快,冯小刚也不慢,“走,找侣总,去昆仑。” “不好吧,总去打扰人家。”江浔一脸为难,可是心里早盘算着,昆仑大酒店的哪道菜好吃,比如那道水晶肘子,他得带两个回去,叫上何冰、胡军,一帮同学晚上再来两瓶啤酒,那小日子,神仙! “走动才是亲戚,不走动就是死水一潭。”郑晓龙已让人准备车了,“以后啊,那里就是咱们的根据地。” 根据地,还咱们?江浔一脸无奈,反正他打定主意,王沪生,他不掺合。 第154章 有事您说话 昆仑大酒店,远远看去,今天的客人好象异常的多。 待车子行驶到近前,大家才看到酒店门口挂着红色的条幅,上面是什么聊斋研讨会的字样…… 哦,聊斋啊。 这部大型古装电视系列剧,是由福建电视台和南昌影视创作研究所于1987年下半年正式开始拍摄的,边拍边播。 去年9月第一批剧集播出,到明年10月拍摄结束,这部电视系列剧拍摄周期很长,导演和参演人员几乎囊括了此时国内众多大牌和明星。 著名电影导演谢晋执导拍摄了《辛十四娘》,导演过《红楼梦》的王扶林和后来导演过《康熙王朝》的陈家林都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扎实的工作。 陈红、何晴、茹萍、何政军、徐少华、张丽玲等此时和后来的影视明星都担纲主演了这部系列片中不同的章节。 这部系列片的每一个章节都如同制作精良的影片,无论是在此时,还是在以后,都已经难以达到这种局面和气象了。 今天,在第二批15部25集新剧全国播出前夕,福建电视台和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联合在北平昆仑饭店举行了《聊斋》观摩研讨会。 经验交流会结束后,部署最后一批上片剧目。 “福建台开会开到北平来了,真是欺我北平台无人。”郑晓龙还没怎么着呢,冯小刚已经义愤填膺。 主要是这电视剧,火遍大江南北,收视率普遍高于一般的电视剧。 一般的电视剧收视率都在20%左右,而这部剧达到了34.6%,可谓是相当的可观,有的地方甚至超过了此时收视率很高的海外影视。 江浔没有听他们在讲什么,说到这部电视剧,上一世他是当恐怖片看的,一开头,一个农夫打着灯笼,再搭配“呜呜”的那個背景音乐。 赶紧的,该钻被窝了! …… 酒店里有大型会议,海岩没有陪他们,可是老规矩,他来签单。 江浔也不客气,风卷残云,什么水晶肘子什么红烧羊肉,他可劲地造,看得郑晓龙都愣了。 “我得回去了,下午还有课呢。”江浔说完,拎包就走,只剩下包间里傻了的众人,这是不是吃白食。 可是说是吃白食又不象,他是这些人请来的,可是不是吃白食,电视剧都没拍,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还从台里拿走一千二百块钱。 “嗯,主任,别担心,”赵宝刚出着主意,“大不了到时来硬的。” 嗯,郑晓龙一琢磨,这话不对,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可别胡来,杨方的面子要看的。” “我们心里有数……”赵宝刚看看冯小刚,冯小刚低头吃菜,偶尔抬头,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 回中戏的路上,江浔买了四份糖炒栗子,这些小吃杨哲很喜欢,他就打算挨家尝尝,到底哪家最好吃,到时直接给杨哲买了送过去。 “浔子,苏民老师找你呢。” “对啊,这一上午你上哪去了。” “到处找呢,还以为你让人绑架了……” …… 刚回学校,江珊,陈小艺,徐帆就围了上来,顺手拿过江浔手里的糖炒栗子,连个谢字也没有。 “我的栗子……” “我们替你吃了,不用感谢我们,”江珊笑道,“下次记得多买点啊,这够谁吃的。” 得,自己买了栗子还落一身埋怨。 可是,苏民老师找自己什么事,没听说院里要排新剧啊。 他到了系里的时候,苏民老师就在门口,他不时看着手表,显得有点着急,看到江浔却松了口气,“浔子,走,吃饭去。” 好好好…… 江浔简直是受宠若惊了,这还是苏民第一次带他出去吃饭,不是跟家里人,是跟朋友吃饭。 “老师,到哪吃?”江浔笑得跟朵花似的,狗尾巴花。 “昆仑饭店。” 啊! 这几天去了几次昆仑饭店了,他实在想不通,今年他跟这个饭店这么有缘份? “你也不问见谁,”师生二人打了车赶到饭店时,还能看到来自全国各地的电视工作者,苏民笑道,“不好奇?” 苏民老师正在说着,濮存晰已是迎过来,“爸,浔子,你们怎么才来,谢导等好久了。” 嘿—— 早说啊,早说我就不回中戏了,还回去干嘛,干脆中饭和晚饭一块吃得了。 等等,谢导? 谢晋导演,他来北平了,参加聊斋的研讨会? 大家都知道南北二谢是电影导演,可是没有想到谢晋导演还导过一部电视剧,那就是聊斋中的辛十四娘。 “江浔,我们又见面了。”谢导一改往日的严肃,看着很是和蔼,四人坐在一起,等着上菜的功夫,谢导直接说了,“聊斋这部电视剧,我认为你合适,当初你在上影厂试戏的时候,你的古装扮相很俊美,那时我就在想,你来拍这部电视剧。” 哦,江浔这才知道,当初在上海,谢导已经起了用自己的心思。 他不由有些感动,这是谁啊,这是谢晋啊,他合作过的朱时茂,唐国强,姜文、濮存晰,都是大演员,现在虽说是一部电视剧中的两集,可是他也是照着电影来拍的。 他不能犹豫,得马上答应。 “剧本已经出来了,明天的会议你可以参加,一起听听,看看,认识一下全国各地的电视工作者。”谢导像对待一个子侄一样,替江浔着想,“苏院长,我们俩喝一杯……” 苏民和谢晋碰杯,筷子一齐伸那道水晶肘子,这是今天的第二道肘子了,江浔拿起筷子…… 听谢晋导演说,这几日,全国的电视工作者来了很多,现在基本上大的电视台的他都接触了,像广东台,上海台,北平台接触得更早。 晚上江浔就睡在了昆仑大酒店,还把电话打回宿舍楼,结果招来了胡军、何冰一干人等,大家伙都在这里热热地洗了个澡,然后打了一晚上的扑克。 第二天,江浔早早起床,去吃早餐。 早餐丰富得很,各式各样,花式繁多,有北方的也有南方的口味,他拿了一粽子,又拿了一碗豆花,正准备来 个南北通杀的时候,赵宝刚不知从哪旮旯里冒了出来。 “浔子,你还在这儿啊,让我好找,快,跟我走……”他不由分说,拉上江浔就走,后面冯小刚和几人就堵住他回头的路,三人簇拥着他上了一辆面包车,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就坐在他身边。 “哎,你们干什么,怎么搞得我跟犯人似的?”江浔明显感觉出不对了。 “浔子,帮我们一忙,就当帮北平电视台一忙,”赵宝刚说话了,“以后,北平台永远记住你,以后有事儿您说话……” 得,等等,怎么说得我好象已经作古似的,江浔就想下车,可是冯小刚吡着大牙紧紧地把住了他的胳膊。 第155章 上贼船 金秋的西山,秋叶正红。 轿车沿着山路徐行,终于拐进了一个宽敞的基地,在一处体育场似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这里原来是篮球训练馆,现在两个篮球训练馆一起改造成了北平台的室内摄影棚。 六十年代老北平的四合院、小洋楼,贴满《红灯记》剧照的居委会……四合院前的古柏树,狭长的胡同…… 越看越是熟悉,布置也惟妙惟肖,几乎令人以假乱真。 “浔子同志,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突然,另一侧就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正是郑晓龙,他热情地张开双臂,正准备着跟江浔拥抱呢。 后面,鲁晓威、李晓明等二十几位工作人员,齐齐绽开笑脸,呼拉一下围住了江浔。 听这口气,我是主动入伙的,可是谁知,我是被动上了贼船。 这帮人,这一套,驾轻就熟,就象当年蓝天野老师接到《渴望》的剧本时,他一开始也不太想演。 没错,还是赵宝刚,在大年三十硬把老爷子给拉到剧组的,你没看错,是大年三十,万家团圆的时候,大家都在吃着饺子看春晚的时候,老爷子在拍戏。 江浔真不太想搭理他,他看看另一边,依稀是导播室、灯光控制室、配电室…… 在两层的空间里,还吊着许多“海绵枕”“,就像宋大成工厂里生产的麻袋片一样,这是用来隔音的! “郑主任,我们中戏是有规定的,学生不准接戏。”江浔走进刘慧芳家的小院,拿個小板凳自己坐了下来。 “大三前不准接戏,”郑晓龙笑得鸡贼,“再说,我们台长亲自去找徐院长了,这不成问题。” “我还要上课,前阵子排雷雨落下很多课,没法补。”江浔又找到一借口。 郑晓龙也拉了一小板凳过来,“我们把老师请到这儿来,给你补课,你看成吗?”他笑着继续道,“人艺没有新剧目,也不用下基层演出了,哦,有需要我们可以直接把你送到海政……” 海政? 他们连杨哲都知道,这帮孙子! “你们调查我?” 江浔也真是服了,不过,对于王沪生这个渣男人设,他真的不想接。 但是,救场,这就不一样了——这是人情,巨大的人情! 今年,北平台面临着不小的压力,不断有观众打电话或写信给电视台反映:你们电视台播的“肥皂剧”除了拉美的(墨西哥、巴西),就是港台的,什么时候能有我们自己生产的呢? 现在,北平台光建这个室内摄影棚就花了二百多万,陈昌本、郑万隆、王朔、李晓明和郑小龙花了半年的时间打磨剧本,为找演员,郑晓明、鲁晓威动用了全部的关系,电视剧中心这些人几乎把全部身家和全部前途都押在了这部电视剧上,这个时候没有男主角,你让你们找个地方哭鼻子他们都哭不出来,他们想死! 江浔知道,这个时候拉郑晓龙和这帮人一把,这对于未来京圈这拨人来说,是雪中送炭。 锦上添花没人记得,雪中送炭才能记一辈子。 赵宝刚、冯小刚、王朔、海岩……这些人这个时候给他们人情,让他们都看到自己看不得别人受难,那到时候,对他的演艺事业,一定会有莫大好处。 现在,自己的投资,将来也会在京圈得到千万倍的回报。 “郑主任……” “叫我晓龙。”郑晓龙三十出头,江浔叫他哥也真说得过去。 “晓龙主任,晓威导演,我想问一下,这部剧要拍多久?” 拍多久,郑晓龙不知道,鲁晓威也不知道,编剧李晓明更不知道,因为现在剧本还是半拉子。 “我刚接了谢晋导演的聊斋,估摸着年底或明年初就得到上海去。”江浔显得很不好意思,姿态也放得很低。 谢晋导演的……电视剧? 只听说谢晋拍电影,还真没有听说过他拍电视剧,可是电视剧人家肯定也当电影拍,能在谢晋的作品里担当主角,那都不是一般的演员,一般的演员哪能入得了谢晋导演的法眼?! 郑晓龙感觉自己瞬间上了个档次,也庆幸自己真的没找错人。 这人,虽然费尽心思才弄到西山来,可是值了,真的值了。 “这个没问题,只要谢晋导演那边需要,我们马上放人,那边拍完拍这边,一切以那边为主。”郑晓龙说得痛快。 “你也放心,只要你拍,你就是这部剧的男主角,电视剧中心我能当一半家,这部戏我说了算,有什么事我们哥俩好商量。” 郑晓龙说得霸道,江浔却感受到他的诚意,“嗯,前几天,谢导说了,估摸着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他要忙电影上映,明年春聊斋第三批剧目要上映……” 留给谢晋导演的怕是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一个多月,江浔自信能打得开,就象在广州拍摄公关小姐的时候,都是晚上拍,先拍他的戏份,“大不了我把我的戏份赶一赶。” 江浔一说这话,郑晓龙突然感觉心里的压力陡然减轻了许多,鲁晓威也感觉有些意外。 起初还担心强行把人弄来,江浔会有抵触情绪,现在看,人家还真的明事理。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郑晓龙很是感慨。 赵宝刚就站在一旁呢,他明白,在这个摄影棚里谁才是老大,可是看着江浔,想起去年拍广告的时候,他看着还象个孩子,现在,人家这话直往别人心坎里说,就象大冬天喝了一壶老酒,要多熨帖有多熨帖。 有多少同龄人能做到这一点?怕是他跟冯小刚也做不到吧。 “这小子真会说话。”冯小刚也是一个心理,他凑近赵宝刚,语气里有些酸,“话里话外透着股局气。” 嗯,我发掘的演员,能跟那些普通演员一样吗?赵宝刚瞅了他一眼。 “这样,作为男主角,浔子你的稿费是一百块钱一集。”郑晓龙直接宣布道,“知道你现在是学生,稿费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也可以预支。” 哦,江浔记得,渴望大概是拍了五十集,那自己就也能挣个几千块钱了。 “这是本子,”鲁晓威把自己手里的本子递给江浔,“你先熟悉一下,十点,”他抬 手看看手表,“左翎和杨青过来……” 江浔没有听到他后面说什么,他坐在这个小院里,看起剧本来。 这是几个青年的爱情,也是尘世的悲欢离合。 他突然发现,当演员真的很有意思。 在电视剧这个世界里,他总能变成另外一个人,有另外的父母,女友,朋友,或者孩子,活成另一个模样,体验另一个人生。 “浔子,吃早饭了吗?”鲁晓威问道。 “还没呢,”说到这个江浔一肚子气,这早饭吃得好好的,就被拉过来了。 “那跟我们一块吧,吃完,我们就开拍。” 啊! 这么快! 你们真是周扒皮,把人当牲口使唤! 第156章 第一青衣 今天,把江浔硬接过来,鲁晓威导演完成了全部演员阵容的敲定。 就在前几天,刘慧芳的母亲还没有着落呢,因为没用孙松,鲁晓威去找老友道歉,可是竟意外发现了韩影,得,没用儿子,用了老娘。 1989年10月份,渴望十六年正式开拍。 跟江浔一样,演员们不知道他们的拍摄条件将会有多辛苦,但只要吃过早饭,他们立马就会有切身体会。 “您是说,让我吃这个?”看着冯小刚笑着端来的早饭,江浔放下手中的剧本,他想笑,对着这个日后的冯导,可是他真的笑不出来。 因为他眼前只有稀饭和小咸菜,没有馒头。 因为资金少,剧组伙食每人每日5元,早餐就是稀饭小菜,这还是跟别的单位搭伙,剧组没有自己做饭的人。 我一集一百块钱,你们就这么感谢我……这早饭,吃得还不如中戏呢……我是上了贼船了…… 江浔腹诽,可是还是给冯小刚看出来的,“浔子,明天我给你买豆浆油条,我们胡同炸油条最好吃,跟面包似的。”冯小刚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油条能跟面包一個味?江浔表示怀疑。他倒想去跟冯小刚尝尝面包味的油条。 “浔子,左翎和杨青到了,大家见个面。” 这样的早饭,江浔喝了两碗稀饭,多了没有,正在看剧本的功夫,赵宝刚就过来招呼,他是这部剧的……勉强算个副导演吧,但也干杂活。 杨青,也就是刘慧芳的工友,还是剧里李雪健饰演的宋大成的媳妇儿徐月娟。 “江浔,你好,你不认识我,我可是认识你,看过你的桑树坪纪事。”杨青很热情。 说起来,人家是江浔正儿八经的中戏的师姐,今年还拿了中国戏剧梅花奖,现在是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的演员。 “左翎,我说什么来着,王沪生这人,导演肯定得找一个……不一样的。”杨青瞅着江浔,就拉扯着左翎。 在百花争艳的演艺圈,总有些演员会打破一些束缚,成为观众心中的“白月光”,或许她并不是最貌美的,或许她并没有接受过正式的学习,却能在观众心里留下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 左翎就是这样的演员。 她的长相偏向于端庄大气,典雅朴素,虽不惊艳却非常耐看,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不少报纸称她为“第一青衣”。 “你好,珠江电影制片厂,左翎。” 温婉的笑容,让江浔感觉很是舒服,他握住左翎的手,“你好,中戏,江浔。” 以后,在这部五十集的电视剧里,他们俩之间的戏份是最多的。 看起来,她跟傅艺伟岁数差不多大,都是二十四五的样子。 “我们中戏的后起之秀。”杨青在旁面介绍着江浔,“人艺的演员。” 哦,左翎温婉地笑着。 眼前的男生,他的长相显然是属于那种出类拔萃的,越看越耐看。 身形清瘦个高腿长,肤色偏白笑起来阳光,刚才她好象能闻到他衣服上清新的味道。 左翎越发笑得温婉,这显然是一个干净的男孩子。 干净的男孩子不一定是很帅气的,真正的干净是一种内在的感觉,并不只是外表看上去很干净或是衣着得体。 长期的好习惯让一个男孩子的身体里隐藏着一种让人舒心的气质,像是春天的新叶般清爽有活力。 “先吃饭,吃完饭,先拍刘慧芳在车间里给王沪生四喜丸子那场戏。”赵宝刚出来,传达着导演的旨意。 中午的饭也很简单,就是清炒土豆丝,但是馒头管够。 左翎吃着土豆丝,一边看着剧本,这个故事发生在60年代后期。 因“xx”而中止了大学学业的王沪生在工厂结识了年轻的师傅刘慧芳,刘慧芳同情王沪生的处境,在工作和生活上常常帮助他。 徐月娟替刘慧芳到食堂打饭,打回两四喜丸子来,刘慧芳看王沪生就着咸菜在吃饭,一时心软,就把两四喜丸子都给了王沪生。 左翎抬起头寻找着江浔,那边,江浔正吃着饭呢,早上喝了几碗稀饭也不顶饥,他吃得正香。 这样干净的小伙子,是阳光,是没有经过创伤的,他能演得好一直在惊吓与挨批中度过的王沪生吗? “我吃不下……”看着碗里的土豆丝,左翎站起来,她是南方人,虽然也在北影表演班进修过,可是不太吃得惯北方的菜。 她走到江浔跟前,“小江,这菜给你。” 哦,江浔抬起头,赶紧站起来,口里客气着,“您不吃了……” “你多吃点。”左翎把自己菜拨进江浔的碗里。 鲁晓威导演最近有点牙疼,也是,前阵子上火,他中午没有吃菜,只是拿了一块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想着下午的拍摄。 这帮演员,之间也不熟悉,进组第一天就要拍摄,连个开机仪式也没有,怎么看怎么不象个电视剧摄制组。 他进来的时候,左翎正把菜倒进江浔的碗里,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温柔的神情,连身段都是柔和,这就是剧本里的刘慧芳啊。 “刚子,准备,十五分钟后开拍。”鲁晓威布置着。 赵宝刚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饭盆,这饭还没吃完呢,这就要开拍了。 “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鲁晓威十分满意左翎刚才的状态,他想趁热打铁,可是江浔却低头猛吃,这小伙子,不管是土豆丝还是水晶肘子,都一样吃得这么香。 “浔子,王沪生是上海人,上海人吃饭,讲究很多,不能太快,也不能大口吃……”说是吃饭,鲁晓威是在讲戏。 江浔一脸蒙圈,直到赵宝刚冲他使个眼色,提示他去化妆换衣服,他这才知道,这戏马上要开拍了。 …… 一阵激昂的革命歌曲传来,几个女工叽叽喳喳上场了。 “快点,快点,都打回来了。” “徐子哥,你怎么刚去啊。”杨青手拿两只黄色的饭缸,迎面就跟一中年男人打着招呼。 “哎哟,真香啊。”男人看着杨青手里的饭缸,快步离去。 “慧芳,慧芳,快快快,接一把,早给你买得了。”杨青一脸的催促,她的表演开朗 热情,扎着两个小辫,还真象是青年女工。 “那么快啊,”左翎正在收拾着自己的铝制饭盒,忙接过饭缸,“哟,四喜丸子?” 刚才,左翎还在收拾着饭盒,摄像机只给了她背影。 可是,就在她转过身来的短短几秒时间,她身上的温婉就迅速在摄像机的镜头里弥漫开来。 一句台词后,慢慢地,整个人就亮起来,刘慧芳就象从剧里来走出来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 象湖水一样平静,让人感觉到什么时候,只要这双眼睛看着你,你就不会慌张。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很好,”鲁晓威看着监视器,“镜头,给江浔。” 第157章 生活化的表演 所谓青衣,在戏曲中,因所扮演的角色经常穿着青色戏服而得名。 青衣所扮演的一般都是端庄、严肃、正派的人物。 而左翎的青衣之美,美在那种优雅、知性、含蓄,美在那种善良、温柔、贤惠,让人看过念念不忘。 其实她成名也是很早的,两年前就因为参演《死神与少女》荣膺“金鸡奖”的特别奖,后来的情满珠江、生死抉择,更是把她的演艺事业推向高峰。 刘慧芳这个人物从某种程度上是比较让人同情的一个人,让左翎来演,她一站出来就是这個人物。 拍摄现场不知不觉围过很多人来,大家都放下手头的工作,看着这部电视剧的第一场戏。 镜头切换到江浔身上。 以前,鲁晓威导演还真的没有看过他的话剧,更没有看过他的电视剧,相对于左翎来讲,江浔的资历还是太浅了,他不知道他会演成什么样子。 那边,赵宝刚正陪着江浔呢,他已经穿上普通的衬衫,胳膊上戴了两套袖,手里拿着两只粗瓷大碗,一只碗里放着米饭和一条咸菜疙瘩,另一只碗里空空的,预计着喝白开水呢。 “快,该你上场了,注意走位啊,表情要郁闷一点……”对于这个自己曾用过的广告演员,赵宝刚格外上心,毕竟那个广告是他的第一部作品,江浔也是他的第一位演员。 江浔不作声,他就这样站在门后看着里面的杨青和左翎,听着里面的对话,他慢慢往前踱了两步,可是迟疑着步子就停住了。 “走位,走位。”由于是现场收音,赵宝刚急了,可是还不能喊出来,他躲在门后面,一个劲地提示着江浔往前走,要不是有摄像机对着门拍摄,他就要动手了,一把把江浔推进门去。 可是江浔好象没有注意到这位将来的导播的着急,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碗,里面在吃四喜丸子,可是他的碗里只有一条咸菜。 失落,自卑的情绪赛满了心头,堵得他有点难受,可是脸上却越发地冷漠起来,他不再迟疑,可是步子毕竟不如刚才快了,他慢慢地走入镜头。 嘿—— 赵宝刚眼珠子都瞪大了,他是个聪明人,不是糊涂人,他明白了,人家江浔刚才这就已经演上了。 虽然摄像机没有拍到他,可是人家的表演早就开始了。 这样好,为什么好,因为当他出现在摄像机里的时候,情绪已经酝酿得够足的了。 我的演员! 赵宝刚心里头替江浔自豪,那种感觉,就是他真的希望江浔演得好! 左翎用勺子轻轻地盛了一块丸子放进嘴里,杨青的眼角眉梢都是欢喜,“好吃吗?” 在这个吃不上肉的年代,吃一口四喜丸子跟过节似的。 “好吃。”左翎脸上全是满足。 “等你再去啊,这菜……”杨青搭眼就瞅到了一脸郁郁寡欢的江浔,江浔饰演的王沪生这时候可是专政对象,她看看江浔碗里的咸菜疙瘩,故意提高声音,“等你再去啊,这菜早就卖完了。” 江浔缓缓地坐凳子上,看着眼前的咸菜疙瘩。 咦? 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鲁晓威禁不住喊了一声,他清楚地看到,江浔的神情和动作有了变化。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欢畅,此时,那饭就是山珍海味,他也没有胃口。 他的头发蓬乱着,戴着两个干活的套袖,但看上去却象个清秀的知识分子,没有一点车间里的工人的味道。 他沉着脸站起来,昨天他身上那种潇洒帅气的样子已经不见了,沉重,忧郁的王沪生,就立在了镜头前。 鲁晓威感觉真的象看山水,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江浔的王沪生给他的印象还是雾蒙蒙的,可是现在雾气散去,一个逼真的王沪生,就在他眼里清晰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暖瓶给自己倒水,他的眼睛不看别人,只看着暖瓶,那种压抑,小心,卑微的感觉几乎是从骨子里钻出来,钻到了每个人心里。 这可孩子真可怜! 现场,几乎每个人都有了这种心思。 可怜,不,是可喜! 鲁晓威却喜上眉梢,人艺的年轻人,都这样会演戏吗?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物的特征抓得这样准的,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在王沪生身上,他绝对看不到江浔了。 不愧是人艺的演员! 左翎也看到了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她走过去,用勺子把自己的丸子盛进江浔的碗里,一如刚才她把自己的土豆丝盛在江浔的碗里。 “刘师傅,这……”江浔站起来,一脸的局促。 “什么这哪的,吃,多吃点,下午还得干活呢。”左翎的笑很温柔,抚摸着江浔枯燥坚硬的心底。 “王沪生……”眼瞅着左翎出去,杨青就夹着筷子上来了,“看见了吗,这就叫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知道吗?” 这句话一下的捅了王沪生的伤疤,江浔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 嘿,这孩子演出样来了,让人看着特舒服。 导演没有喊停,江浔只能重新坐回去。 他不知道,坐在监视器后的鲁晓威和站在门后的赵宝刚对自己的表演评价都很高。 自打参演天下第一楼,上一世的表演风格和套路他老早就放弃了,现在每天他都能感觉到一点点地在进步,就象竹子拔节,他自己就能听到自己进步的响声。 唐茂昌,伯邑考,李福林,高翔,周萍……他塑造了很多形象,演一个陌生的人,他现在已经能很快地抓住人物特征了,抓住王沪生怯怯的眼神,比谁都矮三分挺不起脊梁骨来,他感觉王沪生不难演。 可是导演不喊停,他只能继续吃。 鲁晓威导演确实没有喊停。 他想起了他年青时的岁月,跟剧中的时间段一样。 “没想到啊……” 一个善良的女工,给了落魄的青年两四喜丸子,虽然没有多少话,可是却让人感动。 两人演得真好,这是一种生活化的表演。 对,表演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表演。 “好,可以……”他笑着站起来的时候,赵宝刚却早急不可捺地冲过去,“浔子 ,丸子不能吃。” 这是道具,是早上刚刚做好的,这段戏如果通不过,还要继续拍,可是,江浔的碗里哪还有四喜丸子的影子。 “导演,这,要不再做两个四喜丸子?” 第158章 人生有限,演戏无涯 说到四喜丸子,鲁晓威才从监视器的回放中醒过神来。 这四喜丸子给吃了,吃了就吃了吧,反正这段戏过了。 得,江浔一进组,就白捡了俩四喜丸子! 嗯,鲁晓威现在倒不介意再给江浔做俩四喜丸子吃,刚才这场戏不需要导演调度镜头,他就这样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这对年轻人的演出。 他们没有秀演技,也没有使用多少技巧,可是真的让他很舒服,那种来自于刘慧芳心底的同情是很真挚、很纯粹的,江浔也演出了特殊分子的模样,这才是优秀年轻演员该有的样子嘛。 能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他们的身上,吸引到剧情上,而不是吸引到演员自己身上,这样的演员才是真演员! 鲁晓威一下子就对渴望十六年这部电视剧有了信心。 信心是这两位年轻人给他的,他隐隐感觉到,这两人一定会出名的。 “导演,准备下一场?”赵宝刚眼瞅着江浔吃了两四喜丸子,得,这待遇,在剧组头一份。 鲁晓威点头,简单地交代着下一场的工作。交代完,他又开始看刚才的表演。 哦,他这才省悟过来,作为导演,他没有给演员讲戏,也没有喊停,那还要我这个导演干嘛? 他现在突然体会到赵宝刚拍广告时的轻松了。 别,下一场戏我一定要提出自己的意见来,不能让他们以为导演是吃白饭的。 …… 下一场戏是厂里要处置王沪生,刘慧芳找到厂里去讲情。 趁着大家伙准备的空当,她瞅一眼江浔,虽然他是被处置对象,但是这一段戏还真没有他。 嗯,刚才这段戏,她对这个搭档的表现也很满意,小伙子年龄小,可是演得好。 “小江,你演得真好,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王沪生。” 哦,这是夸我呢,江浔笑了,后面王沪生渣的时候,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夸得出口。 “你表演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左翎不是科班出身,属于自学成才那种,她也乐意听听这些大学生的表演心得。 江浔笑了,“你能保密,我就说。” “我能。”左翎笑得温柔贤惠。 “嗯,前一段时间不是演雷雨吗,我把濮哥,就是濮存晰,原来他是要演王沪生的,我把他在雷雨中的表演借鉴过来了……” 嚯,果然大家都满意! 濮哥就是濮哥啊! 哦,还能这样,左翎不信,不过,她还是问道,“濮存晰也是人艺的吗?” …… 濮存晰当然是人艺的。 渴望十六年剧组的演员回到北平电视台,已是晚上七点,今天拍摄第一天,回来得较早。 其实,后来,为了节省剧组的资金,演员们不住宾馆饭店,每天6点多钟起床坐班前往拍摄基地,晚上8点多钟回家。 “浔子,别回中戏了,到我家吃饭去,晚上就睡我家,有的是地儿。”冯小刚没走,好象就等着这帮人回来呢。 “江浔是吧,”电视台传达室的大爷也过来,“人艺来电话了,让你回来后直接回人艺,一個叫濮什么晰的人打电话说的。” 哦,院里有事。 江浔不敢耽搁,直接就要往外冲,“浔子,让车送你。”鲁晓威在后面就喊开了。 车子刚进人艺,江浔就看到了食堂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跟过节似的,咦,好象还有肉香。 好事,对,肯定是好事,有好事濮哥都想着我。 “浔子,快点,就等你了……” 刚进食堂,江浔扫了一眼桌面,有瓜子,有糖块,有菜,还有酒,看来今天于大爷终于大方了一回,让大家伙畅开了喝,畅开了吃,每桌八个菜,四荤四素,还有一道汤。 “干嘛搞得这么隆重?跟办舞会似的。”江浔瞅一眼于是之,他身边是编剧何冀平,穿得崭新,跟要参加舞会似的。 “跳舞没事,谁都别担心,公安找不过来,他们都知道,我们是人艺。”丁志诚笑道。 八十年代初,跳舞还是属于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机关里要搞舞会是要承担政治和社会舆论风险的。 据说,某单位组织舞会还被市公安局拘留了,所以平时,北平各部门举办的舞会大都相互邀请,但不对社会公众开放。 到了去年,社会风气已经开明了许多,起码公安部门不再视跳舞为洪水猛兽了。 “那还等什么啊,上酒上菜,上姑娘啊。”江浔笑着抓了一把奶油瓜子。 “嚯,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流里流气的?”丁志诚象不认识似地地看他一眼,“哦,我明白,你是不是在北平台那电视剧里演一流氓?” 去你的! 江浔狠劲地推了他一把,不过嘛,今晚上的真的全是硬菜,酒嘛则是最普通的二锅头,不止是他端了杯子,连吴刚的爱人岳秀清也抿了一小口,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明天,何姐就要去香港了。”丁志诚站在他身边,看着激动依依不舍的何冀平。 今晚,于是之把天下第一楼的演员都叫过来了,大家一起欢送何冀平。 “年轻人,别放杯子,去敬你何姐一杯。”林连昆提点着这个年轻人。 要说天下第一楼的演员当中,谁进步最快,非江浔莫属。 这样的场合,看似人多热闹,杂乱无绪,其实还是有步骤的,主题就是欢送,都要跟何冀平喝一杯酒的,然后相熟的关系好的人聚在一起再喝几杯,再加深一感情,喝到最后就开始展望未来,祝福何姐,祝福明天…… “怎么突然就想去香港了?”何冀平身旁,杨立新跟吴刚正在说话呢,江浔就问起丁志诚。 何冀平这个决定,做得很艰难。 她是流着泪向于是之院长递交了辞职信,于是之老师也流着眼泪在她的报告上签了名。与此同时,她也得到了另一份特殊的聘书——院外特邀编剧。 当初,这位大师姐从中戏毕业,人艺特意向文化部要了一个名额,才将她招入麾下。 在人艺,上到于是之下到小演员,都给了编剧最为看重的一点:‘尊重",不论多高的职位、多大的演员,都称呼他们作家,改一句台 词,也必要过问编剧。 “小何,”于是之今天显然是激动的,他举起酒杯,再一次向这位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编剧敬酒,““请观众允许我代表他们感谢这些用笔支撑着剧院的人们。” 哦,看着于是之喝了白酒,何冀平就抹起了眼泪。 “何姐……” 泪眼朦胧中,江浔站到了她的面前,“我敬您一杯,我们给您敬酒,是为了让您想着我们,您是剧作家,您记着给我们这些当演员的写戏,给我们口饭吃……” 哦,这一番话,让何冀平瞬间感动起来,“浔子……” 她很感慨,这两年,她几乎是看着江浔在人艺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这小伙子,过得不容易,可是进步也是神速。 她看着这个小伙子,“人艺的庙还在,庙是我们的剧院。人艺的神也在,神就是我们的老艺术家。人艺的魂也在,魂是你们这些年青演员,你们是人艺的希望”。 嗯,希望现在正在演一渣男。 “浔子,你听过英部长的事儿吗?”何冀平最后开导着这个孩子。 去年,英若诚已经是文化部高官了,有人调侃地说,当了部长,以后演戏时挑角色倒要注意了,像那个“推销员”也就罢了,而《茶馆》中的人贩子“刘麻子”“小刘麻子”最好就别演了。 “你猜,英高官怎么说,他说,这是老观念了,什么正面人物、高大形象……“三突出”的理论可以埋葬了。 麦克白是好人吗?大概不是吧。再说,我演过袁世凯,袁世凯也不是什么好人吧。如果在这个上面纠缠下去,我们以后演什么呢? 莪们不能把这个道德观念带到艺术领域里来。” “所以,何姐,您让我大胆地演?”江浔又一次举起酒杯。 “对,曹禺先生当时赠联一副:大丈夫演好戏当好官,奇君子办实事做真人……”何冀平笑着拍拍这个小兄弟,“浔子,我特看好你,以后,有机会到香港,找我……” “何姐,将来的剧,给我一个机会……”江浔郑重地伸出手来。 感情都是真感情,白酒也是真白酒。 江浔的这两年,真象何冀平说的,过得艰辛,太不容易,可是最终也结下了累累硕果。 “还记得那首歌吗?”江浔喝多了,他笑着跟丁志诚说道。 “哪一首?”丁志诚夹起一四喜丸子,一脸懵懂。 “一年年含辛茹苦经冬夏,几万里风霜雨雪处处家。……”喝多了的江浔大声地唱起了西游记的主题曲,食堂里,于是之、林连昆等大家,杨立新等演员都在看着他,都在齐声地打着拍子。 何冀平又一次落下眼泪,她笑着看着这位小兄弟,心潮起伏。 “人生总有限,演戏总无涯……” 江浔高声唱着,他突然俯下身去,一口吞掉了丁志诚手里的四喜丸子…… 人生总有限,演戏总无涯…… 他一边吃一边含混地唱着,一边跑着…… 这孩子! 于是之笑得泪都出来了,“这浔子,真是孩子……” 第159章 我的眼里只有你 晚上,江浔真是喝大了,食堂里的宴席结束,大家感觉不过瘾,就又跑到杨立新家里,结果,丁志诚、吴刚和江浔直接躺在了人家杨立新的床上,打着酣睡睡了半天,才让岳秀清把三人给请走。 醉意朦胧来到人艺四楼宿舍,江浔醉得也不知是哪了,看到一床上没人,直接就扑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他还是在老艺术家的练嗓声中醒来的,没办法,大学三年的晨功,早已把他的生物钟给固定好了。 “导演,鲁导,今儿我得请个假……”江浔看看同样一脸醉意朦胧从楼上下来的丁志诚,“对,学校今儿考试,我就请半天假……” 渴望十六年的拍摄地在西山,中途也不能有车回来接他,这请半天跟请一天没有什么区别。 “考试,昨儿怎么没听你说,喝这么多酒能成吗?”丁志诚打了个酒嗝,自己都给自己熏着了。 “成,怎么不成,走,喝点稀粥去,胃里烧得难受。”江浔拉着丁志诚就往外走,楼上就传来吴刚的喊声,“你们等等我……” “大爷,十個门丁肉饼,六糖油饼,再来三碗疙瘩汤……油饼加糖。” 进入早餐店,油味、香味和葱花爆锅味儿扑面而来,这里的疙瘩汤,喝起来很香、很浓、很黏、很稠,正适合喝了酒的胃。 “浔子,身上还有酒味呢,昨晚喝了多少……”早餐店的大爷也是山东人,可是还是象北平人一样称呼江浔为浔子。 “我也不知道……” 昨晚喝到最后,江浔只记得那一茶杯的白酒都是一口闷,标准的山东人的喝法。 “我现在烧得难受……”吴刚皱着眉喝了几口疙瘩汤,热热的流食流进胃里,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浔子,你又进组了……”吴刚干脆端起碗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嗯……”江浔拿起筷子,油饼儿在老北平早点中算是最普通的一种了,但这多加了糖的油饼儿好吃。 瞅着一张油饼上面多了一层深色的“糖面儿”,江浔刚要夹起,丁志诚就抢先了一步,“说吧,今儿干嘛去?” “不是考试吗?”江浔没办法,只能吃肉饼。 肉饼大小匀称,薄厚适中,里外刷油,烙熟的肉饼外表近深黄色且酥软,吃在嘴里油香爽口。 “考试你还不急,你早回去临阵磨枪了……”丁志诚吃着加了糖的油饼,就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去接杨哲吧,同志,你得知道,你们这个剧组里有谁呢,还不赶紧临阵磨枪,且得努力着呢……” 谁? “李雪健啊。”吴刚和丁志诚瞬间就一个表情了,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似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不就是濮哥的战友,朋友吗,到濮哥家去玩,濮哥还跟我说,他们当年一起住的地儿……”江浔快速地喝着疙瘩汤,抓起一油饼就走…… 他还真是去接杨哲的,杨哲从河北演出回来了,去了大半个月,没办法,基层的士兵太热情了,演出延期了。 她回来,家里也没告诉,就给江浔打了一电话。 “浔子都有女朋友了,哎,你的女朋友有着落了吗?”吴刚笑着看向丁志诚。 “吃你的饭吧,肉饼也堵不上你的嘴。”丁志诚笑着喝口疙瘩汤,却见吴刚脸色一沉,“浔子是不是没付钱?” “啊……”丁志诚又笑了,“你还不知道啊,他这人进入角色快,出来也快,他演的那什么王沪生,也不是个大方的主儿……” 嘿……这就进入角色了,吴刚嘟囔一句,早知道不来吃早餐了。 …… 十月的北平,火车站里又象以前一样热闹喧哗了。 提着篮子的,拿着袋子的,扶老携小,来去匆匆,大厅里熙熙攘攘,人潮汹涌。 不用特意寻找,就看那俊俏的模样,苗条的身姿,不一样的气质,江浔就知道,杨哲回来了。 “这哪,这哪……”团里来接站的家属很多,夫妻相视而笑的,孩子抱住母亲的,爸爸看着女儿的……在这分别二十几日后的时刻,大家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感情。 “杨哲,你家里人没来接你?”团里一大姐看着杨哲拎着一大包,却仍是孤零零一人站着,就热心道,“要不跟我们一块走?” “不了,”杨哲笑着挥挥手,人家夫妻小别正是亲热的时候,她看得出来,“我家里人等会儿就来了。” “对,你哥哥有车……那我们先走了。” 文工团的演员都离开了,杨哲找了个地儿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 江浔轻轻地走近她,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如白天鹅一般的脖颈……也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 杨哲恰在此时抬起头来,人潮汹涌中,他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他的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只有你。 足足半分钟,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突然,两人都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感觉……” “你不是说家里人一会儿就到了吗?” “……嗯,你不来,我哥哥就到了……” “那中午吃饭去,吃完饭送你回家,对,有一好消息也有一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我接到你了,坏消息就是待会儿就得送你回家……” …… 在这个年代,其实下馆子并不是北平老百姓生活的常态。 江浔的手头很松,他也乐意跟喜欢的姑娘一块吃点好的。 今年下半年,北平城里满街飘红的是川菜馆子,又多了一阵阵蒜泥煸香的味道,一家家北平家常菜馆子冒出了头。 东四路口东南角路东,有处小馆子叫民芳,是1985年开出来的,专做老北平家常菜。 “扁豆烧排骨、烧带鱼、茄西、牛萝……”江浔也不看菜单,“再来两瓶啤酒,喝点吧,给你接风。” 杨哲点头,她打量着狭窄破烂的饭店,门面不怎么样,可是江浔每次带她来的地方都特好吃。 这样的饭店,乍一进来一光彩照人的姑娘,立时蓬荜生辉了,好些人就盯着杨哲看。 “老炮儿,佛爷。”江浔一瞅就 知道,这地儿,他们也常在这儿歇脚,老炮儿接受佛爷上供。 就因为这里做的就是“家常菜”,这也是老炮儿小时候家里的过年菜。 当年一年到头的哈喇子和痴痴念念在胡同里冒泡,现在一股脑儿都顺到了嘴边。 于是,一干人等,就每日窝在这个狭窄破烂的饭店里,当成食堂似的,隔三差五就先招待自己一回。 杨哲的眼里没别人,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舞台上,单位和家里把所有的风雨都给她挡在了外面,她根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 “浔子,好吃。” 此时,她的眼里只有江浔与美食。 牛萝就是牛肉烧萝卜,茄西就是茄子炒西红柿,但是这味道,比妈妈做得好吃。 “嗯,以后你想吃我们就常来,……嗯,有一消息,我得告诉你,我又进组了。”江浔给杨哲倒了半杯啤酒,下午还要送她回家,他可不敢让她再喝多了。 第160章 不能怂 北平台的渴望十六年。 一听说是在北平拍戏,不用去外地,杨哲总算顺了口气。 “那你那电视剧什么时候播?”从大一开始到现在,江浔拍了两部电视剧了,可是一部没有播出,不过,据说,公关小姐下个月就会先在广东电视台播出。 听江浔介绍着北平台这拨人,说着剧组里的演员,哦,扮演肖竹心那位女演员,杨哲知道,她在篱笆女人狗这部电视剧里演的是枣花,也是很温婉漂亮的女演员。 “还有李雪健……” “怎么,你认识他?”江浔从没有听杨哲说起过李雪健。 “不认识,”杨哲端起啤酒,小口抿了一口,“我知道,他是中央实验话剧院的,早年在空政文工团……” 哦? “我们团里李姐,她爱人也在那个团,听说他演得很好,他演了一什么人,有位老同志愣是不跟他握手……”与江浔在一起的时候,杨哲难得谈论别人。 哦! “对了,他爱人也在空政文工团。”杨哲没理由一下想到人家的爱人。 这個年头,文艺口的同志谈恋爱一般也是找文艺口的,文工团、话剧院、歌舞团……大家经常在一起演出,谁都有战友朋友啥的,一来二去,姑娘小伙子就在文艺口内部消化了。 “他在戏里演什么,你跟他有对手戏,可勇敢着点,也当心着点……”杨哲嘱咐着。 “嗯,在戏里,我们俩都爱上一个女人叫刘慧芳,是工厂的职工,我父亲遭了难,我有点落魄公子那种感觉……” “嗯,你还演这个呢,不过,你们俩差着岁数呢……”杨哲放下筷子,可是还是眼巴巴地瞅着眼前的排骨。 “这不是演戏嘛……到时候化妆……你吃啊。”江浔把一块肉夹给杨哲。 “江浔,”杨哲突然郑重道,“每每跟你在一块,我感觉自己就胖了,晚上我都不敢吃饭……” “吃,大不了不跳舞了……”江浔笑着又给她倒了半杯啤酒。 “那谁给我发工资?”杨哲嗔怪地看着他。 “我啊,我养你……”江浔举起杯子,在杨哲的杯口下面一碰。 一阵温暖的激流,流过杨哲的心底,她低下头却慢慢地把头扭过去,看着窗外的行人,口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德性。 两人吃完饭,走的时候,在门口就又遇到一老炮。 手上割了道口子,血都流到胳膊上了,人家还不当回事,进来就先喝了半瓶啤酒。 这股子狠劲,还真能成事。 说起老炮在2000年以后的日子,那时在社会上还能见得着的,都成了顶有钱的生意人。 因为,老炮儿,永远不会让人看到他们“怂”的样子。 对,男人嘛,不管演员还是老炮儿,都不能怂! …… 第二天,江浔早早赶到了北平电视台,剧组的演员除了左翎不住北平,吴玉华还有其他演员、职员,几乎都是北平当地人。 鲁晓威导演把她安排在台里的女同志宿舍,连住宾馆的钱都省了。 谁知道,这部五十集的剧都拍到什么时候。 “鲁导,翎姐,青姐……”江浔上车,把姿态放得很低,就跟个友好亲善和平大使一样,说的全是拜年的话。 剧组就是一小社会,临时的单位,他可得跟这些人把关系处好喽。 “韩老师。”不知道喊什么,叫老师准没错。 江浔打眼就看到了韩影,她在剧里演的是刘慧芳她妈,没想到她儿子没进来,她倒进来了。 说来也巧,为了给老朋友解释一下为什么没用他儿子,鲁晓威导演就跑了一趟,可巧就看到了孙松的母亲韩影,这不就是刘慧芳的母亲刘大妈嘛! 热情好客的韩影,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北平话,说话干脆,动作麻利,完全符合鲁晓威心目中北平大妈的形象,于是,他马上邀请韩影出演刘大妈这个角色。 韩影本想再给儿子孙松争取一下,可是鲁晓威态度坚决,只一句话就她不再求情。 “人家可是曹禺先生夸过的演员,曹禺先生说他都挺好。” 都挺好,好在什么地方? 韩影打量着江浔,小伙子年轻,长得也好,气质也好,还真是都挺好。 可是她也不给江浔好脸色看,就象剧里刘慧芳她妈不给王沪生好脸色看一样。 得,鲁晓威看在眼里,乐喽,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在韩影那里碰到一个软钉子,江浔打眼就看到了自己在剧里的两亲人,一位是姐姐黄梅莹,一位是初恋女友吴玉华。 黄梅莹此时已经快四十了,她只看了鲁晓威给她的前九集剧本,里面的的王亚茹还是一个渴望爱情和亲情,生活非常幸福的小女人。 此时,她的演艺事业不温不火,虽然一身演技,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展现出来,就接下这个角色。 随着剧情发展,王亚茹的形象逐渐改变,由原来的渴望幸福的普通小女人,随着家庭的变故,女儿的丢失,她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尖酸刻薄的坏女人。 黄梅莹演着演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车上已经没有了座位,不到六点,剧组就发车了,江浔看着吴玉华身边还有一座位就坐了过去。 “你是江浔是吧?”吴玉华主动招着着。 “你好,看过你的电视剧,你在里面饰演枣花。” 论演值,吴玉华在八九十年代,绝对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人家也是正经的科班出身,军艺毕业,毕业分配到南京前线话剧团,后来身上只带着200块钱孤身一人勇闯北平,成为了我国最早一批的个体户演员。 她进组前就演了《五号机要员》、《起诉》、《通天塔》等电影,也是年轻的老演员了。 两人一个是俊男一个是靓女,起码互相看着舒服,这一聊就是一路。 “怎么没有见到李雪健老师?”江浔打量着车厢里,还真没他的人影。 其实在参与《渴望》拍摄前,出演了电影《焦裕禄》的李雪健,备受业界好评,除了老戏骨蓝天野,他是剧中最大的“腕儿”。 “昨天也没见着他……”吴玉华笑 道,递过一个苹果,“是不是单位有事,临时走不开……” 江浔正要回答,车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火急火燎的,“导演,今天不是正式开拍了,男同志的戏服还没有着落……” 鲁晓威一听服装的话,头都大了,剧里拍的是六十年代的生活,当然要穿的是六十年代的衣服,这戏服没有着落,只能先解决这个。 他倒也明白,演员和职员中有不少人家是北平的,家里那些没扔的六十年代的衣服可以拿来继续穿。 “导演,我也回院里找找,我们院里那些叔叔大爷都节俭着哪,肯定不能扔。”江浔已是有了主意,他想到苏民老师家去一趟,贾阿姨肯定藏着苏民老师以前的衣服,正好,拿来给剧组用。 “手表,六十年代那种老式手表,谁家里有?”服装就在车上发动起群众来。 …… 这戏没法拍了,鲁晓威导演当即决定,今天下午早早回城,除了左翎和韩影以外,大家都回家帮着找找道具去。 江浔来到苏民老师家里的时候,天还不算太晚。 对于他上门吃晚饭,苏民老师显得高兴,过一会儿,濮存晰也回来了,他明儿也要走了,去上海。 见到江浔,他的第一句话是,“浔子,你终于跟雪健一块演戏了。” 第161章 西山的月亮象咸鸭蛋 李雪健,山东人,跟江浔还是老乡。 在空政话剧团时,跟濮存晰、王学圻都是同事。 “我记得演陈毅出山那出话剧的时候,学圻是红兵甲,雪健饰演匪兵乙,我则是一个地主一样的角色……” 谈起往事,濮存晰的脸上全是光辉,当时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刚刚进入单位,踏上舞台,三个龙套暗暗较劲,看谁的龙套是最出彩的。 “我啊,就给自己的牙上贴了一块金贴纸,雪健看到我这么给自己加戏,也琢磨了一下,于是他给自己脸上做了块非常明显的痦子。” 江浔想象着,嗯,李雪健脸上是一块大痦子,那得是什么样子! “学圻啊,他感觉实在没什么好加戏的了,他就在死的时候多撑了几下,晃了几晃,才最后倒地。” 苏民认真地听儿子诉说空政时的往事,这些事儿,今天他也才第一次听说,“所以啊,你的这两個朋友不简单。” 其实,三人都不简单,现在,在事业和生活上也都有了各自的际遇。 王学圻演了黄土地,在电影界声名鹊起,濮存晰调到人艺,又出演了谢晋导演的电影。 李雪健已经演了三部电影一部电视剧了,今年他还出演了电影焦裕禄,不过电影估计要明年才能放映。 “浔子,你们这剧组还有谁……”苏民关切地询问着。 可是其余的名字,苏民老师一个也不熟。 “我就知道雪健,我看过他的话剧……对他印象很深。”这么多演员、导演,苏民老师只认识一个李雪健。 还是八零年的时候,李雪健因在话剧惊心动魄的一夜中出演101而声名大噪,不仅外形酷似而且气韵夺人,并因此夺得戏剧最高奖“梅花奖”。 那会儿,为了演101,李雪健走路的姿态都是101式的,常见他在院子里来回遛,犯魔症,脸色阴沉沉的。 为演101他饿掉了二十斤肉,每次上台前还要少吃,他说‘这样一上台就有手冰凉的感觉"。 当时的空政文化高官黄河说:“把这小子化妆后搁天安门上能把人吓死。” 有一次演出后,王同志上台慰问演员,走到李雪健面前愤怒地不与这个101握手。 当时,李雪健先是一愣,但马上明白而且高兴了:成功了。 “同在一个剧组,要多跟李雪健这样的演员学习。”贾老师找了苏民老师的衣服,还有一块的旧的手表,一并交给了江浔。 在老师家里吃过饭,江浔就要去北平电视台。 “我们当时,是有名的龙套铁三角,”濮存晰还有什么想叮嘱江浔,“一出戏里,每个人都担任四五个角色,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个镜头,通常是演完一个角色赶紧跑下台换衣服,接着演下一个。” 籍籍无名的日子里,没人关心龙套演员的难过与委屈,“雪健就笑着说,谁是主角啊?咱们就是主角啊,你看咱们多少套衣服,一二十套,主角才两套。” 哦,能把龙套当成主角演,这胸怀和眼光,那可不是一般人。 对啊,后在这出剧里,就是因为演得好,鲁晓威导演一直给他加戏,宋大成倒成了主角,王沪生倒成了配角。 “多跟雪健学习,对戏的时候不怕压戏,”濮存晰拍这个小兄弟的肩膀,“压一次,两次,三次,都没关系……” 嗯,江浔答应着,濮存晰的眼里满是真诚与关切,这让他心里有些感动。 可是他心里也念叨着这个名字——李雪健! …… 鲁晓威导演的进度很快,这才两天功夫,拍了厂里研究批斗王沪生,又拍了王沪生的姐姐王亚茹,在未婚夫罗冈去干校不久便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并在产科医生田莉帮助生下孩子。 李雪健的宋大成也正式登场,在老车间主任办公室里还暗地里帮助了王沪生,不让厂里批斗他。 韩影老师的大妈也也挺好,她几乎就是本色出演。 其实在拍摄开始,鲁晓威导演就给每个角色规定好了特点,宋大成就是憨厚,慧芳妈就是要一直板着脸,不能笑,好象谁欠她十块钱似的。 剧组里谁最欠她的,当然是江浔。 他在剧里演王沪生,慧芳妈对王沪生一直不待见。 剧外呢,他又夺了她儿子孙松的角色,这韩影看到江浔,脸上根本没有笑模样。 “大家下班了,一块,搭把手。”导播赵宝刚就招呼着大家,在剧组,没有什么大腕小腕的,多大的腕都跟大家伙一起收拾道具,搭好明天的布景。 这样,等他们的班车回到北平电视台,都晚上七八点多了。 “哎……”班车慢慢开动了,赵宝刚今天留守,他回过头看看,江浔正笑着站在他身后,也挥着手跟大家告别呢。 “浔子,你怎么也不回去?”有人作伴,万分高兴,特别还是自己一手发现的演员,赵宝刚就比平时亲热了几分。 “我啊,就图一清净,我得捋一捋王沪生这个角色。”这个角色是江浔仓促间接的,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去演,至少现在这个角色没在他心里扎根。 “得,那晚上咱们作伴……”赵宝刚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晚上,咱们吃点什么……” 江浔就好笑,“我啊,是临时起意住这里,不象你,肯定带了好吃的……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吧,赵导……” 一声赵导,立马把赵宝刚给喊迷乎了,好嘛,足足一塑料袋的咸鸭蛋,都是个顶个那种,咬一口滋滋冒着蛋黄油。 “喝点?”江浔提议道。 “就这?”赵宝刚看着手里的咸鸭蛋。 江浔到底是出去买了白酒,两人守着一塑料袋的咸鸭蛋,就在刘慧芳家里那张桌子上,吃上了晚饭。 吱—— 咸鸭蛋腌得火侯到了,一吸全是金黄的油,江浔满足地任嘴里发出声响,然后小心地把又冒出来的蛋油抹到馒头上。 赵宝刚现在其实干着的是副导演的活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剧里的演员。 郑乾龙,是红楼梦中林如海的扮演者,李雪健,其实当初并不想演宋大成。 1977年,李雪健借调到北平二炮文工团,本来是要参演一部话剧的, 但没有想到话剧停了,紧接着,李雪健就面临打道回府。 原本他去北平演戏,还让一群人羡慕不已,但戏没演还要回去,那多没面子啊。就在他打算尴尬地回去时,《千秋大业》的导演一眼相中了他,还力荐他去了空政话剧团。 此后的李雪健,便在演艺圈绽放光芒,他对这个导演也十分感激,而这个导演,便是鲁晓威的父亲。 “明天这场戏,是你们俩第一次对戏……”赵宝刚笑着举起半杯白酒,“想好这段戏怎么演了吗?” 第162章 自己摔自己 赵宝刚说了别人,惟独没说他自己。 他和鲁晓威的第一次合作是电视剧《钟鼓楼》,前期赵宝刚是副导演,同时也担任剧务,帮忙选演员,两人配合默契。 拍摄《渴望》时鲁晓威导演就提出让赵宝刚也加入其中,本该进制片组的赵宝刚被安排在了导演组。 “要不赵导,您先瞅一眼,看看明天这段戏?” “成啊,那我就帮着你搂一眼,你跟李雪健对戏,可得小心着点,鲁导要求又高。” 这两人,一个想演一个想看,都是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拿着馒头一边吃一边就开始走位。 这段戏的内容大致是因为刘慧芳不同意车间里批斗王沪生,保护了他,王沪生前来道谢,并邀请刘慧芳方便的时候到家里坐坐,他的母亲也想见见她。 眼瞅着这不待见的人上门,刘慧芳的母亲很警惕,就偷听起了墙角,她巴不得王沪生赶紧离开她家,离刘慧芳越远越好。 正在这时,宋大成扛着梯子来给刘家修屋子,王沪生见这是一個表现和感激的好机会,就一起帮忙修起屋子。 “搭把手,劳烦您搭一下宋大成。”江浔整理着自己的行头,六十年代的衬衫,还是苏民老师穿的,还有一件背心。 这些东西,穿在他身上了,他就没打算脱下来,这样,他才能时刻感觉自己就是王沪生。 得,赵宝刚正兴头上。 他还真的找来了剧组明天要用的梯子,这梯子上面还沾了点点白灰,看起来还真是跟以前用过的一样。 道具能细致到这个份上,江浔还能说什么。 赵宝刚扛着梯子上场了,江浔站在旁边,喊了一声,“宋师傅。” “小王,来了,看你师傅来了……” “宋师傅,今儿咱一块干吧?”江浔一边拍打着手,一边跟李雪健道。 “后面你得把水泥放盆里端上去,你想啊,王沪生是一知识青年,没有多少力气,他爬上梯子拿不住盆子就摔了下来。”赵宝刚一边爬上梯子做着修补房屋的模样,一边给江浔讲戏。 “这摔呢,也有真摔假摔,你摔得得象。” 江浔答应着,一边说台词,“没事儿,你甭管了,我上去给他……”他作势端着一盆泥就开始爬梯子,可是脚下一滑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浔子,是脚下一滑,没踩稳,你这样摔不对……”赵宝刚很认真地纠正道,“你这有点踏空了的感觉,不行。” “还是不行,你得摔到地上,仰面朝天那种……” “这一摔,观众得可怜王沪生,得受伤,你不能摔得太轻……” …… 赵宝刚到底是多喝了点,这酒量,一会儿功夫,他就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江浔却不停下,他自己一人熟悉着台词,一边想台词一边摔自己个,这一摔可不能轻了,屁股先着地,接着头重重地跌在地面上,这样看着才让人心疼。 一次,两次,三次…… 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江浔还是找不到真摔的感觉,总感觉自己掺了假。 他推开大门,走进西山这家单位的院子里,夜晚清新的空气立即扑面而来。 一轮金黄的圆月就挂在天空,真象刚才那咸鸭蛋的蛋黄。 哦,刚才给馒头抹了蛋油,那那就给梯子也抹点油。 他来到刘慧芳家临时的厨房,从里面弄了一点花生油,抹到了梯子上。 哎哟喂—— 江浔一下从梯子上下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屁股都成了八瓣了,他一屁股朝后面摔去,头重重地跌在泥地上。 哎呀。 头痛,骨头跟摔碎了似的。 可是,突然,江浔感觉到脚踝骨一阵剧疼,他挽起裤腿看看,得脚踝这肿得跟大萝卜似地。 好在这段表演,他自己也很满意。 也不知现在是几点了,他看看赵宝刚的手表,嚯,赵宝刚这呼噜声打的。 江浔把剩下的半瓶酒倒进碗里,划着一根火柴点着,碗里立马冒出蓝色的火焰来。 蘸着燃烧的白酒,江浔拍打着自己的脚踝,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真好。 这脚嘛,也真疼。 …… 第二天,江浔起来的时候,脚踝真的肿了,走起来生疼,可是他得忍着,因为王沪生现在好好的。 吃过早饭,是北方的玉米面儿稀饭,这倒不多见,江浔喝了几碗就着雪里红咸菜,喝得浑身上下都出汗了。 这稀饭碱面儿多,真的好喝。 他们在吃饭的空当,剧组里班车也发往了西山。 剧组里,每天开往西山的班车上是真的热闹。 剧组里有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大人们都在不断逗着孩子,车厢里就不时响起大家的笑声。 今天的孩子是刘慧芳的妹妹燕子,韩影把她搂在怀里,任谁也不抱不走。 到了摄影棚,燕子就喊着要喝水。 “这么大清早,谁给咱烧水喝,待会儿,”别看韩影在剧里是一直板着脸,对大女儿小女儿都这样,可是现在对这孩子她特上心。 “燕子,喝水,这里有水……”江浔坐在一把椅子上,招呼着大家。 早上起得早走得早,许多人都没来及汤汤水水喝一口,这一天也不熨帖。 片场刘慧芳家的树底下,江浔用剧组里的蜂窝煤炉子正在烧开水呢。 他自己又加了一把茶叶,得,壶里煮茶,这也是头一份。 现在天气越来越凉了,拍戏前喝上一杯热茶,那舒服劲就甭提了,五脏六腑都让热茶水烫得舒服。 树底下还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跟个卖大碗茶的茶摊似的。 江浔又人自己也弄了把椅子,得,他的生意也算开张了。 “谢谢你哥哥。”韩影仍象剧里那样不待见他,连正眼都没瞧他,“去,找你雪健叔叔去。” 得,江浔听出来了,自己比李雪健矮了一辈。 “浔子,有心了。”副导演陈励是铁路文工团的,她早上起得晚,就临时买了点油条就带过来,刚到摄影棚就有热茶水喝,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好好演,你能演好 。”陈励看着江浔,由于剧组经费少,选演员只能选对的,不能选贵的。 现在看,江浔这个小伙子能琢磨事,既然能琢磨事就能琢磨人,也能琢磨戏,“对了,浔子,我看你走路怎么不利落?” “导演,没事。”江浔笑着站起来。 “没事就好,一号机位准备,二号机位,三号机位。”陈励喝了一大口茶,“准备,二十分钟以后开拍。” 第163章 自残式表演 有陈励等副导演和赵宝刚这个导播,把现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鲁晓威导演把众人叫到胡同里来,亲自讲戏。 这场戏,宋大成,王沪生,刘慧芳和慧芳妈还有燕子都要登场,算是一小群戏。 “这一段是两个情敌第一次面对面,大成呢,你要表现得毫无心机,还是那两字,憨厚,王沪生,你得表现啊,单纯的外表下是你那些小聪明……” 单纯的外表下的小聪明,江浔看看左翎,嗯,这姐不用演,她的面容她的气质比刘慧芳还刘慧芳。 李雪健年龄跟宋大成差不多,身上自带一种成熟,这是演员年龄上的成熟,也是演技和心态上的成熟。 不论在话剧界还是影视界,他都是当打之年的一线演员,虽说是一线,可是离家喻户晓还差着那么点意思,除了话剧,影视剧的奖项都与他无缘。 他的长相也不是十分出众,就是普通的山东汉子,可是说起来,最让人没有争议的就是他的演技了。 在每部戏里,还是那张面孔,可是附体式的演技让他演什么象什么,101、宋大成,焦裕禄、杨善洲、张作霖、冯敬尧……他都能演得惟妙惟肖,深刻入骨。 宋大成这個角色是李雪健早期的代表作之一。 尽管现在看来当时的表演有时代风格,但此时他的演技就很成熟了,表达方式和节奏转换上,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浔子,你看我们俩打一照面,就在窗下,你帮着我把梯子从肩上挪下来,机位就在咱们前边……” 李雪健拿着剧本,跟江浔对戏,对于这个江浔,听说这个名字还是中戏徐院长导的那台桑树坪纪事,听说这人演的疯子太好了,后来排雷雨,他演周萍,他倒去瞅过一眼,演得真好。 前几天,濮存晰还单独给他打过电话,让他给照顾照顾,说这孩子是他父亲的学生,他父亲在亲儿子身上都没有下这么大的功夫。 中戏,人艺……顶着这些响亮的金字招牌,演了两个好角色,听说还演了小品,接了广告,拍了电视剧,北影厂的导演亲自上门邀请,小伙子就是不肯接…… 是,现在各大院团的青年演员青黄不接,剧本荒,演员荒,年轻一代还顶不起大梁来,有这么一个冒尖的年轻人,老师护着,领导爱着,全社会都宠着。 这戏,听说他也是爱接不接的。 一个演员,最贵的就是踏实,踏踏实实做人,踏踏实实演戏,就是演技再好也不能浮躁。 看他走路慢吞吞的样子,那有点成名成角后的意思了,得,今天他要看看濮存晰口里这个师弟,到底有什么让他一直护着疼着的地方。 “都准备好了吗?” 三个机位,一个架在胡同口,一个架在院子里,一个架在侧墙那边,鲁晓威导演要求这段戏最好是一气呵成,一遍就过。 咚咚咚—— 韩影操刀剁菜,江浔和左翎从里屋出来,“阿姨,我走了。”江浔给韩影打着招呼。 “哟,怎么刚来就走啊,不多待会了?”韩影看江浔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还得演,对,就是演,慧芳妈现在就对沪生演着哪,她钟意的女婿可是宋大成,“你看真不凑巧,正赶上我们家修房,慧芳,快送送。” 左翎的眼睛里有点幽怨,她看一眼韩影,正往往外送的功夫,燕子推开门,手里捧着一破旧的脸盆,“妈,大成哥来了。” “宋师傅。”江浔就站在窗下,笑着跟李雪健打着招呼。 “小王,来了,来看你师傅来了?”李雪健蹲身弯腰,想把梯子放到地上,江浔赶紧上前帮忙。 鲁晓威导演看着监视器,到目前,这段戏很顺畅,老中青三代演员发挥得都很好,燕子也不差。 “快帮帮。”燕子搬着一摞灰瓦就走过来,可是瓦太沉,王沪生一个拿不稳,差点把瓦给摔了。 嘿,这细节,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个细节扣得好。 鲁晓威笑了。 “宋师傅,今儿咱一块干吧。”江浔站起来,拍打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有灰,这无意识的动作,就是一个真实的王沪生啊,那年月之前,象他这样的出身,哪搬过瓦弄过砖啊,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哟,这不合适,这活忒脏。”韩影又出来阻拦,“怕弄脏了你的衣裳。” “没事,弄脏了再洗嘛。”江浔一边说一边解开纽扣,左翎和燕子就跟了上来。 “大妈,让他一块干吧。”看着韩影不乐意,李雪健就给江浔讲情,“这正缺个帮手呢。” 看着宋大成憨厚得没心没肺的样子,韩影一句话没说,可是脸上那种不甘和埋怨的表情,甚至还有心疼宋大成的意思,都在一个眼神里活了。 “嘿,这老太太演得好。”陈励和赵宝刚都在心里暗赞,这场戏当现在为止,韩影演得最好,这内心戏,真绝了。 韩影到底还是给李雪健扶住梯子,“别别,您闪开点,您挨这儿站着,我心里不踏实,那谁,慧芳,把家伙什给我递过来。” 一句台词,李雪健在跟慧芳妈和刘慧芳说时就不一样,跟慧芳妈是好言好语,喊刘慧芳时就跟在车间里喊工人干活一样,这人哪,就是个工人命,一到干活,这身上的味道都变了。 可是,这才是一个真实的宋大成! 鲁晓威明显感觉到李雪健演技好像更好了,收放自如,日常对话,甚至爬梯子的时候你都可以感觉到他演技的发挥。 干不了重活儿,江浔就提着一洋铁桶过来了,跟燕子一起和泥,“王大哥,上大学都得住校吗?住在学校里多好玩啊。” “将来,你想上大学吗?” “想是想,可是上哪上去啊,象您,上了大学,不还得给我姐当徒弟吗?” 嘿,都说人小鬼大,燕子演得还真好,就跟胡同里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那时候,她退了学进工厂,哭得可厉害哪,”燕子小脸上一本正经,又有点担心,“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她可不让别人提这事。” “喂,你们瞎扯什么啊,快点来点泥啊。”左翎喊起话来,仍然是温温柔柔的,没办法,她天生就是刘慧芳,也不知道李晓明写这剧本是不是就是照左翎写的。 鲁晓威导演很满意,这组群戏 ,演得都不差,如果真要评谁演得最好,嗯,比来比去,还是韩影,其次是李雪健,左翎,燕子也还得好。 并不是江浔的表演比不过燕子,可是人家燕子还是个孩子…… “好,来了,”江浔端着一平铲的泥儿就跑了过去,“没事,你甭管了,我上去给他。宋师傅,泥……” 砰—— 江浔脚下一滑,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和好的泥洒了他一身一脸。 嚯,好嘛,这一摔,鲁晓威导演隔着监视器都能感觉到疼。 刚才还在往梯子上爬着,突然就失去平衡栽了下来,身子着地,头又砸到地上,再看江浔摔下去后这个身体的回弹,感觉真的就是狠狠地摔倒了地面上,只是看着他摔倒,你都会觉得自己的头跟着疼。 “没事吧?”那个回弹,赵宝刚心都揪了起来,这一下摔得太狠了,他忍不住在旁边小声嘟囔着。 现场收音,他也不敢放出声来。 可是他知道,江浔这是练了一个晚上的,整个摔倒看起来行云流水,给人感觉就是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完全没有假摔的戏份。 一个简单的摔倒动作,如果,演得不好看着就像假摔,宽容一点的观众会调侃演员假摔,而不宽容的观众就会直接开骂演技了,同样是摔倒,江浔愣是让你看出来演技出色的一面。 一个好的演员,真的可以用每一个细节来展现自己的演技 左翎、燕子赶紧扶起江浔,李雪健也从梯子上下来了,“摔哪了,怎么搞的,小王……” “没事,挺好,”江浔的脚踝钻心地疼,可是他还是笑着挣脱开众人,“哎哟……” 燕子赶紧俯下身挽起他的裤腿,“脚腕子上有个包……”这是戏里的台词。 “好,这一段过了。”鲁晓威导演笑着叫了暂停,这一段拍得真好,真的顺畅。 “导演,他脚腕子上真有个包,都红了,都肿了。”燕子都带上哭腔了,这孩子,真善良。 哎呀,是真肿了。 众人赶紧围过来,赵宝刚掀起江浔裤腿,这可不象刚才扭的,这……这是昨晚的伤? 昨晚的伤? “对啊,浔子为了练习摔这一跤,练了一晚上,我喝多了,没顾得上,是不是昨晚就伤着了,你也不说……”赵宝刚埋怨着。 鲁晓威导演沉默了,昨晚伤着一直不说,一直坚持到现在,所以看见这小伙子走路慢吞吞的,可是还是给大家伙准备茶水。 这一上梯子,脚一疼,就摔下来了,这一摔是真自然,也真流畅。 得,他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为演戏,这小伙子也够拼的。 人艺的演员,他说什么来着,戏比天大! 这演员,他真想为自己竖一大拇哥,这演员,他真选对了! 第164章 女人追男人 这演员是赵宝刚选的,不是鲁晓威选的,他自觉得给江浔说几句话。 “浔子也不说一声,送你去医院啊,导演,昨天他练了一个晚上……” “没事,我没事……”江浔还在说着剧里王沪生的台词哪。 “现在就去,”鲁晓威不由分说道,“别耽搁了,你是主角,你的戏没法演,大家的戏都跟不上。” 对啊,他心里灵光一动,这是室内剧,台词量很大。这样,演员们白天拍戏,晚上背诵台词,开拍的时候先彩排,开拍时,一句话,一出戏,包括灯光、摄像、录音,都要一次性成功,所有工序同期完成,一气呵成。 这样节省胶片,节省时间…… “浔子,你立功了。”鲁晓威想着,要不是江浔受伤他受到启发,这五十集的戏且得拍两年呢,现在看一年就差不多。 “导演,我也去。”戏里是李雪健骑着板车把江浔送到医院,现在也是这样。 李雪健对这个小伙子的认识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开始喜欢上这個年轻人。 他自己就是戏疯子,戏痴,同样,他对于江浔这种人,天然地亲近。 一个人对演戏这样痴迷,忍受着痛苦,就为演好一个细节,让李雪健感动。 这个濮存晰的小师弟,怪不得苏民喜欢,濮存晰爱护,人艺和中戏的领导看重,人家有真才实料,也有对戏剧的态度。 “那个谁,吴玉华,你也去,左翎留下……”鲁晓威马上布置着,“大家熟悉一下剧本,就跟浔子一样,先彩排,后面我们直接拍。” 我? 吴玉华搞不明白为什么导演让自己去医院,这段戏里没自己什么事啊。 可是赵宝刚明白鲁晓威的心思,两人是现在恋人,要演出感觉,就要多待在一起。 把江浔送到医院,也没什么大碍,治疗两天就可以消肿,赵宝刚就专门给媳妇打了电话,让她做点排骨汤送医院来。 他跟他媳妇丁芯两人1984年就认识了,与丁芯认识后,仅接触了3天的两个人就因工作原因1年没见面,当他们再次相遇4个月之后,就和丁芯就下定决心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你看我跟你嫂子,这叫一个效率,下面拍你跟吴玉华的戏,你们的眼里得有内容……” “什么内容?”江浔喝着丁芯送来的排骨汤,现在好嘛,自己成了吃百家饭的小兄弟了。 “就是那种恋人间的内容,眼神戏,明白吗,含情脉脉,又有点仇视,可是那是内心的赌气……”因为王沪生爸爸被打倒,肖竹心在学校里并没有跟王沪生接近,这让王沪生失望。 “好,”江浔一边答应着一边喝汤,“对了,哥,那咸鸭蛋也是嫂子腌的吧,还有吗?” “嘿,你还吃上瘾了,”赵宝刚笑了,那一袋鸭蛋是他准备着晚上加班时吃的,没办法,他们不能自己做饭,跟另一个单位搭伙,在人家那里吃饭毕竟不方便,“得,晚上送饭时再给你送几个。” “谁让你是我骗来的,我得对你负责。”他又加了一句。 “哎,打住……”江浔一听这话,浑身起鸡皮疙瘩。 吴玉华在旁边笑了,她出去买了苹果,正找来一水果刀给江浔削苹果呢。 深秋,温暖的阳光照在江浔身上,他感觉他现在真成了王沪生,正与女友肖竹心住医院里。 赵宝刚离开了,回到台里,他把电话打给了某青年报社,渴望开拍,台里要宣传一下,江浔为拍戏住院,这不正是一个好素材吗,有东西让记者写了。 …… 女人追男人,女人要主动,这是鲁晓威导演的要求。 因为按照剧本本来的顺序,江浔与吴玉华,中间还有一场在护城河对视的戏,这场外景戏,就放在故宫角楼旁,但这场戏没有台词,纯粹就是恋人间幽怨的眼神。 鲁导的意思,正好拿出这两天来也让两人熟悉一下,正好也可以熟悉一下下面这一场戏的台词。 今天是礼拜天,吴玉华今天一早,主动来找江浔,男友都没陪。 他的男友,江浔也知道,叫作汪俊的,是中戏导演系的研究生,后来拍了什么如懿传、小别离之类的电视剧。 江浔人年轻,脚好得差不多了,消肿很快,既然是两人在故宫角楼见面,那依照江浔的的意思,两人干脆就去角楼那里,正好全剧组的人拍摄其他戏份,谁也不跟着。 “那王沪生不会把肖竹心给拐跑了吧?”吴玉华很漂亮,组里的年轻人都盯着,剧务小孙话里话外透着股酸味。 “我还怕肖竹心把王沪生当枣子给打了呢。”作为铁哥们,赵宝刚马上怼了他一句。 他们已经不再称呼他们的名字,而是直呼他们在剧中的角色了,在他们心中,江浔就是王沪生,吴玉华就是肖竹心。 …… 北平的秋天不同于别处,,“故都的秋最美,这里的天气不冷不热,这里的银杏黄、枫叶红,这里的西山有红叶可见,北平的四季中,秋天是最迷人的。” “喝水吗,我这有面包。”两人并肩走在护城河边,看着大爷遛鸟,看着大妈练太极,看着青年们谈恋爱,俊男秀女,立时吸引了诸多目光。 吴玉华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小江,你说,我怎么一时找不到感觉呢?” 吴玉华明白,以这个年代的眼光看,肖竹心是在追求王沪生,女追男,主要是在自己,可是江浔虽然俊秀,但现在也只是欣赏他的演技而已。 江浔也明白,人家有男朋友,两人曾是军艺同学,一起分到南京前线剧团,一路扶持着走过来的,再说,吴玉华是漂亮的,很漂亮,怕是从小到大爱慕的眼光看得太多了,一般的男人走不进她的心里。 两人走得都不快,缓缓行走在护城河边,吴玉华没有动心,江浔也没有心动。 可是在旁人来看,吴玉华的美,美在漂亮的长相,美在温柔的性格,美在优雅的气质,也美在高超的演技。 “前面就是角楼,不如我们试一试?”吴玉华提议道。 这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就是长相厮守,可是,人世间最凄惨的爱情却是少年相识却中途分手,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其他原因,这样的原因让人心疼…… 这样的爱情它犹如烟花,在瞬间的辉煌之后,留下的多半的是久久的惆怅和遗憾。 “对,你从那走过来,我从这边走过来……”没有导演,江浔指挥着两人走位。 第165章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吴玉华的脚步很是轻缓,她慢慢走来,凝望着眼前的护城河。 江浔的脚步很是快捷,他快步走来,走到不远处,却停下了脚步,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姑娘,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吴玉华转过头来,这就样平静地注视着他。 “不好,我感觉怎么象是特务接头。”江浔绷不住,一下笑了。 吴玉华也笑了,她是在山东长大的,随着父母工作变动,全家迁往杭州,她的身上有小鸟依人,甜言软语的时候,也有北方妹子的豪爽。 “你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吴玉华见江浔这幅模样,其实也想笑,一对恋人在护城河边见面,是美好的,这幅模样,总不是她心里想象的样子。 “那么重来。”江浔的腿脚还是不利索,就是他强忍着,可是走快了也是一颠一颠的,吴玉华就又想笑。 “姐,这戏没法拍了。”江浔就是一幅导演的口吻。 没法拍,他又不能走远,只能回医院。 可是经过这么一遭,两人也比在剧组时熟悉多了,说起山东,说起上学的经历,吴玉华的话就多起来。 “我也考过北电和中戏,在朗诵一关上就卡了下来,”下了车进了医院,吴玉华下意识地想扶江浔一把,“没办法后来就考了军艺。” 当时,评委们一致未通过吴玉华的表演,原因是她的声音过于轻微且含糊不清。 秋天的风扫过,地上的树叶飘飘扬扬,吴玉华看着不远处的树木,秋天还是来了,当时考北电的时候,她朗诵的就是郁达夫的故都的秋。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这是有感而发,那一年的北平虽不是秋天,可是也是悲凉的。 “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江浔马上接口道。 哦,吴玉华定定地看着他,“江南,秋当然也是有的,但草木凋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你喜欢读书吗?” 美人在骨不在皮,吴玉华的美更在于她身上所流露出的气质,她其实就是这個时代的女文青,喜欢小提琴,也喜欢口琴,“在南京前线剧团,国内外的名著,我几乎都读过。” 她的风采更来源于她所读过的书,加上从小就学习艺术,她的身上更多了让人着迷的气息。 “喜欢诗歌吗?”两人似乎能聊到一块去了。 “喜欢,”江浔笑道,“这个年头,谁不喜欢诗歌啊。”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吴玉华缓缓在病床上坐下,眼中的江浔不是王沪生,他就是江浔,诗歌真好听,好象就是为她写的一样。 当年,她就是毅然辞掉了前线剧团的铁饭碗,揣着二百块钱独闯北平,北平就是她的远方,从那时起她只顾风雨兼程,篱笆女人狗,渴望……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江浔继续朗诵着,吴玉华却轻轻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江浔试探着想抽出来,却发现只是徒劳。 “这男的可够幸福的,女朋友真漂亮……” “我怎么看,这女的象电视明星,男的,嗯,没见过……” “对了,那是枣花啊……” …… 一个病房里的病友,都在观看着,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电视明星,立时病房门口都站满了人。 “同志,这首诗是你自己作的吗?” 两人回过身来时,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群年轻人。 江浔看一眼吴玉华,她脸色微红,手悄悄地放开了江浔的手。 “你是……”人越聚越多,江浔感觉自己在医院待不住了。 “同志,这首诗是你作的吗,你怎么称呼?我们刚才记了一半……你能全部朗诵吗?” “还有下半段吗?”吴玉华被江浔拉着往病床外外走去,却也惦记着这首诗。 “哎,同志,你别走啊,下半段……”年轻人拦住他们,“我是中华青年报的记者,我叫秦友谊,你们就是江浔和吴玉华同志吧……” 哦,听他来的目的是想写一篇渴望的稿子,对这,江浔有话说。 可是秦友谊的心思却不在稿子上了,他现在只对诗歌感兴趣。 “江浔同志,请你告诉我,这首诗的名字是什么,剩下的篇章能朗诵给我吗?” 诗歌的名字叫作热爱生命,是九十年代最炙手可热的诗人汪国真的代表作。 不过,此时,秦友谊记者郑重地把这首诗抄录下来,在诗人名字的位置,他又郑重地写下两个字:江浔。 …… 落日晚霞,医院的台阶泛着光泽,仍然能看到岁月的痕迹。 “完全为你深深入迷,柔情万缕倾你心底,万花开放谁最美丽,红尘独爱一枝玫瑰……” 百无聊赖,江浔坐在医院门外的台阶上,缓缓吹着口琴,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 这是玫瑰玫瑰我爱你的曲调。 吴玉华买了包子和稀饭,听到这婉转悠扬的音乐,她恍了一下神。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眼前的背影静静地坐在夕阳里,让人心动,就是这个吹着口琴的背影,让与她合作过的所有男演员都黯然失色…… 对,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这世间,最懂她,没想到是刚刚接触几天一个剧组的他! 口琴的声音还在奏响,吴玉华走过去,轻轻地坐在江浔身边,就象剧里的肖竹心一样,轻轻地把头依靠在江浔肩头。 …… 清早,渴望十六年的班车又一次发往西山。 江浔就坐在吴玉华的前边,默默地熟悉着剧本。 “这两天,怎么样?”坐在吴玉华身边的赵宝刚笑着问道。 “找到感觉了,可以拍了,我想,我准备好了。”吴玉华也笑道。 王沪生家的院子是一幢独栋的二层别墅,别墅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院子外的植被因为主人的缘故已经好久没有修理了。 江浔落寞地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的脸上看不出孤寂还是落寞,他随手揪下一片植物的叶子,漫无目的地在嘴里咀嚼着。 在工厂里,他是被人看轻与鄙视的,就是走起路来,他也是眼睛朝下,不敢轻易与人对视。 一双女式布鞋却映入他的眼帘…… 第166章 感情戏 “肖竹心?” 江浔慢慢走过去,在吴玉华身前站住。 吴玉华搓着自己的辫角,有些难堪地转过身去。 江浔脸上变得坚硬起来,就在他要往屋里走的时候,吴玉华喊住了他,“沪生,你好吗?” “哦,听我妈妈说了,我在学校怎么没见着你啊。”江浔把双手插进裤兜里,这个动作自然而又随意,在肖竹心面前,他才是那个学校里的大学生,而不是车间里的工人。 “我没去,家里出了点事。” 哦…… 江浔快步又回到吴玉华面前,关切地看着以前的女友。 吴玉华慢慢抬起头,四目相对,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的关心。 嗯,不错。 这個节奏的转变、神情的变幻都很到位,表演也很有质感,眼神也很有内容,鲁晓威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他对这段戏感觉还行。 但,也仅仅就是还行。 这个水平,中戏和北电的学生都能演出来,也可能会演得一样好。 “有什么话回家去说吧,如果……如果你不怕……受牵连的话。”江浔重又踏上台阶,往家里走去,可是他的语气里却缓和了许多,眼光也柔和了许多。 王沪生家里,皮质沙发,木质壁炉,西式的装修风格,在这个年代很是扎眼。 王母关心两句就走开了,客厅里只剩下这对往昔的恋人。 “沪生,你恨我是吗?你恨吧,骂吧,打我也行……”吴玉华的眼光很是幽怨,“谁让我做错了呢,沪生,我不应该在你最孤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对不起你……” 她的眼光不敢直视王沪生,躲躲闪闪,却又忍不住看向眼前昔日的爱人。 江浔长叹一声,“算了。”他站起来,“已经过去的事儿,还提他干嘛。” 他留给吴玉华的只有一个背影。 这是一个孤单的背影,在这个混乱年代里犹如一棵孤草,摇摆于飓风中。 咦,吴玉华进入状态了,赵宝刚明显地感觉到吴玉华的变化,她的脸上是凄楚的,眼里已经含着热泪,哦,在这样有感染力的表演面前,江浔怕是要被压戏的。 “不,沪生,我要说,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已经好久好久了,就让我把它们都说出来吧。沪生,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 她殷切的目光之中,满含期待之情。略带哀怨的质问,却又是一片柔情。 江浔也感觉到吴玉华这一刻的爆发,她的眼神饱含感情,她眼中的情感又很真挚,在与她对视的时候,他突然有了种错觉,这就是他的前女友,她真的在忏悔自己,她仍然爱着自己。 江浔不知道吴玉华是怎么做到的,现在他只能在她感情的洪水蔓延时,扮演好自己的王沪生。 “我能体会到这半年来你的内心有多痛苦,我的内心同样有痛苦,或许并不比你的轻……”吴玉华重又坐在沙发上,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五年了,五年的感情,难道就是那么容易断的吗?”吴玉华已经泣不成声了。 江浔默不作声。 嗯,鲁晓威注视着他,赵宝刚却着急起来,导演要求彩排后一遍通过,现在江浔忘词了还是怎么着? 一秒,两秒,三秒…… 现场的演职员,灯光,摄像,收音……都在看着江浔,却又把目光投向鲁晓威,那意思这段是不是需要重拍了。 鲁晓威也是疑惑,可是他没有打断江浔。 吴玉华低声哭泣着,下面的戏份,应该是王沪生质问肖竹心了,可是他一直没有说话。 她不禁抬头看看江浔,却见江浔已是满脸通红。 哦,留白,演员表演的留白,虽不说话,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江浔所有的爆炸般的情绪都在刚才这段留白里在酝酿着,马上爆发了。 “你父亲的问题……,……,谁敢再去接近你们,特别是我父亲当时也在被……,你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我的日子好过吗,那些天,……轮番找我谈话,……,你知道我当时的压力有多大吗……” 吴玉华泣不成声,可是江浔仍没有言语,这里本来是有一句台词的,“那你就曲服了?” 可是江浔没有说,却在死死地盯着她。 这眼光,看上去好吓人,委曲,愤懑,失望……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吴玉华以前也看过一些眼神戏的表演,可是现在江浔的眼神,太让她震撼。 场边,鲁晓威的眼神一亮。 就是这个反差! 一个大学生,此时却被痛恨的感情左右,象个莽汉眼看要控制不住情绪,一对昔日的恋人,本该甜甜蜜蜜,现在却怒目相对,好极了,这段感情戏,成了! “我和我父亲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 “你不是也写过不少材料吗,不是也口口声声……”吴玉华还在给自己想着理由。 “那,是违心的……”江浔有面孔突然展现出痛苦的神色,他用用压着胸口,好象上面是一块大石一样。 吴玉华的眼里慢慢温柔起来,她不忍心爱着的人痛苦成这个样子,“其实……我就后悔了,在部队农场莪一连给你写了十封信,把自己大骂了一顿,想请求得到你的原谅,可是信一封一封地发出去,却始终得不到你的回音……” 哦,江浔的眼光也柔和起来,他走到吴玉华身后,“你把信寄到哪了?” “……点了我的名,我这才知道,信被他们扣押了。” “这么说,是我误解你了,”江浔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象是要把以往的不快与埋怨都要吐出来,他走到吴玉华身后,吴玉华流着泪看着他,“沪生,是我对不起你……”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滚落,吴玉华就把头靠在了江浔的肩头…… 江浔的手慢慢伸出去,可是那只手在半空中慢慢停住,终于,手一点一点地东落下,轻轻地抚摸着吴玉华的头发…… 停! 鲁晓威导演终于喊了停,这段表演结束了。 “嗯……”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看向仍沉浸在情绪中的两人,“不容易啊,两天时间,把一对恋人的感觉抓得这么准?” 大家都笑了。 吴玉 华就有些脸红,她偷眼瞧一眼江浔,他还是那个在夕阳里吹响口琴的男人。 哦,刚才,他的的眼神太吓人了,由爱生恨,原来是如此恐怖,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最后的情绪就如同抛物线,一下到了顶端,自己的情绪都是他带起来的。 这种带戏,并不是通过台词的诱导,而是他把情绪烘托起来,你只要站在这种情绪里,就象被飓风一样刮到了感情的漩涡里…… 这是一种很高级的表演,自己从未经历过的表演! 嗯,下场两人的戏是哪一集,吴玉华看看这张英俊的面孔,不由很期待下面的戏了。 “大家休息一下,嗯,”鲁晓威看着手中的工作日程,“下面收拾一下道具,明天的布景摆好,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大家聚一下餐……” 八十年代的聚餐就是有好吃的了,在这个油水还不旺盛的年代,聚餐是令人向往的。 “导演,我要请个假……”江浔笑着走向鲁晓威,李雪健也走过来,两人同时说出这么一句来,说完,两人都是一愣。 鲁晓威也愣了,主角和配角同时请假,这戏还怎么拍? 第167章 羡慕风羡慕雨 唔? 李雪健看着江浔,江浔也在看着他,鲁晓威、陈励、赵宝刚都在看着这两位男主角、男配角。 “您先说。”江浔道。 “我啊,得参加一个首映式。”李雪健笑得象宋大成一样憨厚。 今年,他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李大钊》,将于明天也就是10月27日举行首映式,随即将在中央电视台和各省、地、市电视台播出。 “我啊,也得参加一个首映式。” 今年,江浔的第二部电视剧《公关小姐》也将在11月1日播出,不过,是在广东电视台播出。 这样啊,鲁晓威沉吟片刻,痛快地准了假,不能只许演员拍自己的剧,不准人家演员去参加别的剧组的活动。 不过,江浔作为男主角,戏份很重,广东又太远,他咬咬牙,“浔子,你别坐火车了,就坐飞机去,机票台里给你报销。” 嚯,还有这好事,江浔乐喽。 “导演,我的公交车票能不能也给我报销?”李雪健开着玩笑。 “行啊,攒够十块钱,一起报。”鲁晓威导演笑得开心。 …… “浔子,那公关小姐说的是什么事,公关小姐是干嘛的?”在回去的路上,赵宝刚就坐在江浔身边,打听着这部电视剧,也打听着广东人是怎么拍电视剧的。 “都市偶像剧?”赵宝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個名词,“那你就是偶像?观众愿意看吗?” 江浔笑了,这种类型的剧,怕是你将来拍得还不少呢。 既然要去广州了,那他还是想见见杨哲,毕竟这些日子一直泡在剧组,感觉跟杨哲都生分了。 回到台里,把电话打到海政文工团,静静地听着电话那边的声响,他的呼吸有点急促,“您好,您是哪位?”当杨哲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江浔下意识看看四周,赵宝刚和冯小刚不知什么时候摸上来,都在听墙角呢。 “我是中戏的江浔,嗯,明天……”江浔故作正经道。 “明天……”电话里杨哲的声音一下变了,温柔了,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可是突然,听筒里传来一阵清脆甜美的笑声。 “是你那位打过来的,是不是人艺那位啊……” “人家有名字,不叫人艺那位,人家叫,叫什么来着……” …… 江浔能清晰地听到杨哲团里的姐妹的笑声,却听得杨哲简单说了四个字,“我去找你……”电话就挂断了。 “偶像的电话?”赵宝刚坐在桌子角上,笑着递过一支烟。 江浔接过来,冯小刚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江浔深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浔子行啊,平时怎么没见你抽烟?”赵宝刚立时露出一幅惊讶的神色,“隐藏得够深的啊。” “那是平时,现在是现在,”江浔抓起外套,“走了。”就象张国荣在纵横四海里的那个背影一样,他朝后挥了挥手,潇洒离去。 我去! 赵宝刚和冯小刚都沉默了。这小子帅气潇洒,男人看了都妒忌。 “他妈的,这才是偶像!”赵宝刚悠悠吐出一个烟圈,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着身旁这棵小树…… 沐浴在中戏校园的阳光中,初升的朝阳在她身上洒下朦胧的桔黄的光晕。 校园真好! 杨哲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上过大学。 “您不一样呀,您都给大学生上过课,杨营长?”与杨哲并排走在中戏的校园里,江浔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八十年代,真的是一个鲜衣怒马、白衣飘飘的时代;是一个有诗、有远方的时代;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梦想、有情怀、有激情的时代…… 当然,还有爱情。 爱情不会在角落里慢慢生长,它也需要光与热,现在江浔就想宣告自己的爱情,迎着同学的目光,与火热的的眼神。 看着江浔不断跟相识的同学打着招呼,杨哲就有些不自然,“好象这里的同学都认识你。” 当然认识,大三就演了三部话剧拍了两部电视剧的同学,哪个不认识? “浔子,正式介绍一下吧,”冷不丁,何冰、王斑、韩青就从哪旮旯里冒了出来,“嗯,杨老师?” 一句杨老师可把杨哲的脸羞红了,她娇羞地看着江浔,把额前的一束秀发轻拢到耳后。 “都知道是杨老师,那还不赶紧地给杨老师请安,”江浔笑着挥挥手,“嗯,何公公?” “去你的。”何冰忍不住推了江浔一把,对啊,当初就是在这,人家北影厂的李伟导演邀请他去演太监秘史,他给人家拒了。 “哎,杨老师,你好,你好……”何冰笑嘻嘻地伸出手来,“你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我们班龚丽君过生日,我们计划着出去玩一天,回来我们再买点酒菜,再菜买了蛋糕,一起吧?” 嗯? 江浔这些日子光顾着在外面拍戏了,他看看杨哲,杨哲也看着他。 “这事还有不成的吗,走着吧,何总管。”江浔笑着推一把何冰。 “哟,您就是皇上啊,这一会功夫就给我升官了。”何冰就开始跟江浔斗嘴。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杨哲倒笑了。 一行人在校园门口汇合,去了香山公园看枫叶,又到什刹海泛了舟,一路上,江珊、陈小艺、龚丽君拉着杨哲说个不停,江浔倒插不上话了。 路过民族文化宫,里面有拍卖会,日本的女性内衣,十五块钱一个,一众男同学也想进去捡漏,却被女同学都轰了出来。 “去去,今天是你们能去的时候吗?”江珊笑着把最小的王斑推一边,又把何冰的脸给扭到一边。 “那我也得去看看,有没有违法犯罪的事儿……”何冰说着还想往里面挤。 “你拿自已当根葱,谁拿你炝锅呵!”可是一句话没说完,就让江珊给呛了回来。 “吃枪药了吧你……”何冰眨巴着两只小眼睛,今天江珊不正常,看他特不顺眼,“我招你惹你了。” 招没招惹不知道,反正女 生到底进去捡漏了,男生在外面等着。 “唉,江珊够美的了,可是跟杨老师比,哪点都比不上……”韩青看着一群女生的背影,江珊、龚丽君亲热地挽着杨哲的胳膊,跟同学似的。 “还说,小心掐菜掐死你……”何冰缩缩脖子,在韩青脖子上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死了死了的……” …… 一行人回到中戏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在食堂每人打了一个菜,又出去买了几瓶啤酒,胡军还买了一蛋糕,就在女生宿舍给龚丽君过生日。 “瞎瞅什么呢。”女生宿舍里收拾得干净整洁,韩青一进去却忍不住四处打量,何冰用手肘捣捣他,那意思放规矩点,不该看的别乱看。 可是女同学只穿一件薄薄的羊绒衫,丰盈的好身材呼之欲出。 杨哲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如人面桃花互相相映红,她今天穿了一件花式白衬衣和普通的牛仔裤,更显得青春十足,活力逼人。 吃菜,喝酒,整个宿舍里热闹得不象话。 “切蛋糕吧!”徐卫也来了劲头,大声笑道。 “丽君,许个愿吧!”徐帆笑道。 龚丽君笑着走近已燃起二十六根小蜡烛的蛋糕,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扑——” 蜡烛熄灭了,房里的灯又突然熄灭了。 龚丽君只觉脸上一凉,一块奶油就抹在了脸上,紧接着女生的尖叫、男生的大笑在这黑暗中就响了起来。 “哎哟,谁这么讨厌,快开灯啊,抹我脖子上了!” “别往头发上抹啊!” “我的衣服……” 惊恐、欢笑、兴奋……成了这个房间的主旋律,在这个无拘无束的黑暗时刻,笑声与快乐成为了这个房间的主题。 灯,却突然又开了。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却仿佛都象被定在了原地。 只见蛋糕已经东倒西歪,众人手里都是蛋糕奶油,头发上、衣服上、脸蛋上,全是奶渍,胡军的头发上竟也有两块蛋糕,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哎,你们不觉得,好象少了一个人?”陈小艺笑着用卫生纸擦着脸上的奶油,一边四处打量着。 “谁?”徐帆仍意犹未尽,吐着舌头把手里的蛋糕抹在了刘红梅的脸上。 “对,”何冰仿佛如大梦初醒似的,“少爷啊,少爷不见了。” “对,人呢?”众人都四处打量着,“不会跑了吧?” 杨哲也在四处看着,李洪涛拉开门到走廊上瞧了一眼,仍是找不到人。 “朕,在这儿呢!” 突然,窗帘子一动,江浔吡笑着闪身从窗帘后走了出来,他身上、脸上干干净净的,一块奶油也没有,在一众狼狈不堪的红男绿女中间,显得很清爽。 但他身上虽然干干净净的,手上却还有奶油,“我去,我就知道是你,”王斑马上叫道,“怪不得有人往我脸上扔蛋糕呢,能干这事的,除了少爷你没别人!” “谁让你这么笨,我拉你一把,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江浔大摇大摆地重新在桌上坐下,“来,喝酒,我们祝丽君生日快乐。” 看他神气活现的样子,何冰不乐意了,与胡军一交流眼光,“抹他!” 立马,同仇敌忾了,一致对外了,除了杨哲,一众青年男女都把剩下的蛋糕抹向了江浔,看着他满脸雪白,何冰犹嫌不过瘾,把整个蛋糕的底盘直接扣到了江浔头上,“好了,这下齐活了。” …… 杨哲昨晚到底没有回海政,而是江珊寻了别的宿舍一床位睡下,她就睡在了江珊的床上。 清早,北平电视台有车直接送江浔去机场。 “杨哲……”江浔把一纸条塞到杨哲手里,“回头再看。” 杨哲忍不住心头直跳,待车子走远,她才小心地打开折着的纸条,嗯,一股热流就在心间涌动,澎湃,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 她忍不住又看看纸条,上面只有几行字—— 我好羡慕风啊羡慕雨,因为它们可以经常见到你,而我就算离开千万里,也一定会想你。 我想化作风啊化作雨,这样才能勇敢去找你,希望莪不是那个坏天气,能一直陪着你…… 第168章 试片 习惯了北平的秋凉,江浔一下飞机,羊城的热浪立马迎面扑来,浑身上下燥湿一片,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爽,他赶紧就近找了个洗手间,等再出来时,浑身上下早已是一身夏季打扮。 “江浔” 很快,在人群中,他就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接机牌,举牌的是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内侯,侯勾狠勾逗内。(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江浔的粤语很是熟练了。 “内侯,唔侯亿思,摇内等左埂乃。(你好,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车在外面。)” 机场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天空也很明亮,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并且各种口音都有,当然,更多的是粤语。 车子很快在一间酒楼前停了下来,黄加良导演、邝健人编剧、陈雅芳等演员就笑着迎了了出来。 “阿浔先喝点汤。”黄加良笑着亲自给江浔盛了一碗汤,“老火靓汤……一路辛苦了。” 粤东人爱煲汤,也爱喝汤,吃饭前更是先要喝汤,江浔尝了尝,马上竖起大拇指,肉烂汤醇,并且一点不油腻,很好喝。 俗话说,生在苏州,长于杭州,活在广州,死于柳州,广州的饭简直不要太好吃。 “沙姜湛江鸡,”邝健人吃得并不多,笑着介绍道,“蘸着沙姜汁才好吃,刚开始可能不太习惯。” 可是江浔同志并没有什么不习惯,他习惯得很! 卤水拼盘,滋味十足,深井烧鹅,色泽金红,皮脆肉嫩,丰腴不腻,配上梅子酱,那味道更是超赞! 他夹了一块蜜汁叉烧,感觉肚里已经塞下不少干货了,这才笑道,“作個广东人,简直不要太幸福,吃得太好了。” 黄加良与邝健人笑着对视一眼,“那我们可以说正事了,下面日程是这样安排的,今天首映,三天后,也就是11月1日我们的公关小姐正式与广大电视观众见面。” 首映? 说是首映,其实是试片,八十年代,国内影视界有个好传统,导演们拍完新片,往往会把作品拿到大学校园试映并座谈,听取大学生们的意见。 比如张艺谋的《红高粱》、白沉的《落山风》、滕文骥的《黄河谣》出国参赛前,都在大学校园试过水,一些电视剧比如黄蜀芹导演的《围城》也曾在复旦大学试片。 “萨仁高娃后天才到,正好二十四集,三天就可以播完。”黄加良导演给江浔倒了一杯啤酒。 “在哪个大学试片?”江浔问道。 “暨南大学,暨大。”邝健人笑道,“这里华侨子弟很多,也有不少来自香港、澳门和海外的学生。 哦,香港…… 江浔知道,把试片的地点放在这里而不是放在中大,黄加良导演和邝健人是有考虑的。 他们是想用内地的电视剧去试一下香港学生的口味? 他看一眼黄加良,可能是压力太大,两鬓已是星星点点。唉,粤港电视人始终在无形的战场上竞争,可是广东电视台从来没有尝试过胜利的滋味。 这部电视剧承载着广东台太大的期望。 现在,不是南风压倒北风,就是北风压倒南风! “导演,我对这部剧有信心。”江浔举起杯子,“祝试片成功!” 黄加良导演和邝健人也举起酒杯,二人互相看看,脸上都有忧愁。 他们没跟江浔提起,这部剧的广告招商并不顺利。 以往,香港台的节目吸引了广东人眼球的时候,不但广东电视台的人感觉灰溜溜,连商家都对广东电视台的节目也不感兴趣。 据说,当时在全国大热的《四世同堂》在广东台播放几乎没有什么广告。 公关小姐这部电视剧的拍摄成本一集两万五千元,总成本加起来六十万元,可是现在台里接到的广告费不足四万块。 算起来,台里是要赔钱的,赔大钱! 看着江浔去了洗手间,邝健人悄悄道,“是不是让阿浔跟蓝岛啤酒说一下,再打一个广告……” 黄加良苦笑,他跟蓝岛啤酒也很熟悉,蓝岛啤酒今年在台里投放的广告不少,再说,“阿浔就是一个演员,帮不上忙的……”他长舒一口气,“广告是广告部负责,我们管不了,我们只管做好我们的事……” 江浔很快又回来了,黄加良笑道,“录像带今天上午已经送过去了,这两天你出去玩玩,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甚至没有光盘的时代,影视作品的传播介质是录像带。 在珠江电影制片厂,今天上午,公关小姐的黑盒子,那是整整二十四盘录像带,沉甸甸的一大包,广东电视台派人送到了暨南大学团委。 黄加良导演也再三叮嘱:请同学们不要期待过高,要同学们多提宝贵意见…… 江浔今天下午也去了珠影厂,左翎就是这里的演员,从珠影厂出来,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广州街头,突然,他一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麻烦您,去暨南大学。” 虽然是著名的侨校,暨南大学的校门很是古朴,暨南园,虽历经多年,风华正茂。 教学大楼,图书馆,办公楼,礼堂……江浔走在青春学子之间,脚步飞扬,很是轻快。 “同学,麻烦问一下,电化教室在哪?”江浔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一张关于公关小姐试片的海报或者是通告什么的,这部电视剧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播出了? “你说的是电教中心,在教学楼二楼。”一位男同学匆匆回答,匆匆而过。 哦,江浔看着眼前的小白楼,只能折返回去。 走进教学大楼,上了二楼,找到两间挂着电化教室牌子的屋子,门没有关,依稀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 江浔看过去,一位留着短发的姑娘正与一位男同学和一位女同学说着什么。 “同学,这里是在播放公关小姐这部电视剧吗?” 几位同学都转过身来,那位短发姑娘笑了,“你的消息够灵通的啊,录像带刚拿回来,我们的告示还没有贴出去。” 哦,一张粉红色的薄纸上,墨迹未干。 “你是第一个来的,要么你在这里等一会儿,要么晚会儿再来,”短发姑娘很是开朗,“你们俩在 这里,我还要到交谊舞大赛那儿看看,顺便把告示贴出去。” “我们也想去看交谊舞大赛。”女同学朝男同学眨眨眼睛,男同学却是一脸的一本正经。 “后天才是决赛,你们先在这里守着吧。”短发姑娘说着已经拿起薄纸和刷子、浆糊,纸太薄,仿佛一扯就碎,江浔赶紧上前帮忙。 短发姑娘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江浔突然感觉,她长得很象年轻时候的内田有纪。 “你喜欢看内地的电视剧?”清爽的男生,帅气的面容,还很绅士,短发姑娘对江浔很有好感。 “你呢?”江浔接过她手里的浆糊和刷子。 “我,”短发姑娘笑了,“我喜欢看港剧,你看,现在同学们非港剧不看,非港星不追。内地剧节奏太慢,表演不太自然,总是拿腔做调,配乐也不太好听、演职员表总是会占去很长时间……” 江浔本想闲聊,可是短发姑娘一下说了这么一大堆,他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还真是内地剧的通病。 “咱们学校那么多香港、澳门来的同学,他们都不敢看地的电视剧,……嗯,你不去看交谊舞大赛?”短发姑娘很是热情,热情地邀请着,“这可是咱们暨南大学首届国际标准交谊舞大赛,各系各班都有参加,现在,谁还看电视剧啊!” 第169章 大地不曾沉睡过去 暨南大学首届国际标准交谊舞大赛 图书馆外的绿草坪上,一队队身着白衬衣红领结的男女同学,帅气漂亮,自信大方,在广州这个改开的前沿城市,不论精神面貌和穿衣打扮上都跟内地的大学生不一样。 围观的同学也很多,里三层外三层,处处都是热浪,处处都是声浪。 短发姑娘走在前面,同学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来,江浔也跟了上来,主持人是一位甜美长相的女同学,“下面参赛的选手是暨大医学院……日文系准备。” 如果说,交谊舞是一首动听的诗,它用优美的舞姿抒发了我们对青春的热爱。 掌声,欢笑,周围是一张张青春的笑胗,看着草坪翩翩起舞的同学,江浔的心境很是放松。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没有报名的同学,大家一起跳,可以吗?”短发姑娘接过主持人话筒,对着大家讲,“大家踊跃展示我们青春的风采吧。” “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看到有的同学跃跃欲试,有的同学踟蹰犹豫,短发姑娘很是干脆,直接邀请江浔。 我? 江浔有点小惊讶,都是男生邀请女生跳舞,这姑娘也真局气。 交谊舞的美,在于她的柔和、优雅、自然、纯真,她有一份内敛、含蓄、端庄、高雅的美。 虽然姑娘清爽干练,可是舞跳得真不错。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江浔礼貌地问道。 短发姑娘很是诧异,可是还是告诉了江浔,“我是林晰。 “江浔。” 哦,林晰感觉江浔优雅的舞姿就像一位高贵的绅士,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柔情。 他的舞蹈也充满了韵律感和节奏感,就像一首流动的诗,他的每一個动作都那么精准到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流畅,仿佛他本身就是音乐的一部分。 “你跳得真好,不参加比赛真的可惜了。”林晰由衷道。 江浔笑了,这能跳不好吗,形体课大一时就练过,跟江珊、陈小艺跳到很晚,跳得腿都抽筋了。 “你在哪个系工作?”林晰的语气突然有点不自然。 “我是学生。”江浔直言相告。 哦……学生?林晰差点跟不上江浔的节奏。 “您呢?” “我是校团委的老师……”林晰看一眼江浔,……他怎么就是学生呢…… 看着赛场上的同学多起来,江浔就知道,今天不会有人去看公关小姐了。今天的八集白白播放了。 看电视剧就是这样,从头开始和半途开始,是不一样的,接不上茬,很少有人会坐下来看一部陌生的电视剧。 “你是外校的学生吗?”林晰突然问道,“是啊,只有本校学生知道今天这部电视剧试片,也得让外校的同学都知道,是得在校门口贴张告示了。” …… 在广州拍过电视剧,拍过广告,拍过v,在广州也有一帮朋友,晚上跟电视台的摄像、化妆等演职员小聚一场,回到宾馆,江浔微醺。 打开电视,电视上还是香港的剧集《还我本色》,韦家辉监制,任达华、蓝洁瑛、温兆伦等人主演,不过这部剧已经接近尾声了。 打开广州台,却是一部新加坡电视剧《浮沉》…… 这部剧却是刚刚开始,徐小凤舒缓低沉的歌声中,江浔看得入迷。 剧中,以古天成发财致富到败家落寞为主线,实讲古陈李蒋四家人的悲欢离合。 这部剧汇集了朱厚任、陈丽贞、洪慧芳、李秀环、沈金兴、陈天文、陈之财等型男靓女,表演走心,配以富丽堂皇的时装场景,让全剧观赏性绝佳。 每集中间章节,沉在黑水的金条散发出诱人光芒,它看似唾手可得,去捞则暗藏风险! 哦,前世,江浔对这部剧只是草草扫过几眼,现在却看得很是入迷。 这部剧虽没《大时代》、《义不容情》、《包青天》、《天地豪情》等港台剧那般有名,《浮沉》却掷地有声,名留青史。 江浔拿来一罐可乐,躺在床上。 看到古天成想找蒋振兴贷款不被同意。但幸运的是重逢了越南被救的美国大兵,美国大兵是有钱人,帮助他东山再起,他逐渐发了大财,成了有钱人。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大地不曾沉睡过去,仿似不夜城这里灯火通明,是谁开始第一声招呼,打破了午夜的沉寂……” 当歌声重又响起来,易拉罐在手中发出吱吱的声响,江浔蓦地起床,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不夜城,也是灯火通明。 这里的空中也弥漫着的海的气息,叫卖的呐喊同样响着生活的回音。 天地忙忙碌碌的脚印,有他的一串,也有黄加良、邝健人、萨仁高娃……的一串。 希望,希望他们写下的是周颖和高翔的一生的传奇,写下的是广东电视台不甘失败的传奇…… “传奇将改变命运,要在茫茫人海中掀起风云……” 江浔看着电视,外面的风却很是柔和。 …… 夜色下的暨南大学校园,很是宁静。 一群学生正兴高采烈地从外归来。今天的交谊舞大赛中,他们取得了好的成绩,系里的外教宫崎先生请他们宵夜。 他们中有香港人,澳门人,也有新加坡人……虽然来自不同的区域,可是都已经融入了广州的生活。 宫崎先生,胖胖的,戴着一顶白帽子,他经常带学生去南湖边吃宵夜。这是一位有趣、没有架子的老师。 “你们看,大门上有一张告示。”宫崎先生突然指着大门,自己带头跑了过去。 哦,一群学生叽叽喳喳就围了过来,一位叫作张晓丽的港澳生看到告示有些不屑一顾,雷强来自新加坡,最近浮沉在中国的电视台播放,让他着实骄傲,他犹豫一下还是念出声来,“今天,广东电视台拍摄的电视剧公关小姐在我校正式试片……” 公关小姐? 有内地的同学不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宫崎先生摸摸鼻子,他已经来中国六年了,对广州很是熟悉。 公关的意思呢就是公共关系 比如,1984年, 广州的白云山制药厂率先挂出了国内第一块国有企业公共关系部的招牌,并注资120万元,开展公共关系活动,陆续举办了广州“白云杯”城市国际足球邀请赛,广州歌舞团也被白云收归麾下。 哦,这有点象…… 白云制药厂的声名也随着足球和歌舞团的南征北战而威名远扬。 当时的《经济日报》刊载了题为《如虎添翼》的长篇通讯,报道了白云山制药厂的公共关系工作,并编发了“认真研究社会主义公共关系”的社论。 “我们去看一看,我们广东的电视剧?”宫崎先生提议道。 第170章 比苗侨伟还帅? 暨南大学电化教室。 这个时间,公关小姐已经播放到第八集了。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高翔与周颖的的声音在回响。 原本不想留在这里的两位同学,却正看得入迷,丝毫没有理会这是一男一女两位同学在坚守。 看得起劲,还是男同学去买了饭,顺带着捎回女同学的饭,看得起劲,就是宫崎先生进来,他们也没有注意到。 女同学以手支头,男同学坐在桌角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生怕错过一个镜头。 交谊舞,他们早忘了。 哦,看到已经放到了第八集,张晓丽还是看了电视一眼,她着实有点惊讶,内地的电视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时尚了? 剧中周颖的服装很是靓丽,大波浪的发型不输港女,颜值和气质还要比港星更港星。 这男人,冷酷的气质,天然对小女生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张晓丽的眼睛挪不开了,哦,他比刘德华还帅,比苗侨伟还帅…… 电视上,他坐在那里打量着周颖,可是张晓丽却感觉这男人的目光看进了她的心里。 “能从头放吗?”张晓丽问道。 “不能,”两位同学看得起劲,却是异口同音地拒绝了张晓丽,女的想看高翔,男的想看萨仁高娃。 来自新加坡的雷强却是一直看着江浔,他本来很是讨厌抽烟的,可是现在他感觉剧中男主角抽烟的动作是那么有魅力,打火机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砸在心头。 他也想去买一個打火机了。 电视上,萨仁高娃重新回到公关部,一众女公关聚齐,个个漂亮大气 门开了,林晰走了进来,当她看到萨仁高娃,也不得不感叹,这女人真漂亮! 嗯,她也看到了宫崎老师还有一帮学生,本以为没有学生会过来看这部内地电视剧,没想到会是日本老师带着港澳生和东南亚的学生来看了…… 唉,想不透,真想不透。 …… 让她想不透的还有江浔。 早上饮过早茶,江浔没地儿去……还是来到了暨大的图书馆楼前。 今天,图书馆楼前还是交谊舞大赛的现场,还是那么火爆,林晰看见他,点头示意,今天的她,一头短发,青春活力,不象团委的老师,倒象是一位大学生。 径直来到电化教室,江浔惊奇地发现,教室里快坐满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找个位子坐下,他也在看片子,第一次看自己演的片子,这感觉很是奇妙。 可是电化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周颖和高翔的爱情,关注着靓丽的服装,关注着他们身处的广州…… 中午了,到了吃饭时间,负责留守的一位男同学就想关掉录像,可是却惹了众怒。 “继续,不要停。”一位男生站起来抗议。 “对,我们不吃饭了,中饭和晚饭一块吃。” …… 他们这样讲,本来有想吃饭的,也不想去食堂了,毕竟回到宿舍拿到饭盆,再到食堂,是需要时间的。 “可是,我们想吃饭也想要看剧。”张晓丽站起来,同几位男同学进行着谈判。 对方是女同学,几位男同学也不好过于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折中,大家一起打饭回来吃,边看电视边吃。 大家一起商量的意见是十五分钟,过了十五分钟,不管人来齐没有,电视剧继续播。 江浔也只好站起来,他没有饭卡,正想着出校门自己解决一下,一头短发的林晰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过来。 看着大家匆匆离去,她忙问,“怎么,都不爱看?” “不是,不是,是爱看,都爱看……”留守的女同学看着团委的老师,匆匆回答就朝食堂跑去。 “哎,李小阳,你回来。”林晰喊道,事情还没弄情楚,怎么人全跑了。 林晰有点蒙,她看着空荡荡的教室,终于抓到了江浔。 “同学,你是外校的,有我们的饭票吗?” “没有。” “有同学吗?算了,我请你吃饭,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我也好跟我们领导有交代。” “哦,你请啊……到哪啊?” 暨大的食堂最有特色的就是蒙古包了,这是一个有象蒙古包一样的建筑,食堂里,当两人进去的时候,已是人声鼎沸。 “菠萝饭,肠粉。”江浔点了餐,就要给林晰钱,可是林晰不收,她感觉自己在这个男生跟前装不起老师的样子,本来她跟同学也没有架子。 “同学们说,电视剧公关小姐,挺不错的。”江浔笑着吃着肠粉,“里面的演员穿得时尚,女主角不错,男主角尤其好,哈佛毕业,回内地,长得帅,有气质,穿得时尚……” “再帅能帅过苗侨伟?”这是林晰最喜欢的香港男星。 此时,刘德华,苗侨伟、黄日华,梁朝伟和汤镇业,还是无线力捧的无虎将,香港人喜欢,广东人也喜欢。 “比苗侨伟还帅,比刘德华还帅……”江浔吃着酸酸甜甜的菠萝饭,跟这位爽朗的女老师开着玩笑,“嗯,你不想看看?” “我整天忙得跟一只……似的,”林晰本想说忙得累得象一条狗,可是大大咧咧的她,在江浔跟前还是收回了那个字,嗯,可是帅过苗侨伟,那没有天理嘛。 比苗侨伟还帅?她喃喃自语,再看看她的身旁,几个女生也在谈论这部电视剧。 这部电视剧先是一些港澳生在看,后来更多的港澳生也去了,没办法,这是一座侨校嘛,再后来,女同学去了,再后来,男同学也去了。 “我下午去看看。”林晰心动了,她本来不想看内地的电视剧的,所以,这些录像带拿回来,她瞅都没有瞅一眼。 “不看交谊舞大赛了?”江浔吃完抹嘴。 “先去看看嘛……”林晰心里已经很好奇了,什么样的电视剧,让这些见过世面的港澳生这么喜欢一部电视剧? 当林晰与江浔再次回到电化教室,一个电化教室被挤得水泄不通,教室外,台阶上甚至窗台边都挤满了学生。 哦,林晰有些傻眼,但她很果断,“打开另一个电化教室,让大家都坐下看 。” 她也想看的,可是舞蹈大赛那边又在催她,她只能匆匆往那边赶,临了,她瞅一眼电视,却正看到陈贲出场,哦,这就是男主角,也不怎么样嘛…… 谁说他能帅过苗侨伟?不可能嘛! 可是,整整一天,她都在想着这部电视剧,脑海中还有掠过江浔的面孔,她都很好奇,自己这是怎么了。 当大赛告一段落,晚饭也没吃,她就又来电化教室。 嚯,第二个电化教室里也是人满为患,一个座位上甚至坐了四个女生! “林晰老师,今晚能播通宵吗?”一男生看见她,马上举起了手。 第171章 南湖 播通宵肯定是不行的,明天还要上课,晚上不能不休息。 林晰不同意,同学们就不走了,“这样,明天早上早操后开始播放,可以吗?” 可是,林晰马上后悔了,说不定明天各系的辅导员都会来找她,因为许多同学已经计划好明天要逃课了。 “我睡不着了,我想看高翔,想看周颖。”一位男同学激动地站起来,振臂一呼,“走,宵夜去。” 大概每所学校,都会有这么一条街,连接着青涩单纯的象牙塔,与灯红酒绿、活色生香的现实。 暨大的南湖便是如此,一条宵夜街,在学生、平民和知识分子的狭缝中生存,摇曳生姿。 大排档,小摊贩,煎饼、炒粉、水果的档口之间夹杂着日用小百货,一切都是这座城市夜晚的烟火气。 这一点,就是林晰也没有想到,她作主关闭电化教室的门,可是意犹未尽、余兴未减的同学们还是啸聚南湖,围炉夜话,也让南湖的大排档的摊主们着实吃惊、兴奋了一把。 江浔本来想回宾馆的,可是这样的氛围还是让他留下来。 男的帅气,女的漂亮……这样的辞藻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当有几名同学商量着去买香烟的时候,他才吓了一跳。 “高翔抽烟的样子太帅了……” 几个年轻的同学递过票子买到香烟,还有打火机。 原本女同学是讨厌抽烟的,可是让江浔没有想到的是,她们也在议论自己抽烟。 “你们发现了没有,高翔的手指很是修长,那一定是一双艺术的手。” 艺术的手用来抽烟,什么逻辑,江浔无语。 “抽烟的男人有男人味。”另一个女同学兴奋道,“我好象能闻到淡淡的烟草的味道。” 哦,江浔无语了,同学,你的鼻子真长! 兴奋的男女同学坐下,仍在说個不停,可是,这样的心境岂能没有啤酒? 江浔也寻了一个小摊,要了两瓶啤酒,这是一家夫妻档,摆几张折叠桌、木凳就开始做生意了。 “晚上过来的同学多吧?”江浔又要了一盘炒牛河。 “以前不多,今晚多。”摊主夫妇实话相告,看着浩浩荡荡吃宵夜的学生,场景十分壮观。 哦,江浔笑了,年轻人是风向标,大学生是新潮流,只要他们愿意看,那这部电视剧就成功了一半。 “哎哟……” 他掏掏口袋,却没有钞票。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下次就可以了。”女摊主人很善良,“没有也没关系,一盘炒牛河没有多少钱……” 江浔鲜有不带钞票的时候,他中午还记着要给林晰钞票的。 哦,在这里,他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钞票时,仍是很感激地看一眼这位善良的摊主。 “我就是高翔……” 那边,突然一声高喊传来,让大家都扭过脸去。 江浔笑了。 他站起来,嗯,这句话应该他来喊。 他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头又看一眼这热闹的大排档,对,宵夜,比食物更重要的,从来都是人与人之间的谈心,在夜色下,除去修饰,一杯啤酒下肚,敞开心扉畅谈,才是宵夜的真正意义所在。 …… 试片的第三天,萨仁高娃等主演也到了,一起吃过中饭,她们又去唱卡拉ok了,江浔依旧来到暨大,晚上他还想到南湖宵夜。 现在,摊主都知道了,学校里正在播放一部叫作公关小姐的电视剧,因为这部电视剧,他们的生意火爆起来。 哦,下午三小时的放映过程中,全场超过一分钟的笑声和欢呼达33次。 江浔很是感慨,如果以后世的眼光看来,这种场景不像是观看电视,那气氛更像是演唱会。 今天他也看到了,那个能把女生掰弯的林晰老师,一下午都坐在电化教室里,盯着她并不喜欢的内地电视剧。 夜色下的南湖边,依然人声鼎沸。 林晰与几个女生也来到了南湖,几个女生还要了一瓶啤酒,“我请客。”啤酒端过来,还有四份干炒牛河。 白衬衣牛仔裤,清爽的男生尤其惹人注意,林晰忍不住心里跳起来,眼前的这位男生,看着真象高翔。 “可是他不抽烟。”一个女生期期艾艾道,“高翔不是演员吗,他怎么会在这儿?” 嗯,可是他真的象,真的象,所有的女生都在看着他,“你是……高翔?”眼看江浔要离开,林晰飞快地喊道。 江浔笑了……他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就是高翔! 他就是江浔! 林晰特意看了演员表,饰演高翔的演员名字就是江浔。 “你们看到高翔了?” “在哪,人呢?” “林晰老师,你认识高翔?” 当这边的故事迅速传播,林晰马上又一次成了焦点,她被围在中间,却只能笨嘴拙舌地解释着…… …… 林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了,好在明天,省电视台的黄加良导演会过来,跟同学们一起开座谈会。 告示很快贴了出去,林晰早早来到礼堂,偌大的礼堂早已空无虚席,同学们兴奋地议论着,议论着电视剧也议论着高翔,周颖…… 当黄加良,邝健人进来的时候,同学们立时起立鼓掌,搞得两位都不知所措了。 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这两天这部电视剧在这里很受欢迎,可是没想到现场的气氛这样热烈。 “周颖,周颖……” 同学大声喊着萨仁高娃等人的名字,待高翔出现时,欢呼声更大了,掌声更热烈了。 有女同学还有男同学拿着本子过来,却让老师给拦下了。 林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高翔,不,该是江浔,前两日还与自己在草坪上共舞的男生,这,真的象做梦。 他是演员,是明星,自己却是团委的老师。 台上,激动的黄加良导演首先发言,他说,“电视最大的魅力是通俗,即我们要让各个层次的观众都看得懂,因为电视剧是一种大众化的艺术形式,我们要顾及最大面的观众的情绪。” 邝健人也发言,这部电视剧原本只有十万字的,后来二越写越多,刹不住笔了…… 萨仁高娃也代表演员们发言,可是同学们沉默了一阵,终有人喊道,“我们要跟高翔对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江浔的身上,黄加良导演笑着把话筒递给他。 江浔笑着接过来。 “他,他……在南湖边上见过?”一位男同学突然期期艾艾道。 “对,我见过,在电化教室里,就坐在我旁边。” “跟我们一起跳过交谊舞……” …… 哦,台下的同学议论成片,这些声音终于汇成了一个声音,林晰站在了台上,“其实,大家说得没错,高翔这几天就在我们身边。” 第172章 首映 江浔今天跟剧中穿得一样,双排扣的西装,由于天气太热,他随意地把西装搭在肩头。 当他按过话筒,林晰第一次觉得,原来内地剧也可以做到都市化,内地演员也可以和港星一样时尚。 其实从昨晚开始,她开始重新审视内地剧以及内地明星,内地剧的逐渐繁荣也让她开始重新审视曾经在她心目中唯美无缺的港剧。 在许多人眼里,大陆的明星都不配给港星提鞋,但事实上,在过去的岁月里,内地有很多优秀的演员,他们并不亚于那些港星,甚至于,他们到了中年以后,比港星更有深度与厚度,只不过,他们不在时代的滤镜里,他们,是被一代人忽略掉了的优秀演员。 她看看江浔,谁说大陆没有帅哥,只不过,他们帅的感觉不同于港星。 港星大部分人身上都有一种浓得抹不开的浮华之气,但大陆演员大部分给人的感觉很稳重,也很有厚度,象江浔的清爽干净,在港星里,很难找到这种感觉的明星。 “首先,我要澄清一下,我不是明星。”江浔笑道,“当然,不管是林晰老师问还是别人问,我都一样回答,我首先是一名话剧演员,其次才是一名影视剧演员,我不是明星,请不要用明星两个字称呼我。” 其实,其实很久之前,演员跟明星,原本是近义词,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两个概念。 前者看戏演得好不好,后者看人红不红。 真正的演员,是心如止水的。 浮华和油腻的,那是明星。 “林晰老师,对不起,我是一個演员。”江浔庄重地说道。 “哦,还有,江浔与高翔也是不一样的,最重要的是,戏里的高翔抽烟,戏外的江浔不抽烟,”江浔指着自己,“抽烟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习惯……” 哦,台下的男同学,那些刚刚开始学抽烟的同学,都愣住了。 “那您抽烟怎么抽得那么好?”一位女同学大声喊道,喊完,她自己倒羞怯了。 哗—— 台下一阵笑声。 “哦,因为我演的是高翔,一位孤儿,他经历过忧伤与孤独,多少个夜晚,孤独的高翔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他的手上,一定会有一支香烟……” 江浔的的话,却是两极分化了,男生直接沉默,女生却热烈鼓掌。 “哦,他跟大家一样,也吃大排档,当然,还有,南湖有家夫妻档的炒牛河,真好吃。”江浔又加了一句。 嚯,同学们一下笑了。 林晰也笑了,她知道这家小摊,怕是生意要火爆得不得了了。 座谈会很快结束了。 同学们的热情依然不减,在全场的欢呼与掌声中,黄加良带领一众演员不断地挥手。 “怎么样,可以播了吧?”邝健人心情很好,仍然不断挥手。 黄加良脸上笑着,可是语气有点低沉,“今晚,香港那边,上了一部新剧,叫作义不容情。” …… 晚上,导演,编剧和一众演员,甚至还有台里的领导,在公关小姐这部剧播出之前,都在看香港台的新剧。 《义不容情》是香港电视广播有限公司出品的一部时装剧,仍然由韦家辉监制,黄日华、温兆伦、刘嘉玲、周海媚主演。 别的不说,黄加良与韦家辉真的不在一个档次上。 江浔、萨日高娃也自忖不能跟巅峰时的黄日华、刘嘉玲相比。 剧中故事也是跌宕起伏,讲述了丁有健和丁有康这对亲兄弟之间的恩怨情仇以及丁有健和倪楚君之间的爱情故事。 江浔还记得,这部剧在无线电视台某年台庆上获得“全球最多华人收看的电视剧集奖”。 “真的可怜。” 当看到,剧中蓝洁瑛饰演的梅芬芳的遭遇,一众女演员脸上就有泪。 这里有韦家辉妈妈的影子。 剧中梅芬芳的邻居在过年时敲门邀请梅芬芳一起吃年糕,梅芬芳因为没钱封利市,便紧拥儿子假装不在家,这个情节就来自于韦家辉的童年回忆。 江浔默不作声,今晚连播三集,前三集已是气势夺人,高潮迭起,没有复杂华丽的布景与戏服,亦无曲折雕饰剧情,但却可以憾动人心。 特别是蓝洁瑛,她在剧中饰演一个温婉的母亲,有一个懂性的儿子李泳豪,但却“嫁错郎”令全家因为丈夫黄日华烂赌成性而一贫如洗。 蓝洁瑛为了生活做扒手,但偷窃也是贼赃,因此无辜卷入劫杀案。 从一开始的悲愤、无奈,到去后来知道有机会沉冤得雪的期盼,到最后知道自己被判死刑那份绝望。 蓝洁瑛当中的情绪转换,不矫情不造作,在短短3集将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后一幕身穿红衣,蓝洁瑛空洞的眼神加上惨死的视觉震撼,令该幕成为经典。 “真好。”不知道谁小声说道。 黄加良导演没有回头看,他也感觉不论是剧本还是拍摄,这部剧都好的出奇,唉,为什么偏偏这部剧这个时候播出? tvb出产的时装家族情仇剧,到《义不容情》时已是一个高潮,除了电视剧制作本身的成功,该剧的主题歌《一生何求》也是一个时代的经典。 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我得到没有,没法解释得失错漏,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不知哪里追究…… “一生何求……” 求什么? 大家大眼瞪小眼,全都看着黄加良。 “播出,如期播出。”黄加良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北方有句话,叫作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射出去的箭也是飞不回来的,试片都试过了,总不能半道而废吧。 …… 依靠台里的优势,在央视新闻联播后发了一则消息,预告公关小姐今晚播出。 播放时间是晚上八点整,黄金档中的黄金档。 江浔哪也没去,甚至都没有再去电视台,他躺在宾馆里,默默地看着电视。 今晚,北风压倒南风还是南风压倒北风……都将在这个夜晚初见分晓。 不过,看过射雕,也理解这个自带bg出场的乔大侠,江浔感觉自己个差着人家黄日华万八千里。 此时,广州,一处普通的居民楼,八点,大人在看电视,孩子在做作业。 “自从踏进茫茫人世间,经过了春天到秋天……”随着电视剧的的主题曲,一群穿着靓丽的女人走出来的时候,孩子正拿着作业本进来,当妈妈的赶紧把台换成广东电视台,她怕这部义不容情孩子也着迷,再影响学习。 “这歌真好听。”孩子把作业本递给妈妈,赶紧瞅两眼电视。 嗯,这些女人也漂亮。 孩子爸爸也爱看义不容情,正看得起劲,没想到给换台了,他正要上厕所,就突然走不动了 “快去做作业,九点得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当妈妈的说着孩子,可是自己的眼睛也在电视上打转。 “我不睡了,我看会电视,你不是说要劳逸结合吗?”孩子嚷嚷着,父母的威严此时没了半点效力。 “我,我说了吗?”当妈妈的一时糊涂了,她的眼光全在靓丽的时装上了。 第173章 收视率 “你们刚才在看义不容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换台我也知道,这……这里好象是广州。”孩子嚷嚷着,父母的威严此时没了半点效力。 哦,还真是广州! “我们广州的事儿,看在哪儿拍的,”当爸爸的把孩子搂在怀里,,“得,九点四十了,今晚晚点睡就晚点睡吧,明天早起一点,耽误不了上学……” “那就……不睡了吧,”当妈妈的披上衣服,看着电视,看到轮船上的江浔,在酒吧里的江浔,独自一人吸烟的江浔…… 这是广州吗,广州有这样的靓仔演员? …… 这年头的房子,隔音并不好。 隔壁的一对年轻人,就被一阵音乐声给吸引了。 “你……你听,这歌儿真好听……”女青年双手推着男青年,“哎,你听听,这歌曲挺好听的…… 这个时候还能想到歌曲好听?男青没好气地道,“好听,你就听,我给你打开电视,让你听个够!” 他真的下床把电视打开了,不过,电视里是义不容情的黄日华。 “不是,不是这部,换台。”女青年指挥着,很快,时尚的靓女,还有西装革履的青年,一下吸引了女青年的目光。 “这是香港电视剧?”开始的故事是在香港,可是很快到了内地。 “不是……”男青年虽然有意见,但这部电视剧还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哦,看着江浔在酒吧里,昏暗的光线却遮挡不住盛世的容颜,女青年不禁捂住了胸口,她的心跳得太厉害。 嗯,电视上的演员一举一动都很有吸引力,他抽烟的姿势很娴熟潇洒,随着烟雾袅袅,充满着神秘感。 清澈的眼神和迷离的烟雾,两者对比出的化学反应,让她忍不住想多看看他。 “这是内地的演员吗?”男青年看着女青年的样子,忍不住有点吃醋,“这肯定不是内地演员,说不定是从宝岛和香港电视台请过来的……” …… 不管是内地宝岛还是香港,第二天,一上班,机关,工厂、学校……满广州城的问候语都变了,要按往常,大家都会问一句,“吃了吗”,或者是“今天,天气挺好的啊。” 可是今天都变成了,“哎,你昨天晚上看公关小姐了吗?” 看了的,当然是欢欣鼓舞,那状态比分了楼房还让人兴奋,没看的就会捶胸顿足,然后大骂一通广东电视台,开播前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其实,黄加良导演也很冤枉,台里在新闻联播前已经预告了。 可是,每晚两集的播放量,让观众有了意见。 一台球厅里,一男青年学着江浔的样子抽烟,香烟在他的手里转动着,可是一不小心竟烫着了手。 他真的想看看江浔怎么转动手里的香烟,人家那抽烟的姿势,不用泡马子,那些靓妹都会主动扑上来…… “给广东台打电话,反映意见。”小青年很是光火,他马上行动起来,“不能一天两集,一天三集。”他太想再看看江浔怎么抽烟了。 当然,他还想看的,还有一众靓丽时尚的公关小姐。 广东电视台,总编室。 一位副总编感觉嗓子都冒烟了,从上班到现在,他一直在接电话。 可是,他仍然要很耐心地解释,“按规定,节目会在今天下午重播,当然,一天两集的播放量是台里的规定……” 还没等他说完,这位小青年就很大声地打断了他,“那不能拿掉省里的新闻,我们就想看电视剧。” 观众火气很大,副总编只得说:“好,好,一定汇报给领导,调整时间。” 可是要把省台的新闻砍掉,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今天,黄加良导演也在给总编室打电话,他,突然发现,总编室的电话打不进去了,整個一个上午,一个电话没打进去。 这还不算,台里的电话也接个不停,观众没别的要求,都是要求一天播三集,两集太少了。 “三集吧!”总编扛不住了。 可是这三集的播放量就要拿掉一个音乐节目,这下轮到这个节目的负责人来找总编了。 总编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同意,凭什么为了一部电视剧就把我的节目延后? 这又不是港台电视剧,就是我们台自己的电视剧! 总编也来了气,“正因为是自己的电视剧,观众这么爱看,我们才支持,你的节目不延后了,停播吧,反正观众也不爱看。” 哦,这事儿就闹大了吧,为了一部电视剧?总编跟一个资深的老编导闹上意见了。 当总编最终把情况汇报给台领导,领导思索再三,还是拍了板,“那就播三集吧。” …… 从韶关到湛江,从云浮至汕头,整个南粤大地上,到了晚上,大街上已是完无一人,大家全都守候在电视机前。 “唉,没生意了,赶紧收工吧,唉,公关小姐,影响我做生意。” 街头一个小摊贩收拾着自己的摊子,可是转眼,他又来到一处大排档,这里,摊主把电视给摆了出来,生意反而更好了。 “唉,一晚上播四集才好,我的生意更好做……” 在这个十一月,没有人看电影,没有人看粤剧,没有人再看港台剧,就是义不容情,大家也是公关小姐播放的空当,匆匆看几眼,等着将来看录像片。 砰—— 电视台里,江浔,萨仁高娃,袁玫,张青……打开两瓶啤酒,杯子碰到一起,雪白的泡沫就涌了出来。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江浔举杯道,“我看啊,北风肯定能压倒南风。”广东在北,香港在南,江浔的意思就是这部电视剧不会输于港剧。 黄加良导演笑着与大家碰杯,观众这样的反应,他很是开心。 昨天晚上,收视率确实不够理想,可能是第一天开播,又面临着义不容情的压力,今天,他要看今天的收视率。 说到收视率,这个概念其实也来自香港。 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香港电视工业正和香港的经济一样处于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这个时代香港的电视剧工业人才济济,香港两大商业电视台丽的电视 (也就是亚洲电视)和tvb正是旗鼓相当的时期。 “收视率”作为衡量一个电视节目是否成功的重要指标,它的高低能决定电视台的收入以及未来节目的制作方向,为了收视率,丽的和tvb可谓是绞尽脑汁,各出法宝,而电视剧便成为争夺观众的最大砝码。 以前,tvb盛产单元剧,可是丽的打破大团圆传统的《天蚕变》,凭着扣人心弦的情节、扎实的动作设计和演员的精彩演出迅速赢得观众青睐,首播平均有超过百万观众收看,最后结局收视率也近40%,成绩甚佳。 这部剧成功打破与tvb惯性收视差距,彻底打散无线当时在八点至九点时段的所播放的所有单元剧,令无线在两周后即腰斩所有单元剧。 黄加良导演现在不敢奢望,能象当年的丽的一样,能压过香港tvb,他期盼的是,如果收视齐平,那广东电视台就是赢了。 第174章 南国第一小生 电视上,公关小姐的主题曲又一次响起…… 黄加良,邝健人还有一众演员就坐在黄加良的办公室里,静静地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这一夜,电视台、制片、导演、演员等无数人彻夜难眠,就等着看收视情况如何。 “喝酒,我们可以打个赌。”江浔举起酒杯,“我赌收视率可以上九十,打破广东台所有电视剧的收视率。” 可是没有人接他的茬。 这不可能,就连黄导也没信心,以往在与港剧的对阵中,广东剧输得太惨。 “就这部剧,不上百分之九十,对不起黄导,对不起邝编,对不起我们……”江浔见大家都不说话,又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话来。 哦,百分之九十,黄导笑了,邝健人也笑了,勉强的笑。 “大家喝点啤酒,吃点宵夜,我们等着……”黄加良心里忐忑,可是还是得硬着头皮顶着。 不到九点,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他一下就站了起来,邝健人也站起来,两人都是要接电话。 电话肯定是总编室来的,黄加良接比谁都合适。 “黄导,第三集的收视率出来了,你猜是多少?”总编的声音都颤抖了,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办公室都没有声响。 “您就说吧,收视率高我请您喝酒。”黄加良的声音也颤抖了。 “你现在就喝着吧,那我说了啊,收视率是90.99%……” 90.99%! 也就是说,十個广东人里面,今晚就有九个人在看公关小姐! 哦,听到这个数字,众人脸上都是一脸的惊讶。 这个数字,恐怕不止是一个优秀的数字,这个数字,是创造了一个纪录,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被后来的电视剧打破。 黄加良导演泪流满面,他激动地转过身,与邝健人紧紧拥抱,与萨仁高娃重重地握手,走到江浔跟前时,他一把就搂住了江浔,“阿浔……我们,成功了!” 是啊,成功了! 以往,广东电视台陆续拍摄了《过埠新娘》、《香港地恩仇记》等有广东地方色彩的当时所谓的“通俗剧”,也引起强烈反响,可是却都被港剧力压一头。 这部《公关小姐》,收视率是90.99%,如果说粤港电视人始终在无形的战场上竞争的话,《公关小姐》算是打了一个大胜仗! 开香槟! 可是这么晚了,买香槟要跑很远。 “不必了……” 黄加良导演流着泪,激动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来。 “这瓶酒,从去年这部剧筹备我就买了,就一直放在我的柜子里,现在,终于可以……可以喝了!” …… 此时,暨南大学的林晰也守在电视机旁,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 她与江浔之间,感觉不再陌生,至少称得上半个朋友了。。 可是明明江浔身上的一丝一毫她都明白,现在看着电视上,她却感受不到这是同一个人。 生活中的江浔,身上也有清爽的气质,可是电视上的江浔,孤独,忧郁,多情…… 这种风格,与江浔那英俊的面孔,浑然天成地糅合在一起,林晰就象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是真的把一个人物演活了啊,也真的是演什么象什么。 这样的男星,不,他不是明星,这样的演员,也会成为大众的偶像的! …… 这一顿酒喝得,第二天江浔直接起晚喽。 萨仁高娃、张青等人陆续离开了广州,江浔订的是明天的机票。 晚上,他还是想要到暨南大学转一转。 下午,挤上广州的公交,他的印象里,他还是那个中戏大三的学生江浔,是人艺的演员江浔。 咦—— 车厢里的气氛好象不对劲,往常的公交车上,大家都漠然望着窗外,或者不得不看另一位乘客的后脑勺,可是今天,大家都在看江浔。 “同志,你是高翔吗?”一位中年大叔笑得比亲人还亲。 “不是。”江浔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怎么看你那么象高翔呢,”中年大叔发动群众了,“你们看,是不是?” 真不是!江浔后悔坐公交车了。 “我怎么看着就是呢,”另一位大妈把住江浔的胳膊,不让他把自己的脸看向窗外,“是,真的是。” 整个车厢里立即喧哗起来,还没到暨南大学呢,江浔好不容易才挤下了公交车。 暨南大学也没敢去,他还是来到南湖。 好嘛,几家商店的老板把电视搬到了大街上,一些摊主正收拾着自己的摊位。 “高翔!” 冷不丁身后一声喊,江浔就转过身来,他认出来了,就是前几日不收他钱的女摊主。 “你真的是明星!”女摊主一句话,立马就象磁铁似的,把人都吸引过来了。 “我……” “我知道,你说我们家的干炒牛河好吃,大学生都来,今天我得给你做一份……”女摊主激动地拉住江浔的手。 干炒牛河要吃,这里的干炒牛河更好吃。 江浔坐下,抄起筷子,可是周围的人都在笑着看着他,看着他吃饭,看着他喝啤酒。 红了,哦,真的红了。 江浔自己也知道,这就是香港人说的红了。 好象一夜间,这个城市的人们都认识了他!知道了他的角色,也喜欢上了演员本人! …… 飞往北平的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 今天,黄加良、邝健人亲自来送行,当然,还有广州日报的记者。 记者举起手中的相机,镜头中,江浔精气神十足。 咔嚓—— 忙忙碌碌的机场里,江浔的微笑就此定格。 他没有想到,就在一日后,这份报纸就放在了香港邵逸夫先生的案头。 邵逸夫并不是一个人在办公室,公司里有个去年被雪藏了近四百天的靓仔,正坐在邵生对面。 去年,他与无线重新签下新的合约,他可以向影坛发展,可是未来十年内,他不能替别的 电视台或者公司拍电视剧。 “邵生,这是江浔的资料,还有机场的照片。”有人把手里的资料恭敬地放到桌上。 那位年轻人就要离开,却被邵逸夫喊住了。 照片上的年轻人头一袭牛仔衣,身着白t恤,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眉宇间尽现英气,“你看,他比你们五虎将怎么样?” 年轻人看一眼邵逸夫,再看照片上的人,这扮相这气质,真的堪比郑少秋的楚留香,“邵生……”,他正要作答,邵逸夫却已是挥手让他离开了。 “把资料放在这里,我需要公关小姐已经播放的全部剧集资料……”邵逸夫没有听他汇报,只是把现有剧集的录相带放进机器里。 画面上,江浔与萨仁高娃的感情戏,很是养眼。 他拿起桌的报纸,看着眉眼间尽是神彩的江浔! “南国第一小生!” 邵逸夫看看报纸,再看一眼电视,这个靓仔,对得起这个称谓! 第175章 咆哮式表演 飞机慢慢降落了。 “嗨,浔子,这呢,这呢……” 刚下飞机,江浔没成想,赵宝刚来接机了。 “哥们,真是好哥们,一直想着我……”江浔着实有些感动,谁说京圈这帮人不好,他以后就跟谁急。 “这还象句话,自打你走后,哥哥我瘦了五斤,鲁导整天吃不下饭……”赵宝刚也能白话,加上司机,三人就兴奋地说开了,边说边往车窗外瞅,街边,一堆堆的大白菜,江浔知道,每当大白菜上市的时候,北平的寒流就要来了! 朴实的人们,干净的街道,生活的场景,这才是记忆中的北平! “就这么想我……”一看这车不是往中戏开,也不是往人艺开,江浔就明白了,“是不是一下车就要给我套上辕搁上鞍,我说哥们,这真是把我当长工使唤了,这刚下飞机还没喘口气呢……” 看这架势,是要拉到西山接着拍戏。 “那您还想怎么着,机票钱台里也出了,还有专车接送,地主家的长工哪有这待遇,我倒是想坐飞机可是不能够啊……”赵宝刚也开着玩笑,汽车箭一般朝西山驶去。 进入摄影棚,听说江浔回来了,大家伙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小江,怎么样?”李雪健上来,还是剧中宋大成的模样。 “收视率90.99%,压过香港的电视剧了。”江浔很是自豪,毕竟在这部剧中,他也是男主角。 哦…… “那多好啊,可惜就在广东台播出,我们这里也看不着。”黄梅莹与剧里这个弟弟,在戏外的感情也不错。 “有录像带吗?”鲁晓威导演也想看看这部力压港剧的粤剧到底什么成色,也想看看江浔在里面的表演。 “二十四盒,没法儿拿。”江浔笑道,如果象后世,所有影视都可以压缩进一张圆圆的碟片,那该多好。 “大家准备一下,浔子,你化妆,先看看剧本……”鲁晓威没有丝毫难为情,这剧,时间不等人,台里有时限呢,“吃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过了,”江浔也答应得很痛快,剧组还给他留了午饭,看着赵宝刚大口大口地吃着酱烧小萝卜,他也用筷子串起两馒头来…… …… 今天下午这场戏是黄梅莹饰演的王亚茹就要去河南了,与弟弟王沪生,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黄梅莹也是一位老演员了,进组时都已经四十岁了。 在这部戏里,她是最重要的反面人物,鲁晓威导演对这个人物就说了八個字——感情坎坷、心理变态。 当初,鲁晓威怕选定黄梅莹的时候,还怕她不演,于是,只给她看了前十集的剧本,在前十集的戏份中还是以追逐爱情为主。 等黄梅莹上了“贼船”,对“王亚茹”欲罢不能的时候,鲁导这才给“王亚茹”制造了种种恶行。 这才成就了恶大姑子王亚茹! 江浔与黄梅莹彩排过后,两人都感觉这场戏没有什么难度,如果说有难度,也就是江浔的情绪起伏过大,这样的情绪,对专业演员来讲,并不是难事。 “莹姐,我可以了。” “导演,我也可以了。”黄梅莹特意走到鲁导跟前,“一遍过没有问题。”她特意说道。 之所以这样说,是这个剧组实在太扣索了,什么都要省,服装省,道具省,稿费省,连胶片都要省。 鲁晓威导演作了一个手势,场记打板,表演开始。 江浔早已躺在了床上,黄梅莹就从楼上走了下来,听到楼上的声响,江浔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哦,这个动作加得好,心里有情绪,才要蒙着头。 李雪健点点头,这小伙子走了快一个礼拜,这入戏快,表演也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 “怎么了你?”黄梅莹走近江浔,一把拉开被子。 “完了,全完了。”江浔双眼无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声音很是虚弱。 “什么完了?” “我要死了。”江浔突然一把掀起被子,坐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大。 “你死就死呗,”黄梅莹依个冷着脸,训斥着弟弟,“少来这一套,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呗。” 嗯,这段戏,江浔的情绪可以再激烈一点,用力也可以再猛一点,鲁晓威喊了暂停。 “心里压抑,王亚茹又是最亲的人,王沪生完全可以跟姐姐吼叫,浔子,再用力点……嗯,再投入点。” 自己表演还不够用力? “导演,我再好好想想。”江浔拿着剧本走到一边。 不管是话剧演员还是影视演员,演员们总会有一套特殊的表演方式,帮助自己很快入戏,进入情绪。 让自己投入地大声吼叫,那不就是咆哮了吗? 提到咆哮,江浔一下子想到马景涛,他是大名鼎鼎的“咆哮派”表演风格的祖师爷,这种表演风格也是由马景涛带火,后来许多演员也跟着学,可是依旧抓不住人家咆哮派表演的精髓。 瞪眼睛、撑鼻孔、张大嘴,然后开始拼命大喊大叫,他能让你感觉到声嘶力竭,足以造成一万吨伤害。 “导演,我行了。”江浔走近鲁导。 这么快?鲁晓威很怀疑,他倒不心疼江浔多彩排几遍,可是他心疼自己的胶片。 “要吼,要大声吼,能行吗?”对这个演惯了公子少爷的演员,身上还有一丝书卷气的演员,鲁导不放心。 “肯定能行。”江浔就差给他打包票了。 一切重头开始。 “怎么了你?”黄梅莹走近江浔,一把拉开被子。 “完了,全完了。”江浔双眼无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声音很是虚弱。 “什么完了?” “我要死了。”江浔突然一把掀起被子,坐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大,表情也很夸张,让人一下感觉到他的情绪爆炸。 鲁晓威揉揉耳朵,嗯,这小伙子表演太投入,这声音,赶得上河东狮吼了。 不过,这种咆哮式的表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浔的每个毛孔里都是戏,每个毛孔都是情绪。 但是,王沪生这种情绪的突然爆发,这样处理真的很好。 “浔子,成 了。” 一段戏拍完,鲁晓威竖起了大拇指。 这就成了? 江浔暗笑,他才用了一半的功力,他怕象马景涛那样,再吓着对戏的黄梅莹。 “浔子,干嘛吼那么大声……”可是,黄梅莹依旧表达了对这个弟弟的不满,“我差点就分神了。” 大家都笑起来,这一声吼,感觉天花板上的灰都掉下来了。 “宝刚,明天跟台里后勤的人说一声,让他们把窗上的玻璃加固一下,别掉下来砸着人……”鲁晓威看看玻璃,很是郑重地说道。 一句话,又把大家逗乐了。 “那鲁导,现在可以回台里了吗?”江浔惦记着杨哲呢,他自忖这一段演得不错,鲁导说不定心一软就早早放大家伙下班了。 “嗯,其他人回台里,你我宝刚留下,我们加加班。” 啊! …… 大家伙离开了,整个西山摄影棚一下空旷起来,江浔紧了紧身上牛仔服,闹不好今天晚上要降温。 嗯,自己去广州这些天,落下了好几场戏,鲁导心里急,他也得对得起北平台的机票,拿出最好的状态来,把这些戏补上。 正瞅着剧本呢,肚子突然就咕噜叫起来,他正想着,晚饭还没有着落呢。 剧组没有自己的食堂,都是跟别人搭伙,江浔正想出去买几包方便面加火腿肠,冷不丁听到一声音,“同志,想吃椒麻鸡丝吗?” “同志,想吃酱猪蹄,再来一瓶二锅头吗?” 嚯,这声音模仿的是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可是忒熟悉,江浔笑了,他知道,今晚肯定不是自己一人了。 “别装神弄鬼了,快出来吧。”江浔瞅瞅刘慧芳家里的摆设,他又笑了,得,这儿有一蜂窝煤炉子,还有两口铝锅。 “你们再不出来,我可把把炉子灭了……” “得,您可千万别,”冯小刚吡着大牙,后面就跟着赵宝刚,“我可是专门为你而来,没别的,浔子,给你接风啊。” 第176章 哪能老走背字呢 用郑晓龙的话来讲,别人请人吃饭一般都是下馆子,而冯小刚请客一般都是在家里,一般也都是由冯小刚亲自下厨,他的两道拿手菜,一道是酱猪蹄,另一道是麻椒鸡丝,后一道菜,还是郑晓龙的女朋友手把手教给他的。 看着冯小手上的食材,基本上都是半成品了,江浔也不得不感叹,人家有心了。 “怎么着,把你从机场劫了来,心里肯定有意见,女朋友也没见着,饭都没好好吃一口,我不得给你接风啊……”赵宝刚把蜂窝煤炉的封口打开,把炉火弄旺,冯小刚就开始煎炒烹炸。 眼瞅着他又从控制室里拖过一箱啤酒,这猪蹄还没好,几人就先喝上了。 “浔子,第一次当主角,有什么感想?”冯小刚拿着筷子,权当话筒,模仿着记者采访江浔。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一晚上,整个城市的人好象都认识你了,走到哪都有人叫出你的名字,这感觉,不错。”江浔喝了一口啤酒,忒爽。 是吗? 赵宝刚和冯小刚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这就叫出名吧,或者说成了名人? “浔子,我俩走一个,”一边照顾着炉子上的猪蹄,冯小刚一边举起杯子,“您那剧,我听说了,90.99%的收视率,赶上西游记,红楼梦了,就是我们台的便衣警察也比不了,什么时候有幸,我们一睹这部剧的风采?” 这人,夸人还夸得这么文雅,江浔不知自己说什么好了。 “这部剧,不上央视,不上我们北平台,那就是领导有眼无珠,尸位素餐……” 江浔记着这部戏最后还真上了央视,全国各地的省市电视台轮流播出,那场面,仅次于渴望。 “冯工,你和嫂子是怎么……啊,我是说,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冯小刚盛猪蹄的空儿,江浔就抛出一個问题。 “单位同事介绍,谈了一年,第二年就结婚了。”提到妻子,冯小刚脸上直乐,“今年准备要一孩子,我岁数也老大不小了。” “没有求婚?” “求什么婚?”赵宝刚递给江浔一支烟,江浔拿打火机给他点上,“我跟你嫂子,第二次见面,直接领证了。” “那表白呢,总要说两句,以后我们在一起吧,或者说,做我女朋友吧。”江浔接过猪蹄,得,这猪蹄酱香浓郁,吃起来烂乎,人家冯小刚这手艺真不错。 “这怎么做的,教教我,”江浔给冯小刚倒酒,又借花献佛,把赵宝刚的烟给他点上。 他是想给杨哲做这个吃。 “你想学啊,容易啊……”冯小刚却没有在猪蹄上多说,还是回到了跟妻子的表白上,“我啊,当时就是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 咳—— 江浔给呛着了,“冯工……” 赵宝刚也乐喽,就冯小刚这形象,当时没把人家姑娘给吓着吧。 赵宝刚的表白很直接,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江浔喝到最后,已经不记得赵宝刚和冯小刚说什么了,只记得冯小刚逮住他一阵猛夸,夸得他脸一阵红一阵白,直夸到他…… 嗯,昨晚的猪蹄我吃了吗? …… 剧组的同志,第二天又早早乘车来到了西山摄影棚。 相比于演员的辛苦,导演鲁晓威承受了身心方面的巨大压力。 自从他扎进剧组拍摄基地,几乎就没有出来过,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个月,有二十天吃住都在基地里,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邋遢,头发老长,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他自己在憋着一口气:“这些年我们总是放映国外大型室内剧,我不服这口气,外国有的,我们也应该有!” 为了保质保速,他要求剧组场务、摄像的调度,以及演员的表演,都能够一镜到底,并且现场收音。 一镜到底,对于演员的演技功底要求很高,他们不得不进行多次彩排,力求分毫不差。 这些天,对演员的表演他放心了,可是不知哪来的麻雀又来惹麻烦。 因为摄影棚相对简陋,每天都有许多麻雀从排风扇口钻进来。怕鸟叫干扰录音,每天早上剧组人员手执扫帚、墩布轰鸟。 到后来,演员们都成了“轰鸟专家”。 “浔子,昨晚怎么着了,能成吗?”赵宝刚也喝多了,这戏拍得太辛苦,他也想放松一下,没想到也中招了。 今天这段是王沪生跟刘慧芳表白的戏,赵宝刚昨晚问了又问,才得知江浔与杨哲,还没挑明呢。 这场戏,观众肯定爱看,如果演不好,鲁导肯定不会高兴的。 现在,加上喝了酒,赵宝刚心里七上八下的。 “没事儿,昨晚的酒还有吗?”江浔问道。 “还喝?”赵宝刚吃了一惊,片场喝酒可是大忌,哪个导演也不会容忍。 “你就给我吧。”江浔坐在化妆镜跟前,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浔子,昨晚一晚没睡好吧?”鲁晓威看他眼圈通红,头发蓬乱,还是有些心疼。 人艺的演员就是这样,有演技还肯投入,还有演不好的戏吗? “嗯,没有睡好……”江浔有些脸红,昨晚喝多了,到现在还感觉头重脚轻呢。 本来他的酒量可以的,可能是昨天真的太累。 鲁晓威却很欣赏他的状态,剧里王沪生也是这样一路状态下跟刘慧芳表白的。 “你跟左翎对一下戏,你们可以了,告诉我一声。” 嗯,江浔答应着,从桌子底下抽出酒瓶子,自己个又喝了一口。 “你喝酒了?”左翎很是吃惊,拍戏喝酒,能拍得好吗? “试试。”江浔心里有些难受,喝多了酒,他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两人又在慧芳家院外的树下见面了,一起来到分配给王沪生的房子里。 “这就是分配给你的房子?”房子家徒四壁,里面还是用泥抹的墙面。 “谁让我这是狗崽子呢。”江浔倚在窗前,语气里尽是埋怨,“我求你,再陪我待一会好吗?” 江浔缓缓地抬起头来,他面如冠玉,眼睛很是漆黑,一抬眼间,让左翎心里就是一动。 这眼神,绝了。 这是一种富有深意的试探,就是短短的一抬眼,却是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这眼神也不一样,很平静很柔和,却更能打动人,眼神如水,静静的流水之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左翎不得不佩服鲁晓威导演选人定角的功力了,就这眼神,就够有些演员练一辈子的了! 咦,她这才想起来,江浔不是喝酒了吗? “人这一辈子,哪能老走背字呢?”她软言软语地安慰着。 “可是我不知道莪的前途是什么,刘师傅,”江浔突然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有些虚弱,看起来弱不禁风地让人心疼,“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好吗?” 江浔的眼神突然焕发出光芒来,瞬间就让在场的演职员都感受到了他的渴望! 鲁晓威导演也在看着这边,他分明感觉,江浔是掌握了某种表演语言和形体的节奏性和韵律性,使他自己在整个表演过程中紧张与松弛、有力与放松、动与静的瞬间均匀而平稳地进行交替。 这种表演风格,让人看着舒服,他自己演起来也会很舒服吧。 左翎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忘词了……“不,我办不到……” 哦,演得好! 鲁晓威想喊,这一停顿太好了。 可是左翎有些不自然,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是真的忘词了啊,好不容易才想起来。 第177章 蓟门饭店 江浔感觉,鲁晓威导演就是黄世仁,赵宝刚就是穆仁智,两人可算抓住他这个长工了,没白天没黑夜地赶工。 “导演,我还没回学校呢……” “导演,我大姐马上结婚了,我得出去买点东西……” “导演,我还得见……一人……” 最后一个理由,江浔说得有点犹豫,他跟杨哲,还没怎么着呢,虽然是你有情他有义,可是这一层窗棂纸,毕竟还没有捅破。 “女朋友?”赵宝刚凑上来,“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谁不是从这個时候过来的,放心,拍完这个礼拜就放你回去,到时候,我请客,跟你女朋友赔罪……” “浔子,再坚持一下,得把戏补回来。”鲁晓威不象赵宝刚似地理直气壮,话里话外有股歉意在里面。 学校那边,剧组还真打算请老师来给他补课,大姐结婚,鲁晓威和赵宝刚虽不能去琴岛,也都给了份子。 得,那就拍吧。 拍个昏天黑地,这一个礼拜,江浔就住西山了。 好不容易挨过一个礼拜,能回城了,他这才给杨哲打了电话。 “浔子,醒醒,到了。”江浔醒过来的时候,班车已经回到了北平电视台,天早黑下来了。 不似江南的冬天,北平的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凛冬已至,寒风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扑头扑脑地笼罩住了这座千年的古都。 明天是礼拜天,剧组难得的放了一天假。 不是鲁晓威大发善心,而是剧本跟不上了,前面的剧本快拍完了,后面的剧本跟不上了。 “浔子,晚上蓟门饭店吃饺子,你不能走。”看着江浔急着要走,郑晓龙就把他给拦下了。 “主任,人家还等着约会呢……”赵宝刚凑过来,“都一礼拜没见了。” “那,一块去,接上浔子的女朋友一块去。”郑晓龙还是不放人,那天在昆仑酒店,江浔是有想法的,这剧本写不下去,他也想让江浔给出出主意,“人总得吃饭,吃完饭我让司机送你们。” “明天,明天不成吗?”江浔是真急了,自打广东回来,他还没见着杨哲,再说,两人都约好了。 “那李晓明在我办公室,你们俩先聊一聊,待会儿我让车直接把你送海政文工团。”郑晓龙说着就联系车,台里的司机都已经下班了,又让他给叫了回来。 推开郑晓龙办公室的门,李晓明、王朔都在,加上鲁晓威,屋子里一时烟雾缭绕。 李晓明见江浔进来,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王朔扔过一包烟,没有说话。 “浔子,有人找。”赵宝刚夹风带雪进来时,眼光就先落在江浔身上,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件军大衣,“一位女同志,就在电视台门口。” “找我?”江浔裹裹身上的牛仔衣,他自己过冬的棉衣,还扔在学校里里呢,“哪位啊?” “看不清楚,可是往那一站,特有气质……”赵宝刚正夸着,眼瞅着江浔就要往外走,“待会……穿上。” 嘿,这大衣送的。 江浔也没推辞,这个时候谁能来呢? 哦…… 他心里一动,行走在电视台大院里,身上的军大衣几乎要飞起来。 经历过八十年代的人,谁没有一件军大衣啊,虽说现在满大街早已不是蓝灰的年代了,但穿着一件绿色的大衣,不仅有个性而且保暖。 果然,一身红色棉服的杨哲就站在广播大院门口,在北平城灰蒙蒙的冬天中,那是一道温暖的亮色。 “这天儿太冷了,”哈口气就是一团雾,“你怎么过来的?”江浔可不会问杨哲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人家过来就是证明心里有你。 听他关心自己,杨哲笑了,“坐公交车啊,倒了几路车呢,……走吧,发工资了,我请你吃饭,丁哥、吴哥也一直念叨你呢。”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在电视台大院门前一直站着,朝着前面的一处公交车站走去,“天太冷了,你也没穿棉鞋,先给你买鞋去……,你说,你怎么就不戴副手套呢……” 说着,她摘下自己的手套,“我们俩一人一只。” 这哪行,江浔也不同意,杨哲却坚持,她用力跺跺脚,又用力地搓了搓就要冻僵的手,“不行了,感觉手指头都要被冻掉了……”尖利的北风吹过,她缩着脖子转过身去。 江浔也没戴手套,赵宝刚给的军大衣很是肥大,他的手就缩在袖子里,把袖子权当手套了,看她的样子,江浔也没犹豫,军大衣脱下来就想给她裹在身上。 “这哪行啊,你还不得冻成冰棍!”杨哲赶紧制止他,“你还得拍戏,不是现场收音吗,囊着鼻子可配不成音了。” “要不你把手伸进来,我给你暖和一下?”江浔笑着抬起胳膊开起玩笑。 杨哲一下不作声了,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江浔也不作声了,可是他没有想到,杨哲仅仅是抬头望了他一眼,接着就把手伸了进来。 冰凉的纤手碰到自己的大手却没有停留,直接往里面又探了探,抓住了他的胳膊。 “嗯,晚上郑晓龙让一块去吃饺子,你去吗?”这么多人,杨哲也不认识,干坐着听他们几个瞎吹闲扯,也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先吃,我找个地儿等你。”杨哲说道。 嘿,江浔心头一热,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心劲,手腕一脱,就握住了杨哲的手, 杨哲看他一眼,却不似刚才那样大方,声音就小了下去,“你干嘛?”她微微用力就要挣脱开,可是四只手握在一起是真的暖和。 可是,杨哲没有再用力,两人就用这样一种姿势不时看看对方,又不时看看左右,她突然就笑了,“这天这么冷,我看你能握到什么时候……这么半天了,你不是说要去吃饭吗?” 对啊……江浔这才想起郑晓龙他们。 滴滴—— 一声喇叭声传来,一辆车的车窗慢慢降了下来,露出了赵宝刚的脑袋,“浔子,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 蓟门饭店。 杨哲到底拗不过郑晓龙等人的热情,也被拉了过来。 她静静地坐在江浔旁边,听说他是杨方的妹妹,这一帮人就更 热情了。 “感谢我的军大衣吧,要不然,想要握上人家姑娘的手,还不得猴年马月……”赵宝刚用胳膊肘碰碰江浔。 这手早拉上了,还用你的军大衣!江浔不屑。 见人都来齐了,郑晓龙很高兴,可是打量一圈,还缺一人,“哎,冯小刚呢,这孙子哪去了?” 第178章 热爱生命 今年,北平电视台电视剧中心除了渴望十六年一部电视剧,还借着西北风正火的时候,拍了一部西北风的农村爱情电视剧《好男好女》。 李保田、宋丹丹、郑卫莉、刘劲、冯雷、李明启等人都在里面,冯小刚是这部电视剧的美工。 可是他跟郑晓龙这帮人忒熟,吃饭也总落不下他。 “他啊,今天是不是又跑医院去了,他总是担心他那大牙……” 郑晓龙两句话就替冯小刚解了围,也活跃了气氛,待到冯小刚推门进来时,他就不客气了,“干嘛去了,大家伙等你半天了,介绍一下,杨营长,海政独舞演员,杨方的妹妹……” “嘿,”冯小刚嗞着大板牙,立马热情地伸出手来,“我说什么来着,一进这屋子就感觉比以前光明,敢情是您来了,这叫什么,这就叫蓬荜生辉,光彩照人……” 还有这么夸人的吗? 杨哲先是好笑,接着脸红,这帮人,这嘴,真能说。 跟杨哲打了招呼,冯小刚这才把肩头的军绿挎包拿在手里,“哥们来晚了,可是哥们今天真真的被感动了,你们不知道啊,现在全北平城流行一首诗,这诗,火了……”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杨哲起初一脸懵懂,可是看到他滋着两颗大板牙一本正经地朗诵着,扑哧,她就要笑出声来。 可是,感觉这样太不礼貌,她又强压下去,把一张俏脸给憋得通红。 “小杨,你别笑,你说,这是为什么样的女人写的诗,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诗?”冯小刚不念诗了,转而一脸的义正词严。 赵宝刚也是一脸的懵懂,他不说话了,他是太知道这首诗是为谁而做,“其实,作者你们也都认识……” 我们认识? 郑晓龙刚才还倚在椅子上,现在马上坐直了身子,王朔却把烟拍在桌子上,“我认识?你快说,到底是哪个孙子。” 可是,当这孙子出现在王朔面前时,他就尴尬了,抽着烟吃着菜再不言语。 冯小刚激动地上前握住江浔的手,“今天全中国的人都想知道江浔是谁,我啊,今天终于抬头望见北斗星了……今天什么也别说了,我请客,我们撮一顿,为了生命,为了爱情……” 郑晓龙和赵宝刚却都在看着杨哲,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值得让江浔去风雨兼程,那就是坐在眼前的杨哲啊。 杨哲却没有听说过这首诗,也不知道江浔会写诗,但那句我好羡慕风啊羡慕雨……她却一直留在心间。 此时,她看着江浔,眼里满满都是他。 “简洁易懂,而富于人生哲理,堪称心灵鸡汤,犹如警句格言,能够带给读者有益的人生启示。”冯小刚喝了一口酒,心思仍在这首诗上。 “读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可以想见一位‘独怆然而涕下"的古之哲人风范;读此篇,则可想一位在人生路上奋然前行的现代青年的英姿……” 江浔让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郑晓龙就打断冯小刚,“说说剧本。” 他心里此时底气更足,江浔写过小品,诗歌功底也好,那么剧本他肯定有办法。 现在,剧组只有20集的可供导演拍摄的文本,后面30集都是未知的走向。 “浔子……”王朔看着江浔,吐出一口烟雾。 杨哲也在看着江浔,她很讨厌这些抽烟的人。 “是不是宋大成这個人物快没了?”江浔也不想再坐下去,他想过二人世界,“这个人物快写没了?” “对啊,他是配角。”王朔冷着脸解释。 “那就让他活,”江浔举起杯子,“安排宋大成和孙月娟结婚,继续默默守护刘慧芳。” 嚯,这倒是个思路! 鲁晓威想想,郑晓龙已是拍了桌子,“成,不能让宋大成现在就死。” 那剧本谁来写,还得李晓明,仓促而定的剧本,肯定是不够具体的,鲁晓威也不能不过问。 “这样,我得负责把剧本定一下,这导演的任务嘛……” “让宝刚来,有什么事让他请示您。”江浔又给出着主意。 外面天气是冷的,可是赵宝刚心里一热。他默不作声,却端起了酒杯。 这提议,郑晓龙没意见,鲁晓威也没意见,他将导演的重任剥离出来一部分,将副导演赵宝刚提拔成导播,负责后30集的拍摄,他则专心在后30集的剧本打磨上。 “怎么样,给我一件军大衣不亏吧……”江浔也笑着捅捅赵宝刚的胳膊。 …… 这两天,甘肃兰州的风大,雪大。 一辆自行车穿过灰蒙蒙的兰州城,猛地拐进北郊小关一个比肩挂着“读者杂志社”牌子的素朴庭院。 手脚麻利地打了八壶开水,年轻的编辑唐晓渡坐在办公桌前先是发了一会呆,然后叹口气抱过一大摞报纸和刊物、书籍来。 《读者》杂志主要刊登其他报刊、书籍已发表的精彩文章,这就需要编辑在浩如烟海的报纸和书籍中挑选内容。 没办法,《读者》是现在杂志界的一面旗帜,如果说得直白一点,就相当于水果界的榴莲,汽车界的法拉利,代表着中国现代杂志的天花板。 唉—— 他一边看报纸一边扔,看一份扔一份,很快,脚下就堆满了报纸。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嗯—— 百无聊赖,他拿起一份报纸,突然就象有漂亮姑娘突然闯进眼帘,有点意思,唐晓渡脸上的表情顿时生动起。 热爱生命?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哇—— 唐晓渡嘴里不由自主发出一个音节,眼睛已是一目十行看了下去,“主编,主编……”他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可是脚下的麻袋一下绊倒了他,“主编……” 主编邵燕祥拿着茶杯走了出来,对这个年轻编辑的失态他很是不满,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杂志的殿堂。 “你看……”唐晓渡踉跄着就跑到邵燕祥身边,把手里的报纸递 过去,“作品,作品哪……我看可以放在我们新一年杂志的卷首!” 哦—— 第179章 上山,下海,进城,看阿静 渴望十六年的拍摄仍在继续。 鲁晓威导演说到做到,真的请来了中戏的老师给江浔补习,这样,江浔一边拍戏一边学习,也算是革命生产两不误。 今天来的是朱彤老师,一进摄影棚,他就打了个哆嗦,这哪是摄影棚啊,简直就是一冰窖,还是放白菜的那种。 “浔子,你不冷啊?”今天拍的是夏天的戏,江浔连毛衣都不能穿,只能穿着夏天的衣服,脸冻得跟白菜帮似的。 “不冷,我们琴岛到了这个时候,老少爷们都在海水里泡着。”琴岛流行冬泳,江浔到了冬天也能在海水里扑腾两下。 江浔裹上棉大衣准备上场,“朱老师您先坐会儿,待我把这段戏拍完,给您暖水袋。”冬天拍夏天戏份也没有取暖设备,只能使用暖水袋。 “别,你用,我不冷。”朱彤还是没接暖水袋,演员这职业,看起来光鲜,可是背后遭的罪受的苦,别人是看不着的。 江浔的戏份很快拍完了,他哆嗦着跑到朱彤跟前,“冻死我了,可拍完了,秋衣,我的秋衣呢。” “在这呢。”朱彤赶紧手忙脚乱地给他找衣服,“这,你肚子还有块胎记啊。” 胎记?我怎么不知道? 江浔低头一看,用手一摸,疼得厉害,唉,让暖水袋烫起的一片小红泡! 好在朱彤找来一根针,把这些红泡给挑开,让里面的水流出来,这样恢复得快一些。 “浔子,电话。” 导播室那边,有人在喊,“来了。”江浔答应一声,跑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广东台黄加良导演打来的,把电话打到中戏,人家直接让找北平电视台。 “阿浔,告诉你一個好消息,我们的公关小姐要上央视了!” 哦,江浔并不意外,这样的好电视剧就得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前几天,黄导打过电话,香港亚洲电视购进了《公关小姐》这部戏,当日的《广东日报》还刊登了一封香港观众的来信,这位在国外行医又顶住回归前的移民潮回到香港工作,并且在大陆购置了房产的观众热情称赞《公关小姐》。 他说:“在日本电视剧追踪‘血缘"(比如《血疑》等)、香港电视剧讲述个人奋斗(比如《流氓大亨》等),广州的电视剧却带着清新之风,将目光投向了一个更贴近现实的背景,从而吸引了粤港两地的观众,这也体现了广东电视工作者的政治远见。” 而一直以来,中央电视台都相当支持广东台,《公关小姐》也算是广东台给中央台的一份礼物。 “阿浔,我现在就在梅地亚中心,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我请您吃饭。”江浔马上大声喊道,对于这位老导演,他很是尊重,“哦,钮台长来了?他晚上也来?……” 放下电话,朱彤就这样看着他,江浔却一把抱住朱彤,“老师,我的电视剧,要上央视了,走吧,您赏个脸,给学生陪客去,我给丁志诚打个电话,让他寻一地方,人家台长来,这得叫上我们苏民老师,于院,夏导……” 当然,他没忘了杨哲。 …… 八十年代末的北平,餐饮界有句话:“上山,下海,进城,看阿静。” 上山,指的是山釜餐厅,下海,指的是明珠海鲜,进的城,是王府井的香港美食城,看阿静呢,则是阿静粤菜。 阿静就在东四地界白塔寺东边,当朱彤、江浔和左翎到了的时候,江浔忍不住心里就直埋怨丁志诚,人家钮台、黄导是从广东来的,人家还没吃过粤菜? “浔子,这儿可不便宜。”左翎不知道,可是朱彤太知道了。 因为就这几家饭馆,北平人都称呼它们是“三刀一斧”,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四家馆子就是“刀刀见血,一斧露骨”。 在这个人均收入并不高的年代,如果有人能经常出入这些地方,那真就绝对的“大款了”。 “那都来了,尝尝,尝尝。”江浔知道,北平人爱过最深的一种外埠菜,一定是粤菜,朱彤老师的眼睛就一直没离过这里。 90年代北平生活宝典《我爱我家》,二叔贾志新开皮包公司发了小财,一吃饭就“香港美食城”。 家里闹了耗子,直接跑去隔壁粤菜馆拎条蛇回来。 拎着八千块带家人去高级饭店,一定要捏着港台腔点菜才起范儿。 而《情满四合院》里,傻柱给香港回来的儿子做一桌粤菜,晚上能在院里吹半天。 多少年来,北平人对粤菜,始终高看一眼。 三人进了胡同,这错不开身的轿子胡同,晚上不到五点,竟然有人在等位子了,这在八十年代还真是奇观。 “怎么,这里还得等位子?”丁志诚来得很快,他跟濮哥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 于院、夏导和苏民老师是打车来的,不多一会儿,杨哲也来了,她身后还跟了一人。 “介绍一下,我们团的蒋欢欢……”这是她最好的姐妹,比她大着几岁。 “你就是浔子吧,常听杨哲提起你。”虽然是穿着棉服,可是遮掩不住她妖娆的身段,虽然是黑夜,可是那娇好的容颜,仍然清晰可辨。 “欢迎,欢迎,我想起来了,您就是蒋营长,杨哲的领导……”江浔开着玩笑,她是正营,比杨哲还高哪。 几人站在胡同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江浔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现金,不过,今晚这一顿,怕是没个大几千下不来。 拍一部渴望,他的稿费不到四千,怕是今晚一晚就要消费掉。 “带钱了吗?”江浔凑近丁志诚,悄悄道。 “哪能不带钱啊,再说,也不能让你请客,哥哥请,你的电视剧上央视了,算是哥哥的一点心意。”丁志诚拍着胸脯打着保票。 “浔子,”正说着,苏民也把江浔叫了过去,拉过江浔的手就塞过钱来,“钱够吗,不够,我这里还有。” 苏民老师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今晚谈的是正事,遇到的是喜事,他也不能干预,只能在钱上帮衬着自己的学生。 “老师,我有钱。”有了丁志诚的保证,江浔心里有了底。 “我啊,准备弄一装修队,你看,现在北平城到处盖楼……”丁志诚又把江浔拉到一边, “到时我们兄弟一起,一起发财……” 嗯,正说着,黄加良导演和钮祖印副台长就从胡同口溜达了进来,相比江浔前些日子刚去广东他的愁眉不展,此时他的脸上全是笑。 “您好您好,于院您好,夏导您好,苏院您好……” “欢迎,钮台长,黄导演,欢迎来北平……” 看着广东电视台的台长和导演跟院里的院长、导演热情握手,江浔也笑了,这是什么样的缘份,让这些人聚在一起。 “你好,你们是广东来的?”一位一头短发的姑娘笑着走过来,说的却是粤语。 第180章 毛毛雨啦 别看八十年代末,粤语歌开始流行,大家伙也都能哼唱几顺,可是还真听不懂粤语。 “这位是广东电视台的钮台长,这位是黄导……”江浔主动上前,也用粤语回道。 “我也是广东人。”短发姑娘更加热情,她打量着江浔,“我怎么看你面熟?”这句话,却是标准的北平普通话。 一听这话,杨哲慢慢转过身来,那边,丁志诚正跟蒋欢欢聊着,他好象对这姑娘特感兴趣。 “哎呀,我想起来了,你是高翔?”短发姑娘突然笑了,“你真的是高翔,我没认错人吧?” “你是……” “我是阿静,你好,钮台长,你好黄导,都是家乡人,快,里面请……” 阿静很是热情,颇有阿庆嫂的风范。 可是,江浔知道,这位阿静,以前本是护士陈静,当年从广州来北平,站了36个小时,一下火车,脸比车皮都绿。 有人说,那天她身上只有80块钱,但,那一刻起,她成了北平都市传说的一部分。 那时,外地人在北平不能申请营业执照,她选择跟北平人刘学勇等人合伙,把一家烧鸡店改成粤菜馆。 “店名以前叫新都粤菜馆,也叫过东四粤菜,后来日剧《阿信》热播,大家灵机一动,干脆改用我的名字——就叫阿静粤菜”。 阿静很健谈,有了她的照顾,本来还需要等位子的,可是现在马上有了位子。 “高翔,我认识你,现在你是我们广东青年的偶像。”阿静的眼光大半都在江浔身上,只一句话,让江浔明白了,她看过公关小姐了。 这年头,经济特区一划,人人向往广东。 顺着这种向往,广东理发师来为北平人烫头,香港建筑公司,带着港商的钱来北平盖楼。 来的广东人这些日子都提到一部电视剧公关小姐,阿静还真的看了朋友录下的录像带。 她听广东来的人说,高翔现在在广东,没有人不认识,风头盖过了港星,“广东人都知道,你是南国第一小生……您今天来我们店里,那是我们的荣幸,您看看,现在点菜还是稍晚一点?”阿静拿着小本子,亲自照顾上了。 “钮台,黄导,于院……”江浔见几位大佬没有亲自下场的意思,自己就点上了,“烧鹅烧鸭……清蒸鱼,八珍豆腐煲,生啫鱼头煲……” “一蛇三味要不要尝尝?”阿静一缕短发垂在耳畔,她轻轻地捋到脑后。 “可以。”江浔眼瞅着大家没意见,“那就上菜吧。” 大厅里一共九张桌子,可是也真是热闹,厨房跟大厅隔着玻璃,厨师在里面的操作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喝茶寒暄,话题很快又回到了公关小姐上。 “最初我们广东台不敢把这份礼物送到中央台去,我拿带子给北平的一些上级和同行看过,有些领导评价这部电视剧说是生活腐朽……” 钮祖印的话着实有些无奈,可是这四个字倒让杨哲和蒋欢欢乐喽。 左翎与她们也相谈甚欢,她岁数大,可是听到这四個字也笑不可支,都什么年代了,还能说出这四个字。 “这让我也有点顾虑,后来《公关小姐》在我们广东播放效果不错,我就在北平又组织了媒体的人,搞了一个看片会,他们一致反应不错,我这才送到中央台……” “中央台今天收下了,很快这部电视剧就会在中央台播出。”黄加良导演又激动地补充道。 当然这份礼物是收费的。 此时地方台的节目在中央台播放,就是一种荣誉,不要谈什么钱。 而《公关小姐》是中央台以每集4万元的价格购入的,而电视剧的拍摄成本才一集2.5万元,再加上电视剧播放期间近200万元的广告收入,所以,《公关小姐》既是反映主旋律的电视剧,也是一部令电视台获利颇丰的剧集。 “那我们就共同举杯,庆贺,祝贺。”于是之笑着端起杯子,众人都站了起来,阿静也举着杯子过来,“我也是广东人,我们的电视剧有在中央台播出,我也高兴,我凑个热闹一起喝一杯。” 这样漂亮的老板娘,没有人拒绝,大家笑着一起喝了酒。 江浔就邀请阿静一起坐,阿静送了酒和水果,又给加了一道菜,可是终究没有坐下来。 “这道菜不错。”钮祖印对这里的鱼头煲很感兴趣,于是之也爱吃,夏导也在品尝着滋味。 “这鲤鱼先焯水,用海鲜拌上秘制辣椒糊,准备下锅,但不是直接倒在锅里,而是倒在锅盖儿上,就是为了提香,让它自个儿慢慢渗下去……” 看着江浔会吃还会做,蒋欢欢就小声道,“你那位,会演戏还会做饭……” “什么你那位……”杨哲有心辩解,可是却又说道,“你别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他啊,就会下面条……” 不过,这道菜开盖儿之后,热气腾腾,口感香辣,而且特别地鲜,既有虾肉又有鱼头……还真好吃。 她不知道,是不是北平城里哪有好吃的,江浔都知道啊。 啊—— 蒋欢欢突然叫了一声,丁志诚正吃菜呢,赶紧就护住了她,“怎么着了?” 蛇! 啊,满大厅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这是一条两米长的眼镜王蛇,服务员拎过来,当着大家伙的面儿,一刀毙命。 杨哲也不敢看了,她想靠在江浔怀里,可是江浔已然把头转过去,还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 杨哲笑了,这孩子,也有怕的时候。 看着服务员取出蛇毒兑白酒,和蛇胆水每人各一杯,然后斩下蛇头,做一份椒盐蛇段,一碗龙凤汤。 这直接照搬广式蛇宴,跟同期上海的高端粤菜玩法,如出一辙。 这…… 于院、夏导、苏民老师脸上都有不忍,可是钮祖印和黄加良导演习以为常。 看着丁志诚开着玩笑逗蒋欢欢,江浔的脸色才好起来,这次比上次还好一点,没有当场呕吐,哎,这样的杀生,真应该废除! 他不吃这些东西! 他给丁志诚丢个眼色,两人一起来到前台结账。 这里的女服务员,不太漂亮,打扮得也不太艳,“多少钱?”丁志诚 没买房也没买画,手里有钱。 “我们老板说了,这桌免单。”服务员笑着说,那笑就象看着上帝。 “怎么能免单呢?”丁志诚一脸不解,这一桌,起码得两千多吧。 “如果我收高翔的钱,那莪还回不回广东了?”阿静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是不是,高翔先生?” 虽然剧里周颖是女强人,可是在北平商界,阿静就是能摆平一切的女强人。 “那多不好意思……”江浔不用想,也不想欠人情。 “那您感觉不落忍,我们一起合张影,我也想追星……”阿静很热情。 相机拿来,于是之,钮祖印,苏民,夏淳,黄加良与阿静合影,阿静与钮祖印和黄加良合影,又跟杨哲、左翎和蒋欢欢照了照片,最后才跟江浔单独合照。 把他们送出门,又亲自给于是之等人打了出租车付了车钱,于院坚决要付钱,阿静就说,这是给高翔付的…… 高翔是谁? 于是之想了半天,没有想到这人是谁,“哎,就是浔子,他在电视剧晨是高翔。”夏淳笑道。 他也不知道,这部戏为什么这么有名,露个脸的功夫,就省了一顿饭钱。 “老板,今晚这桌是两千九百二十八块。”阿静回到饭店,服务员就过来报账。 得,两千多块钱就换来几张照片。 “把照片洗出来,把我跟高翔那一张挂在这里,”阿静指着店里最显眼的一个位置,“中央台也要播公关小姐了,高翔就是我们的活广告啊,三千块钱,毛毛雨了……” 第181章 海飞丝 阿嚏—— 江浔今天接连打了三个喷嚏,那声音很大,吴玉华笑着看看头顶的玻璃,电视台的后勤到底没有来加固玻璃,这玻璃不会掉下来吧? 今天是两人的一场戏,彩排时台词、表演和走位都没有问题,江浔就打算去跟赵宝刚说一声,可以拍了。 “浔子,你看。”顺着赵宝刚的手指,江浔看到一人。 他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小偷?” “特务?” 两人一下都笑了,这年头,特务倒不至于,再说了,特务到电视剧剧组来干嘛? 但小偷绝对是有可能的,赵宝刚已经问了几个人了,都不认识这位。 “拿下。”赵宝刚一声令下,美工,录音,连带着江浔一起扑了过去。 “误会,误会。”转眼间,这位就被大家伙押到了鲁晓威跟前,八十年代末,大家脑子里斗争的弦还一直没有放松 “说,你是不是小偷……” “鲁导,我真不是,我真不是……”来人被押住胳膊却努力抬起头来,“我是吴玉华的男朋友……” 啊! “汪俊?” 后来这位重拍了苍穹之昂,拍了男人帮、小别离、小欢喜等都市剧,可是跟吴玉华并没走到最后。 “那你也不用鬼鬼祟祟,跟做贼似地……”赵宝刚有点失望,才以为抓住一小偷呢,结果来了一探班的。 “他们不是拍感情戏嘛……”汪俊还一脸委曲,一脸委曲地看着江浔,“我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不合适?” 嚯,众人一愣,接着都笑起来,敢情是女朋友跟别的男演员拍感情戏,他不放心,就这样来探班来了。 “赵导,你看。”吴玉华笑着把男朋友介绍给大家的时候,灯光师却又发现了问题,“你瞅那人……” 哦,圆脸小眼,一笑特奸诈,赵宝刚就纳闷了,今天这片场是怎么了?怎么来的不是特务就是骗子! “江浔,对,人艺的江浔是在这儿拍电视剧吗?” 赵宝刚明白了,这两人都是江浔招来的。 “浔子,找你的。”赵宝刚喊了一声,“大家休息一会,半個小时后,继续拍摄。” “您是……”江浔捧着一暖水袋过来的时候,只感觉这人特面熟。 “您叫我李耕就成,”来人很客气,“看您这么忙,我也不占用您太多的时间,美国有种洗发水,想找您拍一广告,您看成吗?” 广告?美国洗发水? “对,产品就叫海飞丝,您瞧,我都给您带来了。”来人笑了,露出一口板牙。 “嚯,是你啊。”江浔一下笑了,笑不可遏。 “您认识我?”来人很纳闷,小眼睛不断地眨巴着。 那真的是太认识了。 有句话说的好,长相决定命运,根据天生条件不同,有的演员就适合演正面人物,比如朱时茂,怎么演都不像坏人。 而有的演员就适合演反派,比如陈佩斯,演技再好,观众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正面人物都能被他演砸了。 提起眼前这位,江浔记不住他的名字,但是提起《康熙微服私访记》中的宋达安、国舅,《铁齿铜牙纪晓岚》中的国舅爷贾三,以及《济公新传》中的知府朱大祥等,只要有张国立在的剧组,几乎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那我们就是以前在哪见过?”李耕乐喽。 “怎么会选中了我?”江浔却并不回答他,他揭开盖子闻了闻,与后世差不多的味道。 “看过了你的公关小姐,你在剧里抚头发的动作,特帅……”李耕笑得小眼睛又眯在了一起,瞧他这头发,又黑又亮,发量都比别人多,“这广告您是接了?” “也不能说就接了,我得试一下产品,产品好,我接,产品不好,我不接。”江浔接过他手里的洗发水,从1988年海飞丝洗发水,进入内地市场,主打的功效就是去屑,被称为去屑专家。 他们找到的李耕也不是凡人,北影动画导演专业毕业,中国广告的奠基人。 “美国公司那边要的急,这广告得快拍,钱上好商量……”他以为江浔在拿腔作调,是为了钱的事儿,“美国公司托我给您带个话,只要您能拍……” “保证我一辈子荣华富贵,美元大大的有!”江浔都乐傻了,这怎么说着说着,台词都给整出来了。 李耕却被给笑傻了,这人有病吧,怎么有钱不赚? 可是他到底还是让人给江浔搬来两箱海飞丝。 江浔一箱留在剧组,另一箱就带回了中戏。 “哟,少爷这次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江浔推开门,何冰正带着一老花镜,踮着脚学老人走路。看到江浔捧着一大纸箱,就赶紧招呼着韩青,让他赶紧给江浔接过来。 “你在戏里出不来了怎么着,那你别用啊。”江浔重重地把箱子放在桌子上,撕开包装,扔了一瓶给韩青,“青子,洗发水……” “班长,洗发水,斑子……大家伙谁要洗发水?”江浔在走廊上喊了一嗓子,呼啦就围过一帮人来。 “我的,我的……” 哎,转眼间,一箱洗发水就没了。 “走,洗头去,”江浔拿起暖瓶,拿起脸盆,“头屑去无踪,秀发更出众!” “浔子,这是美国的洗发水,哪来的?” “去头皮的,一到冬天,我头皮可以多了……” …… 洗漱间里,一时间全是洗发水的味道。 江浔把头上打满泡沫,突然抬起头一甩,泡沫水花四溅…… 不得不说,这洗发水还真不错,洗完后头发顺滑,乌黑油亮,还真的没有头皮。 陈小艺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大晚上跑到男生宿舍楼,又给划拉走七八瓶。 第二天,苏民老师一进班里就笑了,初升的朝阳让教室里升起阵阵明亮的雾气,满教室的清香的味道,满教室的青春的面孔。 “浔子又作广告了。”何冰赶紧站起来给老师汇报。 苏民的眉头一皱,这孩子,他担心的是观众会记住江浔的商业形象,而记不住他的艺 术形象。 于是之也有这方面的想法,这两老友一合计,都觉着要找这小子好好谈谈了。 第182章 林彬西装 在于是之,夏淳、苏民等人艺大佬心里,这孩子简直是个另类,花钱大手大脚,有五分钱绝不花两分,哪有好吃的他闻着味就能找到, 这在这些提倡勤俭节约的老人心里,都是不可饶恕的。 可是这孩子也特上进,演起戏来特投入,又是一棵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江浔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于院,夏导,和苏民老师,他感激,但不以为然。 老一代人有老一代人的思维,新一代人有新一代人的活法。 “广告,也是一门艺术,创意精彩的话,也会激发我的艺术思维,我自己就常被这样的广告感染……” “您比如说我拍的蓝岛啤酒的广告,十几秒的时间,浓缩了两个年青人的十年漂泊,拍得很动人……” “那观众整天看你的广告,你在戏里可就没有一点神秘性了,你一出场,观众首先想起的是你的广告形象,那你这戏还怎么演?”于是之不以为然,把挣钱还说得这么高大上,也只有江浔了。 “那观众也不能总认为我是唐茂昌,是伯邑考,是周萍,是高翔,我还是王沪生哪……” 哎,冷不丁,于是之笑着就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江浔作势就哎哟一声,这一声,气氛没刚才那么严肃了。 可是,既然选择了演员这個职业,名和利是不少的,就象星星,好看,总向你眨眼。 “商业也是一门艺术,商业广告也是一门艺术,我当艺术拍就是了……”在这些能当自己爷爷的艺术家跟前,江浔很孩子气。 “那可不能演那些粗制滥造的广告,跟走江湖卖大力丸似的,象你说的,你得演艺术广告,”于是之很严肃,又一次警告道,“浔子,我可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是人艺!” …… “春天到了,西花厅的海棠花又盛开了。看花的主人已经走了,离开了我们,不再回来了。 你不是喜爱海棠花吗? 解放初期,你偶然看到了这海棠花盛开的院落,就爱上了海棠花。也就爱上了这个院落,到这个盛开着海棠花的院落来居住……” 这几天,好不容易没有他的戏,冬季的清晨,江浔难得出晨功。 一遍《海棠花祭》背完,他感觉这些日子的浊气一下出来了,整个身心都愉悦起来。 李耕虽然人长得丑,可是广告创意没得说,这广告他得拍。 “浔子,吃饭哪,”食堂里熙熙攘攘,管服装的老师笑着走过,当年江浔就是从人家那里借的长衫,才得了唐茂昌一角,“我有一老乡,想请你帮一忙,拍一广告,你看你有时间吗?” 哦,江浔有点犯难为。 昨天,于院夏导苏民老师刚找他谈过话,他可不能把自己当成卖狗皮膏药的,谁给钱替谁吆喝。 可是这位女老师拿自己还真不错。 “老师,是什么产品,我能瞅一眼吗?” “成,人家看过你的电视剧,这会子就在宾馆里等着我回信呢。”女老师见事情有眉目,也很高兴。 这位女老师的老乡就住在附近的一处招待所里,待两人赶过去的时候,他饭还没吃完,见到二人,赶紧笑着站起来。 嗯,江浔看一眼他的皮鞋,大概是好久没擦了,上面一层尘土。 看来这是一个浙江的小厂,他打心眼里就想拒绝。 “请问,你们是什么厂?” “我们是浙江宁波甬港服装厂。”这位厂长的个头不高,说起话来,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 哦,名不见经传,江浔也坐下来,示意他继续吃油长喝豆浆,“那您生产什么产品?” “西装。”厂长也不吃饭了,直接介绍起产品来。 1989年5月,他接手了宁波甬港服装总厂。 这是一个资不抵债、三年换了三任厂长的困难企业。 “当时的厂子里,男工人在打扑克,女工人在织毛衣,大家都没活儿干。” 经过调研,他发现,甬港服装厂虽然在设备和工艺技术方面,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但由于产品没有市场,所以连续亏损。 “现在,全国的服装厂厂长都在忙于生产,在产品上做文章。而我不懂做衣服,我开始思考,有什么东西是比衣服本身更有价值的?” “从深圳到广州的火车上,我看到对面的年轻人穿着进口的旧西装。我就在想,为什么年轻人不买我们物美价廉的新西装,却穿着进口的旧西装?” “最后,我得出了结论——没有品牌的产品是无法和消费者产生共鸣的。” “所以,您才想起打广告?”江浔问道。 “对,我想大干一场,我们的目标市场是上海!”厂长声音不高,很有力。 此时上海是全国纺织工业之都,服装业进沪,九死无生。 “我需要的正是像上海人那样的识货人。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是好东西。” “我去过广东,看过你在电视剧里演的高翔,你穿西装真的很好,你穿我们的西装更好。莪看你最合适,我想请你当我们的品牌代言人。”中年厂长说话掷地有声。 “哦,您怎么称呼,”江浔突然对这位服装厂的厂长感兴趣,这样的厂长值得尊重,“那您的品牌是什么?” “我姓郑,这是我的名片,我的品牌就叫林杉。” 哦,服装大王!中国服装第一品牌!江浔明白了,可是,于院的话言尤在耳,他又有些犹豫。 “不瞒你们说,”郑勇钢笑了,“我知道,去上海肯定是要花钱的,厂里也没钱了,我就借了六万元,不是给工人发工资,也不是买面料,就是跑到北平,到中央电视台打广告。” 这打广告的钱还是借的? “可是我们的广告费不拖欠,是多少就是多少。”郑勇钢马上道。 “郑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这个广告,要拍得艺术一点,拍得不能象是普通的卖大力丸一样的广告,什么林杉西装就是好,林杉西装采用什么技术,什么面料,这么说吧,我们得当电影去拍。”江浔努力说得直白一点。 借钱来拍广告,八十年代的厂长谁能做到这一点? “拍广告我不明白,”郑 勇钢考虑着,“只要您愿意当我们的形象代言人,钱我花,怎么拍我不管。” 哦,江浔一时也有些头痛。 想把西装广告拍得象电影,又不能给这位本不富裕的厂长添麻烦,他就想一人来。 …… “浔子,你是说让我去当导演?” 北平电视台,冯小刚刚刚拍完好男好女,还没歇多会呢,听到江浔的想法,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不想当导演的美工不是好美工,眼瞅着赵宝刚当上了导播,自己还是一美工,媳妇都怀孕了,将来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今天,一馅饼突然就砸到自己头上了。 冯小刚看着江浔,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第183章 马克西姆,洋妞 东四西单鼓楼前,王府井前门大栅栏,还有那小小门框胡同一线天。 说的正是老北平几个繁华的地段,小小的门框胡同之所以能跟西单、王府井相提并论,靠的就是这民间美食,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这爆肚冯。 “浔子,你也好这一口?”眼瞅着细长幽深的胡同,冯小刚就吡开板牙。 “大冬天的,吃口这个,胃里暖和。”江浔一挑棉帘,打眼就瞅见一戴着小白帽的老爷子,食客跟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回应。 “您几位,里边儿请。” 这里真暖和,也真香,两人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一张桌子。 “牛肚仁,牛百叶,羊散丹……再来一瓶二锅头。”江浔坐下来,闻着这香味心里就舒坦。 “浔子,说好这顿我请。”菜没上来,冯小刚就先给江浔满倒了一杯白酒,“不能总让你花钱。” “谁请都一样,”看着锅里热气氤氲,江浔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郑厂长说,他想到一句词,林杉西服,不要太潇洒。” 哦,冯小刚明白了,这就跟小学生作文一样,这是一道命题作文,他们的广告就得围绕这句话来拍。 这广告主角还是江浔,那是先有了人物再有故事。 这年龄段嘛,当然是二十岁,三十岁,反正可以化妆…… “这年头,穿西装的都是大款,出入的也都是高档场所,咱们得把观众的心撩拨起来,就得拍那种他们想看看不到的生活,他们想象中的生活……” 看着热气腾腾,白水翻滚,冯小刚也琢磨上了。 爆肚的功夫除了原料新鲜外,全在一個“爆”字上。水要量大、滚开,火力要极旺。 材料入汤,三几秒钟便熟。像肚散丹五秒钟、肚板七秒钟,肚葫芦、肚领、肚蘑菇八秒钟……如果爆过了火就会老硬。 冯小刚把一盘牛肚仁下到锅里,这玩艺三四秒即熟,两人也不再多话,先填饱肚子再说。 江浔在碗里倒上酱油,米醋,芝麻酱、香油、豆腐乳、虾油拌匀,再加上葱花、香菜、蒜汁和辣椒油,这才捞起一块牛肚仁,抹着碗底托着香菜葱蘸起调料入口,牛肚仁极嫩还带着那么点脆劲儿,蘸着佐料放进嘴里,就两字舒坦。 “再来盘羊葫芦?”冯小刚眼瞅着江浔还想吃,这东西七八秒就能焯熟,正好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对,就是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所……” “嗯,他想打开sh市场,上海有种人叫老克拉,特讲究……”江浔嘘溜着,把一块羊葫芦又放进嘴里。 嗯,老克拉讲究格调,他们是吃不来爆肚的,也喝不来二锅头,“可以喝咖啡,品洋酒,吃西餐……” “那不能少了女人……”冯小刚举起酒杯,两人一碰杯,嗞溜,都喝了一口。 “还得是漂亮女人。”江浔说着,冯小刚乐喽,两人又是一口白酒。 “洋酒,那得是人头马,xo那种,光喝酒不行,还要跳舞,这日子才叫潇洒……”冯小刚的目光里满是憧憬,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不是他这种,上厕所还要到公共厕所去排队,大清早起来还得倒尿盆。 “行,就这么着……”江浔吃得那叫一个欢畅,嘴里不断发出咯吱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嚼一根嫩黄瓜。 “服务员,再来六个芝麻烧饼……” 新鲜热乎的爆肚,再配个芝麻烧饼,最后要碗爆肚清汤加在自己的蘸料碗里,热汤配烧饼,原汤化原食。 “那就这么着,一辆轿车在宽敞的大街上行驶,到了一处酒店,侍者赶紧弯腰开门,主角穿着西装下车,走上红毯……”江浔举杯,两人一口喝干了白酒。 “里面有一舞厅,还是法国的那种,主角要了一杯洋酒,这时,许多漂亮女人注意到主角,主角却注意到一位漂亮的小姐……” “对,酒还没喝,就跟温酒斩华雄似的,主角弹钢琴,再喝洋酒,最后镜头,穿林杉西服,不要太潇洒。”冯小刚想象着,一个长镜头,一镜到底。 这构思有了,说干就干,冯小刚连夜画完了分镜头脚本。 画面的光影感很足,完全是按照电影拍摄画出来的,是电影的分镜头,而不是电视的。 人物也很逼真,第一幅图上就是江浔本人,画得好象工笔又好象水彩,神态也抓得很足,演员的表情,不用演,在上面都有…… 瞧这样子,还真不愧是美工出身。 “我看……这象是马克西姆啊。”江浔看着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呢。 “我都联系好了,就以北平台的名义,摄像也是我们台里的摄像……再找几位群众演员就成,就是跟主角跳舞那位……”冯小刚看看江浔,“最好找一洋妞。” 洋妞呢?江浔瞅瞅他的两颗板牙。 …… 马克西姆餐厅是80年代来不起的地方,也是北平第一家西餐厅,1983年开业的时候,消息还上了《新闻联播》。 自打正式开业,见天儿都爆满,因为极其轰动,不少外国使节都特别关注马克西姆。 冯小刚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一个下午,马克西姆不对外营业,畅开了让他们拍。 大清早,先是冯小刚带着摄像爬上一高楼,拍了轿车在宽敞的马路上飞驰的画面,下午,群众演员就位,就看江浔的表演了。 江浔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布置就绪。 到处都是法国元素,地毯、墙纸、鲜花,烛台,彩绘玻璃、银制餐具、仿照卢浮宫的壁画…让人仿佛一瞬间就穿越到了19世纪的巴黎, 餐厅的尽里边,还有一个小舞台,每天晚上都有钢琴表演,几乎就是一个小型音乐厅。 机位也已经架好,门口一个,第二个机位就在钢琴旁边,冯小刚跟江浔说着走位,就有点口齿,第一次当导演,架不住心里紧张。 在跟外国的群众演员讲戏的时候,他却又严肃得不能再严肃。 “都是哪来的?”江浔指着这些群众演员,有漂亮的中国姑娘,也有外国姑娘。 “都是留学生,小刚跟他们讲,中国人讲究奉献,为人民服务,你们也得发扬风格,完了,人家连钱都没要……”摄影师笑得特贼,“都是无尝奉献。” 那成了。 江浔笑着跟那位漂亮的外国姑娘点点头,冯小刚就连说带比划的讲了通戏,其实人家姑娘听得懂中文,反而用中文跟他说,“麻烦您,我听得懂北平话。” “摄影组准备,灯光组准备,演员就位……”现场没有场记,冯小刚就亲自当起场记,一声清脆的板响,林杉西服的广告,开拍! 第184章 不要太潇洒 阳光下,一辆轿车缓缓地停在马克西姆门口。 一位年轻的侍者紧跑几步,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一条长腿迈了出来,皮鞋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紧接着,高大的身躯就站在了车外,江浔没有急着走上红地毯,而是看了看眼前的马克西姆餐厅,理了理身上的西装。 阳光下,他微微仰头,远望天空,蓝色的天,白色的云,还有顶天立地的男人,一切充满了美感…… 红色地毯之上,江浔缓缓而行…… 摄像机里,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灯光打在脸上,这张脸已是看不出二十多岁的年龄…… 这完全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成功男子,行走在鲜花与荣耀之间…… 两位侍者殷勤地拉开玻璃门,舒缓的钢琴音乐就如水一样流淌而出。 一路上,是漂亮的姑娘,还有英俊的小伙,都在注视着这位高大英俊的先生,江浔走近柜台,要了一杯洋酒。 音乐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弹奏的钢琴的姑娘不见了。领班和经理焦灼地到处寻找。 江浔放下酒杯,坐在了钢琴前,镜头扫过他的袖口,衣领,如雾如梦的阳光中,江浔缓缓弹奏…… 一曲终了,漂亮的外国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她崇拜地看着他…… 江浔举起酒杯,看向镜头…… 话外音响起,“林杉西服,不要太潇洒。” “浔子,最后一段,再来一遍。”冯小刚笑着过来,“看向姑娘的眼神再深情一点,让观众有一个想象的空间……” “得来。”江浔应承着,又拍了一遍。 冯小刚严肃认真地看着监视器,再看看自己的脚本,江浔拍得跟自己想拍的没有一丝一毫不一样。 如果再找自己挑毛病,就是自己分镜的毛病了。 “成了。”他带头鼓起掌来。 “您这是拍广告吧?”几人走过来的时候,江浔就笑了,其中一人一头长发,很有艺术气质。 “嗨,我说哥们,怎么哪都能见着你?”江浔笑着挥手。 那人也快步走过来,“我还想问你呢,见天在电视上看到你,看你老半天了。” 窦唯身后跟着姜晰,去年,黑豹乐队主唱丁武离开,窦唯加入黑豹乐队,作为一個天才,他几乎包揽了所有词曲创作。 “那真巧,您是来……” “我们有演出,回头找你去。”窦唯潇洒道。 “谁啊?”冯小刚问道,他感觉自己这个土著还不如江浔认识的人多。 “我一哥们。”江浔笑道,“干脆,晚上就在这儿吃,听哥们给你唱歌。” …… 郑勇钢厂长是第二天看到的样片,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是,江浔和他找来的这位导演,事先就没跟他谈价格。 租车,场地费,群众演员,还有演员酬劳……他想怎么着也得上万块钱。 “别,您总共拿了六万块……” 六万块,要在央视打广告,打不出水花来。 要知道,八四年的时候,江苏盐城的“燕舞”牌收录机投入40多万元在中央电视台大打广告。 到了八七年,“燕舞”的广告费达到了400多万元。 每年春节前,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卡车就在“燕舞”牌收录机厂的门口排队等着提货。 “您把租车费和场地费给结了,台里的兄弟有辛苦费……”江浔说得直接,“小刚导演和我的费用后面再结。” 哦,还有这一说? 冯小刚毕竟也是过了导演的瘾,虽然也指望着赚点外快,江浔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不同意。 “那总得结算,”郑勇钢有点感动,不过,他确实也没钱,“这样,你们每人,我先送套西装……我们的产品卖出去,这钱我加倍补上。” “我们马上把广告送到中央台,产品年前在上海上市,现在正是服装旺季。” …… 没有林杉西服这儿赚钱,江浔到底是拍了李耕的广告。 一开始是穷屌丝状态的一对情侣,第一次约会,在下雨天里撑伞,肩并肩行走。 美女看见另一个路过的女孩都是搂着男朋友的腰,靠着肩走,感觉很浪漫。当她也想靠着自己男朋友的肩,却突然面露难色。 此时的男主很尴尬失落,因为是他肩上落满了头皮屑。此时,男主内心的画外音来了:“还好我看到了海飞丝的广告。” 于是,一个洗发水比较实验地出现了,专家在一个人头上,一半边头发用普通洗发水,一半边用海飞丝。 4个星期过后,用普通洗发水的一半边头发,还有头皮屑,而用海飞丝的则干净锃亮。 画面一转,在一个豪华别墅里,男主穿的西装革履,迎接女主的座驾。盛装而来的美女,从车里走出来,男主高兴地伸手欢迎。 美女这一次满意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露出甜蜜幸福的微笑。男主的画外音又响起:“用海飞丝现在雨过天晴,再也没有头皮屑把我们隔开啦!” 这创意,此时看来,广告还是蛮可爱。感觉像是男主用了海飞丝才走向了人生巅峰,迎娶了白富美。 但,这个广告如果把声音关了,你都不知道这个故事和洗发水有什么关系。感觉像是穷的时候,男人的肩膀靠不住,等发达了,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才觉得幸福。 “多少钱?”大姐马上要结婚了,江浔急等着用钱。就渴望这剧组,每集的稿费到现在才发了不到一半。 “你说呢?”李耕笑得奸滑。 “怎么着也得五千吧?”江浔想了想,自己拍蓝岛啤酒的时候,才几百块钱,拍牙膏广告的时候,到了一千多,现在拍一外国广告,怎么着也得三千往上。 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一部火爆的电视剧,自己还是主角,这身价也得水涨船高。 “你错了。”李耕笑得眼睛都眯到一起了,“得再加个零。”他不用江浔去猜,主动揭开谜底。 多少? 江浔的眼睛也眯到了一起,阳光下,他看到一团一团的金色的雾。 “三万!” …… 上一辈子 有过钱,这一辈子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主儿,可是这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挣了三万块,还是让江浔小心翼翼来到银行,小心翼翼地出示存折。 看着上面的四个零,再把钱取出来,江浔这才感觉到实实在在的满足。 开户,存入……“三万,您是存定期还是活期?” “定期……”江浔道,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今天的阳光真好! 第185章 茫茫人世间 恋爱是两个人的共舞,婚姻是一群人的狂欢。 阳历十二月,琴岛京剧团家属院又一次热闹起来,江家象过节一样,因为,后天,江枫就要结婚了! 席摆两场,江刘两家都安排在了琴岛最有名的酒楼春和楼。 结婚是大事,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来帮忙,江文远和赵明丽在单位没有跟人吵过嘴,在家属院也没有跟人家红过脸,家里过来帮忙的人很多。 亲朋邻居们都把过年的衣裳拿了出来,老江家从昨晚开始就挤满了人,道喜的,帮忙的,玩耍的,从晚上一直忙到天亮,人还不见散去。 “爸,妈,姐,我回来了……” 江浔刚进家属院,就看到了自家窗上的红花,还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几个孩子正在院里滚铁环,看到他,铁环也不要了,飞跑着就去报信,“大大,叔叔,爷爷……大浔哥回来了……” “大浔回来了,哎呀,瘦了……” “怎么能瘦啊,能成了明星了,能瘦到哪去……” 看着江浔回来,比他辈分高的,比他年长的,满屋的人都站了起来,热情地寒暄着。 “起山大大,您过来了,聚宝叔,我能有半年没见着您了吧……”回到家里就是小字辈,江浔放下行李,挨個打着招呼,又拿起茶几上的烟给人家点上,拿起茶壶给人家续水。 这孩子,懂事,就是成了明星,还是两个字,懂事! 江文远和赵明丽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自己家的儿子,没有因为演了电视剧就不是以前那个孩子了,他还是京剧团家属院里的大浔! “大浔,抽烟,尝尝咱们的双马,是不是比北平的烟好抽?”江文远的徒弟几个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里,师妹结婚,他们都过来帮忙。 “东哥,我不抽烟。”江浔连忙笑着摆摆手。 “瞎说,”东哥晚上在师傅家喝了点酒,再说,也是从小看着江浔长大的,硬把烟往江浔手里塞,“电视上都看见你抽烟了,那小动作,真潇洒,来,抽一支,我给你点上。” “我真不抽,那是演电视……”江浔接过来,夹在耳朵上。 “行了,大东,他不抽别让他抽,学些坏毛病,你也不能抽……”江文远过来给江浔解围,他笑着打量自己的小子,这半年不见,越发出落得人模人样的了。 “哎,看电视啊,公关小姐……”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不再注意江浔,齐齐瞅向电视机。 不经意间,公关小姐在中央台开播了…… 不须统计,收视率绝对是全国第一。 一时间,琴岛万人空巷,大家争着看高翔,争着看周颖,也争着看此时最热闹的广州,谁让江浔是琴岛人哪…… 此时还是电视剧前的广告,可是江文远、赵丽明和江枫,江荻都坐在了家里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前,等着公关小姐,等着看电视上他们认识的大浔。 “来了,来了。” 主题曲一响,有人就跟着哼唱。 自从踏进茫茫人世间 穿过了春天到秋天 人生有多追求 人生有几多梦幻 啊在寻觅在跋涉 在热切地将我呼唤…… “嗯,大浔,电视剧是在广州拍的?你敢吃蛇?”京剧团后勤的一位大大抽着烟,扭头看着江浔。 “哪啊,我差点把苦胆水吐出来,我哪敢吃蛇啊,让蛇吃了我还差不多。”江浔的话把大家都逗乐喽。 “大浔,感觉不是你了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位一个院里的大哥想不出词来了。 “深沉。”江荻笑着拾掇着江浔的饭菜,一边跟这些大大叔叔说话。 “对,就是深沉,感觉不象你了都。” 要说小时候的江浔,那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大浔从小可是个好孩子,除了打架,掏鸟窝,砸老师家玻璃,扎邻居车胎……就没有什么别的缺点了! “这姑娘,真漂亮。”常年在剧团里,赵明丽的审美高于常人,就是江枫江荻这两个自家姑娘她都没夸过,可是看到萨仁高娃,她忍不住开口了。 “人家是电影演员……”江浔嘴里解释着,“噢,人家是内蒙古电影制片厂的……” “嗯,就没谈个恋爱啥的?”邻居家婶婶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喽,“我们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啊?” “我啊,才大三,不着急。”江浔笑道,他突然想到了杨哲,这姑娘,现在在干什么呢? 自己家儿子的事,父母自然关心,自己的儿子虽然是高翔,但现在正在吃着高粱饴和大虾酥呢,烟火气十足。 欢闹的笑声终于歇下来了。 远方的儿子归来,肯定有许多话要跟父母说,邻居和同事一一告辞。 把他们送出家属院,江浔抬头看看天空,昏黄的路灯下,漫天的雪花,迎风飞舞,正洒向这茫茫人世间。 琴岛就是这样,到了冬天就是一个雪窝子,一个冬天,几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雪。 家里,满桌的菜肴,赵丽明竟然还为儿子做了肘子。 “妈,我要吃素……”马上就要拍聊斋了,自己在里面演一公子,那可得玉树临风,江浔见肉色慌。 “烧包。”赵丽明嘴里骂着儿子,却是仔细地端详着儿子的面孔,“你说你,不是说在现在这个剧组整天价土豆白菜,回家不得补充营养?” “那也没缺吃的,前天还吃爆肚了哪,妈,以后别提猪蹄,”江浔作告饶状,“我腻得慌……” “腻得慌?正好,我跟大姐,我们两人分了,我在学校里,见不到半点荤腥,你倒好,整天吃爆肚还腻……”二姐江荻毫不客气地把肘子端到自己面前,“我说高翔同志,你不是拍了什么广告吗,赚了多少钱……” 江文远也重新坐在了饭桌旁,儿子回来他高兴,他要陪着儿子喝点。 “当姐姐的没有个当姐姐的样子,好好说话。”赵丽明训道,可是父亲江文远悠闲地呷一口白酒,儿女绕膝,生活安稳,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爸,给,”江浔吃到一半,才象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存折来……” 江文远并没有急着接过来,他先是美美 地喝了盅白酒,这才接过存折。 江文远脸色一滞,三万? “拿我的眼镜来。”他怕是看错了数字。 赵丽明用围裙擦着手,“怎么了,你看你爸这眼睛,花得厉害,我看看……” 她接过存折,嘴里就发出一声惊叹。 江枫也赶紧接过来,哦,她的嘴里也发出一声惊叹。 自己的丈夫刘斌是厂里的供销科长,加上一些不能拿到台面上的收入,一年怕也就是几千块钱,这在琴岛来说就很高了。 可是自己的弟弟还是一大学生啊。 “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江荻拿出审学生的样子来。 “爸,妈,姐,我拍了一外国产品的广告,洗发水,人家给了我三万,我自己都纳闷,我原以为五千块钱就撑死了……” 哦…… 外国广告? “多长的广告啊,不就十几二十秒钟,你拍公关小姐,不是说总共才两千多的稿费吗?” 公关小姐拍了几个月,这广告才拍了十几秒! 赵丽明和江文远都想不通,这十几秒怎么就值三万块钱! 第186章 姐,回家 江家的住房条件并不宽裕,一共两间卧室,江文远和赵丽明两口子占了一间,江枫江荻姐妹俩一间,江浔回家,只能在狭窄的客厅搭铺睡。 江浔走进姐姐的屋子时,两姐妹正在说着话。 “大姐结婚,这屋子就归我了,我一人,这里放我的吉他,这里再摆个书桌,床上那种。”江荻说着,“大姐……”不知怎么着,她掉下眼泪来。 江枫的眼圈也红了,两人抱在一起,都是泪眼婆娑。 ……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京剧团家属院又一次热闹起来,每家每户象过节一样,因为,今天,在街坊邻居们眼中最听话最漂亮的小嫚江枫同志结婚了! 天蒙蒙亮,江浔浑身上下穿戴一新,一身西装革履,看着窗外,“这是把全市的轿车都借来了吧。”鞭炮声中,硝烟弥漫中,江浔笑着指着楼下的奥迪。 噼噼啪啪—— 鞭炮声震耳欲聋,远远望去,整个家属院都弥漫在硝烟里。 “开门,开门。” 接亲的队伍在外面喊着,听着外面的喧哗和鞭炮声,江枫羞涩地坐在里面的床上,期待着,希冀着。 “开门钱。”江浔带着本家和邻居的几個孩子堵住门。 门外就开始往里塞红包,嘿,五毛的。 “不行,太小了,来一块的。” “五块的。” 几个小子兴奋地喊着,这些钱全都是他们的零花钱。 门里门外正在讨价还价,眼瞅着递进几个十元的来了,江浔哗拉一下打开了门,门外的小伙子冲进来,几个小孩子被冲得人仰马翻。 一身喜气的刘斌,大冬天却是西装衬衣领带,可是身后有几个小伙子西装也没穿在身上,搭在肩头呢。 “这不冷啊。”江文远笑着看着他们,今天这天得零下了吧。 “这都是跟大浔学的,电视剧上不是这么演的吗?”一个小伙子笑了,伸手往后抚了把头发,还有小伙子,吸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标准的江浔的动作。 “烧包。”赵丽明看得直乐。 摄像也跟了进来,小伙子扛着机器,却不拍新郎,直接拍江浔了。 “别拍我,拍我姐,拍我姐夫。”江浔笑着倚着门框,看着里屋自己姐姐的人生大事。 他笑着,笑着,不由转过身去,擦擦眼角。 嘿,这摄像又在拍他。 “别拍我,拍我姐。”他擦干眼泪,笑着给大家递烟敬茶。 “大浔,你今天可不能这样,你是送客,是贵宾,他们老刘家得好好侍候你。”一位来接亲的小伙子也认识江浔。 “嗯,姐夫,你得拿我姐好。”江浔在外面喊了一声。 里面刘斌应承着,一个小伙子就乐喽,“他敢不对大枫好吗,现在整个琴岛的小年轻都崇拜你,你一声令下,整个琴岛的愣小子得砸死他……” 哗—— 大家都笑了,一身红妆的江枫更得乐不可支,她用手指点着刘斌的脑袋,“听着了吗,我有个好弟弟。” “我还有个好小舅子。”刘斌也乐喽,这电视剧一播,他也跟着水涨船高,连厂长见了他都停下来跟他说会话,问一嘴江浔的情况。 现在谁不知道他有个当明星的小舅子,就是到了饭店吃饭都有人说,“瞧,那是江浔的姐夫,就是演高翔那个,对,我们琴岛人……” …… 姑娘结婚,娘家一般有两位送客,这两位可是今天的贵宾,要男方家的有脸有面儿的的人来陪。 “大浔,你来点白酒。”一位刘斌家的长辈在市里某机关工作,在琴岛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来陪他这位贵宾了。 “叔,我不喝酒。”江浔可不上当,在琴岛,不把送客灌醉了,就显得男主家里心不诚,那必须得喝多。 “电视上,你不是喝洋酒吗?”对方笑了,“昨天我回家早,打开电视我家那小子就跟我说,在广告里看到你了。” 哦,这么快,林杉的广告也播了? “我们这儿没准备洋酒,喝点白酒,这是好酒。”对方笑着给他倒上酒,可是一转眼,那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子都围了过来,就连摄像又在拍江浔。 “别拍我,今天我姐夫最大的官,新郎官,拍我姐夫……” “那我们能一块照张像吗?”一位看起来已经工作的姑娘,也不知是谁家的亲戚,笑着过来。 “行啊。”江浔答应得痛快。 嘿,给我们照一张,我们也来一张! 整个春和楼里,连厨师都出来了,江浔没办法,跟厨师也照了几张,得,这菜肯定做得更有味了。 “嘿,”刘斌瞅着就笑了,他对江枫说,“今天莪不是最大的官吗,我们不是主角,我怎么感觉大浔才是主角。” “知足吧,那是我弟!”江枫笑了,不管怎么着,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弟弟出息,她比谁都高兴。 可是自己这个明星弟弟,自从在这儿坐下,不断有人来敬酒,他也是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也不知喝了多少,江浔醉了。 两位刘家的亲戚小心地扶着这位琴岛最年轻的明星,要把他送上车,可是,就在门准备关上时,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挡住了车门,“先……别开,我姐,我姐,……还没上车呢!” 只这一句话,江枫顿时泪崩…… “大浔——” …… 江浔明天就要回北平了,走之前,他想给二姐买辆自行车,江荻工作以后还是骑的赵丽明的旧自行车。 她工作的工资并没有在自己手里,都是赵丽明替她保管呢。 “还差着六十多,大浔,你再拍一个广告,二姐跟你化缘……”江荻笑着,也不当回事。 可是江浔却认了真,百货大楼内,江荻站在那辆心仪的26式小金鹿自行车前挪不动脚步了,车子很漂亮,白底上有渐变的紫色,前面没有横杠,24圈,是一辆相当时尚的女式车。 “啊?182块啊!”待她看清楚上面的价格,就欢喜不起来了。 穿着一身蓝色大褂的售货员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大姑娘,用毫不带感情的声音介绍 道,“这是上个月的价格了,前两天刚涨的。” “又涨了,那现在多少钱?”江荻捂着书包,那里面是全部家当了,此时,她的心都提起来了。 “材料涨价了,二百二十九。”售货员瞟一眼江浔,唔,这不是那谁吗…… “姐,你到底买不买……”江浔看着自己的二姐,攒了一年的私房钱了,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就是想能在自己的城市里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嗯,太贵……等降价吧。”一下涨了几十块钱,这顶得上她三个月的补助了。 “你,你是不是高翔?”江荻还在犹豫,售货员没有犹豫,柜台后面的售货员,都聚拢过来,“对,你就是高翔。” “我是饰演高翔的演员,”江浔看到,商场里,无数售货员也不卖货了,争先恐后往这里跑,本来八十年代的百货商场,也是按时下班,服务态度也不好,那态度,能把人噎死。 “你要买自行车啊?”现在,所有售货员的脸上笑靥如花,更有体贴的,说是这么漂亮的车子,得先到派出所打上钢印,丢了或许还能找回来,她的叔叔就在派出所,她可以带着一起去。 百货大楼什么时候实行一条龙服务了? “不是涨价了吗?”作为大学生,江荻很快发现了江浔身上的剩余价值,嗯,可以一用。 “不涨了,原价卖给你……”女售货员马上道,“我跟我们经理说一声,就说亲戚……” 亲戚?这都行? 江荻无语,得,自己又省下几十块块钱。 就在她想要试试自行车时,她才发现,整个二楼已经全是人,还有人不断在往这里跑呢,柜台都快被挤倒了…… “小弟,快跑……”江荻眼瞅着是走不出去了,她一指窗户,江浔推开窗户跳到了大街上,江荻已是笑弯了腰,“唉,你瞧,高翔都被你们逼成什么样了,他都成了飞行员了!” 第187章 求爱信 《大众电影》是80年代的时尚标杆,刘晓庆曾说:“上《大众电影》封面,是明星仅次于‘百花奖"的殊荣。” 今天,江浔获得的是仅次于金鹰奖的殊荣,他登上了《大众电视》的封面,而电视剧金鹰奖就是大众电视设立的。 在这个年头,大众电视还是畅销的刊物,许多大学生买来大众电视,把江浔的头像贴了在宿舍的墙上。 早上起来穿衣,中午回来吃饭,晚上归来就寝,都能看到他。 从琴岛回北平的火车上,江浔也看到了有自己剧照的大众电视,虽然火车上拥挤,可是还是被认了出来…… 回到东厂胡同,他先去了一趟居委会,东厂胡同这片一直没有开通燃气,赶在年底好不容易有了眉目,这样做饭就再不用蜂窝煤炉子了。 江浔走进居委会的时候,居委会一大妈的孙子正拿着一本大众电视。 江浔悄没声地站在了他的身后,他没有想到一部电视剧,让上小学的孩子都喜欢上他了。 嗯,他想象着孩子转头看到他的惊喜模样,他可以给他签名。 小学生却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把封皮给撕了下来,把他那裹着一块破烂塑料布的书皮扔掉,就把江浔的封面给包了上去…… 咳—— 江浔尴尬地咳嗽一声,居委会的大妈就看到了他。 “小江啊,我们今天才知道你是高翔啊,”居委会的小脚老太太们全来了,院里站满了人,“你看,你这孩子,瞒得我们好苦,我们也没想到,我们身边还有一大明星!” 十九岁成名,从当初初入中戏名不见经传的青涩少年,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江浔感觉就是一夜间的事情。 就这会儿子功夫,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他,有人主动跟他说话,也有人主动提供便利。 “浔子,大妈可以这样叫你吧,那得来,你就回家,咱们胡同通燃气,我们已经报到了街道,你家里不是没人吗,只要你得空,马上就到家里去……” 得,江浔笑了。 “等等,你的信……” 噢,江浔一扭头,一大妈拿着一编织袋,正瞅着他笑呢。 …… “你笑什么?”回到家里,丁志诚就在打量这院子,看到江浔笑得没头没脑的,他也笑了。 他现在打定主意想当包工头,弄一装修队,他现在也不容易,家里有一需要帮助的姐姐,哪哪都要钱。 自打那天认识了蒋欢欢,这就象老房子被点燃了似的,整天就想怎么看人家姑娘去。 “我笑啊,黄导怎么把信都寄给我了……” 这是全国观众的来信,都寄到了广东电视台,黄加良导演一封不剩地都给他寄到了这里来。 就是现在,每天还都有全国各地的影迷给他写信,各种邀约也让他应接不暇。 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为关注焦点,人累心更累。 “这是好事啊,我现在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谁喊我一声,谁给我打一电话,谁给我写封信,我都得高兴半天……”丁志诚拆开一封信,自己个就先乐喽,“得,是位女同志……” “是怎么写的?”正说着,杨哲也进了门。 丁志诚望穿秋水,却没有看到蒋欢欢。 “欢欢有演出……”杨哲笑道,她搓搓双手,又打量着屋里,现在哈口气都能成雾,江浔这里连炉子都没有。 “信是这样写的,江浔同志你好,我是你的热心观众,我来自河南,今年刚刚退休……” 嚯,是一位老奶奶! 杨哲也乐喽。 她自己個翻看着信件,江浔就跟丁志诚在院里打算开了,“真打算干?” “干,”丁志诚说得坚决,“不干还成吗?” “那不演戏了?我跟鲁导说了,有个角色,客串一下……” “你都接多少信了,成了明星了,我还客串,去当群演,我不干,就说你这儿怎么着吧……”丁志诚看着眼前的院子,是得好好捯饬捯饬。 “明年开春吧,现在干不了了,”江浔说着,还是打算着,“把窗户都加大,这给我弄一露台,院子里铺松木,对,这里是练功房……”他指着厢房。 “练功房,你练的哪门子的功?”出晨功在院子里就合适,专门弄一练功房,还要拆掉半面墙,弄上玻璃,丁志诚就瞅瞅杨哲待的那屋。 “嗯,敢情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你说呢。”江浔白他一眼。 两人说着,还是朝前屋瞅了一眼,却不妨回廊上,杨哲正拿着一封信,恰好就听到了。 巨大的幸福,瞬间就笼罩了她。 两人虽然拉过手,也吃过饭,都还惦记着对方,可是就是没有正式表白过,现在听到这句,杨哲只感觉这腊月天,都没那么冷了。 “嗯,浔子,这么多信,你怎么回啊,还要拍电视剧,还要上课……你别瞅我,我拉支队伍不容易,老子的队伍刚开张,只有七八个人,三五条枪……” “我来。”杨哲本想回屋,可是听这话就又走过来,“我来回。” 嗯,江浔不置可否,这么多信回得过来吗?再说,这好象不能拿到别地儿去啊,可是,自己这儿连个炉子也没有。 “我拿回团里……”杨哲笑道。 “那你也搬不动,好嘛,莪看啊,浔子,你得腾出一个房间,专门存放这些信,我大约数了数,得有几千封……”丁志诚笑道。 …… 海政歌舞团,台灯下,杨哲一边回味着白天江浔的话,一边笑着剪开信件,一边处理着信件,嚯,这么多信,其中一半是求爱信。 一位湖南的观众得知江浔稍有近视,表示愿意把她的眼角膜捐给江浔。 一位江西的观众知道他还在上大学,慷慨解囊,信封里夹了二百元钱…… …… 对于这些求爱的影迷,杨哲一般都会把江浔“已经有女朋友”的情况告诉他们,她是这样回的,以江浔的语气—— “如今我想对你们说,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我有一位貌美的女友,她海政歌舞团工作,你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很 爱她……” “写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杨哲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掩住信纸,再抬头,蒋欢欢正站在身后。 “我很爱她……错了,不是她,应该是他……”蒋欢欢亲昵地笑道,“我啊,前阵子在你的书里还发现了这个,我好羡慕风啊羡慕雨,因为它们可以经常见到你,而我就算离开千万里,也一定会想你……” 杨哲一下脸红了,她想把纸条夺回来。 蒋欢欢却突然小声道,“你说,又会演戏,又会写诗文杨哲,你从哪找到这么一位……” 第188章 你这路走得不对 作为人艺班,学校给江浔他们的设置的课程很是全面,涉及了在艺术各个方面的学习。 比如说表演课,台词课,比如说戏曲课,曲艺课。 这学期,戏曲课的老师是北平京剧团出名的一个旦角,叫作张韶秋的,秋字辈。还有武生演员,负责形体训练。 单弦名家曹宝禄、快板大师高凤山都是他们曲艺方面的老师。 京剧学了打渔杀家,拾玉镯,这些东西都要一招一式地去学。 这不,现在每天早晨出晨功,哈着热气,有的在唱京剧,有的在练音阶,就是美声唱法,有的在唱单弦,有的在练气息…… “浔子,把我的三弦拿来。”今儿难得江浔在,何冰就又开始臭贫。 “你一弹三弦的还配秘书?”韩青马上怼道。 “弹三弦的就不能配秘书,搓澡的还有教授呢,怎么着,瞧不起我们曲艺界的人是怎么着……”两人还在臭贫,今天值日老师就往这边走过来,逢人就问,“江浔在哪呢?” “江浔,有你电话。”这個时候有人打电话?江浔不理解。 “人家是明星了,太忙,要不,开除出咱们宿舍,爱到哪到哪去……”看着江浔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何冰就又开始了,“除非,除非请我们吃早饭……” “你要开就开吧,反正我不住了。”江浔也不示弱。 嘿,“你这浓眉大眼的浔子,也开始背叛革命了,”何冰的鼻子忒尖,已经闻到什么味了。 “我啊,要到上海了。” 要到上海?拍谢晋导演的电视剧? 当鲁晓威和赵宝刚听到这消息,半天不说话,可是事先也是说好的了,不耽误江浔去拍谢导的戏。 “这么着吧,先把浔子的戏份集中拍一下,嗯,不行,加大雪健的戏份……” 这一加一减,江浔就差点成了配角了。 他也不在意,难不成还要让一渣男成为主角? 这戏拍得昏天黑地,在摄影棚里,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了。 当蓝天野走进来的时候,江浔还恍惚了一下,他是不是做梦了。 确实没做梦。 上一世,蓝天野是被赵宝刚硬拉来的,还是在年三十的时候救场。 现在,不用救场,哦,蓝老师提前来了,那他就是这个剧组最大的腕儿! 江浔也闹明白了,接到《渴望》的剧本时,蓝天野一开始并不太想演。 “鲁导,剧本很好,但这个人物不在故事情节当中,如果我现在给你讲一个‘渴望"的故事,不提这个人物,也照样能讲出一个完整的戏剧故事。” 鲁晓威却眉开眼笑,只要蓝天野来了,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蓝老师,那我们改,专门给你加戏。” 蓝天野叹口气,前边那个封神榜,需要自己一遍一遍地修改剧本,后面又碰上这么一个…… “蓝老师,这戏就等您了,今天是您平反后回到家里,刘慧芳做了一桌子菜,您在王沪生的陪同下……”赵宝刚不是给蓝天野讲戏,而是帮忙熟悉剧本。 嗯,蓝天野象跟人艺时一样,早就在一边默戏了。 当然,也要彩排,江浔就有点激动,重生两年,第一次跟蓝天野老师演对手戏。 这一段蓝老师的出场可是经典,他也不想差太多。 一辆上海轿子停在门前,江浔从车上下来,“爸爸,咱们到了。” 他手提皮箱推开家门,“慧芳,慧芳……”他四处寻找着左翎,却看到了桌子上做好的饭菜,他皮箱也没放下,就朝楼上走去…… “天野老师……”江浔恭敬地听着蓝天野的意见,这个角色他是下过功夫的,他想听听自己的表演,蓝天野老师怎么看。 “浔子,你这路走得不对。”蓝天野说得很认真。 走路? 江浔笑了。 “不是你走位,是说你这走路的精气神……”蓝天野平静道。 哦? “你走的不是王沪生,不是现在有了孩子,生活刚刚好的王沪生……” 江浔不明白了,那我走的是谁? “你自己个心里明白……”蓝天野仍然平静,“你知道院里的李光复吧,当初排茶馆的时候,让夏淳给轰下去了。” 哦,那时候李光复刚三十出头,在里面演一茶客,夏导就问他,你是老头吗,就这么精神抖擞地走出来象是老头吗? 又问他你是什么身份呀,旗人啊,旗人不是这么走道的…… “另外又问他,你是什么背景跟那两茶客是什么关系……”蓝天野看着江浔。 江浔知道,这是天野老师在点化自己。 “后来啊,李光复人家演明白了,老头子病了两月下不来炕,一直要惦记着见那两茶客,好不容易今天能出门了,打老远就看到茶馆的幌子,心里别提多舒坦了,紧走几步进了茶馆。” 哦,这样带戏上场江浔明白,但是还要化在人物身上。 “你再象演龙须沟的时候,李婉芬在里面演一卖烟卷的,也让焦菊隐先生轰下去几回,”蓝天野不忙着拍戏,说得不急不躁,“龙须沟什么地儿啊,下这么大的雨,那边房屋倒塌了,地上的泥都快没膝盖了,她能一溜烟地走上来……” “那得这么走。”江浔马上拿过一个篮子挎在手上。 哦,鲁晓威和赵宝刚心里急,可是这还不能催老先生。 江浔退后几步,众人都围了过来,毕竟能亲耳听到这位老泰先生的教导,不容易。 江浔的脚下好象滑得厉害,他踩着滋泥,就皱皱眉头,一脚一滑地上来了。 “对,”蓝天野笑了,这小伙子,学得就是快,“浔子,你还得注意,你是卖烟卷的……” 江浔立马用另一手护住了篮子,这可是饭碗啊,把他当命似地护好了。 “行了,我相信,你能演好了。”蓝天野站起来,对鲁晓威道,“导演,我准备好了。” 哦,鲁导看一眼江浔,“各部门准备……” 江浔明白,这跟戏曲一样,基本上不靠灯光布景来表现,所有的外环境和人物关系都要靠演员带上来。 他提着箱子,右 肩就抬得老高,王子涛刚刚平反,这箱子里是他全部的物件,肯定很沉吧。 嗯,他自己也是孩子的爸爸了,也要沉稳些,象个爸爸的样子。 那动作还要带点爸爸平反后的喜悦…… 第189章 八十年代的最后一次落日西沉 场记,打板,开拍。 江浔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门前,兴奋地一把推开了门。 “慧芳,爸爸回来了。”手里的箱子太沉,他轻轻地放到地上,再抬头时,看一眼厨房,就快步走了过去,“慧芳,慧芳……” 可是厨房里空无一人,江浔就快步走出来,当看到满桌的饭菜时,他的脚步就放慢了。 哦,她是不是在楼上,江浔快步走向楼梯,“慧芳,爸爸回来了……” 楼上无人应答,江浔的脚步就停住了。 这一段,江浔自我感觉演得还可以,可是那只能是还可以,看到蓝天野饰演的王子涛一登场,他就知道,人家蓝老师的是经典。 什么是经典,初看打动人心,再看久久回味,余韵悠长…… 这一段戏,蓝天野、黄梅莹和江浔一气呵成,拍完,大家都开始鼓掌。 江浔的表演代入了情境,只通过走路,王沪生就活起来了。 “天野老师,您也教教我怎么走路成吗?”刚下戏,李雪健就过来,把刚灌满热水的暖水袋递过来。 “我们可以一起交流,你还的101就很好啊,一看走路的步态就是101。” 哦,这可是提升演技的时候,大家伙呼拉一下全围了过来。 “我想演一位劳模,还有胃病……”李雪健笑着请教道,“您看这样演行吗?” 众人慌忙给让出一地儿来,李雪健一手捂着胃,一边慢慢小跑着……看得出来,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雪健这步态就抓住了人物特点,看得出来,你是体验过生活的。” 李雪健还专门到医院去看过,那些慢性病厉害的病号是怎么走路的。 “天野老师,这些在生活中都有原型,比如说宋江,他该是怎么走路?” 蓝天野没有马上回答,思考片刻才说道,“他是宋人,又是小吏,这人有仗义疏财的一面儿,也有狡诈多谋的一面,但他又只是一个小吏,长有官长,下有衙役……” 李雪健也在思考,他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步子不大,显得很是琐碎…… 这样的小碎步,别说,还真绝! …… 这些日子,江浔要到上海参演聊斋的消息很快刮得满天飞。 日子飞来飞去,明天他就要出发了。 晚上,苏民把江浔叫到自已家里,给江浔送行。苏民老师叮嘱他好好跟谢导学习,能出演谢导的作品,中国有这么多演员,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的…… 算起来,这样的男演员有朱时茂,姜文,唐国强、濮存晰,还有自己。 朱时茂有着英俊的富有棱角的面庞,和坚毅却又有些文气的气质。 濮哥是典型的让人一看就倍感亲切的好演员,他长得很帅,斯斯文文特别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至于姜文嘛,当时出演芙蓉镇的时候,他只有24岁,却要出演一個人到中年的知识分子。 不好看,但他所塑造的人物却充满魅力。 那谢导用自己,是因为什么? …… 第二天,江浔是下午四点十分的火车。中午,他准时出现在海政歌舞团的门口,杨哲象做贼似地把他带进宿舍楼里。 “蒋欢欢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江浔有话没话地找话。 “嗯,到新华书店去了……”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有,可是在这样的私密空间里,还真不多,杨哲一低声,红霞爬上脸腮,“到我宿舍。” 哦! 江浔感觉心里一酥。 宿舍里,窗明几净,江浔感觉空气都是清爽香甜的。 看着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真跟用刀切的豆腐似的,铺面上也是一道褶子都没有,他都不忍心在在上面坐了。 门,被杨哲轻轻关上,一种清香马上扑鼻而来。 江浔一激动就拉住了杨哲的手,“起开。”杨哲笑着抽回手,“我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你试试。” 杨哲的宿舍面积不大,一个大立柜,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面是一盏台灯,一个小闹钟,收拾得整洁但素雅。 “哦,”江浔接过衣服,他不由笑了,这哪是两件,秋衣秋裤,毛衣,羽绒棉服,这简直是全套都齐活了。 “怎么样?”大立柜的镜子上,出现了一个挺拔英气的小伙子。 杨哲转过头来,满意地打量着镜子,“嗯,挺好,把这个换上。”她指指床上的一条牛仔裤,还有地上一双皮靴,就笑了。 “你这是把我当电影明星打扮啊。”江浔走近姑娘,姑娘也勇敢地抬头看着他。 嗯,看着眼前白皙纯净的面庞,还有嫣红湿润的嘴唇,江浔大胆地轻轻地揽过姑娘的纤腰…… 杨哲羞涩地往旁边挪了挪,似乎要挣脱,可是江浔却不依不饶,就在她靠近江浔,却冷不丁地听到门外钥匙的响动,接着就有人喊,“杨哲,你在宿舍吗,你猜我买着什么了,一本读者,开头卷首语就是你家那位的诗……” 哎哟,蒋欢欢! 两人受惊似地分开,蒋欢欢却一下推门而入,看着杨哲如受惊的小鹿,脸上还是红云密布,她马上转过脸去,“哎呀,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后面还跟着一群姑娘呢,一听也说这话,都忍不住往前挤,这宿舍里一下子就明媚起来。 “哎呀,我们来得不巧了……” “这是怎么说?”杨哲的脸上红得跟晚霞似的,却还要辩解。 “早知他来我们就不来了……”蒋欢欢得意地捂着嘴就笑,身后一群莺莺燕燕就发出清脆婉转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江浔感觉自己眼花了,眼花缭乱中,他依稀看到杨哲就走进姐妹中间。 蒋欢欢却笑着学着林黛玉道,“要来两个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们再来……” 大家又都是笑。 江浔就这样笑着坐在床上,听着她们说着红楼梦里的台词,看着杨哲与一众漂亮的好姐妹打闹,恍惚间,他感觉这才是贾宝玉过的日子。 …… 下午四点,北平,八十年代的最后一次落日西沉。 金 黄的薄暮中,江浔就要踏上火车。 八七班那些人都来了,直到看到杨哲,王斑还要看,何冰就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意思,走吧,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 杨哲带了一蓝色的旅行包,“让蒋欢欢她们一闹,我差点忘了,拿着笔记本和钢笔,”杨哲把手里的崭新的本子塞到江浔手里,“去了别委屈自已……” “嗯。”江浔笑着点点头,接过东西,“回去吧。” 踏上火车,找一座位,打开笔记本,果然,里面夹着一张照片……还有二百元钱。 这傻姑娘,她还怕我钱不够花? 再打开包,里面有火腿肠和方便面,还有她做的酱黄瓜。 他不由又看一眼窗外,嘈杂的喧闹中,他又一次回头,挥手,杨哲仍久久站立,夕阳的余辉中,那身红衣如此鲜艳,让他心潮起伏…… …… 第190章 聊斋 呜呜—— 红色的霞光中,一辆绿色的火车驰骋在冬日江南的原野之上。 火车车厢里的嘈杂,让江浔慢慢睁开眼睛。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照在了绿皮火车上,也透过车窗,映照在他的脸上。 车厢外的风景在缓慢移动,充满了一种另类的烟火气,这种九十年代初的不急不慢、不慌不忙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一丝平静。 手拿牙刷、牙缸、毛巾,穿过狭窄的过道,江浔看到,前面车厢交接处的卫生间前,已经挤了一堆人。 进入卫生间,镜中立时出现了一个肤色白皙、面容清秀的小伙子。 “小伙子卖相老好额,象电影明星哦。”身后,一位上海口音的阿姨忍不住夸奖道。 周围的人也忍不住笑起来,几位打扮时髦的姑娘好象这时才回过神来,七八双眸子里的小火花瞬间一闪,眼睛都在盯着镜子里的面容,看着江浔快速刷牙洗脸。 阿姨说着,比划着,却吸引了更多的姑娘朝这里张望。 江浔赶紧地说声抱歉,低着头挤出了卫生间。 寻了一车厢连接处,他掏出口罩戴上,这才走回自己的硬座。 他倒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在这个天南海北的火车上,他是想看看人家是怎么走路的。 男人,女人,老人,儿童,青年,妇女…… 看着一漂亮姑娘过来,进了自己不远处的包厢,江浔的眼光却尾随而去,哦,姑娘正在换秋裤呢,江浔赶紧就收回了目光。 这事闹的,如果不是看他长相帅气,姑娘差点喊流氓了。 眼瞅着一小伙子走过来,又走回去,江浔心想,也罢,四处走走,看看火车上的人间百态。 前面的小伙子走得不紧不慢,他四处打量着,好象对什么都感兴趣。可是他又不时回头看看,看到江浔,他有些诧异,再回头时,江浔还是在身后,他的眼神就变得凶恶起来。 他脚下陡然加速,一路小颠步跑过几节车厢就不见了。 这小颠步,有意思,却跟小跑又不一样,江浔正琢磨着,也正学着的功夫,冷不丁前面有人拦住去路,他抬头一瞅,是一位乘警。 “同志,你跟我们来一趟。” 哦,江浔感觉有些不对,可是他是中戏的学生人艺的演员,不对又能不对到哪里。 往乘警室走的功夫,他还在观察着乘警走路的姿势。 乘警办公室,一位老乘警态度和蔼,“小伙子,拿出来吧。 什么?江浔一脸懵懂。 “钱包,贵重物品。”带他过来那位中年乘警态度可不好了,他一瞪江浔差点要拍桌子了。 “我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啊,怎么,同志,这火车上有小偷?”江浔已然明白,这怕是有误会,可是自己这身行头,自己这长相,怎么会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小偷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做案了,”中年乘警打量着江浔,转头就跟老乘警说,“我看他面熟,我肯定抓过他。” 抓过? 江浔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面熟,仔细打量,江浔却不认识他。 “小伙子,你是惯偷吧,瞧你那走路的姿势,”老年乘警想给江浔下马威了,“得手后一溜烟那小颠步,偷东西时左顾右盼那眼神,说吧,在里面待过几年?可惜你这么好的长相了。” 误会! 江浔情知,再不说话,怕是要上手段了,“我在学前面一人……” “他也跑不了……”中年乘警打断他,“你说你的问题。” “我啊,我是中戏的学生,去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戏,聊斋电视剧,谢晋导演的电视剧……”江浔一口气说了许多,又把学生证拍到桌子上。 抓错人了? 老年乘警和中年乘警一個劲地研究着江浔的身份证,“那,我怎么看着你面熟?”中年乘警一脸的疑惑,会不会这小子以前是扒手,后来考上中戏了? 去! 老年乘警打断他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上大学是要政审的,有问题能上大学吗? “高翔……” 一乘务员进来,却打眼就看到了江浔,要么说年轻人脑瓜子好使,一眼就认出了他。 “对,对,广告里整天看见你,我媳妇都烦了,开玩笑,她爱看着哪……”中年乘警终于露出了笑容,可是人给抓错了,他也得补偿着点人家。 “江浔同志,这样,你就在乘警室休息,中午,我们请你吃饭。” 餐车里干净卫生,白白的窗帘和桌布,服务员也是清一色的白大褂。 “服务员,麻烦您,来二斤馄饨。”江浔就这一点最好,永远也不见外,听他这饭量,中年乘警差点乐喽,满餐车的人都笑了。 “白涯涯的黄沙岗挺起棵钻天杨,隔着篱笆有一座海青房,没有的总想有哇得到的还盼望,盼来盼去谁愿盼个透心凉哦透心凉……” 中午的火车上总爱播放一些热门流行歌曲,西北风的歌声中,江浔大口地吃着馄饨。 “自从踏进茫茫人世间,穿过了春天到秋天,人生有多追求,人生有几多梦幻……” “哎呀,我记起来了,”突然,一声叫喊吓了大家一跳,江浔一抬头,还是那位阿姨,她激动地站在江浔面前,“你就是公关小姐里的高翔……” …… 今天,上海又下雨了,冬雨。 江浔走上一辆老式客车,车厢内还是木板地板,车上没多少人,不像现在那么拥挤。 他不急着去上影厂,感受一下这个城市的气息,再找个地方吃点小吃,他是最乐意的。 雨刮器把玻璃上的雨水扫掉,再扫掉,透过车窗望去,模模糊糊就呈现出雨中的上海来。 90年代初的上海,还没有禁摩,街头随处可见三轮摩托车。 90年代初的上海,好象四处都在动迁,整个城市都是在产生着天翻地覆的转变。 这座城市,在平静与祥和中蕴藏着的勃勃生机! “师傅,那里怎么排那么长的队伍?”南京路上,江浔看到了长长的队伍。 “哦,卖西装的,最近,林杉西装火了,穿林杉西装,不要太潇洒。” 江浔笑了。 上海是什么地方?中国最挑剔的目光、最精明的算计、最排场的作派都集中在这里,一种新货进入大上海,九死一生。 可是,上海人是穿西装的‘老鬼",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是好东西。 江浔没急着走,他下了公交车,走到队伍的中间。 上海话他大多听得明白,这里全是来买西装的。 当初,郑厂长到中央台打广告,当时的电视台不相信他们是真来打广告的,都说‘没听说衣服还要打广告的",认为他们是一群不知打哪来的骗子。 直到郑勇钢拿出了营业执照给他们看,电视台才相信,真的有人来给衣服打广告了。” 广告发出去了,中央电视台广告部的董主任,还是再三提醒郑勇钢做好心理准备:“从来没人给衣服打过广告,你这钱很可能打水漂了。” 现在看来,这钱没有打水漂。 林杉西服,不要太潇洒! 江浔看着大幅的广告,上面有自己的形象,再看,服装店的门口,林杉员工信手把一件西服扔进边上的洗衣机里,让它翻卷滚动、上下折腾…… 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洗衣机里,江浔也在看着洗衣机里的西服,冷不丁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第191章 书卷气 “江浔?” 来人认识自己,江浔却不认识他。 “我是咱们甬港服装厂的副厂长,我叫李慧凤……”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很精明,“我们郑厂长就在苏州,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他还不知道你来上海了。” 江浔倒不急着见这位郑厂长,他是提前来到上海的,距离剧组报到还有两天时间,熟悉一下剧本,拜访一下长辈师长,他感觉比拍戏还重要。 在上影厂的招待所住下,他计划着先拜访访尹桂芳太老师,再去拜访孙道临先生,可是真的不凑巧,孙道临在外地,电话打过去,太老师家里也没有人接。 招待所的食堂里乱纷纷的,天南海北的口音依然嘈杂,江浔裹裹身上的大衣,走到上海的街头。 一家很小的店面,却是食客盈门,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打量着这个小店,与其称它小店,不如说是哪位民间高手老阿姨的屋里厢。 老三样上得很快,满是油面筋与百叶包的鲜汤,永远碧绿的菜饭,加上一勺乳腐肉汤,一切都渗透着传统的韵味,引起人无尽的食欲。 所以,虽然环境差得没话说,但还是人气很旺。 江浔吃了一口腐乳肉,腐乳肉色泽艳丽,肉是整整一大块,口感香香糯糯,肥肉相间却一点也不会油腻,入口即化,再将酱汁淋在菜饭上,酱汁拌饭,简直是一道人间美味! …… 郑勇钢来得很快,晚上就赶到了上海。 上影厂招待所里,二人相对而坐,都是一脸的轻松。 “我们说通了淮海路、南京路上的十家专业服装店,让林杉西服借柜上架……”郑勇钢简单地介绍着这些日子的销售情况,“我们的西服,卖得太好了。” 最近销售很是火爆,全厂上下也都认为是广告起了大作用。 “搞定上海,就是搞定中国。”江浔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 “对,所以甬港服装厂要感谢你,”郑勇钢站起来,“晚上我们要在上海的最好的饭店请你吃饭。” 江浔的电视剧正在央视热播,郑勇钢自觉跟着他沾了光,加上江浔的广告拍得好,又替厂里着想没有立即收取广告费,这都让他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一步一步好起来。 和平饭店? “就在和平饭店,我们计划要在报纸上再做做广告,再拍几张照片。” 江浔穿着林杉西服,外面是郭导送的大衣,这身行头,都不用更换,直接拍就是了。 这是一個阴沉的上海的中午。 当侍者礼貌地替他推开和平饭店的那扇旋转门,江浔感觉自己就走进了时光深处。 铺天盖地的堂皇和奢华马上迎面而来,乳白的大理石地面,典雅的铜镂花吊灯,高挑轩敞的中央大堂,天顶上金色与粉绿相间的彩色玻璃,任光芒从空中澄澈地一泻而下,舒展而明亮。 侍者象高级管家一样迎了上来,在这里,每个人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也压低了。 “这里可以拍一张。” 身后的摄影师很是专业,光与影的氤氲流动间,江浔就走到了台阶上。 “咔嚓”——“咔嚓”—— 静谧的午后,只有相机快门按动的声音。 上一世,江浔对太平饭店很有好感,多次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它的身影,这里是时光的沉淀,是文明的碎片,这块碎片是感伤而橙黄的,古老而怀旧的…… 大堂右转,沿着狭窄的楼梯拾级而上。 这是一间“迷你”博物馆,博物馆面积很小,只有近50平方米,可里面收藏的物件却都颇具分量:“80岁”的雕花银羹匙、“70岁”的老唱片、“50岁”的骨瓷杯…… 江浔寻觅碰上岁月的足迹,身后的快门却不断在按动。 “不用摆摆姿势?”李慧凤提醒摄影师。 “不必,我只要抓拍就好了。” 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就象进入了某种故事情境,他的表情与姿态,很是自然高贵,就是走路的步态也是风度翩翩,不须摆造型,只要抓到每个动人的瞬间,那一幅照片就可以完成了。 冬天,浦江的水也没有被冻住,潺潺的流水,蔚蓝的天空,高大的建筑,仍然吸引着远方的游客前来。 站在和平饭店的露台上,俯瞰江畔,这个城市的冬天依然布满了美丽的风景,包裹了所有上海人的微笑! 身后的摄影师一愣,只见前方的江浔度俯身在栏杆之上,身上有种静气,大气,和贵气。 他的脸型也极其好看,但侧脸最是耐看,镜头中,他的眉眼间的那种沉静,与高端西服相得益彰…… 这一刻,摄影师差点忘记调试聚焦,这一刻,他看到的已经不是演员江浔,而是一位成功者,他与和平饭店,与这个城市交融一体! 成功! 对,就是这两个字。 这是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周身上下包裹住魅力的气息! 这是一位自带贵气的演员,演不了穷酸的小瘪三! 身后的郑勇钢,手搭在眼前,注视着前方的江浔。 他记起了,这还是一个大三的小伙子啊,小伙子明明说自己不到二十岁啊,可是身上却有种沧桑感,难道现在的年青演员,镜头感都这么好? “别怀疑,这就是艺术的灵性!”摄影师一边按动快门,一边象是对自己说,又象是对郑勇钢说。 作品,作品哪! 拍了许多人物摄影,这是他最满意的人物,最满意的场景! 胶卷,突然他发现胶卷没了! 唉,他用力地拍着脑袋,关键时候掉链子! “包,我的包呢,”包里还有备用胶卷,他把相机一搁,匆匆跑到楼下。 看着摄影师匆匆而出,又匆匆而入,江浔理了理西服,猎猎江风吹动了他的衣角,也吹起了他的黑发。 “好风!” 摄影师又举起相机,这真的是一次完美的拍摄,这样的演员,总会把自己最美好的瞬间展示给你! “孙主任,怎么样?”看着摄影师还在寻找着角度,郑勇钢有些不放心。 “郑总,”摄影师一边举着相机,一边道,“以后不用看你的广告 了,上海人只要看到阿拉的照片,都会买你的西装的。” 哦,这么神奇! 郑勇钢相信这位报社的主任摄影记者,现在到了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席间,他郑重地把李慧凤临时办理的一张存单推到江浔面前。 这是一张五千块钱的存单! 五千,江浔马上意识到,这太多了。拍一部电视剧才上千块钱,几千块钱。 可是郑勇钢坚持,酒喝了不少,临走,他又叮嘱江浔,江浔在上海拍电视剧期间,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李慧凤提,大家是一家人,千万不要见外…… “郑厂长,五千是不是有点多了?”回宾馆的路上,李慧凤问道。 “嗯,如果你看到今天下午的场景,不多,”郑勇钢解开领带,“我看了人家穿西服的样子,就是自己厂里的产品,我都想买一套穿穿。” 他想了想又加一句,“以后再拍广告,我们不找别人,江浔就是我们的品牌代言人……” 第192章 再到小百花 上海的早晨,一切充满了忙碌与喧嚣。 今天是剧组正式见面的日子,江浔早上起来,没有在招待所吃早餐,而是出去买了一份葱油饼和咸豆浆,直吃得满身暖和,他这才来到上影厂文学部的招待所。 永福路52号。 几乎全国的著名剧作家都在这里改过剧本,张瑞芳说这里能享受演员之有的温暖,程之、于飞说过,这里瞎嗲。 院子不大,周边,老洋房,公寓一座挨着一座。 走进院子,一棵老龄古树,散开的枝叶几乎占据了小半个院子,非常有电影感。 屋顶是红色的西班牙筒瓦,墙面是弧形线的水泥拉毛墙,象是一个個展开的扇面。 一楼半敞开的走廊,极具地中海特色,江浔看着眼前的半圆拱券壁龛女神雕像,就有些出神。 “江浔?”一位中年女人看到江浔,就停下了脚步。 “您好,我是江浔。”江浔却不认识她。 “我是剧组的副导演武珍年。”武珍年戴着眼镜,态度很和蔼。 “您好,您好,导演。”江浔听濮存晰说起过这位女导演, 她也是电影高山下的花环的副导演。 “你好你好,欢迎来到上海,这些日子,一直在看你的公关小姐……”武珍年打量着江浔,小伙子比电视上显得青涩。 “还有广告,林杉西服,不要太潇洒。”正说着,一位女生走了进来,浑身上下说不尽的青春活力。 “这是袁鸣,”武珍年笑了,“你们自己介绍一下吧,你们可能有共同语言。” 哦,江浔笑了,热切地握住这位姑娘的手,两人看起年岁相仿,但,她不是主持人吗? “你好,我是上海外国语大学的袁鸣,在剧里饰演禄儿。”袁鸣的笑容里透着股爽朗,身姿也是亭亭玉立,稚美的脸庞上留下的就是那种自信和笃定。 “华鸟飞鸣,大器智慧……”江浔握住她的手。 他记得她是东方台的主持人,也接替杨澜主持过正大综艺,没记得她演过电视剧。 “江浔,中央戏剧学院。”他也简单地介绍着自己。 “你们俩一个上大一,一个上大三吧,”武珍年的目光里尽是和蔼,“在剧里可有不少对手戏。” 剧本都已经看过了,醉仙冯子平仰慕辛十四娘的娇容和笑声,冒然访古刹,自荐为婿。 辛家痛恨酒徒,推将出门。冯子平精神恍忽,鬼使神差竟来到早已仙逝的姨婆家,发誓戒酒,姨婆欣然为媒。 婚后,冯子平经不住酒友的劝说又饮酒无度,最后陷入圈套,被诬入狱。 辛十四娘为救冯生,愿意付出三十年阳寿。当冯子平踌躇回到家时,折寿三十年的辛十四娘,骤然变成老妪,寿终正寝。 留下禄儿做了冯生的妻子。 戏里,禄儿是十四娘托媒婆买的个良家女子,是一个善良懂事的女孩,容貌颇为艳丽。 虽极力撮合辛十四娘和冯生,但辛十四娘早看出禄儿对冯生有情谊。辛十四娘死后,冯生娶了禄儿为妻。 袁鸣此时也不过这个年纪,从人物造型上是非常契合的。 “我可是第一次演电视剧,您多指教。”袁鸣的声音很好听。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出她名字的含义,这让她对这位同是学生的演员很有好感。 演员,文化功底也不差啊。 说到文化功底,编剧彭名燕不得不提,半路夫妻,人到四十都是她的作品,后来她还自编自导了电影失孤。 走进会议室里,几十位演职员差不多都到齐了,大都是上海本地人,说着上海话,聊着上海的家长里短,气氛很是热络。 “我们的女主角!”袁鸣就跟在江浔身后,可能是学生,两人有天然亲近感。 不须她说,江浔早已经看到了郑爽。即使在这个热闹的有点嘈杂的会议室里,也会让人一眼就看到她。 她正在跟剧里饰演鬼群君的颜美怡老师说话。 远远看去,她身材高挑,身形匀称,皮肤紧致白皙,一头中长卷发,洋气不落俗气。 大红色的羽绒抒,搭配白衬衫花马甲,水滴形珍珠耳环黑色平底小皮鞋,随意靠在桌子上,美艳女郎的气质就很足! 江浔突然就觉得很神奇,她的身上有点李嘉欣和张敏混合体的味道,笑起来更加明艳动人! “江浔同志,你好,你好,这几天一直在看你的电视剧……” “哦,你好,吕凉同志……” 正看着,旁边两人就走过来,态度很是热情。 这是饰演楚公子的吕凉,还有饰演楚夫人的杨昆,都是第一次见面。 吕凉是上戏毕业,现在是上海人艺的演员,说起话来,两只眼睛就笑得眯在了一起。 除了话剧,他也演过电影,影片《城市假面舞会》中饰演男主角罗汉,并获得第十届百花奖最佳男主角奖提名。 看着旁边笑着的杨昆,江浔赶紧跟她握手,这两位,后来跟傅艺伟还合作过一部电视剧婆婆媳妇小姑,不过,那时,两人是饰演兄妹。 “这是袁鸣,在剧里饰演禄儿……”江浔主动把袁鸣介绍给吕凉和杨昆。 他的眼光还在郑爽身上逡巡。 前世,他很喜欢这位女演员。 她是六指琴魔里的赫青花,是武则天里的王皇后,还是水浒传中的扈三娘。 这位被誉为最美的“扈三娘”,曾经惊艳了一个时代。 古典美人形象和仙女般的外表,精湛的演技和独特的气质,都为这些经典角色注入了灵魂。 “你的广告拍得真好,跟电影一样,”杨昆说着,江浔却注意到,郑爽朝这里走了过来,“我本来是不看广告的,可是也完完整整看了几遍……” “郑爽,江浔,你们都是主角。”吕凉很热情,笑着给两人做着介绍。 “你好。”郑爽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近距离看她,那种肤如凝脂的美扑面而来。 再加上她的嘴巴有点嘟嘟唇的感觉,整个人看来就更有风情和韵味。 “你好,江浔。”江浔主动介绍着自己,“您多指教。” “不用说您,我们都是演员,都听导演的。 ”郑爽笑了,“导演让我们怎么演我们就怎么演……” 说着话,郑爽也在打量江浔。 最近公关小姐在中央台播完,已在各地的省台播放,加上他的广告,几乎在电视上常常见到他。 现在,当他本人站在你面前,郑爽发现,他比电视上更耐看。 高挺的鼻梁,柔和的下颌线条,一双眼睛尤其黑白分明,看上去清澈而又深邃。 这是一双能让女人心动的眼睛! 导演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会议室里陡然安静下来。 第193章 逼出一个角色来 标志性的黑框眼镜,不修边幅,嗓音洪亮,特大的口袋里,后来江浔才知道,那里一个装着剧本一个装着茶杯。 这就是传说中的谢晋导演! 简短地介绍,简短地讲明日程,读剧本,做小品,下生活,电视剧《辛十三娘》,一切当电影来拍。 “演员每天在这里熟悉剧本,做人物分析,三天后到松江体验生活……” 见面会这就结束了? 江浔感觉还没听够,与大师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很珍惜。 “江浔,郑爽……”不须遗憾,谢晋导演马上把他与郑爽喊了过去,“从现在开始,你们俩,每人一個写字间,就住在这里。” 上影厂文学部的招待所,几乎全国著名的剧作家都曾来此改过电影剧本。有的一改二年三年,最快也在半年左右。他们住在安静而又舒适的小洋楼里,每人一个写字间,现在江浔和郑爽也有了自己的房间,虽然是三天,哦,这才是男一号和女一号的待遇。 两人看看导演,又互相看看。江浔面上泛红,郑爽也是眼波流动。 谢晋导演却很严肃,“我问你们,我选演员的标准是什么?或才说,这部电视剧为什么选择你们?是因为你们帅气漂亮?” 嗯,好象是,江浔笑了。 在谢晋的剧中,朱时茂,濮存晰,唐国强都帅气,丛珊,刘晓庆也是这个时代漂亮女星。 谢晋导演好象猜透了他的心思,“你们记住,帅气漂亮不是我选择演员的唯一标准,唯一的标准是符合角色的形象。” 演员的确定,实际上反映了导演对剧本中角色的外貌与内心气质的理解,甚至还可以说包括对这个戏的风格的理解。 这一点,江浔和郑爽都明白。 “好吧,你们的样子看来都不明白……”谢晋突然站了起来,“来,你们在这个房间里走一圈。” 走路? 江浔心里咯噔一下,前阵子,蓝天野老师刚刚教过他走路。 走路! 郑爽大致也猜出了导演的意思,剧里辛十三娘是一女子,古代的女子,心地善良的女子,她故意放慢步速,走得摇曳生姿。 可是在江浔眼里,这位出身刀马旦的女演员,步态还是带出那种英姿飒爽的劲来。 “江浔,你走一走。”谢晋导演直接点名,不给江浔再考虑的时间。 古代的书生,走起路来当是缓慢的…… “停吧,”看着他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谢晋导演终于喊了停,不用谢晋导演评价,郑爽也笑了,她刚才看到的是高翔,看到的是穿着西服的高翔…… “从现在起,把你们的西服脱掉,把你们皮鞋脱掉,摘下耳环,摘下项链,摘下领带,给你们三天时间,进入到辛十四娘和冯子平的世界……” 两个年轻人以为能演上谢导的戏,是莫大的荣耀。 可是,进来的武珍年笑了,他们不知道,谢晋导演是有名的“榨汁机”吗? 但她对谢导选角的功力毫不怀疑。 他通常是先看到角色,这种方法,靠的是感性、经验和直觉,算不上“科学”,却惊人地准确。 当然,这也依托于他本人对于角色人物的透彻理解、认知和把握,所以才能从人群中一眼识别出他要找的“对的人”。 当演员自身的气质与所饰演的角色之间有着很大的契合与相似,往往事半功倍。 “他们可都不是新人……”两人说着朝门外走去。 “我有办法!”谢晋导演掏出剧本,对于新人,他独具慧眼,对于已有一定知名度的演员,他亦有自己的一套法子,“逼”出一个“角色”来。 “你等我一会儿,我上个厕所。” “唉,你也走错了。”武珍年笑了,对这位常年沉浸在电影世界里的导演,他闹出的笑话剧组里的人都知道。 上影厂招待所的厕所,大门不分男女,进去后的小间分为男女各一间。 上影厂的人去用时,都要先蹲下看看门下露出的双脚是否他的,因为他真的会走错男女间…… …… 江浔的房间窗临小巷,入夜,开窗远望近眺,看那红女绿男在华灯下缱眷缠绵……他就又想起杨哲来。 唉,演戏实在是苦差事……但好在食堂供应虽简单,但却是可口的上海美食。 夹起一块油面筋塞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味道不比那些酒店饭店差。 夜色下,不知哪来的编剧天南海北地聊着,江浔就来到院里的树下,寒凉的夜风吹来,他头脑才清醒许多。 “这冯子平……”他发着牢骚,扭头就看到了谢晋导演。他跟编剧彭名燕正走了过来。 “还没入戏。”夜色下的谢晋导演依然严肃,他说话也是直接,“童超,也是人艺的,你的前辈能下功夫,你也能。” 这个,江浔知道。 当年拍高山下的花环,雷司令的选择绝对出人意料,就连童超老师本人事先也没有想过。毕竟,谁能把经验丰富、雷厉风行的雷司令和《茶馆》中冷酷的庞太监联系起来呢? 童超老师饰演的庞太监,声音不分男女,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还有阴险冷漠的眼神。让人感觉慈禧的爪牙应该就是这个变态扭曲、专横跋扈、洋洋自得、心狠手辣、心狠手辣的老太监。 可谢晋导演却觉得童超老师自身独特的品质、丰富的积累、出色的演技、深厚的演技,完全可以塑造出一个观众从未见过的武将形象。 童超在听到自己参演的消息后,信心十足,他也觉得自己一定能胜任这个角色。 于是之和夏淳也认为,谢晋导演的选择是对的,选择是准确的。 童超去日本演出话剧《茶馆》后,立即开始重塑雷司令。 “童超对雷司令的刻画既准确全面,又细致入微。想要把《茶馆》中的庞太监改造成像雷司令那样驰骋沙场、纵横战场的伟大军事家和政治家,这就是实质性的重生,”谢晋导演看看江浔,他已经脱掉了西装皮鞋,“你现在不是高翔,不是伯邑考了,不是穿西服的成功人士,你现在就是冯子平了。” 冯子平! 一个写八股文章醉心科举的书生。 “大学 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背诵着文言文,江浔突然感觉自己近道了。 第194章 角色的世界 今年上海的冬天,冷得厉害。清早起来,飘飘扬扬飞起了雪花。 昨晚把头发剪得很短,江浔一摸贴着头皮的短发,他把脖子往厚厚的面包服里缩了缩。 制片主任带头往卡车上搬道具、服装,剧组几十号人,除了运输道具服装的四辆卡车,就是一辆大客车了。 今天上午,剧组的全体人马就要移师松江,那里有许多古代建筑,也是电视剧辛十四娘的拍摄地,剧里的戏服、道具也要一并搬过去。 因为依照谢晋导演的经验,不管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还是档期繁忙的当红明星,谢晋都要求主演在开拍前体验角色生活,这也是他常说的“下生活”。 “大家伙看看,谁还没上车,各组互相看看,谁也别落下,还得自己一个人到松江……”副导演武珍年招呼着大家伙。 “阿眉师傅,能不能麻烦一件事情?”江浔找到剧里的服装师,一个长相漂亮的三十多岁的女人。 “有事,说。”阿眉师傅没有上海女人的转弯抹角,说话直接。 “我想麻烦你,把我的鞋子修一下。” 哦,阿眉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江浔,她是服装师,可不是修鞋师傅。 “这样,把我的鞋子前脚掌这里抬高。” 阿眉看着江浔脚上的布鞋,鞋底是平的,“抬多高,一公分?” 江浔咬咬牙,伸出四根手指头,“三公分,至少三公分,四公分也行。” 阿眉扑哧一下笑了,四公分,那还能走路吗? 她知道有种增高鞋,可是那是要加在脚后跟那里的,这小伙子想干什么? “您就加吧。”江浔脱下脚上的鞋子,“麻烦您,整個前脚掌都加上。” 阿眉也不再言语,前脚掌加高,象日本人那样的木屐是不行的,没有弹性,走起路来不方便。 用布则太薄,只能用皮革。 还不能用太硬的那种,软软的皮革才配得上鞋底。 “试试。”阿眉有办法,厂里也有设备,鞋子弄好的时候,她就找到主动往车上搬着道具的江浔。 “成了?”江浔很是惊喜。 鞋子的前脚掌全部加了三公分厚的皮革,“我怕你走路就会跌倒,你试试,不够我再加。”阿眉师傅说起话来,软软糯糯的,很是好听。 “这样,是用脚后跟走路,你小心一点。”阿眉又叮嘱道。 嗯,江浔穿上鞋子,前边的脚掌抬起来,他走得很慢,似乎两条腿伸出去,在一步一步地平移。 “这样走起来舒服吗?”阿眉皱皱眉。 嗯,江浔答应着。 “小伙子,过来,帮忙搬搬箱子。”对这个勤快的主角,道具师傅挺喜欢,箱子太沉,他喊了江浔一声。 哎,江浔马上就要过去,可是他走得太急,重心不稳,身子一下朝前跌了过去。 “哎,小心……”还是阿眉扶住了他,“这样行吗……” “行。”江浔咬咬牙。 他依稀听濮存晰讲过,童超饰演的庞太监年纪大了,头晕目眩,走路缓慢,习惯了用脚跟走路。 为了能够展现军长的军人精神,他首先在行走方面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和行走姿势。 他特地请服装师把鞋跟抬高,以便重心前移,而且他还每天练习走路和说话。 现在江浔饰演的冯子平,酷爱喝酒,就是一狂生,他想到了把前脚掌抬高,身子就朝后仰了,这正是冯子平看不起一切的态度,现在正好跟童超老师反着来。 “你啊,你啊……”阿眉嘴里啧啧有声。 可是她看江浔的眼光变了,一个年轻演员,演戏用功到这个份上,让她想起了唐国强。 拍高山下的花环时,谢晋顶着文艺界同仁和摄制组大多数人坚决反对的压力,大胆起用唐国强。 事实证明,谢晋的眼光是正确的,唐国强扮演的赵蒙生“立”住了。 有一个场景,目睹连长牺牲后,赵蒙生发出了近乎狼嚎般的大吼,唐国强全身心投入到角色里,脸都歪了,手还被枪栓划出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却浑然不知。 那时,阿眉就知道,他入戏了! 那个角色就活了! “江浔!”道具师傅演在喊。 江浔只能脱下这双道具鞋,去抬道具箱。 “江浔!”谢晋导演也在喊。 “你是冯子平,是书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你能干的事儿吗?你现在应该是什么态度,是远远地走开,读你的圣贤书,喝你的兰陵酒……” 哦,江浔那叫一个尴尬,从现在起,他就应该过角色生活,待在角色里不出来了。 道具师抱歉一笑,江浔也笑了。 谢晋导演却上了车,坐在车上,他双目微闭,想着他的“推、拉、摇、移”,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讲什么话都于他无关,真的是一个工作狂。 重新换上鞋子,江浔也要上车。 “浔哥,你这是怎么了?”袁鸣最先发现了他的不一样,赶紧扶住他。 “没事,没事。”江浔自己个倒笑了,如果冯子平生活在现代,他会怎么上车。 一定是先撩起长衫,跨上车去。 走在狭窄的车厢里,他一定是提着袍子……哎呀,到底是前面的脚掌太高,他又朝前面倒了下去,这一急,就想找一东西扶住,却正跌在一人的腿上。 “老袁,你到我这里坐,让年轻人坐一块。”颜美怡招呼着扮演老家人的袁之远。 袁之远原本是与郑爽坐在一起的,听颜美怡喊她,就笑呵呵地坐到前面去了。 冰凉的雪花飘在车窗上,窗外已是湿润一片,雪落无声,天地幽静。 车厢里却很是热闹,对戏的,说景的,说天气的,随着汽车开动,却都没有停下。 “冷吧?” 嗯,这天确实冷,八十年代的客车里也没有空调,冻得脚都发麻。 郑爽看着江浔,变戏法似地从包里摸出一幅手套。她眨着大眼睛,好闻的化妆品的香气又钻进江浔的鼻孔里。 她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了自己和江浔的腿上,毛毯之下,随着汽车在凹 凸不平的路上行驶,两人腿不时碰到一块。 许是这几天压力太大没有睡好,看着郑爽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他就把毛毯掀起来,都搭在郑爽的腿上。 车子一转弯,郑爽却借势靠了过来,头就搭在了江浔的肩膀上,推开不是,搭着也不是,江浔索性也闭上眼睛。 睡吧,爱咋的咋的! 第195章 榨汁机 如果你没去过松江古城,就很难领略它的前世今生! 木墙灰瓦,石桥古寺,一砖一石,一点一滴,全是历史的痕迹。 大巴车直接开到了松江宾馆,门前早已站满了当地的领导,冬日里,洋溢的热情和温暖的话语,让谢晋严肃的神色逐渐放松下来。 他一一跟当地的领导和宾馆的工作人员握手,很是热情。 “高翔……” 宾馆服务员,大多在十八九岁年纪,眼神也真是好用,江浔甫一下车,就认出了他。 “快看,还有吕凉,那是不是花红艳……游侠黑蝴蝶,……” 宾馆的工作人员、来往的群众都围了过来,看着一一从车上下来的明星们。 吕凉、郑爽、江浔都笑着跟大家挥手,在这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普通的明星也很有号召力。 这些人当中,最出名的仍然是郑爽。 1985年,人家就被沈阳话剧团特邀主演大型歌舞剧《搭错车》,在沈阳万人体育馆获得成功,破例获得中央文化部个人奖…… 1988年,出演個人电影处女作《游侠黑蝴蝶》,在片中饰演女一号黑蝴蝶;还是这一年,凭借在电影《上海舞女》中饰花红艳一角获提名第13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配角…… 哦,好象还是这一年,因为主演电影《江湖妹子》提名第13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主角…… 说起来,人家才是这个剧组最大的腕儿! 可是架不住江浔正是火的时候,整天在电视上都能瞅到他,他就被围在了一边,那些年轻漂亮的服务员争着要他的签名。 初来乍天,乍逢当红,江浔也是来者不拒。 更有好事的小伙子递过烟来,江浔拒绝,可是人家热情依旧,他只能接过来。 好不容易才从包围圈里突出来,心情正好着哪,他突然发现,气氛又有点不对。 “江浔同志,你来问你……”地方的领导还想着开一个茶话会,可是却被谢导给推掉了,说是要等戏拍完了再开。 他全身心还是在辛十四娘身上,冷不丁就又瞅到了江浔。 “冯子平抽烟吗?” 啊,什么? 江浔一愣。 “我问你,冯子平抽烟吗?”谢导很生气,“一个古代的书生叼着烟卷,吞云吐雾,象话吗?” 哗—— 大家轰然而笑。 连江浔也笑了。 可是谢导愣是没笑,江浔这一笑,他的火气更大了,“这是剧组,不是滑稽剧团,江浔,你要注意,你的脚怎么了?” 江浔走路的样子怪怪的,谢晋导演早早注意到了,“脚不舒服及时去医院,不要自己一人硬扛。”他瞪一眼江浔,“你是主角,全剧组都看着你拍戏。” 大家有都盯住江浔的脚,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跌打损伤,江浔还能走路。 走进自己的房间,是与吕凉一起。 “来,茶叶,红肠,绿豆糕,还有梨膏糖……”吕凉笑眯眯地就把小吃糕点摆了一桌,“谢导这人啊,要求严格,你没听说吗?” 嗯? “他可是有名的榨汁机。”吕凉说着,自己倒先笑了,笑得眼睛又睛眯到了一起。 榨汁机?把演员柞干吃净? 江浔也笑了,怎么听着象黑山老妖似的,自己可不是宁采臣,不过,谢导今天说了他两次,他明白,从建组开始,谢导希望他过角色生活进入角色的世界。 “你以后可别碰枪口上了……”吕闵的眼睛又眯在了一起,“你你的脚怎么了……” …… 鸡升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小城的早上,平静,安闲。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宁静的古城,年代久远的城楼,俯视全城,古树,残荷,枯柳,皆掩映于皑皑晨霜之中。 江浔今天的晨功还是从四书五经开始,就象古代科举的秀才一样,早起读书。 “秀才。” 想到秀才,还真有人喊了出来,江浔哈口气,转头就看到了袁鸣。 “浔哥,你这是进入角色的世界了,体验冯子平的生活。”袁鸣在晨练,她是配角,也没有人跟她讲过,怎么体验禄儿的生活。 “禄儿,是个善良的女孩,进入冯家,日常的撒扫浆洗,做饭女红,都是她的营生,你该练练女红,侍候我读书吃饭……” “我这不成了丫鬟了?”袁鸣看着江浔,一脸的不可思议。 “禄儿是买回来的,买回来自然是什么都要干,”江浔一脸的正色,“如果我是谢导,也会让你从这些开始。” “真的?” 江浔一相再理她,转而又去读自己的圣贤书。 嗯,一边读诵一边走,再偷眼一看,袁鸣一路就跟在身后。 …… 上海的四大金刚,说白了就是大饼油条粢饭豆浆,宾馆里的早饭花样稍多,无非也是多了茶叶蛋,小笼包。 江浔走进宾馆食堂的时候,大家伙都已经吃上了。看到他进来,再看看他身后的袁鸣,武珍年就招呼着他俩吃饭。 谢晋导演看看江浔的脚,似乎比昨天好了许多。 江浔直接坐下,却看看身后的袁鸣,袁鸣也想坐,可是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吃什么?” “要说,公子,您想吃什么?”江浔低声纠正道,却又一咳嗽,“粢饭,油条,加白糖……” 二肉粢饭裹一根油条,里面再加一点白糖,正是好的。 袁鸣答应一声,江浔却又叫住了她,“小菜有吧,咸菜,可以来一点。” “好的……”袁鸣看着他的样子,公子两字还是喊不出口,可是她已经朝前面走去,把粢饭油条裹好加上白糖,放到盘子里,就给江浔端了过来。 榨菜切成薄片,麻油拌一下,看着就是清爽,槽方腐乳,几片皮蛋,凑到一个盘子里,也给江浔端了过来。 哦…… 众人都有点愣。 谢晋导演也瞪着眼睛看着这边,“导演,,这,这是什么情况?”武珍年副导演低声问道。 按常理说,不管是单位还是剧组,大家在一块,男同志要照顾女同志,年长的同志要照顾年幼的同志,现在江浔是大三的学生,袁鸣是大一的学生,江浔年长袁鸣两岁,又是男同志,他怎么好意思让袁鸣给他端饭吃? 他坐在那里还心安理得! 第196章 他是5分中的5分 能走进谢晋导演电影世界的演员,需要缘份,也需要实力。 袁鸣就是这样一位有实力的……不,不是演员,是学生。 当年,尚在大同中学读初三的时候,她就被选中主持上海电视台的《你我中学生》,当时的另一位女搭档就是日后星尚频道的主持人陈帆。 品学兼优,屡拿奖学金的她,在少女时期就出落成一位优秀的节目主持人,而《你我中学生》在80年代的少年观众心中,简直就是一档引领风尚标的节目。 要知道,当年袁鸣是从3000多名应试者中通过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敲开了这档节目的大门,这也是全国首档由中学生采、编、播一体化的中学生节目。 能让袁鸣甘愿给江浔端茶递水,盛饭舀汤,把谢导和武珍年副导演看得一愣一愣的。 “是不是脚不好……” “不象。”武珍年摇摇头,她想继续吃饭,却也是忍不住又端详起这二位来。 袁鸣自己端来一碗馄饨,就坐在了江浔边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郑爽也很纳闷,这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这两人就到了这个程度吗? 如果真的岁数相仿彼此有好感,那也得江浔主动啊。 “江浔,你不能让女同志来……”谢导的大嗓门响起来的时候,满食堂的人都看着他们。 “导演,我们这是在下生活,我体验的是禄儿的生活,她是辛十四娘买来的给冯子平作妻的,作妻的要侍候他的生活……” 袁鸣脸一红就说不下去了。 可是谢导严肃的脸上却绽开微笑,“好,好,都象袁鸣这个样子,这才象是拍电影的样子……”他还是说习惯了,把拍电视剧又说成了拍电影。 袁鸣成为剧组里谢导第一個要表扬的人。 滚烫的馄饨吃在嘴里,她的脸上就出现了红晕,脸颊也是微微发烫。 “怎么着,侍候我没侍候错吧。”江浔小声道,“去,这麻拌的榨菜好吃……” 袁鸣一愣,可是马上脸色软下来,站起来就去拿小菜。 “江浔,你啊,这你这是公权私用……”郑爽也看懂这一切,“嗯,是不是我也得侍候你?” “你是正妻,可以不必拘以礼数。”江浔笑道,“吃饭。” 郑爽笑了,这是什么人哪,眼瞅着袁鸣回来,她亲热地把袁鸣按在座位上,“妹妹,别听他的,你就安心吃你的饭,下生活也不是这样下的。” …… 今天上午的日程是要参观古城。 董其昌尚书坊的一根石柱前,当地文化馆的工作人员在给大家介绍着。 江浔很不以为意,他看着不远处的河水,若有所思。 “江浔!”又是谢导打断了他的思绪,导演又发现了他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谢导没有说什么。 但大家在参观其他景点时,谢导还是把他单独叫到了一边。 “江浔,刚才心不在焉,有错误就要认,不要辩解,谢导会更不高兴,他这人,火气发过就完了。”副导演武珍年低声对江浔说道。 嗯。 江浔答应着。 “江浔,那些普通的工作人员还在认真听讲,积累生活体验,你呢?随意,你应该把自己当作冯子平,看到董其昌的石柱,心情仰慕,你要体会古代书生那种中科举求功名的迫切心理。” 事实上,不仅是江浔,谢晋也要求每个演员都过“角色生活”。也就是说,要求演员随时随地捕捉到人物状态的正确感觉。 “你说,你自己说,你现该抱什么态度呢?应该是什么表情呢?你尝试尽可能多地体验那种仰慕的感觉。” 江浔却道,“导演,冯子平除了爱喝酒,他也是一位好人,对不对?” “对。”谢晋导演扶扶眼镜。 “那么,董其昌是什么人?” 史书记载,董氏的劣行很多,董其昌做官后大部分时间赋闲在家,国家有俸禄,自己有润笔,集富豪、乡绅和雅士于一身。 他生活骄奢淫逸,他曾用尽心思将一个同僚的孙女娶来做妾,并强暴了小妾的妹妹。他家有良田万顷,却极少向政府纳税。 为了扩建豪宅,他逼迫附近百姓搬迁。为了牟利,他开设妓院,《明史》称他“造娼院以牟利”。 上梁不正下梁歪,董其昌的儿子董祖常带家奴在松江地区奸淫抢劫,恶迹斑斑。由于民愤极大,有人将董氏父子的劣行编成《黑白传》,一时间在民间流传。 董其昌怀疑是一书生所为,将其捉来私设公堂万般凌辱,终使书生命绝。这还不算,董其昌还将书生的母亲和使女抓来,剥其衣服,“鲲其发,并及下身”。 民愤终于爆发了。 万历四十三年,怨民从四面八方赶来,大火烧了董家府第,董其昌带着家人和奴仆连夜奔逃,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民抄董宦”事件。 “导演,您说,我看到董其昌的石柱,我该仰慕吗,冯子平该仰慕吗?……” 二人不声不响地跟上了大部队,看着谢导一脸平静的样子,武珍年副导演很惊诧。 与谢晋导演合作这么多年,他要批评一位演员,那是很厉害的。 就象在美国拍摄最后的贵族时,潘虹跳不出他想要的舞蹈来,他发了半天火。这还是对一位女演员。 现在,江浔是怎么跟他说的,让他这样平静? …… 今晚的月亮很是明亮。 读剧本,做案头……一直到九点,大家才各回各屋。 吕凉在看书,江浔却想到处走走,生活在古代的冯子平,夜色下饮酒归来,是一个什么样子? 江浔想了想还是穿上了戏服,拿起折扇,卸下自己的前增高布鞋,穿上普通的戏靴。 月色下的古城,如梦如幻,月光洒在地面上,象给万景万物披上一层轻纱。 走上大仓桥,抚摸着年代悠久的栏杆,看着河水中的明月,与天上的星斗共辉映。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江浔突然想到了张孝祥的词。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 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他轻轻地敲打着石栏,却不妨那厢慢慢出现了两个影子。 …… 今晚月色正明,上影主管文学的副厂长王林谷也来到了松江古城。 夜色下漫步古城,肯定别有风味,他拉着谢晋,乘风踏月,也走到了水边,上了小桥。 第197章 中戏最优秀的一拨 清冷的月辉之之下,石桥上一书生背手而立,他手摇折扇,不紧不慢,走走停停,仿若流连路旁风景。 月色下却是看不清那容貌,但俊雅风流的气质,依然看得出是好个清朗才俊。 这样的小生,与这样的月夜,也这样的江南,宛如一幅水墨画。 “江浔,我们的主角,”谢晋导演看着江浔,他的身子稍稍后仰,冯子平身上的那种狂放与不羁,行走间扑面而来。 “江浔……” 谢晋喊了一声,王林谷想阻止他却没有来得及,只能抚掌兴叹,这好象把古人喊到了现代,把戏曲打破了锣鼓点,梦一一下醒了的感觉。 “导演……” 江浔很是意外,在这个古城,不止他一人没睡。 一九九零年一月,余住松江。夜半三更,城中人鸟声俱绝……” 哦,王林谷看着小伙子,这样文学功底深厚的年青演员,他几乎从未见过。 “……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湖心亭看雪! 虽然没有下雪,但此时这篇小短文却很是应景。 眼前的江浔,不再是高翔也不再是穿着西服的青年,他就是古代的书生,恃才傲物、洒脱不羁的书生。 他走路摇扇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冯子平从蒲松龄老先生的聊斋里走出来了。 “江浔,你走起路来是这個样子……”月色下,谢晋导演身子微仰。 “哦,我找了服装师,把前脚掌加厚了三公分……” 怪不得他走起路来怪怪的,谢晋导演还以为他的腿脚不好,可是这样一位全身心投入的演员,让他不住点头,“好,好,加得好……明天,明天吃早饭的时候,你就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的经验……”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江浔遭到了谢导狠狠的表扬。 在众人的眼光中,一个俊雅风流、恃才自大的冯子平出现在众人面前。 “剧组全体演员要向江浔学习,及早完成转型。” 哦,这一晚上转型就成功了? “一晚上当然不能成功,要把角色固定在身上,起码要半个月,一个月,等到江浔脱掉这双增厚的鞋子,冯子平就住在他的身上了。” 谢晋导演批评起人来是毫不留情面,表扬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面。 眼看着袁鸣又在给江浔端这端那,谢导就笑眯眯地看着。 “这个江浔,有想法。”跟王林谷一桌,谢晋导演还在跟武珍年副导演念叨着,念叨着昨晚小桥上的江浔。 “小桥流水,月明星稀,好一个江南公子……” “对,我好象也认出他了,他是不是就是公关小姐里的那个高翔,最近广告里老有他……”昨晚夜色正浓,看不清楚,今天,王林谷终于认出来了,认出江浔是谁了。 “对,但你现在在他身上看不到高翔了,再用一个月,你就会看到冯子平在他身上长成了。”谢晋导演的嗓门很大,惹得大家都看江浔。 “导演,你也别这样夸人家,你昨天还批评人家……”彭名燕看一眼江浔,小伙子正心安理得地端着饭碗,袁鸣把一块切好的榨菜丝夹进他的碗里。 哎呀,这是下生活还没有什么,怕的就是假戏真做,一个大一一个大三,岁数相仿,俊男才女…… “嗯,我说他了吗,”谢晋导演好象突然忘记了,“我说啊,我现在就说,他是5分中的5分,中戏最优秀的那一拨!”。 跟姜文一样,都是有想法的好演员。 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 得到谢晋导演的表扬,江浔的劲头更大了。 “江浔,你这是……”看着江浔脱掉戏服,露出里面古人穿的中衣,吕凉的眼睛就又眯到了一起。 这是疯魔了吧,连睡觉也要穿着古人的内衣睡? 你的头套?吕凉指指江浔的脑袋。 好嘛,这连头套也不摘,这头能受得了吗? 得,好就睡吧。 “江浔的眼睛怎么了?”这样几天功夫,谢晋导演就发现了不对,江浔的眼睛肿了,脸也肿了。 “勒头给勒的。”化妆师一声短叹,“听说,晚上读剧本到一两点钟……” “唉,这孩子……”谢晋导演又严肃上了,“江浔,你给我记住,在剧组,导演少睡觉可以,演员不行。觉睡得少,眼睛发涩。演员也不要在晚上看书。当演员要懂得爱护自己的眼睛。” “你,马上给我把头套摘掉……” 江浔被化妆师拉走了,谢晋导演却在身后笑了,“晚上开一坛绍兴酒,我要跟冯子平醉一场。” …… 在辛十四娘这部剧里,冯子平是好酒的,每饮必醉。 在谢导的艺术生涯中,他也是好酒的,七八斤的黄酒不在话下。 酒是他内心活动的“晴雨表”。 现在江浔找到了感觉,进入了角色,他高兴。 美酒使他才气吐露,妙思遄飞。 江浔也听濮存晰说过,他在片场,随身带着一个扁壶,里面装满了酒,不时拿出来抿一口,眼睛还盯着摄影机。 似醉非醉时,心和眼都明亮起来,创作思路打开,灵感喷涌而出。 “你是山东人,山东人的酒量全国闻名,今天你就畅开了喝,喝得跟冯子平一样烂醉……” 这是一坛女儿红,琥珀色的酒,在杯中盈盈地晃着,澄澈透亮。 江浔拿起杯,一饮而尽,又朝谢晋亮亮杯底。 “小伙子,好!”谢晋眉开眼笑。 酒的味道,谢晋四岁就尝过了。此后人生数十年,谢晋爱酒出了名。众人打趣他,是电影圈的“酒仙”。 今天,酒仙碰到了一个酒鬼,他彻底来了兴致。 “江浔,你知道这绍兴黄酒怎么喝吗?” 江浔摇头,上一世喝的最多的是白酒,啤酒,红酒,就是黄酒喝得少。 不过,凛冬时节,大雪纷飞,煮一锅狗肉,在火炉上煮一壶黄酒,里面放上红枣姜片,喝一杯,周身暖和。 “这是你们北方人的喝法,你知道我的绍兴 黄酒讲究的是什么……” 谢晋亲自给江浔倒上一杯黄酒,“怎么才能成为喝酒的老手?” 哦,江浔不明白了,导演是请他喝酒还是在讲戏? 第198章 将进酒,杯莫停 “这酒不能凉,也不能热,要微温……那样酒的香味和酸、甜味才能达到平衡。” 哦,江浔认真地听着,这似乎跟拍戏没有半点关系。 “嗯,冯子平酒量肯定不小,也就是说善饮,怎么才能善饮?” 哦,江浔一听这话,这还是在讲戏啊。 都说谢导的酒量是酒仙,那肯定有真传。 “江浔,你看,第一,端杯稳;第二,双眉平;第三,下口深。” 一杯黄酒顷刻下肚,嗯,他俨然是品酒的老手了。 此时没有导演了,倒象是两个酒徒在切磋酒艺。 “我跟你们于院长也喝过酒……”谢晋三杯酒下肚,兴致越发高起来,“那还是在绍兴。” 在绍兴拍《秋瑾》时,他多次邀李凖、于是之到咸亨酒店,嚼茴香豆,喝老酒。 “那才真叫够味呢”。 咸亨酒店那幅“小店名气大,老酒醉人多”便是李凖酒兴酣畅之时的手笔。 紧接着,于是之慷慨挥墨,写下“上大人孔乙己高朋满座,化三千七十士玉壶生春”的对联。 “我啊,头上戴着乌毡帽,嘴里抿着老酒,就这样看着他们。” “对,您是举杯长啸,不知今夕何夕了。” 对对对,谢晋激赏,他人已微醺了,在醇厚的酒香里,周身暖热起来,冬日的寒气便慢慢散了。 江浔又举起一杯来,谢晋也不示弱,两人一齐喝下,江浔就摇了摇坛子。 “今晚酒管够,”谢晋脸色微醺,豪放地挥手,“你得拿出冯子平的样子来让我看看。” 哦,江浔笑了,“那您得跟我说说您怎么拍电影的。” 这个谢导当然愿意说,江浔也愿意听。 他说起来,他在绍兴拍《舞台姐妹》,应邀赴宴,十個人陪他喝酒,竟喝倒了六个,绍兴酒厂的厂长看得连连叫绝。 他在湖南拍《芙蓉镇》,每餐不离酒,有一顿喝了足足六斤。 《高山下的花环》两位主演迟迟没有物色好,他急得连酒也几乎不碰了;而等到他终于盼到“梁三喜”和“靳开来”,心情大好,开了一坛绍兴酒,要叫所有人都喝上几口。 在异国他乡拍电影,常有磕磕碰碰的时候。 《最后的贵族》亦是如此。在美国取景,一个美元要掰成两半花,还要看人眼色。有一次,他忍不住对剧组发了脾气,事后又惭愧:误伤了许多人。 老毕叫他拿出一瓶茅台酒来,喊大家一起饮着,众人也就消气了。 江浔长叹。 从影五十余年,谢晋导演遇到的麻烦、闯过的难关不计其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刻便尤为珍贵。 酒为欢伯,除忧来乐,无数个面临巨大压力的时刻,他喝了酒,便能好受一些。 他,这一辈子都没离开酒! 看着这位知名大导演谈笑风生,江浔看看打开的第三坛酒,再看看他脸上透出红晕,“谢导,你喝醉了。” 可是这一句话,却让谢晋清醒过来,“我没醉,年轻时能喝八斤黄酒,小浔子,我知道北平人总这么喊人,你再开一坛,我们一人一坛……” 江浔自恃年轻,却也没有体会过这女儿红的后劲,第三坛酒到了一半,他就感觉自己笑得有些傻了。 谢晋导演则倚在床上,不说话,就是冲着他笑。 嗯,他想洗把脸,摘下铁丝上的毛巾,用热水泡过拧干,就递给谢导。 谢晋接过来,胡乱地擦着脸,又扔给江浔,江浔再转头,谢导已是沉沉睡去。 江浔自己也擦了把脸,醉意已上涌,他现在只想象冯子平一样,睡觉。 可是看一眼谢晋的酒壶,他又拿在手里把玩。 武珍年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们,带着郑爽吕凉过来的时候,江浔正把毛巾挂在铁丝上。 “江浔,你用的哪条毛巾?”武珍年的表情怪怪的。 “哦,绿的……”江浔有些糊涂。 “哎呀,你们俩啊……”武珍年笑了。 两条色彩鲜明的毛巾是谢导的爱人给他备下的——红的洗脸,绿的擦脚。 啊—— 江浔踉踉跄跄而出,醉了,他感觉是真醉了。 醉了却不难受,只感觉脚底发轻,身子飘飘的,夜风吹来,这种感觉就更加厉害了。 嗯,他看看手里的酒壶,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冯子平应该酷爱李白的诗吧,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冯子平,冯子平,将进酒,杯莫停。”江浔去后院牵了马,返身跨了上去。 晚上,瞅着十一点多了,古城的街上没人了,月色下,一人,一马,一影,穿梭在斑驳明暗的时空中。 驾—— 白马在大街上欢实地跑着,“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江浔一边大声地吟诵,一边又掏出酒壶。 “你,停下,停下……” “说你呢,骑马的,好嘛,我眼花了,怎么还穿着古代的衣服……” …… 灯光中,几辆自行车就把江浔围了起来,两支手电就照到了他的脸上。 “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这不是睡不着,出来溜溜马。”江浔用手遮挡着脸,手电筒的灯光太亮,让他睁不开眼。 “嘿,小伙子看着不象坏人啊,我们还以为是骑马作案呢。”一年长的公安仔细打量着江浔,又看看他胯下的白马。 “现在播公关小姐呢,哪有什么案子?”另一小年轻的小公安笑道,“我看你怎么面熟呢……你,你是不是就是高翔?” 江浔感觉自己的眼睛真的睁不开了,十几只手电筒的灯光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我是,我是……” 嘿,公安们都乐喽,得,晚上巡逻也看不上公关小姐,看看高翔也成啊。 可是这白马,高翔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我不是高翔了,我现在是是冯子平。”江浔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年老的公安 重新挎上自行车,“得,我知道您现在是冯子平,不是高翔了,您骑您的,就当我们没看见,再见—— 高翔,不,冯子平同志!” 冯子平? 是我?我是! 江浔举起手中的酒壶,“绍兴花雕,好酒!” 第199章 开心果 辛十四娘的剧组生活正式开始了,大家穿上戏里的服装,读剧本、做案头、做小品,谢晋导演带着大家进入了电视剧里那个古代的生活。 “冯子平是好酒的,酗酒的,江浔,每天可以喝一坛绍兴黄酒。” 哦,江浔皱眉,可是可把剧组那些酒鬼们给馋坏了。 可是这酒他们还不能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浔一人独酌。 慢慢地,这剧组里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味了,江浔总感觉跟大家隔了一层…… 剧组的班底基本上都是上影厂的老人,演员也多是上海本地演员,他们之间说着上海话,有意无意跟江浔拉开了距离。 前世今生,走过这么多剧组,就是摄影师、化妆师都轻易得罪不得,在剧组里,其实他们的工资也并不高,还是走职称,不象导演画画什么分镜头,可以算作稿费,他们自己也玩笑说,他们连摄像机的地位都比不上。 可是,真拍起来,他们手里的摄像机,不下大平光,给你下个反差光,贾宝玉也能让你变成薛蟠! 上午大家演是熟悉古代的生活,礼仪方面也请了专门的老师。 “袁叔,跟您还是有缘缘分,郭导的戏没辙,在这里剧里又碰在一起了……” 戏里,饰演老家人的袁之远,是上海人艺的演员,他最为人所熟知的角色是1990版《封神榜》中“南极仙翁”一角,和《围城》中方鸿渐的父亲一角。 老先生早年参演过多部影视作品,在老一辈中为人所津津乐道。 “您看,戏里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搞一個家宴,熟悉一下……”江浔提议道。 袁之远倒也没有拒绝,这位年轻的演员,他总感觉有些精明,与年龄不相衬的精明。 现在整个剧组好象都在跟他保持距离,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晚上答应请客,可是中午的饭还得吃。 江浔端着饭碗到这个房间聊一会儿,到哪个房间坐一阵儿,外面的风也悄悄停了。 谢晋导演已经进入工作狂模式,有时候你看他跟你笑呵呵套话,但是说出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袁鸣,你上午去哪了?” 袁鸣是请过假了的,可是还是解释道,“我回外国语学院了。” “哦,上海外国语学院?”谢导一边说一边拿着一块排骨走进院里,站在这所年代久远的院子里,若有所思。 袁鸣愣了,接着就想笑,自己还能去北平外国语学院啊。 “刘工,麻烦把机器给我。” 谢晋导演不修边幅,也很严肃,有他在,大家都很沉闷。 “嗯,你会用摄像机?”刘工想了想还是把摄像机给了他。 拍了这么多戏,这种老式的摄像机他还是明白一点的,江浔举起了摄像机,拍着拍着他自己先笑了。 当谢晋导演把排骨扔进垃圾桶,江浔也拍摄完毕。 “快来看啊……快来看……”江浔举着摄像机也来到院子里,“大新闻。”哦,午后的众人立时围过来一堆人。 “大家看,谢导,多可怜哪。”江浔笑得一脸神秘,目视走向远处的谢晋导演。 可怜? 袁鸣也跑了出来,她也想看,可是人太多,她根本挤不进去。 啊! 挤在里面的人嘴里都发出一声惊叹,那意思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了? 武珍年副导演急匆匆赶了过来,后面还有郑爽,听说出了大新闻,她可不允许剧组有闪失,跟着武珍年导演,袁鸣终于也挤了进来。 啊! 几人大惊失色,都看一眼在远处散步的谢晋导演,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摄像机的回放里,只见谢导伸手从垃圾桶里掏出一块排骨来,大口大口地啃着,然后边啃边在院里踱步…… “怎么会这样?他又闹笑话了?” 在上影厂,谢导闹过许多笑话,刚才还在问袁鸣呢,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日常上,始终在电影里。 武珍年笑完,又严肃了,这导演,怎么还能从垃圾桶里找排骨吃,还这样大口大口地吃。 大家也看着远处的谢导,他好象也注意到了这里,还冲着这里笑笑。 嗯,不至于吧,这么温润儒雅一个人,虽然不修边幅,经常用错擦脸和擦脚的毛巾,怎么就会从垃圾桶里找排骨吃? 武珍年导演起初震惊后,这时也回过味来,“江浔,怎么回事?” 江浔笑了,得意道,“我啊,倒放啊,倒放后就成这样了……” 正放,那原来就是吃完排骨扔进垃圾桶里,倒放就是从垃圾桶里拣出一块排骨,然后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大嚼着,然后优哉游哉地散步,还使劲吸了一口中新鲜空气…… 哗—— 院子里一阵爆笑,武珍年导演笑不可遏,剧组里一下子有了欢快的气氛了。 可是笑过之后,武珍年导演板起了脸,“小江,你这让谢导看到,你又要挨批评。” 怎么回事? 谢晋导演终于也回来了,看到摄像机里的自己,他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小江,你啊……” 他重重地点点江浔的脑袋,可是始终在笑,“闲着没事干是吧,那你跟郑爽十天内给我编出十个小品来,就展现冯子平和辛十四娘从结婚到天人两隔的过程……” 啊! 江浔一脸苦样。 郑爽也推了他一把,那意思你整蛊导演把我也带进去了。 哗——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 摄像在推着他,化妆师也在笑着看他,笑声中,他与大家的距离终于拉近了。 嗯,十天十个小品,这怎么编嘛。 中戏才要求学生一个礼拜四个小品哪! “我不管,你,必须达到人戏合一。”谢晋导演看看摄像机。 作为演员,江浔明白,这是全方位沉浸式的体验,谢晋让演员不止于“知道”,必须要做到“下意识”,想都不想马上就能进入角色,这就达到了“熟练”——人戏合一。 对,两人要排练的就是物关系小品,从“一个人的准备”升级为“多个人的行为互动”,从而 进一步理解人物、理顺人物关系。 他现在要真正成为冯子平! 郑爽也要真正成为辛十四娘! 不是去演,本身就是! 第200章 沉浸式体验 第200章沉浸式体验 十个小品,内容虽不是辛十娘剧本中的戏,但却是这个剧本中的“幕前幕后”戏,如果做好了这十個小品,就可以帮助演员整天生活在角色之中,天天都在考虑角色。 也可以让江浔与郑霜从“互不相识”升温成为甘愿折寿三十年的恩爱夫妻,进而不断揣摩出人物关系的变化,更好地了解自身角色,增进彼此默契。 吃过午饭,江浔百无聊赖,辛十四娘剧组也不象当初封神剧组,有聊得来的人,这里的人就象毕业后进入社会结交的朋友,没有在封神剧组时那么纯粹。 想着这十个小品,他就溜溜达达来到二楼。 砰砰—— 江浔敲开了郑霜的房门。 房门开了,两人互相看着,却同时笑了。 郑霜也不是什么爱红脸的人,很是大方,可是对十个小品也很犯愁。 “演员是自有生命力的,我们用自己的情感触角去感受、去走进人物角色,汲取剧本中人物的性格特征,重新打磨、塑造,让人物成为自己,让自己成为角色本身。” 江浔说得正经,可是眼睛却不正经起来。 剧中冯子平喝了酒之后,他看向辛十四娘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冬日的午后,宾馆里静悄悄的。 江浔进去的时候,郑霜刚刚从床上坐起,却只穿了一身睡衣睡裤。 “你啊,才吃了饭,又睡觉!”这段话,江浔打趣郑霜,可是语气中的亲昵,却也符合两人的身份。 新婚燕尔,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嗯,这安静的氛围还真有一样的情调。 郑霜眉眼含笑,就起身给他倒水,也琢磨着自己的台词,江浔这就演上了,她也不甘落后。 “头晌纺线织布,中午做了你爱吃的菜,今儿还没歇过来,浑身酸疼,你不出去喝酒了?” 江浔就笑着在床上坐下来,“我往那里去呢,见了别人就怪腻的。” 郑霜脸色一红,整个宾馆里的中午,静悄悄的,窗外只有风动,可是见江浔坐得很近,又说道,“嗯,你既要在这里,那边去老老实实的坐着,咱们说话儿。” 江浔却没有动,“椅子上又没有枕头,坐着腰疼,不舒服。” “那你就用她的枕头……”郑霜的声音不由小了下去,她指指另一张床上袁鸣的枕头。 “我就在这里,你到那里,说会儿话。”江浔就这样看着郑霜,看着她的局促,看着她的害羞,他就越发觉着有趣。 嗯,这是不是就是刚结婚时的羞涩与幸福…… 郑霜到底是坐在了袁禄的床上,女孩子矜持,郑霜就没敢躺下去。 虽然两张床隔着一条过道,可是,江浔只闻见一股幽香,却是从郑霜袖中发出,这种香味让人醉魂酥骨。 “还是栀子花吗?” “花,早谢了……”郑霜就笑着抬起衣袖,露出一段雪白光洁的胳膊来,“你看,也没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就是从身上散发出来的自然的香味。 “要么,我闻闻?”江浔说着要闻,可是身子已是懒懒地躺在床上,他以手支头,就笑意吟吟地盯着这位漂亮的妻子。 “不给你闻,给你闻的哪门子劲……”郑霜果然又红了脸, “那就不闻了,这个也是一样的……” 江浔说着,却拿过枕巾,盖在自己头上,身子一松,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枕巾上面,还残留着郑霜的清香,郑霜的脸色就更红了,她起身就把枕巾从江浔的面上抽了下来,“嗯,都午睡呢,你该走了。” 这已经不是台词了。 “我房里,吕凉他们打扑克……” “嗯,要不我们也打扑克?”郑霜笑道,嗯,江浔犯了难,两人扑克怎么打嘛? “晚上还要跟着谢导去开会呢,咱们俩斯斯文文的躺着说话儿。”说着他又躺下,郑霜却也躺下,两人说的是戏里的台词,可是郑霜是不敢用枕巾捂住脸的。 “江浔,你看出来没有,谢导这些日子,上火了……”两人分别躺在两张床上,可是却是头都看向对方。 “嗯……”江浔懒懒地回答着。香气浓郁的房间,春困的午后,让他想睡觉了。 “我听武珍年导演说,这剧的经费有点问题……” “嗯……”江浔的上眼皮就开始跟下眼皮打架,最近酒喝得太多,晚上一直读剧本,就感觉精力有些不济。 “江浔,我们是演员,演好戏就行,”郑霜看着他,江浔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可是,这十个小品怎么排……” 郑霜突然就从袁鸣的床上起来了,她先是心虚地瞅一眼门口处,接着就要拉起躺在自己床上的江浔。 这是剧组啊,有上百张嘴,虽然两人在戏中是辛十四娘和冯子平,可是出了戏,大家都是演员…… “你,你别睡我床上啊……” 嗯…… 江浔就睁开睡眼,郑霜白皙的脸庞近在咫尺,那郁郁葱葱的清香,顷刻又把他包围了。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郑霜在拉着他的胳膊,他也想要借着力量从床上起来,可是一用力的功夫,他没起来,郑霜也没有站住,反而跌在他身上…… “哎呀……” 江浔真的都能切实感觉到她的柔软,还有小鹿般的心跳,眼见着这姑娘的脸红到了脖子,身子也局促不安地转过去,他倒笑了。 “你笑什么?”郑霜终于又进入了辛十四娘的灵魂,“那你干脆就……别起来了,我给你按一下头吧。” 香香的床上,郑霜到底扭捏着坐下,伸出纤纤素手搭在江浔的头上。 这一搭,一抹雪白就出现在江浔的眼里…… 哦,他闭上双眼,如果我是导演,下面这一段是不是就该用空镜头了? 镜头扫过外面的香樟树,树叶在风中,剧烈地抖动…… …… 江浔慢慢坐起来,看着郑霜。 如果洞房花烛之夜,我揭去她的盖头,两人应该是相视而笑。 并肩而坐,一起吃夜宵之时,在桌案之下冯子平会悄悄握住辛十娘的手腕,她的手指 一定是柔细温润,冯子平的心会不禁为之怦然而跳。 “姐姐,”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喊,“哎呀,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第201章 做小品 袁鸣的脸有点红,手脚有点不知所措,好象犯了错的小学生,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往屋里瞟。 “做小品呢……”江浔笑着坐起来,郑爽也显得有点不自然,她也加了一句,“导演让我们做小品呢。” 哦,原来是奉旨一个屋里做小品,袁鸣笑笑,转过头去却撅撅嘴。 “袁鸣……” 副导演武珍年在走廊上喊道,男女演员一起做小品是常事,这是谢晋的风格中,当年拍芙蓉镇,当年拍牧马人,朱时茂与从珊是这样过来的,刘晓庆与姜文也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不要象他们,擦出火花就不好了…… 当时在剧组里,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到我屋里,”武珍年说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潜台词都写出来了?” 谢晋导演主张“摄制组既是生产单位,也是学术单位、研究单位,还是一所学校”,所以会让演员通过阅读、讨论来了解和靠近角色,也会要求演员写创作札记,并把潜台词写出来。 “嗯,写了,我回屋拿给您看……”袁鸣就要往回走。 武珍年赶紧又喊住她,这孩子怎么有点不开窍,“他俩在做小品,先不要打扰他们,现在他们是夫妻……” “嗯,不象。”袁鸣的脸有点红。 “不象,所以才要做小品。”武珍年笑道,“如果是夫妻的话,就不用做小品了。” “那么,导演,怎么怎么能看出象夫妻?或者说是夫妻?”袁鸣眨眨眼睛。 这……这还真是一个难题,“可能,”武珍年斟酌着回答,“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也只有她……嗯,就是我的眼里只有你!” 这是饶口令吗? 袁鸣捂着嘴笑了。 …… 导演不让打扰二人,可是袁鸣还是忍不住偷看。 鸡叫三竿,新婚燕尔的夫妻一夜色温存,也该起床了。 牙床帷帐之内,江浔与郑爽相拥而眠,看着肤若凝脂的郑爽,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乱跳。 这是一個花一样的女子,却只绽放在他的影视世界里! “相公……”郑爽轻轻拿掉江浔的手,“我该起床了。”看着阳光临窗,她就要穿衣起床,好像有人催促一样。 “再睡一会。”江浔的手双揽住了郑爽的腰。 还是第一次与人拍如此亲密的戏,郑爽性格飒爽,此时却也娇羞,“不了,我担心人家说新娘子懒惰。” 辛十娘自打进了冯家,整日少言寡语,但也整日没有不高兴的神情。 与她说话,也只是微笑而已。对长辈恭敬有礼,对仆从晚辈和睦轻柔,行事条理清晰,毫无过失。 江浔虽然依然留恋她睡在身边的片刻,却也欣赏她的所作所为,因此也随着她早起了。 郑爽亲自为他穿衣束发,又亲自端过洗脸水,青盐,侍候他洗漱,她步态盈盈,身姿绰约,江浔忍不住又把脸凑了过去。 哎哎,门外,偷看的袁鸣,忍不住把脸别过去。 郑爽一时心跳耳热,两人耳鬓厮磨,亲密如同形影。 如果是真的夫正好,似这样爱恋的情感之深,实在难以言语表达。 “我今日出去一趟,刘伯仁约我会文,中午就在回家吃饭了。”江浔坐在凳子上,看着镜子里的郑爽给自己整理着衣服。 “嗯,相公早去早回……” …… 这一段小品,二人都感觉很是顺畅,谢晋导演也很高兴,两人的情绪都很自然,这是一对有悟性的演员。 下一段小品却是晚上,冯子平踏月归来,快步走进卧房。 郑爽半倚在床上,她身形秀美,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两只眼睛顾盼神飞。 那种缠绵娇美的仪态,让他心动不已。 悄然入室,灯残人静,女仆于床边打盹,郑爽却只是卸了妆尚未就寝,点着蜡烛,低垂着粉颈,在等待着自己夫婿的归来。 江浔却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书而如此出神。 “娘子……” 郑爽心里一动,短短二字,无限深情,似叫到她的心里去了,拨弄着她的心弦。 江浔看向她,她也在看着江浔,江浔轻轻地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肩膀:“娘子连日辛苦,为什么不早早睡过?” 郑爽芸忙回头站起身说:“你不回来,我便睡不着。” 她下床倒过一杯茶来,“开书橱发现此书,不知不觉读得忘记了疲倦。 《西厢记》听闻很久了,今天才得以见到,真不愧才子的名声。只是笔墨之间未免尖利刻薄。” 江浔笑了,“正因为是才子,笔墨才能如此尖刻。” 陪伴的仆女在一旁催促早睡,江浔便让她关门先走。 他笑着看着郑爽,郑爽低颈低垂,任江浔揽住她的肩膀,二人就象夫妻一样温存,江浔却能感觉到郑爽心口也是怦怦直跳。 他俯身在她耳边问:“娘子为什么心跳如此快速呢?” 哦,这一句却是小品台本里没有词儿,郑爽只是一愣,却回眸看看江浔,莞尔一笑。 江浔只觉得一缕情丝动人魂魄。 唉,如果此刻,拥抱着她的娇躯进入帐内,肯定浑然不知天早已亮了。 “继续。” 眼瞅着江浔灵魂出窍,郑爽也不言语。 二人似乎都在回味刚才的戏。 “哦,胭脂……”良久,江浔才把怀中的胭指掏了出来,轻轻地嗅了嗅,“你瞧瞧,真的配你。” 嗯,郑爽看着江浔,走到窗前。 窗外,花好月圆,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江浔慢慢踱了过去,慢慢揽住她的纤腰,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此生此世,再不分开。 郑爽微微告在江浔身上,感受时这一刻,嗯,她突然感觉,自己与他相偎相依,已经如此自然。 “嗯,这是夫妻的感觉吗?”她喃喃自语地问道。 江浔没有回答。 …… “大家洗刷完了没有?招待所要关灯了。”不知谁在外面喊了一句,走廊里马上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灯灭了 ,周围一片沉寂。 “江浔……”黑暗中,清新的口气仿佛就在耳边,让江浔心里一动一动。 黑暗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走到身边,在郑爽的耳边轻声道: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夫妻之间,舍此,还会有什么感觉? 江浔说完,如释重负。 黑暗中,只留郑爽一人在回味,直到躺在床上,她还是想着这句诗,想着江浔…… 嗯,如果能穿越回古代,怕是也不枉此生了吧。 第202章 把观众抓住 第202章把观众抓住 尹师的身体不太好,得知江浔来到上海拍戏,特意托尹小芳师过来看望。 尹小芳师傅没有过多停留,看过江浔,也没有留下吃饭就又回市区了。 江浔返回剧组已是掌灯时分,“凉哥,有吃的吗?” 吕凉自备了不少点心,可是江南的饭菜本来多甜口,现在吃着甜的点心,他猛喝水吃不下。 “嗯,我去打壶开水。”江浔抓起两把暖瓶出了门。 却看到走廊上,郑爽正依在门前,见江浔过来,她悄悄牵起江浔的衣袖,江浔不解。 可是进入房中,看到了她藏好的热粥与小菜,江浔这才得知,她,竟然给自己留饭了。 “感谢,我真的饿坏了,嚯,今天还有馒头。”谢晋导演为照顾北方人饮食习惯,特意叮嘱厨房做了馒头。 江浔正打算吃饭,却听得袁鸣在外面喊道,“郑爽姐,开门。” 嗯,郑爽面色一红,“等会儿,我在换衣服。” 她说着就要关门,袁鸣已是挤了进来,看到江浔举着馒头正要吃粥,她就笑了,“我说呢,吃饭的时候你要留饭,原来是给他留的。” “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演员……”郑爽此时却从辛十娘的世界里出来,又变回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互相关心,互相爱护。” 哦,袁鸣笑了,“那我也没吃饭,我也想吃……”说着,她却笑着跑出去,来到武珍年的房间。 “郑爽给留饭?”谢晋导演也在,他起初一愣,接着就笑,“行了,这部剧,可以开拍了。” …… 虽然已经拍过三部电视剧,可是拍谢晋导演的戏,江浔还是期待。 期待的结果就是晚上一直在看剧本,做案头,很晚才睡。 进入洗手间,却不巧,郑爽也在,看样子是等着自己。 “我感觉有点放不开……” 郑爽的借口听起来有些蹩脚,江浔就笑了,“你也是年轻的老演员了,不存在会不会演的这一说。” “可是,我感觉自己还是一個没有完全被启蒙的人……”郑爽笑起来很是明媚,她的笑,真的可以照亮每一个男人内心的角落。 哦,这位是郑爽吗? 要知道,八十年代,她先后主演了《荒雪》《游侠黑蝴蝶》《上海舞女》《江湖妹子》《金钱大劫案》《喋血红唇》《特区特警》《六指琴魔》等电影,以及《辛十四娘》《银河追踪》、《围城》等电视剧。 江浔笑了,“我看啊,你是这里有包袱,”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放下包袱,轻装前进……” 郑爽笑了,自己的身材很苗条,倒是江浔……“江浔,你……胖了一点。” 嗯…… 江浔看看自己身上,谢晋导演剧组的伙食太好,自己显得有点富态,看来,为了适应冯子平这个人物,自己也要再减几斤…… 江浔刷牙,郑爽也跟了进来,“不断有人跟我说,郑爽,我觉得辛十四娘应这么演,郑爽,你是不是应这样处理辛十四娘的戏……他们这么说,我都糊涂了……” “所以你来找我?算你找对人了,你说吧,你想怎么演?”江浔看着郑爽,两人离得很近。 “我觉着,我得上来就把观众抓住……” 对,江浔心里一亮,自己也得一上来就把观众抓住! “怎么抓?” 两人并肩走到走廊里,走廊尽头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一身黑色的衣裤下s形的身材很是诱人,皮肤白里透红,散发着诱人的红晕,却又多了一些成熟与女人味。 嗯,江浔喉头动着,她好象现在就把自己抓住了。 …… 第二天,松江古城的上空飘起了一点小雪,却又转成小雨,远远望去,烟笼雾罩。 尽管雨天路滑,拍摄现场的人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 今天是辛十四娘的第一场,剧组成员都来了,袁之远老爷子,由于岁数太大,就坐在椅子上等着开拍。 郑爽扶着颜老太,看起来象母女的样子。 “同志,让后让让,别再挤了,再挤人家怎么拍电视剧。”人太多,公安不得不维持秩序,这年月,拍电视剧大都是由公安局保护的。 天公作美! 临近拍摄时雨终于停了。 “江浔,郑爽准备。” 服装管理苏师傅拿出戏服,又把江浔的扇子递给他,待江浔戴好帽子,则仔细地给他抚平戏服上的每道褶皱。 穿上行头,摇上折扇,不止谢晋导演眼睛一亮,就是袁之远,也暗自点头,好一位儒雅俊秀的书生。 谢晋导演看起来精神十足,他把江浔与郑爽都叫过来,给两人说戏。 两人磨合得很不错,也都是有悟性的演员,第一场戏一定要拍好。 可是两人走过来,他脸上就变得严肃起来。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有人抬头看天,有人低头瞅地,都不知刚才还正常的谢导为什么不正常了。 “你们俩,昨天一宿没睡?” “睡了,翻来覆去到了凌晨两点多。”郑爽笑。 两点多才睡,早上早早起来吃饭化妆,这总共才睡了四个多小时。 “江浔。”谢导很严厉了。 “导演,我睡得早……”江浔好象明白什么问题了,又好象不明白。 “你们俩,照照镜子。”谢导真的生气了。 镜子,昨晚已经照过了啊。 “你们是演员,演员的眼睛表现力是相当重要的,内心不充实,潜台词不准确,不明白在这段时间里你在干什么,怎样干,就无法表现出合乎人物的眼神反应…… 眼神的准确和丰富,关键在于内心独白的准确和丰富。 你们再看看你们,眼里还有潜台词吗?” 哦,两人互相看看,导演对睡觉要求都这样严格,是两人想不到的。 “导演,我马上补觉。”江浔反应很快,可是谢晋发火了。 “不要在片场睡觉,不要在片场睡觉,不要在片场睡觉,”他连说三遍。 为了保证镜头 前的活力,演员要学会抓紧时间休息,但不要在拍戏现场睡觉。 “因为睡觉会让眼睛肿,精神状态和脸部肌肉都会不一样,”谢晋导演拿出酒壶,“今天这戏不拍了。” 明天再拍。他猛喝一口酒。 第203章 何如闲去野鹤作醉翁 前世今生,江浔第一次碰到有导演强制演员睡觉的时候。 酣畅淋漓地睡了一天一晚,第二天重新来到郊外的林子里,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 拿着剧本,在树林里慢慢踱着,却不时拿出一个罐头瓶子喝一口。 今天开场这场江浔骑驴亮相的戏,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昨晚的菜太咸吗?”谢晋导演一直在注意着江浔。 他很满意自己的选角,虽然这是一部电视剧,可是他还是当电影来拍的。 电影演员要更接近角色本身,这里有观众接受的美学问题,如果演员和人物的气质相似或相近,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名好演员,也要自己主动准备戏,临到现场再挤感情是不行的。 “没有啊,我吃着不咸。”场记也是上海人,上海人的口味都偏淡,他感觉可以,那作为北方人的江浔理应也不会感觉太咸。 “导演,他喝的不是水,是酒。”武珍年导演笑着过来,今天早上江浔还出去找酒喝呢。 “好,好。”谢晋导演脸上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嘛,这场戏是冯子平酒醉进入树林,没有酒哪能拍得了戏。 他也拿出自己的酒壶来,美美地灌了一口,“江浔,这场戏,你准备怎么拍?” 他这样说,江浔吓了一跳,自己也不是导演,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导演要讲戏吗? “演员要主动准备戏,好演员常常是一個镜头要准备几套乃至十几套不同的处理方案……演员千万不能养成等导演讲解的坏习惯。”谢晋导演就这样看着江浔,树林里只有风吹树枝的哗哗声。 江浔深吸一口气,“导演,我是这样想的,可以先拍我骑驴穿过树林,时隐时现……” “第二种呢,先拍远处,我骑驴慢慢走近,镜头由远及近……” “第三种,您看可不可以这样,”他手指前面,“这是一个小山坡,摄像机可以架在坡顶五米远的地方,这样,我骑着驴从坡下慢慢走上来……” 坡下? 谢晋疑惑地看一眼江浔,又盯着前面的山坡,突然,他一拍大腿,“小江,真有你的,这样拍最好,”武珍年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解释道,“这样,江浔的头先进入摄像机,接着是身子……最后给一全景,特写……” 这是电影的手法! “我就说嘛,小江,你以前真的没有拍过电影?” 真的没有,我向老人家保证! 惟一一部太监秘史还让我给拒了。 这样的拍摄手法,在后世是太普遍了,还有港片美女下车时,先从丝袜美腿开始拍起,然后才拍到整个身子。 “好,聊斋辛十娘第一集第一场,十分钟后开始。”谢晋导演美美地又喝一口酒。 …… 全场的目光都盯住了山坡,整个山上都静了下来,只有驴踏山路的“哒哒”声。 谢晋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坡顶,这也是作为演员,谢晋导演第一次与他合作,他要看看江浔真正拍摄时的镜头感和状态保持能力,因为江浔毕竟没拍过过电影。 镜头感! 昨天他接到了福建电视台的电话,询问拍摄进度,下生活,做案头,做小品就用去了不少时间,现在拍摄上要快马加鞭了。 可是他又不愿将就! 作为电影导演,是不拍电视剧的,可是这是聊斋,是文学名著,他要在这部电视剧里给自己留下重重的一笔! 这一笔起的好不好,今天就看江浔了! “枝叶枯,暮霭沉,惟有杜康慰平生……” “只求醉,淡功名,人生如烟又如梦……” 人未到,声先至,谢晋导演突然感觉就放下心来,这个演员是有想法的。 一位有想法的演员才是真正的好演员! 就象姜文,象唐国强! 谢晋导演在想着的功夫,黑驴已是驮着江浔缓缓走上山坡。 暮霭沉沉,林间飘荡着淡淡的烟气。 “何如闲去野鹤作醉翁……” 江浔半醉半醒,摇头晃脑骑在驴上上,随着黑驴慢慢出现在镜头前。 头部,面部,上半身,下半身…… 江浔低垂着头,吟诵着,他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停了?”武珍年导演小声道。 谢晋没有说话,监视器后,他坐直了身子,嗯,前面,有戏! 副导演武珍年却也是一愣,只见前方的江浔端坐驴上,双手握住缰绳,似要坐不稳,似要跌下来,真的是好一幅书生醉行林间图。 谢晋长吁一口气,镜头里的江浔,这是书生附体了吗? 书生,醉书生! 演好一个书生容易,演出狂狷的书生却不易! 坐在椅子上的谢晋缓缓起立,手搭在眼前,注视着前方马驴上的江浔。 小伙子明明说过了年才只有十九岁啊,难道现在的年青演员,镜头感都这么好? “近镜头。” “您老人家是酿酒的祖宗,这世界正是因为有了酒才变得这么得有趣……” 驴上,江浔双手作揖,好象酿酒的祖师就在跟前似地,可是一脱离缰绳,他一下子从驴上摔了下来。 哦! 场边,郑爽心里一紧,关心一个人的感觉是真的感觉心都提起来了。 这是真摔啊,不是假摔! 看着心都疼! “好,过。”谢晋导演收起严肃的面容,一挥手,“江浔,一条过!” 这一条拍的,大家感觉都好,郑爽的出场,也很是美妙,回到宾馆住下,大家的心里都很轻松。 “你说说里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喜怒哀乐一起那个都到那心头来…… 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牛鬼蛇神它倒比真人君子更可爱……“ 房间里,江浔也很轻松,跟谢晋导演拍戏,今天算是及格了,当初自己还以为他是阎王老子呢,能把演员给吃了。 “江哥,你说谁是牛鬼蛇神……”冷不丁,袁鸣与吕凉推门进来。 “谢导……”江浔下意识答道,可是马上反应过来, “当然不是,你才是牛鬼蛇神。” 哈哈—— 众人都笑了,谢晋导演也笑了。 他转过脸去,却轻轻骂道,“这小瘪三。” 第204章 橄榄枝 前期作了大量案头准备工作,又用心地去下生活,辛十四娘的拍摄很是顺利。 眼瞅着快过年了,后面的戏只能明年再拍,谢晋导演就提议举办一次联欢晚会,大家开开心心离组,明年再高高兴兴进组。 剧组里说起来都是文艺工作者,不说个个都有绝活儿,吹拉弹唱也都能信手拈来。 你就象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的心窝…… 这高亢的声调一出,把大家都惊动了,江浔不象费翔那样的流行唱法,他用的是京戏的花脸唱腔,唱出了你的大眼眼,明亮又闪烁,就象天上星,是最亮的一颗…… 哦,你就象那一把火! 整個剧组里就乐开了花。 “小江,这歌这么唱,费翔听见,得气死!” “没事,人家在宝岛,听不见。”江浔笑着回答道,他重新坐回了郑爽的身边。 现在,整个剧组大家都是放松的状态,闲聊的,嗑瓜子的,打扑克牌的,大家好象尽情释放着这一个多月的辛苦。 “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 “回北平吗?”郑爽笑着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他。 “我得先回琴岛,还有一部戏过年的时候要拍呢。”渴望剧组并不因为过年就临时解散,赵宝刚打来电话,就是大年三十也要拍。 “嗯,过年打电话……”郑爽笑着拿出笔和本子,写下一串电话号码,笑着递给江浔。 凭心而论,郑爽不属于清纯那一卦,虽然眼睛很大,但因为脸型偏长,多了几分英气。 一米六八的身高,再加上有真正的童子功,天生就是个飒爽大女人。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我虽然欢喜却没对你说,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你就像那一把火……” 他的手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脱去面包服只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郑爽的纤腰更细,靠近她,那种幽香就直往江浔的鼻子里钻,让他心里痒痒,脸上却热热的,鼻孔里却是香香的。 江浔试着往回抽了抽手,可是是郑爽却握得更紧。 江浔心里乱跳,他看看她,她却在“认真”地看着节目。 这一刻,郑爽很珍惜。 从没有进过这么严格认真的剧组,也从没有碰到过让她这么心动的男演员,这种平淡而又朴实的幸福感她不想让它跑开,愿它一直能陪伴在自己左右! 她不由也扭过头来看了看江浔,这两句歌词,她真的想唱给江浔听…… 粉蒸肉来了! 这是谢导的拿手好菜。 大家纷纷抢着动筷子,谢导只是笑呵呵在一旁看着。 “江浔。” 江浔忙举起酒杯,“怎么样?小江?”谢晋让江浔坐下来,酒值半酣,剧组里的同志已经翩翩起舞,还有上影厂特邀而来的职工,大家跳得含蓄而热烈,礼貌而欢快。 江浔看着他,“我是说你对上影厂的印象怎么样,有没有想到上影厂工作?今年是不是就该上大四了?”谢晋导演笑着揭晓了答案。 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在他身上,有唐国强的英俊帅气,还有姜文的努力和演技。 这样的年轻演员是不多见的,跟他合作过的郭信玲导演也是一个劲地夸他。 嗯,江浔却是有些吃惊,今天这个场合,这样的话从谢晋导演嘴里说出来,江浔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八八年,我们就认识了,你,从一个话剧舞台上的b角,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演员,你也是一个有想法的好演员……”谢晋导演笑着指指自己和几位导演,“你对上影厂总要有个印象吧。” 江浔心里一动,“很好啊。”他只简单说了三个字。 谢晋导演不仅有些失望,普通人谈起上影厂,都会激动得手脚无处安放,自己递过橄榄枝,哪个演员也要诚惶诚恐,可是偏偏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幅见惯不惯的样子,倒让他稍稍有些气馁。 “嗯,上影厂有自己的演员剧团,我们也有演员的编制,你来属于特招,我甚至现在就可以把你招进来,带薪上学……” 大家虽然喝得有点多,但是谢晋的意思大家都听了出来。 这意思可太直接了,只要是江浔进入上影厂,待遇和级别怕是在青年演员当是都是最好的。 “小江,你想不想到上影厂来?”江浔拍戏的认真与投入,武珍年副导演也是看在心里,“到时,你跟大家还可以在一起工作嘛。” 凭借上影厂的黄金招牌,谢晋导演自认为是在给江浔铺就一条金光大道,关键江浔还是有实力的,这样的青年小生演员,哪个厂都是香饽饽。 “导演,我会认真考虑。”面对着谢导的热情,江浔只能含糊应对。 “好,我也会认真听你答复。”谢导扶扶眼镜,又举起酒杯,“小江,你是一名话剧演员,你的台词功底没得说,声音变换自如,可是你发现没有,你的面部表情有点僵硬,这样拍电视剧可以,拍电影你扛不住镜头。” 哦…… 江浔马上靠近谢晋导演,人家的眼睛就是毒。 他本来就是一话剧演员,表演时注重台词功夫,用肢体动作和台词去表演,表情训练虽然中戏也讲也学,可是还没有一位象谢晋这样的大师提点自己。 “你可以加强一下脸部肌肉的训练,让面部肌肉更灵活也更可控。” 灵活,可控? “你看,有的相声演员,一秒钟能让脸部肌肉颤动十到二十次,我们上海的滑稽戏里讲究半只面孔……” 这个江浔大约知道,就是一只面孔要表现出多种不同的表情,最出名的那句就是“哭出呜啦笑嘻嘻”。 “明天,我找一下杨华生,让他给你讲讲滑稽戏,讲讲脸部的表情……你自己也要琢磨,期待明年,你能成长为一名……电影演员。” …… 杨华生老先生是滑稽戏的泰斗,江浔只得他指点半日,感觉进步很大。 杨老先生也嘱咐他,要勤于练习,走路练,吃饭练,睡觉时也要练…… 京城那边的剧组告了假,也快过年了,他就先回到了琴岛。 街头,人流如织,很是热闹,多种多样的年货,琳琅满目的衣裳,驱灾辟邪的桃枝,还有迎风飘荡的火红火红的春联,这都预示着,一九九零年春节就要来到了。 暖暖的灯光下,五彩的夜空中,透过氤氲着雾气的窗玻璃,可以看到,江文远与赵丽明一家人,正吃着团圆饭。 白色的气体在厨房里不断蒸腾,蒸饽饽的麦香味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江浔笑着用牙打开一瓶啤酒,雪白的泡沫就涌动出来。 “你是说,谢晋导演邀请你去上影厂?”江文远手一抖,杯里的泡沫汹涌而出。 第205章 台下十年功 中国人谁没看过舞台姐妹,天云山传奇,红色娘子军,牧马人,芙蓉镇啊,江文远和赵丽明又都是曲艺工作者,谢晋的名字在他们心中简直是遥不可望。 现在,儿子拍了谢晋导演的电视剧,人家谢导又邀请他到上影厂工作,这小子还不知好歹,竟然没有答应。 “爸,妈,人艺也有许多大师,我们这个班也是人艺跟中戏的合办班,我撇下人艺去上影,别人会怎么看我……” 这倒也是,儿子大一时就走上舞台,没有人家夏淳导演的提点,没有苏民老师的教导,没有于是之、蓝天野等大家的言传身教,他是走不到今天的。 “人当懂得感恩,”江文远有些唏嘘,“但是人家谢导给你脸,你得接着,好好跟人家学习,人家指点一下够你受用一辈子。” 江浔心里清楚着呢。 这不,清早起来,他就站在了镜子前。 “臭美。”江荻也早早起来准备跑步,看到镜子里的江浔,正大作大笑状,他用大拇指颇抵在嘴角旁边,镜子里,从大拇指抵着的地方到鼻头旁边,就出现了一道笑纹,他不断地笑着,调整着这道笑纹的位置。 “去,别耽误你弟练功。” 冬练严寒,夏练三伏,曲艺跟戏剧相通,赵丽明是太懂得里面的艰辛了。 江荻作个鬼脸,自顾自下楼跑步了。 “妈,家里有牙签吗?”江浔接过母亲递来的牙签,用牙签的一端,抵在左脸和右脸上。 “大浔……”赵丽明看着心疼。 尖尖的牙签扎进了脸上的肉里,江浔却好象感觉不到疼似的,仍在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大浔……”江文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赵丽明身后,他在关切地望着儿子,儿子这样做,就是让肌肉有记忆,下意识地可以做出各种表情。 唉,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舞台上要想成名成角,那不知要下多少黑影里的功夫。 电视和电影也一样,要想站在聚光灯下,收获掌声和鲜花,是要吃苦的,吃大苦…… “爸,我记得团里的聚宝叔学的是裘派的花脸,我后天可能就得回北平,今天我们过去,让他教教我……” …… 说起戏曲舞台上的扮相,最有气势的要数花脸了。 花脸表演超具感染力的表演要属面部表情了,花脸演员要把五颜六色的油彩和粉彩,通过油或水、甘油的调和,用毛笔以书法、绘画的技巧在脸上勾描出各式脸谱。 那一点点勾描,一点点夸大,一上台就会告诉观众善恶忠奸美丑。 项羽的双眼画成“哭相”就暗示他的悲剧性结局。 花脸演员要把脸谱和本身的脸型脸部肌肉结合,带动脸上的的线条,巧妙的五官布局,适当的五官移位来告诉观众。 如赤桑镇中包公的表情应当是一种大义灭亲无法面对嫂嫂的无奈和悲伤,铡美案中应是一种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感觉。 “大浔还要跟我学啊……”聚宝叔是看着江浔长大的,他的女儿小兰跟江浔一般大,现在在冰箱厂当会计,这一身的本事没人继承,他很是遗憾。 “你不愿意教?”江文远接过聚宝叔爱人递过来的茶杯,“那可不行,你得把绝活儿都拿出来,把你那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 “你瞧,你瞧,哪有大清早上门抠搜人家的绝活的?”聚宝叔笑得畅快,忙不迭地让爱人做饭,中午留爷俩在这儿吃饭,“做鱼,酱焖鱼,我记得大浔最爱吃,红烧一個大虾……” 他说着,脸上的肌肉不断抖动着。 “瞧,这是耍脸子,”江文远笑了。 耍脸子要表现出人物气急败坏、心惊肉跳、怒发冲冠变脸变色的样子,“大浔,你看,这里,还有这里……” 聚宝叔指颧骨、腮部、人中,“这三个地方一块使劲……” 耍脸子,眼珠子,凝眉,咧嘴,纵鼻…… 这些年舞台上的绝活儿,聚宝叔毫无保留。 “唉,当初还想把小兰说给大浔,现在大浔是明星了……”看着爱人教得痛快,江浔也学得认真,聚宝叔的爱人就有些遗憾。 小兰与大浔,是一块玩大的,也在一个中学上过学,小时候,两家大人还不时拿他俩开玩笑,可是现在一个成了工人,一个成了明星。 “什么明星,他到什么时候也是京剧团家属院那个熊孩子。”江文远笑着喝口茶。 “大浔,你看,这是涮眼珠子,这是斗鸡眼,这是斜眼……大浔,你这样,你得用上眼皮把眼珠子送出去。”中午,爷俩没回家,聚宝叔就开着玩笑,儿子过来学艺,自己还得搭酒搭菜,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手艺传给江浔。 着急、发怒瞪眼珠子,无计可施的涮眼珠子,惊讶时刻的斗鸡眼,奸诈狡猾时的斜眼,江浔慢慢体会着。 本来后天要走,可是还真走不了了,这些绝活儿够他学的。 “叔,我小时候就爱看您吐牙。”江浔笑着给聚宝叔倒上一杯白酒,小时候躲在后台,小伙伴们最愿看的就是这一段。 这是戏曲《金钱豹》剧中金钱豹出场时,聚宝叔嘴里含着道具假牙—豹牙,在亮相时把豹牙从嘴里吐出来,表现出金钱豹的凶残。 这是一个绝活! 另外他还能在眼皮上贴金粉,然后出场时通过迅速眨眼睛让观众远远就感受到眼冒金光的神兽效果。 “你啊,非把我的箱底抠搜光了不行啊,”聚宝叔苦着脸,可是还是笑着拿出道具牙,“我啊,昨晚特地回了一趟团里,我就知道,你忘不了这个……” “忘不了哪个?” 门开了,赵丽明与孙小兰笑着走进来,看到江浔,孙小兰就笑得更加畅快,“哟,大明星,大明星回来了。” “我哪是什么明星……”江浔也笑着站起来,看着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媳妇儿的发小。 “还说不是,现在琴岛人都知道高翔是我们琴岛的江浔演的,满大街的人都不好好穿衣服,都学着你把西服甩在肩膀上。”孙小兰学着男人们的样子,“还要把头发往后抹抹……” 说着,她自己就笑起来。 这两孩子。 聚宝叔的爱人与赵丽明对视一眼,眼中都有遗憾 与感慨。 “你找爸干什么,学绝活儿?谁现在还看京剧啊,电影都没人看,都看电视了……” “你这孩子。”聚宝叔就不高兴了。一句话,扫了三个大人的脸。 “阿姨,”孙小兰亲热地拉住赵丽明的胳膊,“现在都看江浔的演的电视剧……嗯,你现在拍什么剧?” “聊斋。” “聊斋?”孙小兰惊讶了,“你不会演演一个男狐狸精吧?” 第206章 妖怪 第206章妖怪 “大浔,电话。” “大浔,电话。” “大浔,电话。” …… 江浔回天琴岛这几天,家属院的公用电话一半都是找他的。 这一半中的一大半都是赵宝刚打来的,别的不说,就是催着他赶紧回北平,再不来,他可要开着台里那辆破车到琴岛来把他捉回去。 “还有一位女同志,声音真好听,一听就是北平人……”公用电话的大爷眯着眼跟江文远和赵丽明说着悄悄话。 “北平口音,多大岁数?”赵丽明昨天还感慨孙小兰与儿子不成,今天马上来了兴致。 “你啊,口音能听得出来,这我大岁数能听得出来吗,”江文远笑着埋怨爱人,“是不是大浔的同学……” “我没问,”大爷笑道,“不过,听那语气,好象是你儿子的对象……” 哦! 两口子都不说话了,这千想万想,没成想儿子悄没声地把事给办了。 “大浔,你回北平,大年三十怎么过啊,你一个人妈可不放心。”回到家里,看着儿子还在镜子跟前练着哪,她就旁敲侧周地问道。 江文远假装收拾着卫生,可是耳朵竖得老高。 “剧组一起过呗,好些演员都不回家,要么,我也可以去苏民老师家,丁志诚他妈也念叨我好几回,让我到他家过年呢。” 嗯,眼瞅着儿子口风还挺紧,赵丽明一使眼色,江文远上阵了。 “大浔,你看,你妈给你带的鱼片,还有大虾酥,高粱饴,你看要带几个人的份儿?” “你们看着办吧,越多越好。”江浔一句话,就轻飘飘把拳打了回去。 这孩子!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关键时刻还得血脉压制,江荻终于听不下去了,“我说明星同志,你没听说出来吗,咱爸咱妈就是想问你,用不用给你未来的岳母带点东西?这带少了不行,行了也不行,你自己掂量。” 岳母? 江浔就好笑,自己连杨哲的家都没去过呢,还岳母呢,不过倒是见过杨方。 “爸妈,就是普通朋友……”江浔说着,脸上却忍不住笑开了,情动于中必然发之于外,从小养大的儿子,江文远和赵丽明凯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打住,大浔,你这肌肉控制得可不好啊……”江荻一声咋呼,马上让江浔醒过神来。 唉,两口子失望地对视一眼,走开了。 “还不谢谢你二姐我,刚才瞅你那样,笑得跟朵花似的……”江荻忍不住踢了弟弟一脚,“狗尾巴花啊,不过,你还真得给人家带点东西,这不快过年了吗,糖,吃在嘴里就化了,鱼片,人家嫌不嫌腥啊……” 得,江浔回过味来了,他穿衣就要往外走。 “大浔,吃饭了,你到哪去?大荻,你跟你弟说什么了……”赵丽明眼瞅着儿子冒雪出去,就埋怨开女儿了。 “我说什么,我不是套他话吗,我让他给人家准备点东西,他自己就出去了。”江荻笑了,“妈,你怎么奖励我,我现在可以保证,大浔谈对象了。” 这从小就两头讨好,这二姑娘的心眼,大姑娘和弟弟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赵丽明没好气地瞅她一眼,“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明年这個时候,带个对象回来……” …… 一间工厂,一个车间,机床前,火花四溅。 姐夫刘斌就看着小舅子,这小子,大过年的,搞什么? 却眼瞅着铮亮的两枚黄铜螺丝帽被切成两半,江浔旋转着手里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扣下上面的一部分,慢慢搓平,很快,一顶小王冠就出现在眼前。 切成一半的铜螺丝帽被仔细地打磨,挫细,挫平,已经形成一枚戒指的式样。 江浔抬起手看看手表,大姐江枫夹风带雪地进来了,“大浔,钻石要回来了,咦,你弄个螺丝帽干啥?” 钻石是从大姐托手表厂的同学搞来的,工业钻石。 江浔笑了,他把钻石取下来,慢慢地镶嵌在自己作成的小王冠上,又把王冠卡在铜螺丝帽的缺口上。 “嘶,完美。” 江浔郑重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这费了自己一下午的作品,他想送给她。 与姐姐姐夫又回到家中,“妈,今天晚上我想吃元宵。” “这个时候,吃什么元宵?正月十五才吃元宵!”赵丽明念叨着,可是她还是走进厨房,做起元宵。 儿子怕是正月十五也要在北平或者上海过了,这提前吃上一碗元宵,也算过了正月十五了。 …… 呜—— 绿皮火车慢慢开动了。 看着窗外的琴岛飞快地远去,风雪越发大了。 江浔拿出一面小镜子,镜子里,是一张越发英俊的脸庞。 不得不说,演员们为什么都在练飞脸部肌肉,这颜值真的越发高了。 哈哈—— 看着江浔脸上快速颤动着,对面的娃娃一下子就笑了。 江浔也在看着这个娃娃,“哥哥,你在看什么?”奶声奶气的娃娃,看着江浔。 江浔闭上眼,猛地又睁开了,斗鸡眼,斜眼,涮眼珠子…… 哈哈—— 娃娃的笑真的有治愈的魔力,真好听。 “他的耳朵在动……”小娃娃笑着指着江浔。 江浔笑了,他站起身来取下行李包,悄悄地拿出道具牙,嚯,两只金钱豹的大牙从嘴里喷涌而出。 哇—— 孩子一愣,小眼睛一闭,就哭出了声。 年轻的父母赶紧哄着,“妈妈,他嘴里有牙。” “谁嘴里没牙?”年轻的母亲看看江浔,这小伙子一脸平静,笑也不露齿。 “这么长的牙……”小孩怯怯地用手比划着。 “瞎说,这么长的牙,那不成妖怪了,”年轻的母亲看着江浔,这张脸那么英俊,哪会是妖怪! 他,对,他就是那个明星,公关小姐里那个明星! 明星就要有明星的待遇,这一路上,江浔差点就被围观了,还是要买票那种。 好不容易列车 开进北平,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窗外的风雪一如既往地肆虐,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更些。 他不知道车站里,是否还有那位姑娘在等着他…… 第207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每个城市的车站,都是这个城市最有故事的地方。 这里有爱,有恨,有不舍,有分别,有希冀,有期待,有失望,有绝望……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来了,有人走了,有人满怀希冀,有人满面忧伤…… 车站,见证了无数人青春与岁月之路。 江浔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与杨哲在这里迎来送别了,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那個梳着马尾辫的女孩,他就笑了。 她正四处张望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江浔悄悄走过去,可是杨哲却慢慢转过身来,人潮中,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两人都笑了。 “妈妈,抱。”火车上的小孩子,也看到了江浔,主动跟江浔挥着小手,“叔叔,再见。” “嗯,这孩子是不是在火车上捡到一分钱了?”杨哲看着江浔,他笑起来真的好看,一个多月不见,他好象更英俊了,脸上的轮廓更加分明,眉眼也越发挺拔。 “我也不是警察叔叔,小朋友,再见。”江浔也笑着跟小孩挥手,当他看向杨哲的时候,正碰上杨哲的目光。 他心里一跳,慢慢地张开双臂,杨哲没有躲闪,任他把自己揽在怀里。 九十年代初的北平,这还是有些大胆的。 江浔只感觉她的洗发水的味道真的好闻,哦,也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杨哲的心跳得厉害。 “是海飞丝?”江浔禁不住抚摸着杨哲的一头秀发。 “嗯,走吧……”杨哲不好意思地看着来往的行人,竟然还有人拿着照像机在拍他们。 …… “我们在外面吃点吧……”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江浔就感觉到肚子饿了。 “不了,我……都准备好了。”杨哲的声音很小,两人坐在后座上,从上车开始,江浔的手就没再放开过。 东厂胡同。 出租车在胡同口慢慢停下,“师傅,对,就前边,您在这儿停一下。” 付了车钱,江浔看着胡同口的小卖部,“郭大爷,买一箱啤酒。” 他不常回来住,小卖部的大爷好半天才认出他来,看他的样子象刚下火车,“这都腊月二十八了,才回来啊,你不是琴岛人吗,不回琴岛过年啊……” “今儿这年我就在北平过了,赶初一跟您拜年去。”江浔笑嘻嘻抓起啤酒就走。“ 杨哲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越发顺溜的北平话,打心底就乐喽。 哦,江浔慢慢放慢了脚步,自家四合院门前的积雪打得干干净净,门楼上两个红色的灯笼,在暗夜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哦,推开门,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风吹过,槐树上风铃发出悠远的声响。 屋子里,炉子烧上了,上面还有一壶开水,热气蒸腾,屋子里暖融融的。 窗上,也贴上了喜庆的窗花,院外的灯光映照进来,一切都是新年的新年的样子了。 “丁哥跟我一块收拾的。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好。”杨哲说着,脱下羽绒服,边说边戴上了围裙。 厨房里,几碟凉菜整齐摆放,切好的菜码就等待下锅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江浔笑道,他轻轻地走过去,从背后又一次揽住了杨哲的腰。 杨哲身子明显一颤,她无力地倚在江浔身上。 “嗯,年三十你怎么过啊,我妈说……我妈说让你到我家去过。”姑娘的声音很低。 “我啊,怕是去不了了,你不知道,我在琴岛的时候,赵宝刚一天十几个电话,”江浔笑道,“要不,我们今天就当过年了。” 今天? 杨哲笑着看着他。 “你看酒有了,菜有了,我出去买点肉,买点面,我们包饺子吃,对,家里有白菜吗?” “有。”杨哲说完,脸更红了,听这意思,两人好象成家了的样子,“你,还会包饺子吗?” “我会擀皮,你会包吗……那我去买肉去了。”江浔说着,穿上外套往外走。 匆匆买来了肉,剁成肉馅,又把白菜剁碎,这和馅的手艺他还想自己来。 “哎呀,你看,我忘了买酱油了……”江浔说着就又要往外面跑。 “别去了,家里有。”杨哲赶紧喊他,喊完自己心里又是一阵乱跳。 “十三香,胡椒粉,味精……” “都有。”杨哲笑了,厨房里各种调料一应俱全,还真的象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 “那我得切点姜末,再打两鸡蛋……”江浔麻利地在肉馅中放上姜末、鸡蛋、生抽、老抽,一通搅拌后,再放上盐、味精、十三香…… “嚯,瞧您这架势,挺熟练啊。”杨哲看得直乐,嗯,男人下厨房,倒是真好。 “和面吧。”江浔把面粉倒时盆里,开始揉面,面和好后还要再发一会,好在炉子边上是热的,两人等着的功夫,就开始嗑瓜子。 瓜子,花生,糖块,两人围炉而坐,却都是不说话了。 煤块在炉子里烧得通红,不时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我妈让我带的高粱饴,还有大虾酥……”江浔这才象想起什么似的,“我们琴岛的糖,还有鱼片。” 嗯,他转过身来,杨哲却把一把瓜子仁递到他的手里,她刚才自己没吃,都剥开给江浔留着呢。 瓜子仁是香的,大虾酥是甜的,两人就这样又香又甜地腻味着,“不好,面开了。” 面开了,江浔揉面,擀皮,杨哲就包着饺子,江浔突然用手指蘸着面粉就在杨哲的鼻子上点了一下,杨哲也不示弱,伸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一把…… 两人乐呵呵地看着对方,又都笑了。 “嗯,再有台电视就好了。”杨哲笑道,两人吃着饺子,看着电视,那叫什么……那好象就是她向往的生活! “没电视也好,我给你还个节目,话说,一个矮个子男青年跟一个高个子女青年恋爱,男青年胆小心啊,他想……”江浔看着杨哲,她一边包饺子一边听着他说。 “他想吻一下女青年,可是他够不着啊……” 吻? 杨哲一下从面板上抬起头来。 “可是他还是想吻她,谁让这女青年长得忒漂亮 呢……”江浔扎撒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这女青年就转过身去,男青年就受不了……”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肌肉就快速颤动着,杨哲先是一愣,接着就笑出了声,这,这怎么还演上小品了。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灯下,江浔却演不下去了,这句话,发自肺腑,也没有提气,也没有托气,可是话一出来,还是象在舞台上似的,搞得杨哲又笑了。 笑完,她却红着脸转过头去。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能说这样的话,大都是恋人,就是刚刚谈恋爱都不敢说,女方要是一听这话,保不齐甩辫子就走人了。 可是,这句话又是这么悦耳动听,她又实在想听…… 第208章 谁来陪你一生好光景 “嗯,刚才演到哪了,这男青年想啊,女青年是不是害羞啊,他还得吻啊……这女青年就推了他一把……” 江浔作势倒退几步,腰就朝后弯了下去…… 这是戏曲表演中经常使用的向后大弯腰,他就这样头刚触着地的时候又给弹了回来。 “他还想上前,姑娘可不乐意了,劈头盖脸就是十几个大耳光子……” 凝眉,咧嘴,纵鼻……江浔脸上的肌肉快速变动着,逗得杨哲饺子也包不下去了,就这样看着江浔。 什么时候他成了喜剧演员了? “得,那就先坐下聊聊吧,再培养一下感情……” 江浔一条腿单腿半蹲,另一条腿搭在半蹲的那条腿上,并用脚别住半蹲的小腿,这就是人坐在椅子上的姿态了。 杨哲却不笑了,她是舞蹈演员,她知道这样蹲着上身还要不断地做出各种表情和表演,全身却无一物可以依靠或支撑。表演起来难度很大,极吃功夫,是很富于技巧性和体力的。 “小伙子终于又按捺不住,又想去吻姑娘,这时姑娘又推了他一把……” 嗯,江浔顺势又来了一个“竖岔”,这也是一個高难形体动作,可是虽然形体用力,可是用上的表情依然一丝不变。 哦,这一个月他经历了什么? 杨哲看得越发关心,在这样的形体动作中,脸上的表演又恰到好处,这得是下了多大的功夫啊。 他脸上的表情,控制自如,没有走歪,更没有变形,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可是小伙子想啊,自己得表表诚意啊……”江浔说着,身体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弹到了杨哲面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戒指。 金黄色的指环,晶莹的钻石,闪发着耀眼的光泽。 杨哲心里禁不住一阵乱跳,心跳得厉害,这饺子包不成了。 慌乱中,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上就被江浔盖了一个印,正当她不知要说什么时,江浔却拿起她的手,缓缓给她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杨哲,我这一生当中,只吻过一个女孩,如果你愿意,我想你作我女朋友……” 江浔的眼睛很是深情,脸上的笑恰到好处,那笑就象一枚石子投进湖里,阵阵涟漪慢慢散开,深情而又平静。 “我……愿意。” 杨哲就这样笑着看着江浔,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大雪无声地飘落,雪落下的声音很静,很轻…… “如果有一首歌,如果可以唱给我心爱的姑娘……”江浔的声音缓缓回响着。 轻轻,落在我掌心 静静,在掌中结冰 相逢,是前世注定 痛并,把快乐尝尽 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 闭着眼睛幻想它不会停 你没办法靠近,决不是太薄情 只是贪恋窗外好风景 我慢慢地品雪落下的声音 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 睁开了眼睛,漫天的雪无情 谁来陪你一生好光景……. …… 白色的气体蒸腾,厨房里雾气弥漫,看着杨哲熟练地煮着饺子,江浔心里一阵温热,就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现在他不想须臾离开这姑娘,她走到哪他就想跟到哪。 “别闹,下饺子呢。” 杨哲回头一笑,她的笑太过娇媚,却让江浔更加用力。 嗯,明月不能朗照,小睡也是别有风味的,特别是在这个除夕的夜晚…… “你尝尝,熟了吗?”杨哲轻轻地盛出一个饺子来,筷子就送到了江浔嘴边。 嗯,江浔轻轻地咬了半个,他嘘溜着嘴咽下去,“嗯,好吃,我感觉熟了,你尝尝……” 杨哲笑了,看着剩下的半个饺子,她也吃进去,“嗯,那我开始捞了……” 从舞台到厨房,这样简单,干净,婉约、利落的杨哲,更让江浔喜欢,与杨哲在一起,他感觉没有任何压力,有的只是欢喜,只是对生活的美好向往。 “酱油!醋!再加点香油,你吃蒜吗?”江浔摸出一头大蒜,山海人哪有不吃蒜的。 大蒜! 杨哲就笑了,看着江浔调了一盘蘸料,她夹起一个饺子来蘸了一下,嗯,脸上就立即精彩起来,“不错,好吃,”她笑着夹起一个也蘸了一下,又送到江浔嘴里。 “嗯,光吃饺子也没味儿,我们喝点酒吧,”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江浔放下筷子,“就只有啤酒?” “啤酒吧。”杨哲主动道,“我能喝一杯……” 一杯啊! 江浔就笑了。 “以前在东方歌舞团的时候,哪敢喝酒,后来进了海政,有应酬我也不喝,戏曲演员也不喝酒……”杨哲端起杯子,看着金黄雪白的泡沫在杯中不断涌出,“今晚,是个例外好吗?” 其实,与江浔在一起,都是例外。 她这样大胆地看着江浔,“我想喝,不醉不归。” “你想归到哪里去?”江浔看着她的样子,灯光下,紧身的毛衣勾勒出美好的线条,这起伏的山峦,能把人的心融化,“对了,你跟家里人说了吗?” “嗯,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天色太晚,江浔怕她家里人着急。 “嗯,我说值班,我让欢欢替我。”杨哲自己又夹了一个饺子,蘸下醋,放进嘴里,笑道:“嗯,味儿还真不错!都是你馅和的好。” “是您包得好。”江浔说着也夹了一个。 杨哲已是双手端杯,平举看向江浔。 哦,这充满仪式感的动作,让江浔又想到了明月不能朗照,小睡也是别有风味的…… 他也郑重地举起杯,两人同时都笑了,杨哲却是一阵娇羞,可是她再抬眼看江浔时,樱唇轻启,啤酒就如流水一样不见了踪影。 江浔笑着夹起一个饺子,杨哲也不再说话,那啥,已经初见端倪,此时只有心中惴惴,小鹿乱撞。 “嗯,这是我们的第一个除夕。”杨哲突然就羞涩地扭过头去,说着已是站了起来,走到江浔身后,俯下身,就从后面抱住了江浔。 哦,香气,熟悉的香气…… 江浔再扭头瞅她时,杨哲的脸就紧挨着他的脸了,静悄悄的屋子里,是无声的喘息,窗外,却是无尽的欢快的鞭炮声。 “我们也热闹热闹?”江浔说着,外套也不穿,就向外面跑去,转身也不知从谁家拿来鞭炮,二踢脚、闪光雷……这是男人的年货。 杨哲笑得看着他,就象看着一个充满童趣的大孩子,看着他在院子里放鞭点火,“来,”江浔把一个竖筒的闪光雷递给她,“拿着。” “我不敢拿,”杨哲笑得娇羞,“我不敢放这个……” “我教你。”江浔就把娇笑的杨哲揽在胸前,他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点燃了闪光雷。 砰—— 七彩的烟花,照亮了夜空,照亮了胡同,照亮了小院,也照亮了杨哲的脸庞。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可是却又止不住回望身后这个年轻的男子,此刻,生活一如烟花,绚烂多彩。 第209章 不一样了 清早六点半,天刚亮,大街上的车辆灯光朦胧,在浓重的晨雾中,慢慢移动着光影。 北平电视台门口,一辆大巴车早早停靠在这里,李雪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一个瘦高个正在活动着身体,他哈着气跺着脚,没办法,北平的冬天太冷了。 “江浔?” “雪健大哥!” 一個多月不见,两人很是亲热,李雪健就跟宋大成一样笑着握着他的手,“胖一点了,也好看了……真的帅气多了……” “人家江浔同志以前也是帅小伙。”赵宝刚来得也早,两人都瞅着江浔,小伙子的身姿越发挺拔。 左翎,吴玉华都热情地跟江浔握手,黄梅莹这个当姐姐的还与江浔拥抱,其实论年龄江浔都该喊她阿姨了。 饰演刘大妈的韩影仍是不冷不热的,她抱着小芳早早就上了车,“车里暖和,别再感冒着孩子……” 这个年代车里没有空调,可是车里闭竟还是不透风的,大家一上车就都热闹起来,那个问一句,这个插曲一嘴,都在打着着聊斋,打听着谢晋导演。 “浔子,聊斋应该算是第五部名著了吧,这辛十娘是什么故事?” “你在剧里还喝酒啊,那剧组的伙食是不是比咱们渴望剧组强太多……” “人家背后是上影厂,谢导要求严格吧,比赵导要求还严格?赵导就是管的伙食不好……” …… 听他们拿自己开涮,赵宝刚就笑了,“我哪能跟谢导比,大刘,你这不是埋汰我吗?要想伙食好啊,你也去拍谢导的戏啊,得,这话可不能让晓龙主任和鲁导听见……” 赵宝刚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好,“这不过年了吗,今天和明天,我们剧组会餐,畅开了吃,畅开了喝,咱们台长不是说了吧,不能委曲了艺术中心的同志们……” “特别是江浔同志,舍弃了上海剧组的优厚待遇,大过年流窜到北平,心甘情愿地跟在大家伙一块吃苦受罪,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对他的回归表示热烈的欢迎。” 哗—— 车厢里就是一阵热烈的鼓掌,左翎温柔地笑着,她跟吴玉华都是那种温润如水的女子,可是骨头里透着坚强。 “江浔好象不太一样了。”虽然在戏里不怎么接触,可是吴玉华跟左翎入私底下关系不错。 现在两人都在注意着江浔,虽说他们演得电视剧和电影比江浔多,可是现在江浔演了谢晋导演的电视剧,在文艺界的名气肯定会一点一点扩散的。 “是不一样了。”左翎笑道,他的脸上的骨架感觉感觉越发挺拔了,就象他的身姿一样。脸上的肌肉线条也更加分明,他的脸上有种吸引力,让人不忍心挪开自己的眼睛。 “浔子,你还记得剧本吧,”赵宝刚在车上就说起戏来,“今天这场戏是补拍啊,别问我为什么补拍,你问鲁导去……对,这场戏是你跟吴玉华的对手戏……” 哦,江浔快速熟悉着剧本。 晚上,竹心在亚茹宿舍心神不定地等待沪生的到来,眼前的一切使她不禁想起:年华易逝,岁月流失,沪生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而自己却是孤身一人…… 忽然几声门响,把竹心从回忆中惊醒。 沪生进得门来不由一愣:竹心怎么在这儿?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亚茹有意安排的,二人一起翻译资料。 夜深了,为解除疲劳,竹心打开留声机,肖邦的钢琴曲悠然而起,柔和的旋律将他们双双带入大学时代的初恋时节,听着听着,彼此都陷入沉思。 这可不真的就是一场恋爱戏,王沪生的感情现在很复杂,他有妻子,却又要舍下肖竹心,但却又嫌弃妻子,重温了与肖竹心的美好岁月…… “生活的压力与琐碎,让王沪生不再是当年那个低人一等的王沪生,现在,他渴望以前的纯真,吴玉华就代表着以前……” 车子一路开着,赵宝刚大体讲了讲他的看法,也不打扰他们,看着江浔在车上就与吴玉华对着台词。 车子慢慢开进了基地。 鲁导正吃着早饭,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写着东西,不时喝一口稀饭。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的想不出,腊月二十九,明天就要过年了,他早上吃的还是这个。 “浔子,就等你了,你终于回来了,嘿,一个多月不见,更帅了……”鲁晓威导演上来就抱住了江浔,得,江浔回来,那还不得赶紧逮着拍啊。 “你跟吴玉华对一戏,还是老规矩,彩排完了喊我一声。”他饭还没吃完呢,这就要进去吃饭。 “不用了,我们在车上彩排过了。” “这可是一大段,感情很复杂,你们俩得排一遍,争取一遍过。”剧本是鲁晓威写的,补拍的这一段,可以说是王沪生背叛婚姻的开始,虽然没有实质性背叛,可是毕竟迈出一步。 渣男,从现在起,就更让人恨了。 “导演,真的可以了。”江浔笑道。 鲁晓威也笑了,“浔子,我这儿可不是谢晋导演的上影厂,人家财大气粗……” 现在影视界拍电影电视的设备,资金,人力……百分之八十掌握在几大电影制片厂,谢晋导演要拍一部电影,毫不夸张地说,他可以动用的资源很大。 他可以把一座老宅整座都给搬到上影厂,也可以全国各地体验生活,一个月不行,两个月,两个月不行,三个月,他的背后有的是资金和资源。 现在鲁晓威这破剧组,吃饭都困难,胶片都算计,他怕的是江浔早忘了渴望是怎么回事,心思还留在上海呢。 江浔没有办法,又跟吴玉华对了一遍台词。 赵宝刚不想再啰嗦,直接开拍。 瓷雕白莲花装饰的台灯,铁桶的北平牌饼干,还有一色旧式家俱,直接就把江浔带入进了渴望的世界。 “休息会儿吧,”江浔放松地扭着腰,吴玉华饰演的肖竹心也十分珍惜与江浔在一起的时光。 她抬手打开了音乐,两人就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里。 那时的他们,风华正茂,门当户对,是象牙塔里的学子,也是般配的恋人,怎奈造化弄人,后来一个发配在福建农村,一个在工厂改造…… 如果没有这样的劫难,他们本应成双成对, 花前月下…… “沪生,你幸福吗?”吴玉华好象思索良久,终于问出了自己要问的问题。 “这些年没事业没音乐你是怎么过来的,你为什么一封信都不给我写?” 赵宝刚认真地看着监视器,鲁晓威也走过来,具着监视器上的演员。 剧组的演职员也都围了过来,他们都想看看这位被谢晋导演看中的年轻演员…… 哦,以前不是看过吗,那不一样。 现在人家不一样了,是跟谢导拍过电影的人了…… 第210章 面瘫式演技 “我知道你的一些情况,我不会妨碍你。”吴玉华转过身来,痴情地表白着。 “不,你能理解我就好。”江浔的脸色冷漠,静静地看着桌上的台灯。 “请你把我寄给你的那些信和诗,都还给我好吗?”吴玉华搓着手走到江浔背后。 她穿得朴素,两只长辫搭在胸前,她的呼吸很是平静,却不再看江浔。 凭心而论,吴玉华的五官长相都很适中,五官清秀、舒展淡雅,而要说最迷人的还是这双会说话的杏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明亮得也能照进人的心里。 坐在监视器后的赵宝刚脸上也很是舒展,吴玉华太美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对王沪生的刻骨柔情。 “不,”江浔慢慢低下头,“不……” 哟,不错。 赵宝刚好象牙疼一样捂住脸,鲁晓威的脸色也更加舒展,江浔的两句台词,就仅有两个字,他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动作也没有其他动作,但仅凭眼神与台词,就让这两个字两句话有了很强的层次感。 第一句他说得低沉,心里一定是很痛吧。 到了第二句,心中原有的想法更加肯定,语气中已带着坚定。 你能从江浔的声音里听到语气拉长,语调高起来,还有一点点的不满,却入石子投湖,涟漪顷刻而平…… 这是一种很高级的表演,鲁晓威摸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了。 好,江浔还没忘戏,马上就进入王沪生的状态了。 得,不得不说这台词功夫,这一個月进步太大了,就这两句词两个字的台词,说得流畅圆润。 赵宝刚却暗骂一句,浔子,太特么坏了。 他这是怎么演的?这王沪生坏得还让人同情上了。 …… “我知道,已经不存在了是吗,我真蠢,我早该想到了……”吴玉华笑了,那种失望的笑,让人动容。 “竹心,我对不起你,”江浔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早就想跟你解释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还解释什么,有这个必要吗?”吴玉华的两手始终握在一起,显示着她的紧张不安,也显示着她的温柔与善良。 “那次在筒子河,那次约会,我本来是要去的……”江浔双手插兜,一脸的冰冷,“我知道,我去了你也不会原谅我,再说,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你不是没有去吗,当然也没有必要再提起。”吴玉华依然笑着。 “坦白地讲,我当时心里已经有了她,你知道她是谁,”江浔转身坐在了桌子前。 “我知道,她是当时你在工厂锻炼时的师傅。”吴玉华终于不笑了,她饰演的肖竹心的笑都是装出来的,是在骗自己,也在骗江浔。 “对不起,我提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竹心,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原谅,从何谈起,我,真傻……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其实,其实……我当时是你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吴玉华哭着冲到江浔跟前,“你为什么不明确告诉我你已经爱上了别人,你为什么还要欺骗我……要莪去苦苦地死等。”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我现在才明白,”吴玉华掏出手绢擦拭着眼泪,“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爱过我,你能原谅我吗……” 江浔慢慢地站起来,看着流着眼泪的吴玉华。 一秒,两秒,三秒…… 江浔就这样看着吴玉华,吴玉华不时擦着眼泪,头低下去又抬起来,可是江浔却一直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 鲁晓威导演一拍大腿,这表情控制,绝了! 脸上平静,如面瘫一般,可是内心却如同沸腾的水,这各般思绪万般变化,都在眼睛里表现出来。可是脸上仍如一潭春水,波澜不惊。 这该死的表情控制力! 赵宝刚看过江浔的公关小姐,他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一句,江浔在演公关小姐的高翔时,没有拥有这种对自己肌肉控制自如的能力的。 早些年他在表演时,对于面部表情的控制是达不到现在这个程度的。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人家一直没有放弃,对自己专业技能的训练。 他虽然还在上大三,也并没有因为入行久了就出行活。 他的专业技能的成长,不仅仅是因为年纪的成长而自然而带来的对人生和生活的认知的变化,同时在那些需要反复训练才能达到目标的技能上,他一直也在坚持行动,完全没有放松。 他一直在不断自我训练,他的脸部肌肉控制能力、他的声音越发自如多变。 这一切成果在有了名导的指导下一下就冲上了天! “您能看出他的进步吗?”姐姐黄梅莹也在一旁观战,素知韩影看不上江浔,这次,她可是把话挑明了。 “看得出来,看不出来那是瞎了,我又没瞎,”韩影老太太还是象剧中的刘大妈一样,“江浔这表情,比我那儿子强,”老太太终于叹口气,“我那儿子,输得不冤。” “得,这一条过了。” 赵宝刚一声喊,摄影棚里顿时欢闹起来,灯是明亮的,脸是动人的,可是外面又飘起沸沸扬扬的雪花来。 瑞雪兆丰年。 江浔终于松了口气,坐到了一边,李雪健就递过一个暖水袋来,“浔子,暖和暖和,这一段你演得真好,这表情控制得真好……你脸上的肌肉该紧张的紧张,该放松的放松,真好……” 李雪健重重地竖起大拇指。 江浔也笑了,他记得这还是李雪健第一次大张旗鼓地表扬自己! “大家歇一歇,我们堆雪人去。”赵宝刚喊了一声,两个孩子率先冲出去。 紧接着,大家纷纷走到雪中,看着大雪在风中乱舞,看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唉,看着黄梅莹,左翎,吴玉华,赵宝刚……还有扮演东东、英子的小演员…… 一张张笑脸,一声声招呼,江浔很是感动。 中国的影视史上,会不会记住这样一批人,大过年的不回家好好过年,在摄影棚里这样疯,却成就了一部电视剧! 《渴望》在这个年代万人空巷,千万人因此而感动,因为老百姓看到的是自己的故事。 剧中的人物都有过内心的挣扎和苦楚,但他们互相取暖,成为他们彼此艰难人生中坚强行走的支撑。 在那个迷惑的年代,正因为他们有了对亲情、爱情、友情,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人们才拿到了解决自己精神困惑的钥匙——人间真情。 “同志们,给大家拜个早年。”鲁晓威也难得出来,雪中,大声地问好。 “好人一生平安。”江浔马上答道,他团起一个雪球,笑着放进剧中儿子东东的脖领里…… 第211章 吃鸡 腊月三十,雪。 整个剧组并没有因为过年停下来,渴望继续拍摄。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日子,真适合在四合院里,守在烧得通红的炉子旁,与丁志诚喝得微醺,旁边杨哲磕着瓜子听两大老爷们聊天吹牛…… 可是,现在剧本还得背,表演还得彩排,全组上下从鲁晓威开始,没一人懈怠。 赵宝刚也真是缺德,把蓝天野老爷子从家里又接到了剧组,下车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要扶着老爷子。 “你就不能让老爷子在家里好好过个年?”江浔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什么导播,干的不是人事。 “这不是大家伙都想给老爷子拜年吗?我一人代表剧组也不方便,老爷子跟我们一块吃饺子,看春晚,拍电视剧,这是一個多么有纪念意义的春节……” 还别说,鲁晓威到底是有良心的,剧组的女同志除了有拍摄任务的,都在包饺子,锅碗瓢盆也是现成的,大家摘菜的摘菜,生火的生火,整个摄影棚里笑声一片…… 这样的春节,江浔还真没经历过。 “浔子,左翎,吴玉华,你们别懈怠啊,别的同志今天没有拍摄任务,你们得把这一段拍完了,拍完了才能吃饺子……”赵宝刚没心没肺地又吆喝上了。 江浔一手抓着剧本,一手把自己的暖水袋给了蓝天野,这大过年了,别把老爷子冻感冒了。 蓝天野认真地看着剧本,他的戏在下午,倒也不急。 江浔和左翎、吴玉华要演的这一段,是三人的一次冲突。 说是冲突,并不是语言和肢体上的冲突,而是情感上的冲突,内心的冲突。 大体剧情就是一天早晨,沪生坐立不安地盼望竹心的到来,忽听有人敲门,沪生急忙将门打开,原来是慧芳。 慧芳此刻的到来使沪生如坐针毡,望着沪生的样子慧芳感到非常奇怪。 待慧芳刚要跨出门时却一眼看见伫立在门外的竹心,她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丈夫背着妻子幽会前女友,被妻子抓包的翻版吗,不过拍得文艺一些,温馨一些。 可是越是这样,越是这样没有大开大合的冲突,演员的表演就要更加细腻传神。 左翎穿上大衣戴上围巾,准备离开王家,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吴玉华。 相对于左翎身上朴素的灰色,吴玉华白色的围巾,显得不彩照人。 “竹心,我……”江浔脸上的肌肉颤动着,眉头拧在了一块。 蓝天野坐在一边,不动声色。 左翎满眼的悲愤,她看一眼江浔,一扭头跑了出去。 “慧芳,慧芳……” 江浔在后面喊着,可是他并没有追出来。 “赵导……”摄像用势暗示赵宝刚,这一段拍完了。 唉—— 赵宝刚叹口气,这负心男,他恨不得掐死他,可是作为导演,他还要为江浔的表演叫好。 他脸上的表情真是通透,那种负心还感觉自己很无辜,自己才是那个受伤的人,这种表情就在他一拧眉中立起来了。 “老爷子,您瞧瞧您这徒弟,您这儿子,你都想拿刀割了他……” “嗯,是不怎么招人待见,”蓝天野笑道,江浔剧里是他的儿子,现实中却是他的徒弟,朝夕相处早晚授道那种,“我也是是恨得牙根痒痒,我的儿子怎么能变成这样……” “你说,王子涛该不该检讨,子不教,父之过!”蓝天野道,“可是作为江浔的老师……” 要说到表演了,左翎和吴玉华都围了过来。 “你们仨的这段表演很好,很有生活的质感,也很有冲击力……” 其实这里面,江浔的进步最大,万般情绪却只在眉头与面部翻滚,都不需肢体辅助,更不用台词表达意思。 现在,他可以在话剧舞台上驰骋,也可以在摄像机前纵横,他,现在可以放出去了! “我啊,还是感觉浔子让人生气,天野老师您看这样行不行,今天我们吃饺子的时候,让江浔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 …… 万家灯火,烟花绚烂,飘飘扬扬的雪花都被染成了五彩的颜色。 一天拍摄下来,终于到了吃饺子的时候。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大家笑着闹着抢着动筷子,饭菜虽不丰盛,可是这也是渴望剧组这家人过的第一个春节,怕也是最后一个春节。 “江浔,演一段……”赵宝刚唱了一首敢问路在何方,就起哄着让江浔来一段。 左翎掰了一块烧鸡,正递到江浔手里,江浔这还没来得及啃,就被大家给推到了摄影棚中间。 “那我就吃鸡吧。”江浔搓了搓脸,开始模仿着王景愚老师的小品,他把鸡块用铁钉钉在桌子上,试图用力拉断,然而无济于事。 为了增强拉力,他就背转身,肩扛着手再用力拉。 可是,鸡筋的韧性实在太大了,以致非但拉不断鸡筋,反而身体被鸡筋拉了回来。 虽然这是一个老小品,可是大家看得高兴,鲁晓威带头鼓起掌来。 蓝天野笑着,拍着手,他看得明白,江浔的表演,里面有 两个难度相当大的戏曲技巧的运用。 一个是“金鸡独立”,单腿独立,另条腿抬起伸直呈水平,紧接身体做三蹲三起。 再一个是“侧滚翻”,俗称“大车轮”。 这是两个典型的戏曲技巧动作,没有平时的艰苦训练是难以完成的,尤其单腿三蹲三起,需要腿上功夫和腹肌力量,以及超强的平衡控制力。 江浔不仅完成得举重若轻,而且脸上表情不变…… 哦,刚才表演之前,这小浔子是急速地活动自己的面部肌肉,当时自己还以为是因为天冷,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了更精准的控制自己需要做的表情,再先把所有的肌肉放松。 他在做这两个戏曲动作的时候,面部的某些肌肉必然会同时用力的,可是现在看丝毫不影响他的表演…… 这孩子,进步得实在太快了! 正当想着的功夫,摄影师扛着照像机进来了,大家笑着闹着,纷纷摆出各种欢快的姿势。 “茄子—— ” 照片就此定格。 照片上,鲁晓威留着胡子一脸的憔悴,赵宝刚被挤在边角,只露出半个脑袋,左翎、江浔、吴玉华就坐在蓝天野跟前,江浔的头却仰回去了,好象蓝天野在跟他说什么…… 照片洗出来的时候,江浔的戏份又抢了一大截,再过两天,他又得去上海了。 看着照片,赵宝刚就乐喽,“浔子,天野老师在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在那些欢声笑语中,江浔依稀记得,天野老师好象说,“江浔你进步很大……” 不是了,我逗你玩,江浔笑了,“天野老师说,江浔,你现在是一名真正的演员了。” 第212章 大年三十 农历大年三十,一九八九年最后一天。 整个北平城,张灯结彩,烟花绚烂,远远望去,就象是一艘流光溢彩的大船,带着大家从八十年代,驶向九十年代。 “爸,妈,给你们拜年了……家里是不是开始包饺子了?”回到城里,胡同口的公用电话亭,江浔就把电话打回了琴岛,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嗯,你妈在家下饺子呢……你姐和你姐夫都在呢,你别想家,工作要紧……”江文远赶紧叮嘱道,接电话还是要到公共电话亭,不是很方便。 “就是……过年看也看不到你,你妈怪想你……”江文远说话声音不大,可是一句话,就差点给江浔整破防了。 只有妈妈想自己,爸爸就不想自己吗? “爸,我给大浔同志说话……”二姐江荻也下了楼,就把电话抢了过去,果然,她就打趣老父亲,“您先别说我妈,您不想您这老儿子,就会打着我妈的名义……” 她一句话就把父亲的老底给揭喽,“大浔,我来传旨了,妈让我跟你说,好好演,听着了吗?不要记挂家里……” 嗯,我象是记挂家里的人吗?江浔笑着说了几句,可是放下电话,他背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胡同里,家家户户都在播放着春晚,哦,一辆轿车却静静地停在自己门前。 红红的灯笼在雪地上洒下一片红光,朦胧而又明亮。 江浔长吁一口气,他抬头看看京城胡同上方皎洁的月亮,月如银盘,正在白莲花般的云朵中穿行。 他颤抖着推开古老的四合院的大门,在清冷的晚上,回到热气蒸腾的家里…… 这样的场景,江浔突然发现,好似以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哦,客厅的八仙桌上,四碟冷菜一应俱全,还有包好的饺子…… 哦,还有电视,电视上人艺的宋丹丹正在表演小品。 “你,你怎么来了……”江浔笑着靠近杨哲,把手伸向炉子,可是他的手猛地缩了回来,唉,他光顾着看杨哲了,把手给烫着了。 “我啊,让我哥把我送过来的。”杨哲笑得眼睛都弯在了一起,“陪你过春节。” “那我是不是得给你压岁钱,杨哲小朋友……”江浔一肚皮的感动,可是感动却化了玩笑,他作势就要从包里拿钱。 杨哲点点他的脑袋,却真的拿出一个红包,“这是我爸妈给你的……” “我还没有给叔叔阿姨拜年呢。”江浔的心里滚烫滚烫的,他抽出来,是几张十元票。 十元的大团结马上也要走入历史,今年,第四套人民币就要发行,最大的面额已经升至100了! “那我下饺子。”杨哲手脚麻利,一边下饺子一边看着宋丹丹挺着大肚子本色出演。 “海南岛?吐鲁番?啊,少林寺还有北戴河?”江浔眨着眼睛,“你想……” “你想说什么?”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饺子,杨哲一边笑着啐了他一口。 “我是想说,你想去哪?我们今年出去旅游去。”江浔笑道。 “嗯,我想去海南岛看看,听说那里很热闹……”杨哲从锅里捞出一個饺子,自己先尝了尝,“嗯,熟了,我捞吧。” 白气氤氲中,饺子捞了出来,江浔也不怕烫,嘘溜着放进嘴里,咸淡合适,鲜味十足,看样子里面还加了虾米。 “嗯,”杨哲笑着看着他,脸上也是一脸的满足,“嗯,新年开始了,我们俩是不是说点什么?” “祝你明年……明年身体健康,工作进步,万事如意……”江浔笑着说道,“祝你的男朋友演电视演电影,拿奖,拿大奖……” 去—— 听他连自己都说进去了,杨哲笑着啐了他一口,“我祝你明年拿下梅花奖,嗯,我们俩都好好的……”她突然就卡住了,可是又鼓起勇气说道,“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一起恋爱! 江浔大声笑道,杨哲红着脸夹起一个饺子塞进他的口里…… …… 大年初一,大雪。 透过玻璃窗望去,雪落大地,静无声息,四合院里的石桌上、槐树上……全是厚厚的积雪。 这样的大雪也不能猫在家里躲清净,今天这个日子,按照国人的习俗和京城的老礼儿,你得到领导家里、亲戚朋友家里拜年去。 “邵大妈,过年好,哦,我没回琴岛,拍戏呢……” “刘阿姨,您过年好……您又看我广告了,大过年的,广告净给您添堵……” …… 江浔一边挥着大扫帚清扫帚着胡同的积雪,一边跟早起的街坊邻居拜年,说的全是过年的话,人家爱听什么就说什么。 胡同里的孩子戴着帽子手套,拿着鞭炮,就在胡同里蹿来蹿去,这一会功夫,听的全是噼里啪啦的声音,那叫一个喜庆。 刷刷—— 江浔继续挥动着大扫帚,扫完雪吃早饭,他还要到杨哲家,到苏民老师家,到于院,夏导家里拜年…… “浔子,昨晚一直演电视剧呢,家里有菜吗,我给你拿点什锦菜过来……”邻居大热情地招呼着。 “莪家里有烧鸡……”胡同口小卖部的大爷也不甘落后,他们都挺喜欢这个小伙子。 熏鱼、丸子、猪蹄、皮冻……得,江浔暗笑,好嘛,清早起来这一亮相,大家伙也太热情了。 他在这儿住了一年多了,也没这个待遇! 这是为嘛,就因为自己演了戏? 胡同里突然安静下来,冷风吹过,树枝上的积雪扑簌扑簌地掉在地上。 “这……这是爱人?”一居委会的大妈,就看到了从四合院里出来的杨哲,手里还端着铁箥箕,里面是昨夜烧落的煤渣。 她显然没有想到会碰到这么多人,她就穿着江浔的羽绒服,没有洗脸,也没有化妆,甚至没有梳头,看着胡同口这些老头、老太太,还有半大孩子,再看看自己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就想转过身去。 可是今天是大年初一,她还得笑着走过来给这群街坊邻居拜年。 “这姑娘真漂亮,不打扮也漂亮,真的是个美人坯子……”居委会大妈一把扯过江浔,“今天是不是得到女方家里拜年啊……” 是啊,江浔正愁这事呢。 可是杨哲期盼的眼神,他明白,她是想把自己介绍给她的家人。 得,丑女婿总要见丈母娘的。 …… 与杨哲打了一辆出租,又买了几样礼物,江浔甚是忐忑不安。一路上,他看着外面,看着这个九十年代第一个春节的北平城。 九十年代初的北平,漫漫风雪中,到处在拆迁,时代在发展,城市也在巨变。 繁华的前门大街,自行车、面包车还有行人交织在一起,非常热闹。 “你们这是回娘家?不,是到未来的岳父岳母家,看样子,是第一次去?”出租车司机真是个人精,逗着这两人。 他不时回头看看江浔,车上挂着毛主席像,播放的是样板戏的歌曲,好些年没有听到这些歌了。 “哎呀,我忘了给家里打个电话……”杨哲看着江浔,刚才光顾着激动了,家里还不知道,“师傅,麻烦您找个公用电话亭行吗?” 第213章 比蜜甜 这是一个很是宽敞的小区,院子里的银杏树看着很有些年头了。 “我家就住三楼。”杨哲红着脸,不断跟碰到的熟人打着招呼,可是大家的眼光就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江浔。 “小哲,带男朋友回家了?”一位胖胖的阿姨笑着打趣她,“男朋友真帅,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呢。” 是面熟,电视上整天价是江浔的广告,一天见好几次,能不面熟吗? “我有点紧张。”辞别这位阿姨,江浔笑了。 杨哲也笑了,羞涩又有点兴奋,江浔有点紧张也有点期盼,两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拉到了一起,却心照不宣地不说话。 “我家就在三楼……”杨哲终于把手从江浔的手里抽了出来,“没事,我爸妈人特好,他们都看过你的电视剧。” 嗯,江浔用力地搓搓脸,想着怎么跟杨哲的父母哥嫂说话。 门开了。 一位四五十岁却保养极好的中年妇女笑着就站在了门口,得,这一看就是杨哲的母亲,母女二人长得很象。 “阿姨过年好,这是我的女朋友杨哲……”江浔说完,自己就是一愣。 杨哲妈妈也是一愣,接着笑了,她的身后,杨哲的爸爸和嫂子都笑了。 “噢,我们认识,我们都认识她二十年了。”杨哲的母亲笑道,“快,屋里坐吧,今天外面太冷了。” 江浔尴尬地拍拍脑袋,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他一看杨哲,杨哲满脸通红地看着他,趁家人不注意,伸出食指点了一下江浔脑袋。 “家里暖和,把羽绒服脱了吧,坐,坐,别拘谨。”杨哲的爸爸笑着把江浔让到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水果瓜子糖块,“抽烟。” “叔叔,我不会。”江浔下意识地又看看杨哲。 “不是在电视上抽吗?”杨哲的爸爸笑了,电视上吞云吐雾很是熟练嘛。 “那是在演电视剧,他不抽烟。”杨哲笑着坐在爸爸身边,亲昵地拉着他的袖子,不时却调皮地看看江浔。 “现在的年轻人谁抽烟啊,小江,吃水果,吃糖,吃瓜子……”杨哲的妈妈也笑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杨哲嫂子朝小姑子努努嘴,这还没怎么着呢,不就是来拜个年吗,这热情,都把外面的雪融化了。 “给你哥打电话,怎么还不回来,中午啊,小江,就在阿姨这里吃饭……” “不了,”江浔赶紧道,他这是告了假,下午还要拍摄,“阿姨,剧组都等着我呢。” “人家小江是男主角,男主角不去,哪能演得了戏,不过,这饭总得吃,待会,让杨方把你去送过去。”杨哲的嫂子麻利地戴好围裙, “嫂子,你别忙了,他真的走不开,大年三十都到了晚上九点才回来……”杨哲拦住嫂子,她其实是想让江浔在家里吃饭的,可是不能耽误他的工作。 “嗯,你怎么知道他九点才回来?”嫂子悄悄地把杨哲拉到厨房,“嗯,老实交代,要不我跟妈说……” “嫂子——”杨哲扭捏着,讨好地拉住嫂子的手。 客厅里,杨哲的爸妈与江浔闲聊,说起北平台的渴望,也说起谢晋导演的电视剧,两人对视一眼,这小伙子还没毕业啊,电视剧就拍了四部了。 谢晋那是谁啊,他的电影里都是明星! 这小伙子长得也好看,跟他们家杨哲还真是般配。 “嗯,明年就毕业了吧,工作单位……”杨哲的母亲笑着削了一個苹果递给江浔。 “人艺,我们这个班是人艺与中戏的合办班,毕业后基本就留在人艺了。”江浔接过苹果,看着走过来的杨哲。 “谢晋导演还想让他去上影厂,他还是想留在在人艺。”杨哲坐在了江浔身边的沙发扶手上。 “人艺好啊,咱们北平人,谁不知道人艺。”杨哲的母亲笑着看着他们,能进北平人艺的小伙子,品行和功课都是不差的,政审这一关,人艺就替他们把关了。 嗯,将来一个在人艺,一个在海政,工作上也很合适。 她越看江浔,笑得就越和蔼,一个劲地留江浔吃饭。 “叔叔,阿姨,真的抱歉,我得走了,”江浔到底还是站了起来,“改天我再来看你们,剧组的人都等着我呢。” “好,吃饭随时可以吃,家里也随时可以来,我们随时都欢迎。”杨哲的爸爸也笑着站起来,“年轻人就得好好工作,工作上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们说。” “这就要走啊,中午在这儿吃饭,”正说着,杨方就推门进来,“江浔,你可不能走,我这是特意为你赶回来的,这样,你在这儿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西山,这样,我先给郑晓龙打一电话……” “哥,别忙了,剧组百十号人都等着我呢。”江浔很是诚恳,他不去这戏没法儿拍。 “也成,”杨方很圆融,“那我送你。”他笑着看看杨哲,“还有话说吧,要不要我们回避?” “嫂子,你看我哥,就会拿莪开玩笑。”当着父母的面儿,杨哲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她看着江浔,那目光灼热,灼得江浔心里滚烫。 车子慢慢开出了小区,杨哲还站在窗前。 “嗯,爸妈,你们看,是不是跟小哲很般配,工作也好,学历也好,人长得也好,还有一套四合院……”杨哲的嫂子净往杨哲父母的心里说。 杨哲的妈妈笑了。 “小哲,你瞧咱妈,这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杨哲嫂子亲昵地打趣着杨哲,“得,你不知道你打电话,我跟妈好一通忙,爸,你看,这小伙子成吗?” 杨哲的爸爸爱怜地看着女儿,姑娘高兴,他就高兴,自家姑娘是拍广告跟这小伙子认识的,这广告,起初姑娘还不愿拍呢。 这叫什么,这就叫缘份! “姑姑……” 一家人都在谈论着江浔,杨哲的小侄子就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小家伙昨天睡得很晚,今天一直犯困就睡着了,“你要嫁到山东,离北平能有多远……” “姑姑啊,就在北平,哪儿也不去。”杨哲疼爱地把小家伙抱进怀里。 “你姑姑啊,还在咱家,”杨哲嫂子剥开一瓣桔子,“对了,家里电话告诉人家江浔了吗,他不是还要去上海吗,他怎么联系你 ?” …… 渴望剧组没白没黑地连轴转地赶戏份,到了初八,江浔的戏份赶得差不多了,江浔就又该去上海了。 把电话打到杨哲家里,在丁志诚家里吃过午饭,他就找了一公用电话亭,把电话打到海政,好大一会儿,杨哲才过来,“喂……” 听着听筒里姑娘的声音,江浔心里就甜甜的。 “嘿,绷着,别笑,别笑,”丁志诚在一旁打趣着他,“你这心里的蜜都快流到脸上了……” 第214章 传呼机 王府井大街,人潮如织,中国人的习惯,不出十五都是过年。 与杨哲牵手走在大街上,行走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就是这样走走,江浔也感觉到满足。 这座古都,古人是不是也是这样走着的? 嗯,中国五千年华裳汉服的优良传统里,男人腰间似乎总得环佩叮当挂点啥。 先秦的玉佩、两汉的印绶、唐宋的佩剑、明清的香囊,无一不是显摆身份的物件儿。 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传呼机再次当仁不让地出现在腰间,这东西还不能被外衣遮住,否则就如锦衣夜行。 腰挂传呼机,灰西服红领带,袖口的洋文商标舍不得撕掉,就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末土豪的时尚style。 江浔其实早就想买一台传呼机了,他出去拍电视剧,把电话打到海政,可是海政的电话也不是为他一人准备的。 再说,剧组里的人找不着他,有时也是干着急。 剧组里,谢晋导演配上了传呼机,大家都对这东西很感兴趣。 有了这玩艺,就可以进入没有时空距离的年代,时时处处可以被找到,可是当后来大街上滴滴声响起,行人纷纷停下捂腰,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国男人普遍肾有问题呢。 两人进入邮电局,杨哲就打量着玻璃柜台里的一台台传呼机,团里有领导也有这玩艺,自己的哥哥也有这玩艺,可是真的看到价格,杨哲暗暗咋舌,好家伙,一台传呼机售价2858元! 她看看江浔军绿色的挎包,里面是刚从银行提的现金,都用报纸包着呢。 江浔也在看着柜台里的东西,这是一部日本产的“古董”:咖啡色的机身,外带小卡套,一根不长的银色链子可以别在裤腰带上。 这部寻呼机机身竖向和数字单排置顶,并且只能显示数字,如果有人留言,显示出来的都是像早期电报码一样的“暗语”。 但饶是这样的古董,也是这个年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奢侈品,动辄三四千的价格成了此时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那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在游览长城时,尼克松的身上突然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 看着杨哲在价格面前有些紧张,江浔就开起了玩笑,“我方陪同人员都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向上级汇报,才知道这东西就叫传呼机。” 其实早在1984年,广州就开通了全国第一家数字寻呼台,次年11月,北平市电信管理局无线寻呼通信系统正式开通使用。 “寻呼年代”的星星之火,就此燎原! “同志,拿这個我看看。”隔着柜台,江浔点了点一台传呼机。 柜台里边站着的中年妇女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她没有接话,却是打量着江浔和杨哲,她的眼光把两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看这年轻的样子,让这位中年妇女就好象没有听到江浔的话似的。 “大姐,能拿这个我们看看吗?”杨哲又一次轻声问道。 “看看,看坏了怎么办,是你们赔还是我赔?”中年妇女再也不瞅他们,转身又懒洋洋地坐回到椅子上,手里就差一包瓜子了。 “我们不光看,买。”江浔不想自己的心情被打扰,他用手指重重地点了一下柜台。 “买,一般人买得起吗?”中年妇女嗤之以鼻。 杨哲有些尴尬,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俩呢,不过,定对俊男靓女,确实长得好看。 “我们不是一般人,我们是二般人。”江浔取笑道,“二般人买得起!” 哗——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中年妇女狠狠地瞪他俩一眼,不再搭理他们。 江浔是真的没有想到,有钱他还买不着一台传呼机! “走吧。”杨哲扯扯江浔的衣袖,江浔还想理论,可是杨哲却拉着他往外走,正好,这东西太贵,人家不给看正合适。 “买不起还要瞎看……”中年妇女盯着两人的背影,又加了一句。 “哎,你扯我干嘛,”江浔拗不过杨哲还是跟了出来,“我们是来买传呼机的,东西没买着,哪能回去?” 两人的争论却吸引了门前一个白胖的中年人,他打量着江浔,“你是……你象是电视明星……对,对,你就是高翔!” “你是?”江浔看看他,并不认识,见中年人盯着他俩,杨哲的手就放开了。 “我姓郭,”中年人笑着自我介绍,“你是高翔吧,看过你的电视剧,你的广告,”他笑着作了个请的手势,“怎么,你要买传呼机,那一定要享受政策。” “郭主任。”当三人重新走到柜台前,中年妇女立马陪着笑脸站了起来,身上的那种懒散劲就不见了,可是看到江浔和杨哲,她笑得就尴尬了,可是还得笑,不笑不行! “我这个二般人能看看传呼机吗?”江浔也不与她计较,笑着问道。 二般人? 郭主任马上知道,这里面有事情,可是他没有现场去问,只是亲自给江浔介绍,“这几台传呼刚刚上市不久,五月份世界电信日我们搞优惠促销,给你一个优惠价格,嗯……” 他靠近江浔,轻轻说出一个数字来,杨哲立马睁大了眼睛。 1858元! 一下子就省掉了她半年的工资! 可是不是谁都有资格享受这个优惠,你首先能拿得出几千块人民币去买这玩艺! “服务费每年450元,入网费每年700元,总共三千块钱。”郭主任又笑着介绍道,江浔明星,明星拍一集电视剧就几十上百块钱,他不差钱! 杨哲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本以为优惠了,可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名堂! “好,”江浔把挎包放在柜台上,从包里取出报纸包着的钱来,“给我拿两台。” 郭主任看到江浔打开报纸,看着一撂撂大团结,立马说不出话来了。 中年妇女却只觉得心口窝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一口气堵在胸间,气都喘不动了。 两台传呼机,齐刷刷地摆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不管江浔心里在想什么,中年妇女很热情地介绍着,“这是常用语的数字编号,有人留言后,传呼台就把相应数字显示到你的 传呼机上…… 数字呼机都附带着说明书,上面列举了几十种常用语的数字编号。比如说‘速回电"是123,“事已办妥”是223。 别人看不懂,提前背过说明书,一看就能翻译出意思。 “这是数字代码对照表,”中年妇女又笑着拿出几张卡片,“这是代码本,你把对照表贴在传呼机后面,方便得很。” 传呼机机身上贴上数字代码对照表,里面列出了每个姓氏所对应的数字,比如:陈姓,显示016、李101、朱036、周034、张024等。 当收到电话号码以外的数字时,被呼的人就马上掏出小本子,根据代码本来“翻译”,就像谍战片里的收报员一样,所以很多人索性把代码列表贴在bp机的背面,方便查找。 “江浔同志,选号吧,”郭主任更加热情,“选个吉祥号,不收你的选号费。” 办个传呼机得排队,想弄吉祥号还得交选号费,可是现在本子上的吉祥号码任江浔挑选。 江浔笑着把本子递给杨哲,“你来选。” 第215章 听海,听滴滴 千里送君,终有一别。 杨哲依依不舍地把江浔送上火车,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江浔的体温。 紧赶慢赶回到海政,正碰上指导老师苏岩严厉的目光,看着蒋欢欢她们一个一个作着准备动作,杨哲头一低,赶紧去换舞蹈鞋和舞蹈服。 她是老资格的舞蹈演员了,因为训练,膝盖半月板受了伤,长期带病坚持排练演出,直到不得不动手术。 她年轻时的那個年代,手术水平很低,她的半月板竟没大面积摘除了。 最后不能走上舞台,只能当了指导老师。 也许是要弥补自己舞台上的遗憾,她对这些周身洋溢着青春芳华的女兵很是在意,要求也很严格。 杨哲换好服装出来的时候,正碰上苏岩的目光,她吐吐舌头,赶紧归队。 今天要排演的剧目是听海,演员阵容很强大,杨哲与蒋欢欢都是领舞之一。 “舞蹈的整个画面,你仿佛能看到踏浪而来的女子,处处都是柔情……” 嗯,蓝白色为主的色彩基调,好象海风拂面,浪花依旧。 海风? 上海是没有海风的吧,只有江风,是黄埔江,不是浔阳江…… 蒋欢欢瞅一眼杨哲,她的脸上甜蜜得能淌下蜜来,这可不是《听海》的表情啊…… “杨哲。” 还没等蒋欢欢提醒杨哲,苏岩就喊了起来,“想什么呢,注意表情,杨哲……” 杨哲吓了一跳,她背转过身朝蒋欢欢吐了吐舌头。 “注意,蒋欢欢,范玉丽,动作再舒展一些……” 滴滴滴—— 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众女兵都是面面相觑。 滴滴滴—— 声音仍在响个不停,苏岩的脸上阴沉得能滴得下水来。 “什么声音?” 大家茫然四顾,互相看着,苏岩也打量着练功厅里,空荡荡的练功厅里只有一众靓丽的女孩,还有她们的衣服,哦,还有一个小坤包,声音好象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好象……好象是传呼机。”终于有女孩弱弱地说了一句。 传呼机? 大家都看向杨哲,因为那个坤包是她的。 团里还没有几人能用得上传响机,这种动辄几千的小玩艺让大家望而却步,就是职称上去,担到营级,也不过一个月才不到人百块钱。 杨哲红着脸快步走向自己的坤包,她现在好后悔没有把包放在更衣室里,顺手就放墙角了。 可是她走过去的时候,传呼机就不响了。她讪讪地看看苏岩,弱弱地重新归位。 “刚才我们讲到哪里了,对,大家的动作要再舒展一些……” 苏岩还没有讲完,滴滴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下练功厅里就热烈了起来,大家都在看着杨哲,看着她的那个包。 “以后不准把不相关的物品带到练功厅里来。”苏岩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子的,她虽然生气可是也只是说了一句,“休息,十分钟以后继续排练。” 苏岩走了,一群女孩呼拉就围了过来。 传呼机就是宝贝似地在一双双纤纤玉手之间传递着,“这东西真小巧,摩托罗拉,真好看……” “杨哲,这是你买的?” “是男朋友给买的吧?现在打开电视就看到你男朋友,穿林杉西服,不要太潇洒……” 笑声,各种各样,却各有各的况味。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空气里仿佛到处都是钱的味道,社会风向一下转变了。 女孩都兴找大款高干,知识分子文艺分子不再吃香了。 可是如果演戏还有钱赚,拍广告还有钱拿,那又不一样了,何况还是一个有钱有颜的帅气青年。 “以后,我们可得跟杨哲在一块,找到杨哲就找到我们了。”一女孩笑着把传呼机递给杨哲,“我叔也有一台,三千多呢……” 一听这个数字,许多女孩就言语了。 可是三千多,似乎也不难实现,顶多花一年多的工资,那就要咬紧牙关不吃不喝。 嗯,女孩们带着艳羡的眼光散开,蒋欢欢和王芳,这两位杨哲最要好的朋友依然围在她的周围。 “嗯,江浔又去上海了?”蒋欢欢把玩着传呼机的银链子,满眼的欢喜。 “谢导的戏还没拍完呢,还有一集,”杨哲又想起了江浔,“丁哥找你了吗?” “他啊,忙得很……”说起丁志诚,蒋欢欢就不自在起来,可是口气里有的是温情,“他啊,说春天了,要把你们那小院子给收拾收拾……” “杨哲,你还有自己的院子?”王芳故作惊讶道,“在哪儿啊,什么时候我们过去参观参观,”她压低声音,“是不是将来……” 三个女孩说着悄悄话,很是亲昵。 “哎呀,丁哥这个都跟你说,你们俩进行到什么程度……”杨哲开着蒋欢欢的玩笑。 “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对,江浔不是到你家拜年了吗……你父母怎么说……” 杨哲是真的脸红了,这个江浔怎么什么都说,这个丁志诚,怎么什么都说…… 想起江浔,她忍不住又看看传呼机上的电话,似乎不是江浔的。 …… 滴滴滴—— 今天,杨哲一天都把传呼机放在包里,等待着清脆悦耳的“嘀嘀”声。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一天时间她也没有再听到滴滴滴的声音。 晚上九点多,要吹熄灯号了,蒋欢欢都已经躺下了。 突然,传呼机忽然划破宁静的夜空,“滴滴滴滴”地响起来。 杨哲就从床上爬起来,她非但没生气,而是快步出门,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公用电话旁。 她拿起电话,待拨通电话后,她激动地问:“刚才谁呼我?” 只听到一位男士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是我!” 杨哲瞬间就没了情绪,电话打过去是哥哥杨方,“怎么是你?” “你想是谁……”杨方笑着反问道,“大晚上给你打电话的就是你哥,你嫂,咱爸咱妈,江浔晚上才舍不得给你打电话,你说是吧,小哲……” …… 辛十四娘剧组就是一个大家庭,春节过后,大家陆续从全国各地回归,互相拜年之余,谢晋导演还自掏腰包买了花生瓜子糖块,慰问大家。 过了一个年,好多人都有点胖了。 “过年好。”江浔在一群人中间看到了郑爽。 “过年好。”郑爽也看到了他,不过,她站在离他一米远处,只是过了一个春节,两人似乎生分了许多。 第216章 女人的疼 九十年代初的电视剧,拍摄进度很慢,四十五分钟一集的故事长度,如果没有外景,基本上一星期内可以拍完。 可是谢晋导演把电视剧当成了电影在拍,一集起码要大半个月才能拍完,这两集,加上下生活的时间,足足要用去两个多月。 这不,经过一個春节,演员又得重新找回状态,郑霜和江浔少不了又是一番耳鬓厮磨,卿卿我我。 冯子平终于栽了跟头,损友之妻杀害了家中的婢女,栽赃在了他的身上,下狱,受刑,判斩,这可急坏了家里人。 可是辛十四娘却象没事儿人似的,其实她的心里是很挂念冯子平的。 “这场戏,冯子平下狱,辛十四娘探望,你们好好准备一下,不急着拍,这是全剧的转折点,都好好琢磨琢磨。”谢晋导演今天收拾得利落,这场戏拍完,全剧就可以杀青了。 夜色渐已落下。 小镇一处小店里,又热闹起来,这里已经成了剧组的临时食堂,几个相好的演员,三三两两过来,谈笑间喝点小酒,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什锦拼盘,走油甜肉,扣三丝,再来一个桂花肉……再点一个肉皮汤……” “江哥,可以了,够吃的了。”袁鸣和郑霜笑着拦阻。 “好的,那可以了,留着胃下次来吃。”江浔也不多点,“饮料,喝点什么,要么来点黄酒,暖暖身子?” 菜还没上来,酒就先上来了,三人举起杯子,郑霜看着江浔就笑了。 “这过了年养的白白胖胖的,你看,下狱这段戏怎么拍,看着你这样我就好笑,我哭不出来……” 哦,袁鸣也笑了,江浔确实更加英俊了,任哪一个女孩看了都要心动,这样的形象怎么会是要秋后问斩呢! “你们以为我容易,大年三十都在拍剧,我容易吗?”江浔看着端上来的走油甜肉,哦,一股焦香味,闻起来蛮香的。 “哦,什锦拼盘……”老板跟这些剧组的演员也熟悉了,亲自把一盘菜端了过来。 拼盘里有糖醋排骨,香肠,白切肉,白切鸡,皮蛋……茶生米,猪肝,堆得很好看,蘸着特意调好的酱汁,风味别致。 “上海人上了这道菜,就是女儿要嫁人了,儿子要娶媳妇了……”这其实是一道喜宴菜,郑霜说到这里,眉梢的喜色更浓,“唉,江浔,我真的伤心不起来……” “姐,要不弄点洋葱,擦到眼睛上……”袁鸣给出着主意。 “谢晋导演会训得你哭,出什么馊主意。”江浔一口就给否决了。 “你得想想伤心事……”袁鸣又出主意。 “我没有伤心事,顺风顺水的没伤心事……”郑霜又笑了,也难怪,年纪轻轻演艺路上一帆风顺,人长得又好,这个世界整天都对好微笑。 滴滴…… 正说着清脆的声音响起,江浔与郑霜一个摸向腰间,一个就拉开自己的包。 哦,传呼机! “你的传呼号多少……我春节前买的,拍戏现场不敢拿出来,怕谢导批评我,哎呀,”她笑靥如花,“这回,我更伤心不起来了。” “其实哭不哭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受是什么,可能你感觉很动情,可是导演却觉着你在镜头前的表现力不够。”江浔又给郑霜倒上一杯黄酒。 嗯? 郑霜眨着一对大眼睛,看向江浔。 “怎么办,你不用从头哭到尾,前面你可以平静地说,说到你最痛的那一点,那一瞬间你什么都不要想,你就看着我,突然间你觉着自己胃疼,疼到弯腰的程度,然后你就捂着胃,然后这疼劲儿过去了,再慢慢起身,把台词说完。” 就这样? 郑霜有些不敢相信。 “胃疼,我胃好着哪,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子,随便吃……” 江浔一时牙疼。 “对,我想起来了……” “哎,你去哪,菜刚上来。”眼瞅着郑霜站起来,往外走,袁鸣赶紧在后面喊着。 “回宾馆,我试一遍。”郑霜招呼着老板,“打一下包。” …… 宾馆里,郑霜腰一弯,手一捂,眼泪就下来了。 这么神奇,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袁鸣也不禁掉下眼泪来。 “嗯,有那个味道了,谢导不会说什么了吧。”江浔站起来。他要准备自己的戏了。 “可是我的胃不疼。”郑霜得意地眨眨眼睛。 “我知馗这,是女人疼,”江浔朝身后挥挥手,“都一样。” 一样? 袁鸣眨着眼看着郑霜。 郑霜轻轻啐了一口,低声笑道,“小伙子,懂得很挺多。” …… 为了准备好下狱这场戏,江浔早早地就不刮胡子,一天就吃两鸡蛋,喝一碗稀粥,他要把自己弄得胡子拉渣,憔悴得跟什么似的。 这还嫌不够,晚上他也不在宾馆睡了,直接睡到了剧组临时搭建起牢房里,熟悉着这个拍戏时的环境。 可是这里毕竟冒风漏雪的,他竟把自己给弄感冒了。 这样也好,冯子平坐大牢,不也是这样一幅状态吗? 谢晋导演也着实被感动了,当即决定,这场戏明天开拍。 …… “开始。” 谢晋导演一声喊,监视器中就出现了郑霜的身影。 她的背影进入画面,近景镜头中的江浔要难以抑制地泪流满面,悔恨,哀怨,不舍……种种情绪,却要在镜头中放大,这是一个多么有难度的表演。 谢导也知道,江浔为这个镜头准备了三天了。 如果演好了,绝对是精彩中的精彩! 当谢导喊准备的那一刹那,江浔的情绪早已满弓待发。 可是灯光师一声喊,让大家都愣住了,镝灯灭了。 谢导气得在现场来回地转圈,几乎破口大骂了,“演员为这个镜头准备了三天,情绪酝酿了三天,不吃不喝,感冒了,冻着了,就为了这一个镜头,你的灯竟然坏了!” “这是人,不是机器,不是机械地要演什么就能演出什么,换灯,马上,马上换灯!” 可是这路叫镝灯的设置,换好灯管后还要冷 却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这情绪,怎么办? 谢晋导演气得又掏出酒壶,他没有喝,却走到江浔跟前,“对不起,忍一下。” 哦,江浔心里突然涌过一阵热流,谢晋导演竟然给自己道歉! 他没有动,仍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顺手把一团草芥放在自己头上,“导演,没事,等一下就好。” 第217章 扛得住镜头 这时候,演员能说什么,只能勇往直前,心理不能垮掉。 没过二十分钟,镝灯又亮了,现场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待灯光亮度稳定了,谢导也不去看监视器,就在镜头后,悄声细语道,“江浔,郑爽,不要着急,我们等你们。” 江浔看看郑爽,郑爽点点头,江浔深吸一口气,用手指给了一个示意,谢晋导演低声喊道,“开机。” 幽暗的牢房里,江浔蓬头垢面,绝望地盯着牢房的石顶。 他嘴唇干裂,脸上道道血痕,一只小虫爬过的他脸庞,他却丝毫没有知觉。 “相公……” 一声悲切的声音传来,江浔的眼皮动了动,可是他没有转过头,多少天的夜晚,他都会梦到辛十四娘,这怕是又在做梦吧。 “相公……” 江浔的手指动了动,却只是动了动而已。 “相公——” 谢晋导演明显地看到江浔的身体开始颤抖,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孩子,脸上的表情很生动,一句话,他扛得住镜头! 过年前,自己还跟他讲,演员的表情训练,现在看,这孩子下了苦功夫了。 武珍年导演也注意到江浔的表情,她看看谢晋,她知道,谢导非常讨厌装腔作势的演员,他喜欢用功的、会塑造人物、有创造性的演员。 江浔这孩子,不就是这样的演员吗? 一棵好苗子遇到一位好导演,他的进步肉眼都是能看得到的。 镜头里,伴随着一阵阵铁索的声响,江浔爬起来,他的脸上仍在颤动着,那是受刑的旧伤,一扯就疼吧。 “娘子——” 微弱的声音,仅仅两个字,却蕴藏着无限的张力。 他连滚带爬地匍匐到了粗大的木栅旁,颤抖着伸出手来。 谢晋突然有点恼火,不是恼火别人,是恼火自己。 这一段,他不应该用24格拍的,应该再加12格,36格。 这样拍起来,江浔眼神会突然有一种很痴迷的样子看着另外一個人。 “娘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又喝了酒……”江浔的手却触碰不到郑爽的手,他的眼里尽是悔恨,泪水顺着消瘦肮脏的脸颊流了下来。 谢晋导演一下放下心来,根本用不着36格,江浔的表情很是生动,连带着眼神也很是动情,不必用36格! “我……我……”江浔哽咽之下,已是说不出台词来。 可是这恰到好处! “相公,相公,为妾都已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郑爽伸手抚摸着江浔的头,是他们用酒来诱骗你……” “我好后悔……”江浔无助地抬起头,已是泪眼滂沱。 “相公,你千万要保重,只要保住性命,”郑爽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为妾拼死相救。” “只怕我现在性命难保……” “相公,你再也禁不得打了,……如果你再被拷打,只怕变成屈死之鬼,听我一次吧。” 江浔茫然地伸出手,他想摸一下郑爽的脸,可是这只手却始终碰不到郑爽的脸上。 “我听娘子的,娘子也听我一句话。你已经身怀有孕,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一阵铁链的声音响起,江浔艰难地转过身,“你,不要再来看我了……” 谢晋导演的拳头捏紧了。 两位演员根本没有受镝灯的影响,发挥得很好。 江浔的表演尤其好! 对于演员的表演,他最反对的是直白浅露、一览无余。他要的是含蓄、回味和托物言志。 他经常会讲到李纬在《舞台姐妹》里的一场戏:已经小有名气的月红,坐在经理室的写字台上练签名,李纬演的唐经理手上拿着一把折扇,上来试图挑弄她。 月红假装没看见,低头写字。 只见李纬拿起折扇一扇,桌上的纸被掀起了一纸角,月红只好抬起头,与他有了眼神的交流。 当时,谢晋对这场戏不无得意,他评价李纬的表演只用了四个字:不露痕迹。 在他眼里,这四个字说的其实就是表演中的极品。 现在,江浔的手始终触碰不到郑爽,这动作,令人回味,也有意象! “相公……” 郑爽不由哭出了声…… 此时的郑爽,真的感觉到心在疼,以前她只知道有心疼的说法,以为那只是比喻或者夸张,可是,原来心真的会疼,还是在拍戏的时候。 听到哭声,大家都很难受,没有人说话,谢晋导演也沉浸在戏中,刚才这段,两人演得真好,通过肢体动作、面部表情,大家看到这对璧人妻离夫散,也会出离愤怒。 这就足够了! “好!” 谢晋导演带头鼓起掌来,幽暗的牢房里突然亮起了灯。 可是江浔仍沉沉地躺在草芥上,郑爽的眼泪仍流个不停。 “别说话,让他们自己出来。”谢晋导演的面容又一次严肃起来,两个青年演员入戏太深了。 铁锁的声音又响起来,江浔突然间打了个喷嚏,“快把铁锁给我解开。” 哦,众人这才欢呼起来,牢门打开,解锁的解锁,拿衣服的拿衣服,一通忙碌。 众人都松了口气,郑爽却感觉到自己浑身已是无力。 她突然明白了,入戏,从来入的不是戏中的角色,而是戏外的自己,或者说,戏中人与戏外人,情感打通了! 不得不承认,她今天确实入戏了,入得有些失态,看着摄影师,她依旧两眼无神。 她又看了一眼站起来的江浔,却又是泪流满面……他出来了,他竟然出来了,她真的有种冯子平没死的庆幸,也有种心上人活过来的喜悦。 她明白这只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今天,那双眼睛就象电流,击中了郑爽内心深处最柔软那个地方,让她的幻想有了凭据…… 现在,她不是无法出戏,是不愿意出来。 “好,吃饭。”剧务却生生地把她拉回现实,“谢导说,中午加菜……这戏拍得太不容易,你们俩拍得真好。” “谢导,你说怎么办啊 ?”摄影师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江浔,看着郑爽上前轻轻地搀扶住他,“这出戏算是拍完了,看郑爽的样子,入戏太深了,后面剧组解散了,她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吧。” 第218章 又出了一个演员 接下来的戏份中,江浔发挥正常,郑爽也不负众望,大家看到郑爽把一个美丽、幽怨、愤怒、悲愤又无可耐何的辛十四娘演绎的如此精湛! 杀青了! 谢晋导演对两位青年演员很是满意,主动提出合影的要求,“小江来。”他也招呼着江浔。 郑爽看看江浔,主动站在了谢晋导演右侧,轻轻地挽住了谢晋导演的胳膊。 “哎,你看,我站在中间,里外就多我一人,你们这对金童玉女,冯子平和辛十四娘,应该合张影。”谢晋导演看看左右这一对年轻人,主动抽身而出。 哦,拍戏是拍戏,摄影是摄影,大庭广众之下,让一对青年男女单独合影,虽然还穿着戏服,虽然都是剧中的角色,两人还是有些忸怩。 “你演得真好,”江浔主动化解尴尬,“期待以后合作。”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影片,我都有时间。”郑爽笑着点点头,步摇微动,亭亭站于江浔一侧。 咔嚓—— 冯子平与辛十四娘的照片,就此定格。 …… 结束了,江浔在宾馆里洗了个热水澡,换下戏服,穿上西装大衣,冯子平又成了江浔。 晚上是剧组的杀青宴,依照谢导的酒量,肯定又是不醉不归。 他坐在桌前,认真地写拍摄笔记,把自己的心得感悟记下来,回到北平,苏民老师要批改。 这两集电视剧,他真的就跟拍电影一样。 谢导也是把电视剧当电影来拍的。 “我觉得他是一個对的导演,他不会难为一个演员。 他对人的观察很犀利,他能看透一个人的心底,然后他的确会唤醒你一些甚至你自己也不太熟悉的东西,而这个东西被唤醒之后,那就没有什么演技不演技的事,一定会有一个最好的表现。 只要把这个燃烧起来,我的表演水平感觉长了一大截……” 江浔站起来喝了口水。 “很多人以为装一个事是表演,其实是错的,好的表演是暴露一个事。就像谢导挖掘我身上的某些我自己都不太熟悉,或者已经沉睡的东西,这个东西出来就是暴露,也是爆发,会非常有力量……” …… 大厅里,喜气洋洋,大家都是一脸的轻松,欢声笑语,敬酒声,道别声,祝贺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谢导挨桌敬酒,他嗓门声高,笑起来格外爽朗,激情、潇洒、和蔼慈祥的模样令人陶醉! “导演,我,演得怎么样?”郑爽脸上绯红,借着酒劲拉住导演,非要让他评价一下自己。 “其实,在我眼里,你就是青衣……” 在谢晋眼里,各种角色都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对演员的基本判断,大体接近中国传统戏曲中的“五行”:生、旦、净、末、丑。 譬如祝希娟,风风火火、敢打敢拼,类似京剧中的“刀马旦”;而刘晓庆,有时泼辣、有时俏皮,有时风情,类似戏曲舞台上的“花旦”; 相比之下,王馥荔、潘虹、陈冲、张瑜、丛珊……则可归为比较端庄、柔美的“青衣”。 郑爽的十四娘,自然可以归到青衣一类。 当然,剧中的吕凉,杨昆是配角,可是也是不可或缺。 就象牧马人中的牛犇,在他眼里,牛犇无疑就是一个优质的“文丑”。 他常说牛犇是个“黄金炮架子”——炮筒只有装在合适的支架上,才能打得远、打得准,意指牛犇属于那种能把“红花”衬托得格外鲜艳的“绿叶”。 这样的演员戏不在多,但没有他们的存在,就像炒菜忘了放盐一样,一场戏就会少了许多滋味。 在谢晋眼里,《芙蓉镇》里的二流子王秋赦、《舞台姐妹》里的戏班班主和尚阿鑫,《大李小李和老李》中的大力士关宏达,都属于这一类不可或缺的“黄金炮架”。 “江浔怎么样?”郑爽突然一把拉过江浔,她的身体轻轻地依靠在江浔的身上。 江浔却不敢走开,他怕郑爽真的喝多了,跌倒。 可是大家都听着,认真地听着,江浔的表演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想从导演口里听到,谢晋导演的评价。 “江浔啊,”谢导爽朗地笑了,“我们这个时代啊,又出了一个演员!! 他一脸得意,一脸得意地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从开始到杀青宴结束,他再也没有再提上影厂的事。 “小江,谢导的话听明白了吗?”当江浔与郑爽给副导演武珍年敬酒的时候,武导笑着提点他。 好象听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谢导爱护演员是出了名的,从他手上培养的大明星很多。”武珍年语重心长,“你,是从谢导手上出去的!他把你跟老一辈的王心刚,达式常,石维坚,新一代的唐国强,姜文,濮存晰,一起并列……” 哦! 江浔看一眼谢导,心海象刮过飓风一样,情感的潮水破堤而出! “去吧,再与谢导喝一杯,他喜欢你,我看得出,从选角开始,他就很喜欢你这个年轻人。”武珍年嘱咐道。 “谢导,临别,我能问一句吗,”借着酒劲,江浔笑着站到谢导跟前,“一句话,怎么演戏?怎么演好戏?您能一句话告诉我吗?” 哈—— 整个大厅里的人乐翻了。 十九岁的江浔给七十七岁的谢导出题了! “怎么演戏?还要我用一句话给你,”谢导也乐喽,“你在考我,给我出题,好吧,我告诉你一句话。” 大家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 江浔感觉自己耳朵都竖了起来,他不想错过一个字。 谢晋被称为大师,是他做人物的功夫高人一筹,一个演员要想成名成角,在戏剧史上留下自己的只言片语,就要塑造一个能留名青史的人物! “一句话,江浔,你记住,演戏,要抓人的命运,抓人的感情,抓人的个性,抓人的变化!” 演戏,要抓人的命运,抓人的感情,抓人的个性,抓人的变化! 江浔记住了! 谢晋导演,江浔记住了! “同志们,”谢导却又举起酒 杯,“我舍不得你们,”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 “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 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 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 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 大厅里,大家打着拍子,兴奋地站立起来,歌声悠然响起。 “啊亲爱的朋友们 创造这奇迹要靠谁 要靠我要靠你——” “要靠我们九十年代的新一辈!”谢晋导演用力一指江浔。 “但愿到那时我们再相会 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 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 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 啊亲爱的朋友们 愿莪们自豪地举起杯 挺胸膛笑扬眉—— “光荣属于九十年代的新一辈!”谢晋导演突然用力地一指郑爽。 哈哈——哈哈—— 大厅里笑声响成一片,许多人都流泪了,许多人也抱在一起,许多都醉了。 “江浔,你应该去拍电影!”欢笑声与抽泣声中,谢晋导演大声说,“你,天生为大银幕而生!” 第219章 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 江浔感觉自己作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梦里他自己飘飘然走进一片树林,就象当初拍辛十四娘时的那片树林,可是林子里白雾漫漫,他就是走不出去。 这一急,人就醒了。 啊—— 就在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猛地往后一仰,头却重重地碰在了墙壁上,疼得他顿时彻底清醒过来。 “哎呀,我,我,我这是在哪里……” 江浔看着俯在自己眼前的郑爽,他就是被郑爽给吓着了。 “你啊,在自己房里。”郑爽还是一身戏服。 不是电视剧都杀青了吗,怎么还穿这身衣服,晚上不是跟谢导喝酒来着吗,不是在宾馆里里喝的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江浔用力捶捶自己脑袋,这不是做梦吧? “你没有做梦,是我央求吕凉把你送过来的,谢导也同意了,”郑爽笑道,她笑着拿过戏服,“快换上吧。” “不是杀青了吗?”江浔仍感觉自己象在做梦,怎么,走不出辛十四娘了? “有一段戏我一直感觉我演不好,我想让你陪我过一下戏。”郑爽说得认真,极其认真,让江浔不得不答应,谁让他是演员,就在今晚之前,还是一个剧组里饰演夫妻的。 “哪一段戏,我感觉你还演得真好,谢导也表扬你了。” 江浔站起来,却只感觉一阵头晕,口渴,他穿着戏服就打量着房间里,这就是冯子平与辛十四娘生活的那间卧房,房里的桌上的茶壶仍在。 郑爽款款走过去,斟了一杯茶,款款走来,轻轻递给江浔。 此时,她好象又是辛十四娘了。 一杯水喝下去,江浔好象又清醒点了,“这拍了快一个多月,您还没过足戏瘾呢……得,你说吧。” “不是辛十四娘,是西游记。”郑爽慢慢走到床前,在床上坐下。 “西游记?”江浔笑了,“您是想演哪位?”看着郑爽,江浔隐约琢磨着不对劲,这位搭档,在戏里,举手投足间透着温柔,生活中却又不失娇俏,英姿飒爽、凌厉风行,谈吐间气质神态极好,但现在却仿佛换了個人似的。 “女儿国。”郑爽缓缓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把床前的帷幔慢慢放下。 “我演孙悟空,还是演唐僧,总不能让我演猪八戒吧,”江浔摸摸头顶,戏里戴头套,他的头发茬很短,“您……” “就演唐僧,我演女儿国国王。”郑爽慢慢把另一边的帷幔也放下来。 这一段? 江浔有点打怵,世上哪个女子不想当女儿国国王,就象小时候每个男孩子都想当齐天大圣。 “台词你记着吗?”帷幔里,郑爽的声音传来,颇有女儿国国王的神韵。 “大约记得……”上海的初春,江浔感觉后背有些发热。 他看看庭院里,静悄悄的,风动,幡动,心也在动。 没有导演,没有场记,没有摄像,这是……演着玩吗? 但看郑爽认真的样子,他又不好说什么了。 回都回了,肯定是走不掉,不如……圆了她的这个梦! “这场戏,里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以改,里面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你都要做到位,那种自己内心里的感觉……”郑爽的声音很柔和,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象是导演在讲戏。 哦,好吧。 …… 深夜的王宫,灯光摇曳,一片寂静。 满怀疑虑的赏宝之行,最终却步入女王的寝宫。大惊之下, 江浔急欲转身离去,“太师,太师……陛下,陛下,太师领贫僧夜赏国宝,不知为何闯入陛下寝宫……” 帷幔中郑爽的柔声轻轻飘来:“御弟哥哥,那就请观赏国宝吧!” 帷幔没有打开,江浔只得缓步向前,自己打开了帷幔。 他看一眼郑爽,心中也是一振。 没有了英姿飒爽,此时她一幅女儿之态,正痴痴地看着江浔。 进退两难之际,郑爽却慢慢坐却起来,她款步走出:“难道,在御弟哥哥眼里,我还算不得国宝吗?” 她的眼神很是动人,江浔不敢直视,却只感觉有些心神不定,支唔着不知如何回答。 偷眼瞧去,看轻剪西窗烛的女王,却不料和那绝代的深情回眸悄然相遇,心中那根一直沉寂的情弦剧烈地颤动了。 “阿弥陀佛。” 江浔默念佛经,强定心神,却只感觉后背的汗出得更多了。 窗外,已是夜风骤起,初春晚上更是有些寒凉,这天气,别说出汗,盖上一床被子都不待出汗的。 烛光摇曳,郑爽在轻诉衷肠,“哥哥你看,这烛光也知人情,欲照今日之喜……” “不知陛下喜从何来?” “我身为女王,饱享荣华富贵,可是从未享受人间欢乐,今日哥哥到此,真乃天赐良缘,来日哥哥登上宝座,我为王后,从此双宿双飞,这不是万千之喜吗?” 烛光中,江浔终于抬起头来,女王愿以一国之王,托付终生,与心爱之人双栖双飞,他如何不动心? 他,好似也读懂了郑爽的心意,唉…… 也罢,唐僧也罢,江浔也罢,面对的都是那个难题,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也罢,我,就全然进入了唐僧的状态之中。 唐僧虽是有血有肉有欲的凡人,在女王热烈的追求之中,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欲念…… 在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中,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江浔微微抬头,“佛心四大皆空,贫僧尘念已绝,四大皆空,无缘消受人间富贵。” “阿弥陀佛。” 他的额头上禁不住汗珠渗出。 可是,无奈的解释再次被女王一语中的:“你说四大皆空, 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紧闭双眼,不过是逃避自己,不敢面对现实。 心事既被点破,无言做答,额头更是汗如雨下。 “不敢睁眼看我,还说什么四大皆空呢,”郑爽继续温言软 语,她轻舒玉手,欲拭去圣僧额头之 汗;自小深受佛法熏陶,怎敢接受女性如此亲昵之举,急避之间,却无意与女王深情的目光再次相遇…… 江浔如遭雷击,瞬间惊呆…… 此时,他真的体会到了唐僧的不易,和选择的两难! …… 第220章 一段无与伦比的友情 郑爽笑着以手掩口,江浔的目光既有清澈,又有陷入温柔乡的迷幻,难得的是,这种清澈与迷幻,他只用一个眼神就表达出来…… “阿弥陀佛。” 坚定的取经信念刹那间土崩瓦解。 江浔呆坐许久,心潮难平,悄悄抬起手,擦去额头的汗珠。 “哥哥,别闭上,睁开眼睛吧,你就睁开眼睛吧。” “我就是睁开眼睛看你,又能怎样?” “哥哥……” 郑爽拉住了江浔,一如在狱中,辛十四娘拉住冯子平,她拉住江浔,江浔想挣脱她,一如在狱中冯子平想挣脱辛十四娘…… 两人轻轻用力,江浔后仰跌落在国王的闺床之上。 郑爽软语温存,江浔却一再推让。 郑爽的脸色很是心伤,话语中已是一片哀怨:“哥哥,难道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今夜良宵难得,你就答应了我吧……” “女王陛下,贫僧已许身佛门,并与大唐天子有诺在先, 还望女王陛下放了贫僧西去……” …… 沉默,无言的沉默。 江浔的意思,郑爽或许明白,或许又没有明白。可是,江 浔没有改一句原剧中的台词。 该如何回答?又如何回答? 叹只叹,苍天作弄,为何要去取经,为何会闯入女儿国,为何会陷入这情海之中? 叹只叹,苍天作弄,为何要来上海,为何会演得辛十四娘,为何会陷入这情海之中? 佛渡众生,却不能渡己,佛讲不能有爱,无爱又何必有佛?佛在心中,又何必扼杀爱的自由?佛讲缘分,但为何要拒绝这难得的情缘? 平生第一次,对原来坚定的信仰产生了动摇。有心吐出那个字,眼前忽然闪现北平那殷殷的目光,江浔不禁心头一惊。 “来世若有缘分…..” 语音未落,却被打断,郑爽柔声道:“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今生今世,我们俩是有缘分的!” 清香袭人,柔情似水。 江浔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青灯古佛逐渐远去,全身完全熔化在一片深情之中。 自己就是自己?为何不能接受人间的真情? 郑爽轻轻地把头靠在江浔的肩上,她一往深情的样子,让江 浔双腿无力,坐在床上…… “陛下……” “哥哥……” “你就答应了我吧……” 说没有,那可能吗? 我…… “咚——咚咚——” 春夜古寺的夜半钟声,悠悠扬扬,更显古镇春夜的静谧凄寂,这钟声却如醍醐灌顶,让江浔的心思猛地清明起来。 月光中的古镇很安祥,仿佛也早已睡去。 天上已经没有月亮,周围的山水都开始入睡,听不到城市一丝一毫喧哗的杂音。 卧房里,江浔悄然离开,只有郑爽手捧蜡烛,正痴痴地看着窗外无边的黑夜和星星点点的灯火。 …… 换了人间,直到看到宾馆里的灯光,听到大家的喧哗,江浔才仿佛松了口气。 “大家洗刷完了没有?招待所要关灯了。”不知谁在外面喊了一句,走廊里马上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灯灭了,周围一片沉寂。 “说说行吧,哥哥?你就答应了我吧。” 黑暗中,清新的口气仿佛就在耳边,让江浔心里一动一动。 黑暗中,那個熟悉的身影就走到身边,在郑爽的耳边轻声道: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江浔说完,如释重负。 黑暗中,只留郑爽一人在回味,直到躺在床上,她还是想着这句诗,想着江浔,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来拍这两集电视剧…… …… 第二天,上海下起了平流雾。 雾气流散,飘飘渺渺,整个城市一片朦胧。 剧组大部队就要解散了,剧组的演职员各回各的剧团,北平的回北平,东北的回东北……江浔要回北平,剧组特地给他买了回北平的火车票。 郑爽也拿到了回东北的火车票,吃过早饭,她还是走到江浔身边,“送送我吧。” 火车站前,人来人往,江浔却有种感觉,此来上海,不是为了相聚,却是为了送别。 江浔看向郑爽,郑爽很是平静,平静地跟司机师傅说笑,也平静地跟江浔道别。 相送千里终有一别。 可是再度回首,江浔却不忍再去看那双忧伤的眼睛。 直到看着她孤独地拖着行李,走下汽车。 “你,不想对我说句话吗?”郑爽看着江浔,江浔突然感 觉,大雾中,这就象《北非谍影》中的分伊尔莎看着里克。 剧中,里克拥有一家人来人往的夜总会,它坐落在卡萨布 兰卡,那是欧洲人逃亡美国的必经之地,而里克有两张宝贵的通行证。 在夜总会里,他与旧日情人伊尔莎重逢。 唉,江浔长叹一声。 他郑重地看着郑爽—— “全世界有这么多城市,城市里有这么多酒馆,可她却偏 偏来到我的酒馆。” 郑爽脸上一动,她仿佛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虽然不象伊尔莎已是别人的妻子,卡萨布兰卡,只是她 和丈夫一起逃避纳粹的最后一站。 可是,现在江浔把车票递给她,这就象那两张通行证吗? 这意味着里克将再次告别爱人,也意味着自己与江浔的分 别。 可是,她分明看到,江浔笑了,“我想,这是一段无与伦比 的友情的开始。” 友情? 郑爽也笑了,与伊尔莎一样,她笑得有些凄楚,可是她也 象伊尔莎一样,终于也走进雾中,不见了身影…… …… 江浔没有急着离开上海。 他先是去孙道临家中告别,又去了太老师家里,又去了尹 小芳老师 家,小芳老师做的油爆河虾真的好吃。 “小浔,”小芳老师代师传艺,算得上是江浔的师傅,“听说今年的梅花奖不在北平举办了,要到深圳,你那戏有眉目了吗?” 去年江浔参演了桑树坪纪事,评选却是今年的事了,不过,梅花奖第一次走出北平,到改开前沿的深圳举办,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戏既然要参评,那肯定就要竞演,届时,全国的优秀话剧都将同台献艺,并不是你以前演得多好,就躺在功劳簿上等待评委们发掘。 “尹师也要去深圳,我也要随她去,到时,我们深圳再见。” …… 别了,上海! 这应该算是自己的福地,第一次出演话剧,就跟随人艺来到这里,又接到了重生以后的第一部电视剧,恰巧让谢晋导演看到,又拍了谢导的戏。 在这里,尹桂芳老师,孙道临老师,杨华生老师对自己也是悉心指导,越剧,电影,滑稽戏……看似不相关的东西,最终都在自己身上沉淀…… 列车越来越近了,窗外,已经看到了一棵一棵的的白杨树…… 我的小白杨,你还好吗? 第221章 找个好姑娘把婚结了吧 江浔一下火车就到处打量着,嘈杂拥挤的火车站里,他在寻找着他的姑娘。 “浔子,这儿呢,这儿呢……” 猛然间,人群中就响起了呼喊声,江浔一下笑了,丁志诚一身皮衣墨镜,头发抹得溜光水滑,苍蝇站上去都会打滑,他看到了江浔,兴奋地挥着手。 “哎呀,可想死我了,”丁志诚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放开江浔,顺手就是一拳捣在他的胸口上,“让我们瞅瞅,谢晋导演的男演员长什么样?” 他嘴里开着玩笑,就把江浔的包接过去,可是腰间的传呼机就响了,他摘下来看看又塞回去,“得,哥们这业务忒忙了……” “丁总,蒋总,感谢百忙之中前来迎接……那中午是不是请我撮顿好的?” 丁志诚的身后,杨哲与蒋欢欢并排而立,两人的身姿都很挺拔,看着江浔看着她俩,蒋欢欢就把杨哲往前推,杨哲就扭捏着往后退…… 听到江浔喊她蒋总,蒋欢欢略微有些不自然,她生得白净,五官明朗大气,就是嘴唇略厚,不过这样的模样,放在哪个文艺团体里,都是顶尖的存在。 现在她没有选择那些大款,而是看好生意刚起步的丁志诚,江浔还是挺喜欢她的,这女孩心性挺好的,找着一個好姑娘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儿,他不想丁志诚还是跟上辈子一样,结了又离,一个人到了五十多岁。 “那当然得请,不然怎么对得起丁总这两字?”丁志诚笑道,看这样子,生意做得不错,“就去吃粤菜,别说,今年咱北平人,个个都喜欢吃粤菜。” 粤菜好吃吗,好吃,就是太贵! 四人走出车站,迎面就看到了站旁的福彩柜台,右边临时搭起的舞台上,没有演员,却是一辆披满彩带和红绸的黑色轿车,一看就是本次活动的一等奖。 这个年代,汽车是一种奢侈,许多人没有自己的汽车,能买到一辆自己的汽车,绝对是让人眼红的财富。 许多人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彩券上。 看着售票大厅里挤满人,每个人都想中头奖,大扩音器也在不断播放着,让人热血沸腾,想要买一张新的彩票。 或许是因为气氛过于激烈,汽车又太贵,所以在舞台上还站着保卫人员…… “丁哥,是得买辆车了……”江浔也有些感慨。 “得,不好意思,哥们先开上了。”丁志诚还是那幅招牌式的得意的笑,他笑着掏出一把钥匙,走到一辆天津大发跟前。 这种土黄色的小货车,通体泛黄,形似蚯蚓,所以被北平人戏谑地被称为黄虫。 这车能当计程车用,不象皇冠和尼桑这些高端的计程车,大发就是每公里一块钱,北平市民都坐得上。 大家喜欢它的另一个理由就是,它能运人还能运货,“后面能拉得下七个人,”丁志诚得意地白话着,“我那些工人,都钻过这车的后备箱……今儿这车拉我们大明星,您别嫌跌份儿。” 去你的—— 听着他一直拿明星、演员说事,江浔就爆了粗口,兄弟之间这没什么,可是他能从丁志诚的语气里听出,虽然下海了,赚钱了,可是对演戏的那份遗憾。 几个人上了车,江浔就坐在副驾驶位上,窗外,已经看到了亚运会的标语,还有宣传画,大街上,轿车,公交车,电车,骑三轮车拉客的师傅,还有自行车……一辆一辆驶过……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许多人从胡同搬进了楼房,如果离家一年半载,还真找不着新家在哪。 这就是九零年春的北平! “浔子,你也去买辆车吧,”丁志诚的车开得熟练,得益于城市建设市民搬迁新居,他的装修生意特别顺,“我看夏利就成。” “我啊,买车干嘛,”江浔回头看看杨哲,杨哲笑道,“是啊,买车放哪,停胡同口?就成了胡同里那帮孩子的大玩具了,你说傻不傻。” 四个人都笑起来。 严格说起来,江浔还是学生,整天价不是上海就是广州地拍戏,中戏都待不了几天。 再说了,让人艺的那帮大佬知道,这小子买车了,还要不要沉下心演戏了!光规劝的话儿就能装下几箩筐! “行,反正我有车,你随叫我随到……杨哲也是,欢欢……也是……” “说得你们好象多见外似的。”两人本来就有好感,可能还没说破,让江浔这么一说,这关系一下就捅开了。 “得,我看这顿不吃粤菜真的说不过去了,点,什么贵点什么,别替我省钱……”今天,就算正式有了女朋友了,要不说,还得是哥们,就丁志诚这张嘴,平时磕巴磕巴的,就是到了舞台上,还顺溜一些。 到阿静吃了粤菜,又去唱了卡拉ok,黄色的大发把江浔送回东厂胡同,杨哲与蒋欢欢却要赶回团里。 “嚯……” 江浔看着收拾得整齐利落的院子,松木青砖,几净窗明,还有一面大玻璃墙的练功房,哦,东厢房之上还加了扶梯,上面就是一夏天的露台。 真到了夏天,在上面喝点啤酒,吹着晚风,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蒋欢欢却是第一次来,看着院子里的槐树,又看着这三间厢房打通的练功房,她很是羡慕。 早听丁志诚说,江浔买了四合院,在她心里,四合院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没想到这里却这么有诗意,明亮的诗意。 哪个学舞蹈的女孩子不想有自己的练功房呢! “等赶明儿,再把后院和前院的家具换一换,就得了,还差电视冰箱洗衣机,哥们都赶紧挣钱,到时候一并给你置办齐了……”丁志诚是真把江浔当兄弟,这些事,那意思不用江浔操一点心。 “哥,你也别光顾我,你自己也得上心……”看着蒋欢欢和杨哲欢喜地在练功房里看这看那,两人就聊上了。 “我啊……到时候再说吧,我可不住四合院了,我得住楼房……”丁志诚打小就住四合院,要不说嘛,没得到的东西总比得到的东西宝贵。 “走吧,欢欢,杨哲,你们团里不是有规定吗,”丁志诚喊着两个女孩,“改天再来,杨哲,你这又不是第一次来……” 杨哲不好意思,江浔却笑了,笑得得意。 “给,我差点忘了。” 临走,杨 哲掏出一东西就塞进江浔手里,江浔只感觉有点硬,借着胡同口的灯光,嗯,他才看清,这是一钱包。 说是钱包,其实就是一挂历折成的钱包。 这年头,皮包没有多时尚,反正拿出来最时尚的,绝对是用挂历折的钱包。 嗯,江浔反复翻看着钱包,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杨哲的香气,哦,打开钱包,里面赫然是一张杨哲的照片…… 姑娘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正瞅着他笑呢。 第222章 这排场! 东棉花胡同,听着校内传来的或清脆或悠扬或急促或舒缓的晨功声……江浔笑了,他感觉自己离开学校好久了。 好久没有这样,静静地感受中戏的春天了。 当然,他可没有傻到去练晨功,而是自己一人跑到食堂,打上两碗小米粥,再来三块懒龙,吃得美美的。 回到宿舍,嚯,自己的床位被子还没叠呢,看来不知谁的同学来借宿,就在自己这儿睡的。 他正晾被子的功夫,何冰、韩青、王斑……一拨人呼啦就进来了,“哎呀,我以为进贼了呢……”看到江浔,何冰口痒,忍不住就开始斗嘴。 “有这么帅的贼吗,再说,有什么好偷的呢……”江浔张开双臂,一个一个地抱过去,“再说……” “说什么?”何冰也笑着过来,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说什么,我们都是偷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偷我们。”韩青大大咧咧道。 得,大家伙都笑了,还真是这么個理儿! “谢导的戏拍完了,前个苏民老师还说,让你回来给大家伙分享一下心得……”跟哥几个一起走在校园的路上,江浔感觉特好,“怎么着,这节课就来吧。” “谢导怎么说,他是不是让你演电影?”李洪涛从后面赶上来,两人是老乡,很是亲热。 “是啊。”江浔想起谢导的话,我真的天生就是为大银幕生的? “对,让他演太监秘史。”何冰得意地大笑,招来更多学弟学妹的目光。 “江浔——” 许多人有意无意就靠了过来,现在,巩俐毕业了,江浔就是这个学校里最靓的仔。 感觉到灼热的的目光,江浔后背暖暖的。 待进到教室,女同学先是江珊看到了他,她一下就笑了,接着捂住了嘴,陈小艺喊了一声,过来就抱住了江浔…… 同学,绝对是亲同学! 大家打趣着说笑着,那叫一个乐!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刘红梅给江浔拉开板凳,徐帆直接把水杯递给他,陈小艺在后面装模作样地给他捶背,龚丽君就拿出了一个苹果…… 得,看得何冰眼热眼馋,这真的成少爷了! 得,这还不是让小品给闹的,大三了,把能编的东西都编了,甚至连小时候撒尿活泥巴都编到小品里了。 “你出去拍戏,有生活啊,给我们说一说,先把这礼拜的小品应付过去。”刘红梅两眼放光,象见到唐僧似的。 “说啊,浔子,有什么思路?”陈小艺催促道。现在班里除了江浔,她就是有钱人,一直到广东拍v呢。 “亚运会啊,放着这么好的题材不排小品,不可惜了吗?” 江浔咬了一口苹果,嗯,好吃。 这届亚运会是北平第一次举办国际级别的运动会,更是北平对外开放的标志性事件。 每天的北平晚报上,都有与之有关的消息,小到捐款集资,大到市政设施,有的是素材。 就是其他小事也不少,证章厂推出纪念章,也就是胸针;火柴厂发行纪念版火柴盒;崔健办集资演唱会;吉林的冰箱厂都捐来100台;医院为迎亚运义诊;百万人上街签名。 沂蒙山区26岁山东青年李贵兴,他步行17天从家来到北平给亚运会捐款200元,一路上馒头咸菜,不住店…… “浔子,你不知道,现在大一大二大三大四都在排这个,老师都看吐了……”韩青一脸的遗憾。 苹果还没吃下去,一众女生立时就跟撒了气似的,“我们还以为你有什么辙呢……”徐帆一脸的埋怨。 江浔也没辙了,他一点思路没有。 中午,他倒想请客来着,可是下午就得交小品,没人有心思出去吃饭,到了食堂,打了一份白菜豆腐,哎呀,好吃。 “您这是埋汰我们吧,您在外面拍戏,吃惯了山珍海味,现在青菜豆腐到您嘴里,成了好东西……”何冰说着就把豆腐都用筷子夹走了,把白菜都拨到江浔碗里,“好吃,让你吃个够。” “去,你也不能一点菜不吃,”江浔抢着夹过几块豆腐,眼瞅着何冰把一块豆腐丢嘴里,“哎哟——” 大家伙吓了一跳,何冰皱着眉吐出一块小砂粒来,看样子,差点把牙硌掉。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这倒霉催的……” 江浔也感觉,这饭菜做得太差了,质量跟去年比差远了。 “还不如我们自己做……”女生宿舍里有酒精炉,他们自己个也买了电炉子。 “那就拍一小品,”江浔突然有了主意,“食堂菜不好,我们自己做,用什么做,就用电炉子做,小品就叫电炉子成吗?” 故事的梗概就是,食堂做饭不好吃,两个大学生偷偷在宿舍用电炉子开小灶,进而引发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好,好,可以做成一系列小品……”胡军强烈同意,“就是我们宿舍的故事。” 一帮女生傻眼了,自己也整天吃这带沙带粒的饭菜,自己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你们女生可以友情客串……”何冰越说越来劲了,“就当来串门的。” 串门? 一群女生不干了,不能只准男生排,不准女生排,她们也排的是电炉子。 可是何冰就是何冰,打了个时间差,晚上不睡觉,拉着韩青排了一晚上,第二天上课直接交给老师。 颜冈老师感觉还不错,演出效果也不错,安排他俩在学校餐厅4楼的小礼堂进行汇报演出。 嚯,这怕是何冰的第二个高光时刻,却是韩青的第一个高光时刻。 全校的教职工都来了,当然也包括食堂里的各位大爷大妈。 汇报演出很成功,两人得意地快飘到天上了。 走在校园里,那六亲不认的步伐,看得江浔牙痒痒。 可是报应来得很快。 “师傅,来一份红烧肉……”心情特爽,一定要犒劳自己。何冰很拽,韩青很牛。 大师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盛起满满一勺的红烧肉烧土豆。 何冰眉笑眼开,这当名人的好处就是多! 可是大师傅手里勺子一颠,再一颠,一块肉就掉下来,两块肉 就掉下来了……直到勺子里没了肉,净剩下土豆了。 这第一天这样,第二天换了个窗口,今天是芹菜炒肉,饭盆里没芹菜,对,肉没有倒罢了,这次连芹菜都没了,净剩下汤了。 何冰和韩青都知道,他俩彻底得罪了食堂里打饭的大爷。 每次他俩到食堂打饭,大爷的手都要抖一抖。 第三天,今天的菜是炖鸡架,看着大师傅的勺子,何冰见状都快哭了,急忙说:“大爷,不能再抖了,鸡肉都没了!” 第223章 默剧 何冰一脸地笑,可是笑得比哭着难受。 “你看你,现在知道了吧,师傅们整天烟熏火燎的,清早起来三点钟就给我们准备早饭,多不容易,你还挑三拣四的,”江浔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他用手摸摸何冰的胸口,“同志哥,你还有没良心……” 韩青瞪大了双眼,看着江浔,这小品,不是他想出来的吗,让何冰给排了! “要么说人家江浔呢,连徐院长都喜欢,人家就是懂事,知道疼人,不象有的同学,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弄一小品编排我们,你有本事别到中戏食堂吃饭,哪个食堂都不待见你……”大爷一脸的感同身受。 得! 何冰晃晃脑袋,大三下半年,大四上半年,看来自己是没法儿在中戏的食堂吃一块肉了! “来,江浔,把你的饭盆拿过来,”大爷笑眯眯地看着江浔,“想吃什么,说!鸡肉,这有块鸡肝,还有鸡心,这鸡大腿给你……” 韩青的眼睛都要冒烟了,江浔的饭盆里那鸡肉海了去了,大师傅犹嫌不过瘾,又给他加上一只鸡头。 “哎呀,我最爱吃鸡头,这鸡冠最好吃。”屁颠屁颠跟着江浔坐下,韩青伸出筷子就要把鸡头夹走,可是江浔却用手一捂饭盆,“起开,我要跟你们俩划清界限。” 浔子! 何冰一屁股坐在江浔身边,“这小品,你可是始作俑者……” “可是表演的是你们……”江浔笑道,“我就是提那么一嘴,你们是真干哪。” “哎,哎,你看他,还倒打一耙,不行,今天我不吃鸡腿,安慰不了我这颗受伤的心……” 何冰伸出筷子想夹走鸡腿,江浔的筷子就跟他在空中斗成一团,韩青得空,夹走鸡头,夹走鸡肝,王斑过来,把鸡心吃了进去,老大哥李洪涛干脆连盆都端走了…… “哎,我还没吃呢……”何冰在后面就追着喊开了,逗得一众学弟学妹直笑。 重新回到久违的校园,与这些久违的同学斗嘴,抢食,江浔很得意,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总那么美好。 上课,下课,义务劳动,与外国到访的学者座谈……也都别有趣味。 “浔子,打篮球去。”胡军一声喊,全班就数他俩个头最高,“你不回来,我连中锋都没有,好了,现在我们要扫荡整個中戏……” 篮球场上,胡军与江浔配得很好,一个三分球,稳稳地落进篮筐中。 何冰与一群女生在一起,不断喊着加油,“胡军,盖帽啊,浔子太菜……” 他一直忘不了食堂那一出呢。 江浔瞅瞅他,眼瞅着胡军跳起来,可是戏文系那小个子愣是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把篮球挑进篮网。 哗—— 周围掌声响成了一片。胡军悻悻地看看小个子,比自己矮十几公分呢,愣是让人家得了彩头。 咳咳——咳咳咳—— 胡军正闹火,一下听到后面有人学自己咳嗽,他恼怒地回头一看,何冰正站在身后,得意地跟陈小艺说着什么,见自己回头,还笑着扮个鬼脸。 哎呀—— 何冰也是,你倒是看着操场啊,胡军直接把篮球砸了过来,他愣是没反应过来,球直接砸到身上,疼倒是不疼,可是丢人。 “不是我,真不是我……”何冰是看到了,站在胡军身后学胡军咳嗽的是江浔,可是这代人受过的事儿却又落在自己头上。 得,江浔回来还不到三天的功夫,自己吃了两次亏了。 怎么说,在中戏自己也有小诸葛的美誉,吃亏,那哪成? “哥们,你是对哥哥有意见吧……”下午是颜冈老师的课,这堂课是选修,讲的是王景愚老师的哑剧艺术,顺带着讲讲欧洲默剧,和伦敦国际默剧节…… “支书,我哪敢啊,”江浔笑道,“你可是我最崇拜的人……” “得了吧,你给你打住,偷菜我替你写检查,献血我替你撸袖子,你替大家伙打抱不平,现在食堂菜好了,大家都念你的功劳,受累受罪的是我跟青子,现在你又让胡军拿球砸我……” 哦,江浔动容。 怎么好象自己就是十恶不赦,怙恶不悛,自绝于宿舍哥们,自绝于中戏同学…… “你自己个说,你想干嘛?”站在教室里,眼瞅着女同学都来了,何冰看来今天非要出这口气不可了。 江浔还没怎么说呢,颜冈老师走进来,“浔子,还在中戏哪……”一句调侃,大家都乐了。 这孩子,中戏简直就成了他的旅馆,一年到头,一直在外面拍戏。 “颜冈老师,我还能去哪,今年,我保证您的课一节不落,老老实实在校园里学习。” “恐怕难……”颜冈笑道,“先上课吧。” “今年春节我们都看了王景愚老师的小品举重,前几年的吃鸡,莪们记忆犹新,我把无言表演的艺术家,称之为“沉默的诗人”……” 江浔认真地作着笔记, 所谓默剧,又称“哑剧”,是一种不用对话或歌唱,而只以动作和表情表达剧情的戏剧。 默剧源於欧洲,在古希腊剧场之前已沾染了很多北非舞蹈和祭祀色彩,延伸至罗马帝国、意大利、法国,又吸纳了很浓的拉丁热闹活泼特点。 默剧在英国带有很多像烟雾般的黑色幽默内容,在德国又带有日尔曼的深刻冷峻思巧味道。 后来,默剧在市集更受普罗大众喜欢,简单的一张布幕背景,一套简单服装,戴上有性格的面具,或者配合夸张的形体或丰富的面部表情,模仿或即兴编演生活中的悲喜,默剧的定位从此确定了。 默剧发展到20世纪,由于电影技术的革新,无声电影时代,便是默剧最为辉煌的时期。 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默剧大师还是查理·卓别林,他是无声年代的喜剧之王。 中国把默剧表演得出神入化的是王景愚老师,还有在春晚上表演了胡椒面的陈佩斯与朱时茂。 “最后,我强调一下,作为一种无声的表演艺术形式,在没有任何语言的支撑下,通过身体动作、面部表情、肢体语言等手段,以沉默的方式讲述着故事。 它以无声的力量触动人心,穿透语言障碍,让情感和情节通过视觉的传达,引 起观众深深的共鸣。” 颜冈老师看着台下的这些学生,未来的演员,“默剧是表演艺术金字塔最顶尖的部分,要求演员有很高的表演能力,我们的小品,我还没有看到默剧形式的小品……”颜冈老师看着大家,笑了,“什么时候你们能给我排一默剧小品,让我也开开眼?” 开眼? 大家现在是不开心,这个周的小品还没着落,正在大家站起身来,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和笔记,何冰就喊开了。 “老师,不用什么时候,就现在,江浔就成。”何冰没有丝毫犹豫,从后面推了江浔一把,“您瞧,他自己个站出来了。” 第224章 恋曲1990 颜冈老师就笑着看着这帮学生,起哄的,架秧子的,打太平拳的,反正都是一群人精。 “老师您不知道,我可是真的服了,就江浔,自打演了谢导的电视剧,那台词功底可太强了,想模仿谁模仿谁…… 浔子你也甭谦虚,您现在就不说台词,您不说台词,演一小品,把我们感动了,我立马喊你一声爷……” 哟,为了找回面子,连激将法都出来了? 江浔还真不为所动,“别激我,再说,你又不是没喊过……” 哗—— 大家笑成一片,何冰脸都白了,这传出去可不好听,“浔子,你别混水摸鱼,我喊过吗……” “没有当面喊过。”江浔说得没有一丝破绽,反正别人不知道,那就是喊过。 “好,我当面喊,全班人看着,”何冰还真光棍,“如果你不成,你当面喊我一声爷,从今年到明年毕业,顿顿请我吃小炒,不是一顿啊,是每天……我可被你害惨了,我容易吗我?……” “那我的小品被你抢着演了,我容易吗?”江浔也叫起撞天屈。 “听听,多新鲜哪,他还受委曲了,我是一个礼拜,碗里一块肉丁都没见着……”何冰就差手里拿着一只碗挨个给大家看了,“得,你就说,你排不排吗?” 排! 但要体演生活。 别看一個礼拜四个小品,可是全班同学还真没有排过默剧,一时还真不知从哪下手。 得,那还得体验生活。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走出校园,满大街全是罗大佑的歌。 嗯,1990,有的在离去,有的在到来……有什么眼光,就成就什么未来…… “孤单单的身影,寂寥的心情,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江浔……” 校园门口,一身米黄色风衣的江珊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这倒吓了江浔一跳。 她的眼睛里可没有哀怨,总是似笑非笑的跟月牙似的,任谁见了都想到梦里的水乡。 “少爷,您这是到哪体验生活啊,你说句话,让我们也跟着学……”遇到江浔,江珊哪儿也不去了,就跟个小尾巴似地跟在身后。 “走哪算哪吧。”江浔只回了一句,“哎,我怎么上了公交车了,我该去人艺啊。” 江珊扑哧就想笑,可是又抿着嘴憋住了,她这个样子还真的挺好看。 公交车到站了,懵懂地上了公交,又懵懂地下了公交车,眼前是正阳门的箭楼。 年初正阳门箭楼也开放旅游了,不久东便门角楼也开放了…… 从箭楼上下来,江浔还真没有好点子。 “中午哪吃去啊?”逛了一上午,两人都有些饿,“哎,掐菜,带钱了吗?”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没带钱?您可是中戏的大款!”江珊笑得露出俩小酒窝,“算了算了,我请你吧,哎,江浔,你不是在我面前装穷,省着点钱到海政装富,至于吗……别介意啊,我说着玩呢。” 她是知道杨哲的存在,那天龚丽君过生日,杨哲还跟他们一起玩来着。 两人合计着,江浔想吃包子,江珊还是想到西单,吃完饭,她想让江浔陪他逛街,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一陪逛的。 不是平时没人干这差使,是江珊都都不满意,让江浔陪她逛街,也算是她的一个梦。 “过完年,这儿开了一家很受欢迎的“鞋城”,叫什么“特别特”,人家卖的是休闲鞋。”江珊对这西单这一片了如指掌。 这个时候,大家对“休闲”都没什么概念,年初最受欢迎的服装,还得是老百姓自己织的毛衣,因为北平毛衣针厂的生意还非常火爆呢。 自己动手,便宜舒服。 “江浔,你帮我看看这双鞋怎么样?”简简单单的一双板鞋,江珊穿在脚上特舒服,她自己得意地在镜子跟前走着。 “挺好,跟你特配……”江浔的脑子里装的还是小品,他可不象江珊,出去疯玩一天,回来就死乞白赖地把自己放到何冰或者徐帆他们的小品里,演完,老师让她坐下,还表扬她演得好呢。 反倒是何冰一直挨老师的批评…… “莪……” 正说着,前头突然就是一阵混乱,一三十多岁的男人拼命朝这里跑着,后面一漂亮女同志紧追不舍…… “这是女追男?”江珊一阵惊讶,这时代变了啊,真的变了。 “说什么呢……”江浔还没说完,却见女同志紧跑几步起身就踹在了前面男人的后背上,男人一个大马趴摔在地上,还没等起来,女人已是把他的手反剪到身后。 这时,后面才响起一位女同志的哭喊声,“抓小偷……” 得,小偷都抓住了,您这才喊出来啊。 “看什么哪,有那么好看吗?”江珊眨着一双月牙眼,用胳膊肘碰碰江浔,那意思人家是抓小偷的女公安,你这样盯着人家不合适。 “英姿飒爽,干净利落……好看……”江浔没说完,旁边的群众都给这姑娘鼓起掌来,反倒把这姑娘弄得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头短发,一身的英气,那气质让人印象太深刻了。 “你说,这角色反过来,女同志英气十足,男同志是文弱书生,两人相遇会发生点什么……”江浔一边看一边琢磨,“有了,有了,我有了……”江浔说着,拉着江珊就往外跑。 “哎,您慢点,我那双旧鞋还在那……” “不要了,这小品排好了,我给你买双新的……” …… 两人说着已是跑到外面,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处是朦胧与湿润,到处是飘过的花伞…… 江珊有心想回去再买把伞,可是江浔拉着她就上了车。 “对,就是这样的天气,一个男生碰到了一位姑娘,男生就是我,女生就是刚才那抓小偷的女同志……” 得,这一会功夫,人设都出来了,江珊笑眯眯地不说话,她倒是想听听这默剧的小品怎么排,怎么编,怎么演。 …… 天色阴沉,灰暗的时光中,一辆红白相间的公交车慢慢靠站了。 大家争先恐后地上车,江浔却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一边,他脸上的眼镜挤歪了,眼瞅着不知谁推了他一下,他后退一步,正踩在一姑娘的脚上…… 他忙一脸歉意地看看姑娘,姑娘却笑着摇摇头。 哦,她一头短发,身姿苗条,让江浔一眼着迷…… 公交车晃晃悠悠悠地开动了,江浔就站在姑娘不远处,他在看着姑娘,姑娘却在看着窗外的风景…… 请个假,明天更新。 今晚家里有事儿,明天更新。 《我的戏剧年华》请个假,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5章 今天天气真好 本子递给颜冈老师的时候,他看得认真,再看看台下的学生,看来中戏表八七班今天要全员上场,不过主角总是那么两位,其余都是群演。 “本子排过了吗?” “排过了,昨晚排的,”何冰抢着答道,在这小品里,他的形象不那么光彩,可总算也是一配角。 嗯,就排练一晚上,只有一句台词,全靠演员的肢体和表情来推动剧情,颜冈老师略一沉默,既然他们有信心,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又看一眼本子,主角还是江浔最拿手的形象,一位文弱书生,在本子中,他的职业身份是记者。 哦,看着江浔戴上眼镜,眉眼间顿时成熟了不少,这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行,那准备吧,可别让我出戏啊……” “您就等着乐吧。”何冰一句话,还朝江浔眨眨眼睛,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浅浅的笑声。 “好,你们调整一下状态,五分钟后开始。”颜冈笑道。 …… 天色阴沉,灰暗的时光中,一辆红白相间的公交车慢慢靠站了。 徐帆、龚丽君、韩青……扮演的乘客,争先恐后地上车,江浔背着一包,左看看右看看,这缝就是针也插不进去。 哦,这短短二十几秒的功夫,江浔周身的气场仿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是一名报社记者,可是却又是一名不一样的记者,有点书生气,有点倔强气,有点文艺气,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却于平日里的江浔迥然不同。 从现在这一刻起,他不是江浔,而就是这個城市里最普通的一位青年知识分子。 还没有上场的江珊也注意他几秒钟之内的变化,她微微一怔,现在的江浔,脱胎换骨的速度如此之快了吗? 这好象比去年他在小品里的表演,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道跟着大导演拍戏,进步如此神速? 江浔却仍在继续着他的表演。 他想要挤进车去,却被人群挤到了一边,他脸上的眼镜挤歪了,眼瞅着不知谁推了他一下,他后退一步,正踩在一姑娘的脚上…… 他刚一回头,李洪涛扮演的乘客挥手一拔拉,他的眼镜就掉在地上。 嚯—— 颜冈老师笑了,看着江浔睁眼瞎似地寻找着自己的眼镜,他不厚道地笑了。 哦—— 他轻轻咳嗽一声,感觉自己失态了,这不是看电视小品,这是在课堂上。 江珊登场了。 她一头短发,身姿苗条,拾起眼镜,递给江浔,江浔接过眼镜戴上,哦,这是一位漂亮姑娘。 世界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姑娘的面容也是如此清晰。 姑娘上车,他赶紧跟了进去,却不防售票员正合上车门。 江浔的五官立时变形,脸上肌肉颤动着,眉宇间耸动着,尽是痛苦的颜色。 颜冈老师差点又笑了,作为一名观众,他可以笑,可是作为一名老师,他马上强制自己不笑。 因为,江浔的表情如此有代入感,让颜冈老师慢慢站起来离了座位,这样的表演,不是话剧的表演,而是电影的表演,让人能感觉到江浔的疼。 他的表演太有质感了! 车子慢慢开动了,八七班的乘客们慢慢地晃动着,模拟着公交车行驶时的场景。 江浔却一直在瞅着江珊,目不转睛地瞅着,胡军凑到他跟前,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可是他还是瞅着江珊…… 颜冈老师笑了,这孩子,怎么见到女孩眼珠子都不动了。 真的是,他离得近,看得真,江浔的眼珠真的一动不动! 哦,这一幕完了。 八七班的公交车到了舞台一侧,很快公交车又从这一侧开了过来,不过,伴随着背景的雨声雷声,今天是一个雷雨天气。 大家都打着伞,江浔四处看看,在寻找着姑娘。 江珊撑着伞,她没有看到江浔,江浔灵机一动,收起了伞,他要干嘛?他想搭讪! 可是江珊径直上了车,他只能全身下下湿了透。 看着江浔一幅无辜的表情,那眉眼,那神态,颜冈老师明白,这小子是吸收了诸如京戏丑角,上海滑稽戏的表演…… 身后的韩青、王斑一怔之下,都差点笑出声来。 见惯了江浔演的少爷公子形象,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同学还能演喜剧,这不是该是何冰的专利吗? 可是笑过之后,大家的眼中尽是茫然。 今天的江浔,竟然已经是这般实力了?! 都是中戏的学生,都是人艺的学生,人家上三年,自己也上三年,现在人家正剧喜剧都演得来,一点也不跳戏! 这样的形象,演得了喜剧,背后是什么,那是强大的演员功底,也是精通其他剧种的强大实力! 江珊正站在江浔的对面,她的眼皮也不禁跳了一下。 可是身在戏中,她只能不动声色地往下演,她没有看江浔,却应该注意着何冰,看他站在龚丽君身后,慢慢伸出自己的手…… 可是,怎么自己的眼光就不住地往江浔身上飘呢。 公交车又到站了。 这一幕也完了。 八七班的公交车到了舞台一侧,很快公交车又从这一侧开了过来,这次,江浔仍在寻找,江珊仍在专注地盯着何冰与徐卫。 江浔的眼睛一直毫不避讳地盯着江珊,看着她的手微微动作,他的脸上马上现出震惊的神色。 难道,这位漂亮的姑娘是一个小偷? 他的脸上在思考,很紧张,有惋惜,也有决心,他终于一把举起了江珊的手,可是手里什么也没有。 颜冈老师笑了,这段戏剧冲突有点意思。且看他们怎么往下演。 公交车继续行驶,何冰终于伸出了罪恶的手。 江珊的手还在动,江浔又一把举起了她的手,这次,手里有了东西,一幅冰凉的手铐! 哗—— 看着江浔那震惊错愕的表情,五官都挪了位,江珊忍不想笑。何冰已是忍不住,憋得满脸通红。 江珊也不理会江浔,一把抓过何冰的手,咔嚓,给他戴上了手铐。 哦,原来她是公安! 江浔的满脸尴尬,又满眼崇拜,他拿出小本子,想采访这位女中英杰,可是车又到站了,江珊押着何冰,胡军押着徐卫下了车。 第四幕。 江浔站在站台上,一会伸出手,一会挤出一个笑脸,一会抬头看看天,哦,颜冈明白,他这是想追求人家姑娘。 想厚着脸皮跟人家姑娘说话。 “嗯,今天天气真好。”他捏紧拳头,给自己加劲。 哦,这是全剧惟一的台词。 这次,江珊也看到了她。 江浔的脸上明显有犹豫,可是却又鼓足了勇气,他羞怯地上前,他刚想说出来那句跟姑娘的第一句话,可是江珊笑了,她说道—— “今天天气真好!” 第226章 开往春天的火车 这是表八七班的第一次全体默剧演出。 毫无疑问,局面是在由江浔主导,他是这部剧的核心。每一幕,每次剧情的递进,每一次情绪转变的也都由他完成。 他要是演不好,观众的情绪就拉不起来。 他要是演得不好,这出戏就会死气沉沉。 现在,颜冈感觉自己很舒服,因为这是一出喜剧,可是最后却出人意味地反转,让人惊愕之余,不得不佩服这出小品的独出心裁,也佩服江浔的演技。 一个好的演员,会演戏,也要会写本子,这出小品完全可以改编成一部电视剧,或者一部电影! 徐院长! 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也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外面,徐晓钟院长正微笑着看着这帮年轻人。 徐晓钟院长其实演到一半的时候就来了。 他没有声张,只是在外面默默地看着,马上就要进行梅花奖的竞演了,他想来看看江浔,看看这个去年轰动剧坛的阳疯子李福林。 与去年相比,他好象更成熟了。 眉宇间的变化,喉头的滚动,甚至瞳孔的收容,甚至是呼吸的急促,都让他对这個孩子有了新的认知 哦,最后,今天天气真好,他甚至感觉到了这个孩子身体的战栗,那是一种巨大的幸福,突然袭来,身体的反应。 现在,他不想多说什么,“江浔,准备一下,下个礼拜到深圳。” 这样的竞演,评委们都坐在前面,这样的表情,他的表演更有质感,现在他对这个孩子拿奖,更有信心。 还是那句话,如果得奖,他将是第一位在校学生的梅花奖得主,也会是最年轻的梅花奖得主! …… 今年的上梅花奖,一年一度的梅花奖,将首次迈出京城,前往经济特区深圳隆重举行。 今年的评选对象还是中青年演员,年龄为四十五周岁。 四十五周岁,就是末班车演员了。 夏淳导演看着手里的文件,笑了,幸亏没有规定最小年龄,要不,江浔是不是够岁数还不一定。 嗯,今年的评选还新添了滑稽戏,梨园戏,汉剧,湘剧,婺剧,粤剧六个剧种。 前几届梅花奖,获奖的演员当中,女演员多一些,尤其是戏曲演员旦角所占比例更大,有人开玩笑说选了一窝蛋(旦),男演员,也是有压力的。 江浔,十九岁的男演员…… 夏淳导演突然想起了那个春天,那个表演红娘的孩子,不知不觉间,他已站在了梅花奖的舞台上! 这次要评选优秀戏曲演员十五名,优秀话剧演员五名,优秀歌剧演员两名,他,会是那五分之一吗? “夏导,刚才浔子来了……”正想着,杨立新推门进来。 哦,这孩子,来了怎么不见我? “人家说啊,您是这一届梅花奖的评委,他要避嫌。”杨立新笑道,刚才江浔那个高兴啊,说是来告别,其实是来求表扬的。 夏淳导演笑了。这孩子,还避嫌?长能耐了他! 长不长能耐也得吃饭。 江浔要到深圳参加梅花奖评选的消息很快刮得满天飞,在中戏学生眼里,这位师兄就是位传奇。 在丁志诚眼里,江浔圆了他的一个梦。 几天紧张的排练,巩俐等师姐师兄也都重回院里,丁志诚好不容易瞅到机会,给江浔送行。 “稍息,立正!” 他围着江浔走了几圈,“嗯,brother,出息了嘛,梅花奖的舞台,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站上去的!” “唉,不就是演了一出话剧吗?”江浔给自己倒了杯水,看着胡子拉茬的丁志诚,这人哪,有了钱,都开始说英文了。 “行了,全国那么多话剧演员,那么多话剧团,都瞅着哪,”丁志诚笑着把茶杯往桌上一顿,“brother,到了深圳,好好演,争取拿个梅花回来!” 拿梅花奖! 丁志诚豪爽地伸出手,“来,我们握个手,提前祝你载誉归来!” 两只手重重地握在一起,接着却又拥抱在一起,看得一旁的杨哲和蒋欢欢一直发笑,丁志诚就是这个性子。 “杨哲,你怎么说?”丁志诚又打趣杨哲。 杨哲到底没有多说,只是江浔在送她回家的时候,昏黄的路灯下,斑驳的旧影里,她笑着在江浔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江浔只感觉到浑身上下跟触了电一样。 …… 火车飞快地行驶在春天的原野上。 这是一辆开往春天的火车,开往希望的火车,开往深圳的火车。 深圳!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 看着窗外这个颇具规模的新兴城市,江浔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街头到处是挂着各式广告的电话亭,到处是手拿大哥大,激昂澎湃地说着南腔北调,为了一单生意的数额讨价还价的生意人…… “你瞧!”陈炜指着街头一个女孩,颇有些羡慕也颇有些惊讶。 哦,要想了解一个城市是否时尚,是否前卫,就去看一眼这个城市的女孩们。 在90年代初的深圳,你在大街上看到的年轻女孩们,她们的穿着十分的前卫,甚至和现在相比也毫不逊色。 此时内地风气还很保守的时候,深圳的女孩子们已经非常普遍的穿超短裙、黑丝袜、高跟鞋了,而且她们每一个都画着精致的妆容。 一些女孩子还会在公共场合像男人一样抽烟…… 但是很多从内地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被深圳女孩的穿衣打扮和言行举行惊呆了,他们以为自己来到的不是中国,而是万恶的资本国家。 当然,这座下榻的酒店,也是深圳名副其实的第一间五星级酒店,此时,它的名字叫作深圳南海酒店。 酒店那巨帆式的白色建筑,让人叹为观止。 据说这里乘快船仅需30分钟即可抵达香港国际机场…… 带队的徐晓钟院长,朱彤老师……中戏的师哥师姐们,走进了这家豪华酒店的豪华大堂。 “浔子,你去报道,我去领 钥匙,大家熟悉一下,争取找时间再排练一次。”朱彤老师简短地跟大家说着日程安排。 “江浔?” 哦,是有人在喊自己,江浔四处打量着,他好象看到了叶金援,京戏武生,他的父亲是叶盛长。 还有杨春霞,就是西游记中铁扇公主的扮演者,还有左大玢老师…… “江浔,浔子……”还是那个好听的女性的声音,在喊着他,带着点娇俏,带着点妩媚…… 第227章 天时地利人和 江浔一时有些懵,是真的有些懵。 转过身的一霎那间,他看到了傅艺伟正快步朝他走来,热情地张开了双臂。 “姐……郭导,晓林哥。” 谁能想到啊,在深圳他竟然跟封神剧组碰到了一起。 看着郭导热情地跟徐晓钟院长握手寒暄,他恍忽又回到了中戏,在中戏,就是郭导特地找到徐院长,让他出去拍戏。 “小江,祝贺,祝贺你进入梅花奖终评。”郭导笑着伸出手来,这孩子两年不见,成熟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 “郭导啊,特意打听你的消息,知道你来了深圳,特意过来。”张晓林笑着解释道,“现在深圳的满大街上都在说梅花奖……” 在这个改开前沿,大家不说效率不说金钱,都在谈论艺术,谈论戏剧,也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深圳,如果知道,我一准过去探班……”江浔热情地与张晓林拥抱,这个剧中的弟弟,现实中的大哥。 “不用探班,你还有戏份没拍完,马上要封神了,你总得露脸吧。”傅艺伟看着江浔,大半年没见,他出落得越发帅气,浑身上下隐隐透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人着迷。 哦,江浔知道,封神榜最后的封神一场戏,为了节就香港演员的时间,就选在了深圳一处小山上进行,封神台已经搭好,基本上本剧的所有重要演员都已就位。 伯邑考虽然在伐商大业上寸功未立,但孝心感动天地,仍被封为紫微大帝! 封神! 江浔笑了,这彩头的寓意可真的是太好了! “导演,那这场戏什么时候拍?”江浔主动问道,郭导是第一個愿意给他机会的电视剧导演,这部剧香港演员与内地摄制组并不和谐,这他也知道,要不也不会节就香港演员,跑到深圳一个小山上封神! 祖国那么多名山大川,封神剧组又不是出不起钱,到哪拍不行啊! “嗯,一个礼拜以后,”郭导略一沉吟,“可以吗?最好能跟竞演演出时间错开。” 全国的梅花奖竞演,来的都是顶尖的戏剧演员,也都在为自己的戏剧作着准备,突然加上一场毫不相关的戏,会不会影响演员的状态? 江浔手里还没有竞演的日程安排,他马上找到朱彤老师,要来时间表,哦,桑树坪纪事的演出时间定在了三月十四日,演出的最后一天。 竞演活动要持续两个周的时间,那他演完封神榜最后一场戏,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 郭导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这样不会打扰江浔的演出,毕竟在戏剧界,梅花比天大! “江浔,你跟我一个房间。”江浔到了楼上的时候,迎面就碰到了朱彤老师,“看,海景。” 嗯,海景! 江浔想说,您不知道我是琴岛人? “这可是深圳最好的酒店,一眼就能看到大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没有感觉,我们是坐在一艘大船上吗,正在扬帆起航吗?”朱彤陶醉地张开双臂,闭着眼睛拥抱大海。 “江浔同志,江浔同志……” 两人正说着,畅开着的房门被敲响了。 “你好啊,何主任……”江浔笑了,这不是蓝岛啤酒驻北平办事处的何主任嘛。 “我现在不在北平,刚调回广州,任公关部经理,”何主任一脸的志得意满,“总经理听说你来深圳了,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广东就是你的家,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哦,朱彤明白了,广东真的是江浔的福地。 代言过的蓝岛啤酒就是广东的企业,演的电视剧也是广东拍的,这不,广东电视台派了一位副台长过来,转播梅花奖两个周的竞演,黄加良导演特地从广州也来到了深圳。 还是那句话,在广东的地面儿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听着江浔说着流利的粤语,朱彤一时就有些感慨,这小子不是山东人吧? 这场梅花奖的竞演,中央电视台肯定是要全程转播的,到了颁奖晚会的环节,更是要现场直播,作为地方台,作为主办地,深圳电视台也不能落下。 深圳电视台也派出一位副台长,一位女台长,哦,朱彤一见她,就有些激动。 她,是中国百花奖首位最佳女演员,曾入选“新中国22大电影明星”;人到中年从上海举家南迁,成为深圳经济特区的文化“拓荒牛”。 到达深圳后,她开始参与筹建深圳电视台的具体工作,并担任副台长的职务。 她与同事们吃着泡面加罐头,在一片荒芜中建设了一个全新的电视台。 1984年1月1日,深圳电视台正式诞生了。从筹建到正式开播,仅仅只用了3个月的时间。 “你好,你好,祝希娟老师。”酒店大堂里,朱彤赶紧上前问候。 “你好,你好。”祝希娟并不认识朱彤,却认识跟在他身后的江浔。 “江浔?” 江浔一愣,他认识祝希娟老师没想到祝老师也认识他。 “我啊,前天还接到谢晋导演的电话,说你要来深圳。” 哦,祝希娟曾是谢导的女主角,出演过红色娘子军,他也是谢导的男主角,这么说,两人还真的有点缘缘份。 “谢导对你评价很高,你有这个实力站在这个舞台上。”祝希娟的性格直截了当,这也是深圳人的风格。 “我知道,你是所有竞演演员中年龄最小的,我希望你能拿奖。” 江浔知道,当年祝老师拿奖的时候,也很年轻。 1962年,《大众电影》第一次以“百花”之名,进行了一场全民票选活动,在1960年到1961年期间摄制的影片当中推选出全中国最喜爱的演员。 祝希娟因主演《红色娘子军》得到观众最高呼声,获得“最佳女演员奖”,成为新中国第一位“百花影后”。 那一年,她只有24岁。 现在,这一年,江浔十九岁。 “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不要有顾虑。”祝希娟临走的时候把大哥大号码和办公室的电话都留给了江浔。 她语重心长地握住这个小伙子的手,“深圳是什么地方,就是五个字,敢为 天下先……不要怕年龄,也不要怕资历,你行的,努力!” …… 明天,第六届梅花奖的竞演就正式开始了。首先登场的是河北梆子《范进中举》! 今天晚上,sz市举行隆重的欢迎晚宴,迎接来自全国各地戏剧艺术家们。 夏淳导演也来到了深圳,江浔的太老师尹桂芳也将前来。 “中国戏剧的主编刘厚生很看好你,这我知道,”晚上吃饭的时候,朱彤突然凑近江浔的耳边,“我看你啊,天时地利人和你都占了,这次你不拿梅花奖,都说不过去!” 第228章 人算不如天算 接下来的几天里,晋剧《教子》上演,滑稽戏《土裁缝与洋小姐》、歌剧《原野》、京剧《膏药章》……依次上演。 这是全国戏剧界的大会师,来的都是翘楚,剧目也都是精品,江浔看得如痴如醉。 封神榜那边,香港演员却没有按时到来,郭导特意让人过来说,这戏只能往后排了,让他安心准备梅花奖的竞演。 两个周的时间过得真快,第二个周的第四天,尹桂芳太老师在尹小芳老师的陪同下,从上海到了深圳。 江浔特意去机场迎接,太老师摸着他的头,慈祥得象他的奶奶。 “您还没有正式收小江为徒,不如趁着这個机会,一了心愿……”尹小芳老师看太老师与江浔很投缘,就笑着建议。 太老师也有此意,江浔求之不得,深圳文化局的苏伟光副局长听说此事,自告奋勇要当这场拜师仪式的主持人。 酒店的会议室里,江浔一身西装,正式给太老师行拜师礼……献茶,献花。 尹桂芳老师则赠送他一套越剧小生的行头,并亲手题写一幅字赠与他—— “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 红线女,新凤霞,徐玉兰,王文娟,梅葆玖,魏喜奎……一众前来深圳出席梅花奖颁奖大会的戏剧界泰斗亲自见证…… “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名尹派小生了。”江浔的发言很是激动,他没有赠送给太老师什么礼物。 因为后天的竞演,他想拿下梅花奖,这就是送给太老师最好手礼物! “浔子,电话。” 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尹师的房间里,聆听尹师的教导。 回到房间,朱彤老师埋怨道,“郭导打来的,语气挺急。” 哦,江浔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人算不如天算,那些香港演员不会想后天拍摄吧? 郭导的声音倒很平静,只是告诉他香港演员来了。 拍摄时间定在了明天,江浔不来也可以,但伯邑考这位紫微大帝不出现在镜头中,她有遗憾。 “我去。”江浔的声音也很平静,是郭导把自己带进了电视艺术的大门,人要感恩。 “我不同意。”朱彤满脸通红,“都什么时候了,后天就要竞演,我们本来是最后一名,排位不占优势,你又这么年轻,你去演电视剧,虽然就是半天时间,但会分心,影响你的演出……” “朱老师,我出戏快,入戏也快,这您不是不知道……”江浔腆着脸皮,跟在愤怒的老师后面。 “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这是梅花奖,梅花奖,我的江浔同志!”朱彤不理他,“徐院长也不会同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这是全院的大事!” “半天,就半天。”江浔仍在笑。 “别笑,你笑我心里更不踏实,”朱彤让他笑得没了脾气,“别说半天,半分钟都不行。” 可是,徐晓钟院长出人意料地同意了江浔的演出。 郭信玲导演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激动,她要删掉那几个香港演员的镜头,江浔倒劝起她来。 “小江,我很感谢你,真的很感谢。”这位女强人却动了感情,这部电视剧是她人生的最后一部剧,她真的不允许有不完美,“可是你后天要竞演了。” “没事,我就是李福林,什么时候都是,不会因为晚半天我就不是了。”江浔一边化妆一边还在安慰导演。 猎猎风中,他又戴上了伯邑考的发箍,穿上了黄色的斗篷,饰演起了远古的人物。 等回到酒店,朱彤早早就等在大堂里。 “快,下午排练,马上进入李福林的状态,明天就不要外出了,全力准备后天的竞演。” 两人说着就要走进电梯,可巧电梯的门开了,一位漂亮的女子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的身后,是前来竞演的演员,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有男也有女,这些在话剧歌剧戏曲舞台上成名成角的演员,此时都仿佛是她的粉丝! 马兰! 朱彤的眼睛也直了,中国人谁不认识秀外慧中的马兰啊! “你好,马兰同志。”他已然忘记让江浔排练的事儿了,热情地跟马兰打着招呼。 “你好。”马兰笑起来很好看,她热情地回应着。 可是当她看向朱彤身后的江浔时,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一亮。 眼前的人,长身玉立,温润多情,不用扮上,分明就是戏曲舞台上的小生一个! 说是小生,比寻常的小生少了几分浊气,显得清丽俊秀,细看之下,身上还有种特别的英气,这英气不是粗犷,也不能简单地用“雄性气质”加以概括,而是一种力道,呈现出男人的潇洒和爽朗。 哦,她好象认出他来了,高翔! 这部全国热播的电视剧她也看了,现在,不想却是这样一个青年男子! 马兰突然感觉到脸上微热,笑容慢慢绽开了。 江浔也看到了马兰,却仿似前世今生,早已相识。 她就是站在那里,真的娴静犹如春花照水,行动好比春风拂柳。 “你好,马兰同志。”江浔笑着上前,“我是话剧演员,江浔。” “你好,江浔同志。” 马兰笑着伸出手来,江浔却只握住她的手指,接着就松开了。 这倒让马兰惊讶了,一般的男同志与自己握手,有时不撒手,有时握得自己生疼,这样只握自己半只手的男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再抬眼时,正碰到江浔澄澈如湖水的眼神,她不由转过头去,这眼神她不敢与他对视,可是,这分明让她心底也有一种旧时友的感觉,好象前世她就与江浔相熟…… “那位是谁?”江浔与朱彤进了电梯,马兰却有意无意地打听着。 “北平人艺的江浔,前几天还拜了越剧大师尹桂芳老师为师……” 这才对嘛,他就是一小生!马兰微笑,“他演出的什么剧目啊?” “话剧桑树坪纪事,听说在里面演一个疯子,黄土高原上的疯子。” 哦—— 马兰轻微一叹,疯子,还是黄土高原的疯子,象吗? 可是他分明是戏剧里的小生啊! 她马上决定,后天, 她要去看江浔的演出,看看这个小生演的疯子! 最后一天,几乎所有的嘉宾都到了深圳,香港演艺学院戏剧院院长钟景辉、香港中华文化促进会会长陈载澧也到了深圳,前年的香港小姐竞选冠军李嘉欣也到了酒店…… 一行人走进酒店的时候,正碰上江浔与朱彤匆匆而出。 “好一个靓仔!” 就是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江浔仍然被注意到。 “他啊,公关小姐里的高翔,”大堂领班笑着介绍道,“在我们广东,没有人不认识他。” “南国第一小生?”陈载澧惊叹道,“他也来竞演梅花奖?” 第229章 临时抱佛脚 李嘉欣没有看过内地的电视剧,对内地的演员也不熟悉,可是刚才这位内地的演员,真的很帅! 这样的容颜,就是放在神仙打架的香港娱乐圈,也会占有一席之地! 她倒从内心里期待江浔得奖了! “明天可以看一看他的话剧……”钟景辉笑道,“在香港这样的年轻人,要么当歌星,要么演电影,要么就在无线,我倒是对于内地的小生很看好。” 一行人说着进了电梯,李嘉欣突然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 明天就要竞演了,下午去了深圳大剧院,进行最后的排演,大家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傍晚。 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把这个年轻的城市清洗得干干净净。 “江浔,抽烟。”朱彤老师递过一支烟来,他看着窗前的江浔,茫然地盯着雨中的海面。 江浔接了过来,却没注意到朱老师递过来的火。 窗外的椰子树,叶子绿得逼你的眼,所有浮尘尽皆冲洗。 “朱老师,我想尝试一种不一样的表演。”江浔转过身来的时候,朱彤的烟灰差点烫着自己。 我的小爷,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 临时抱佛脚,现在你想起改变表演方法了,且不说巩俐他们能否适应,就是江浔自己可能也没琢磨清楚,这是要乱阵脚的。 再说,以前的表演,曹禺先生认可,徐院长认可,就是人艺的那些先生们也认可,这就够了。 “不行,江浔,坚决不能改。”朱彤把烟狠狠地捻灭在烟灰缸里。 “也不是改,就是想变一下……”江浔一时也说不清楚。 一场雨水冲刷掉浮尘,露出了最本真的东西,“朱老师您说,李福林最本真的东西是什么?”他也要冲刷掉李福林身上的浮尘,找到最本真的李福林。 这…… 朱彤说不出来,他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当然不如江浔深刻。 “疯……” 江浔转身躺在床上,不论是在琴岛求学的时候还是在中戏上学的时候,下雨天,大家总愿在宿舍里睡觉。 这是一种原始的人性,因为在原始社会,下雨天动物都休息,人就不用保持机警,下雨天大概率对人来说是安全天…… 疯,就是一种最原始的东西! 李福林没有了现代文明的概念,也不遵从什么礼法约束,更没有什么道德观念,亲情是最原始的东西,对婆姨渴望是最原始的东西,吃饭小便生病都是最原始的东西…… 江浔感觉眼巴前就这么一层窗棂纸了,他,要把它捅破! “朱老师,我想谢导了。” 嘿,朱彤正要点上一支烟,冷不丁又听到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面色紧张,上前摸着江浔的脑袋,“浔子,你没发烧吧?” 嗯,谢导! 他是一個对的导演,他不会难为一个演员…… 他对人的观察很犀利,他能看透一个人的心底,然后他的确会唤醒一些甚至演员自己也不太熟悉的东西,而这个东西被唤醒之后,那就没有什么演技不演技的事,一定会有一个最好的表现! 江浔一下站起来,眼睛里尽是灼热,尽是激烈! “对,朱老师,只要把这个燃烧起来,我就成了……” 我不要装,我也不要演,我要暴露,暴露我身上的原始性,可能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原始性,这也是李福林的原始性!是人类的原始性! 这种已经沉睡的原始性,只要暴露,就会爆发,会非常有力量! 朱彤老师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江浔,看着他发疯,这小子,现在就入戏了! 可是不能够啊,他怎么躺床上了,牙也不刷,衣服也不脱,人家睡着了。 “江浔,你不再琢磨琢磨李福林……”朱彤上前推推他。 “谢晋导演说,如果不睡觉,精神状态和面部表情都会不一样,我要睡觉。” 睡吧,睡吧…… 朱彤无奈,这个夜里,不止自己一人睡不着吧。 他来到徐晓钟院长的房间,敲响了徐院长的门。 “睡着了?” 徐院长正在跟梅葆玖闲聊,夏淳也在。 三人都是戏剧界响当当的人物,听朱彤这样说,都不禁抬腕看看手表,才晚上八点多,不到九点。 “这小伙子,心态真好。”梅葆玖竟夸了江浔一句。 夏淳笑了,这小子,心可真大,到了梅花奖的舞台上,哪个演员在明天竞演的时候能睡得这样早,他是头一个! …… 第二天一早,酒店的餐厅,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天南海北的寒暄声。 明天就要颁奖,今天,所有的演员,所有的嘉宾都已到位。 朱彤与江浔进入餐厅的时候,时间有点晚了,许多人都已经吃完了。 “嗯,怎么起得这么晚?”虽然对江浔早睡表示同意,可是晚起就不好了,今天竞演,怎么着也得闻鸡起舞吧,徐晓钟院长略微生气。 “睡过头了。”朱彤脸色微红,昨天江浔睡得香,他倒跟烙饼似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两人寻了一座位,赶紧低头吃饭。 马兰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位整天在天视上见到的青年演员。 她也听说了,他拜了尹桂芳为师,那身上肯定有越剧的功底,这倒让她对江浔越发感兴趣。 回到房间简单收拾,来到酒店大堂,坐上大巴车,她赫然发现,酒店门口竟有许多少男少女,青年男女在喊着江浔的名字。 江浔——高翔—— 高翔? 有许多评委老师看来是不看电视的,只沉浸在戏剧的研究中,曲六乙就问身旁的刘厚生,“高翔也是本次竞演的演员吗?” 他这一句,倒把走在旁边的杨春霞给逗乐了。 “曲老师,高翔就是江浔,不,江浔演了高翔这个角色,在哪里?在电视剧里,公关小姐,您没看吗?” 哦—— 曲六乙还真没看,但是他看过江浔的广告,电视上整天见。 不只他没看,霍大寿、黄维钧都没看。 “林彬西服,不要 太潇洒……”杨春霞提示着,“他的广告啊,满天飞……” 刘厚生看了杨春霞一眼,对这些传统的评委们来说,他们真的可能接受不了一个演员去做广告。 夏淳导演面色平静,可是心里也是一沉,当初于是之、苏民还有自己,三人把江浔叫到跟前,跟他说,这商业形象始终会影响到艺术形象,他就是不听,这不,临了,到了这梅花奖的评选的时候,还真出岔子了。 第230章 李福林! 第六届梅花奖的评选,事前就定了一个原则,叫作五不照顾。 五不照顾,就是一不照顾剧院剧团,二不照顾剧种,三不照顾行当,四不照顾地区,五不照顾演员,大家公平竞争,是骡子是马,拉出来,凭本事得梅花,凭票数决胜负! 深圳大剧院外,雨中,前来追星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剧院内,兴奋地想看明星演出的年青人也不少。 越是这样,一众老资格评委的话就越少,徐晓钟也觉得,这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有时,印象分比演技分更重要!他们少投江浔一票,梅花奖就被别人拿了。 后台,江浔正在化妆。 他听不到外面的喊声,也听不到评委们的小声议论,只有自己内心的声音。 人艺的演出,新戏上演的时候,总会下雨。 是啊,从人艺的舞台到了梅花奖的舞台,他用了三年时间。 今晚,他这个人艺的疯子,就是冲着拿奖来的! …… 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 江浔就站在台侧,看着台上师哥师姐们的表演。 他依稀看到了台下的大师们,也看到了香港的几位当红演员,把内地的戏剧大师与香港的选美小姐、世界超模放在一起当嘉宾,并且观看这样一出西北风的话剧,也就深圳人能想得出来! 台下的观众也一直在注视着台上,当江浔的李福林出现在舞台上,后面有青年竟低声欢呼起来。 一众老资历的评委面无表情,如果灯光亮一点,你就会发现,他们的眼光很挑剔,从来没有的挑剔! 他们倒想看看这位广告演员,电视明星,怎么走上梅花奖的舞台的! 当然,有的评委在北平看过江浔的演出,可是那是过去,那时他还没有出名。 这人一出名,心就浮躁,别说演戏了,连作人都作不好! …… 舞台上。 李金斗拉着月娃向土坡上走去,朱晓平打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许彩芳从黑暗中跑来,她将一条围巾披在月娃肩上,然后一扭头便消失在黑暗中。 李金斗,朱晓平和月娃渐渐地远去了…… “月娃,月娃——” 突然,一声凄厉的喊声,江浔手中拿着月娃留下的小转转从窑里追了出来。 一声声喊叫,划破了夜空,也划破了评委的心。 这一上来,不是小溪流过,这上来就是大海的咆哮! 别的演员演起来,还有一個过度,他直接到了高峰! 许多评委互相对视一眼,都点点头,有的评委甚至在本子写下几个字。 写字的是霍大寿,他写的是其实就是两个字,反来复去的就是写了的两个字——震惊! 台上的江浔却什么也不想,不过,他也是震惊的。 原始人的脑袋里是有亲情的,别的他就不知道了,现在有人带走了他的妹妹,他,他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哎呀—— 台侧的朱彤老师差点站起来,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四个字—— 舞台事故! 浔子没受伤吧,受伤了这戏还怎么演? 这一摔不会把台词给摔忘了,他,会怎么处理? “我要妹子,我要妹子……” 江浔却没有其他想法,黄土高原的沟沟坎坎也会绊倒他吧,他愤怒地挥着手,嘶哑着,混沌着,奔流着…… 他的嗓音里饱含感情,妹妹月娃走了,痛苦撕扯着他的心肺,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看到了最原始的亲情,最淳朴的感情!” 曲六乙对身边的张书义说道,两人都是评委。 张书义不语,可是这疯子的亲情,真的象是一枚炸弹,在剧院里爆炸了。 他注意到,那些呼喊江浔名字的青年男女,都默不作声地看戏了。 祝希娟也在楼下,也心里也是一揪,她真真地感觉到“心”疼了一下,真的疼! 这孩子,在塬上追着赶着,哭着喊着,他直挺挺地倒在黄土地上,象个孩子般地翻滚着…… 这种表演的爆发力,震动了整个深圳大剧院…… 舞台上,很快到了第三幕。 巩俐一脸的憧憬,“福林,咱要个娃吧?” 江浔的脸上突然就扭曲了,“福林要娃咧,福林要娃咧……”他粗手大脚地突然就扯开了巩俐的衣服。 巩俐惊恐地看着他,“福林不要着急咧……”她自已脱着上衣。 可是江浔却满窑洞开始跑着喊着,“福林要娃咧,福林要娃咧……” …… 这最原始的人性,虽然是是舞台上,可是江浔却演得很真。 “我不要婆姨,我不要婆姨,你还我妹子,你还我妹子……” 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说到妹子他是清醒的,说到婆姨就开始糊涂,上一句台词还是正常人,下一句台词就成了疯子…… 他把镰刀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一步一步地,在巩俐惊恐万分的眼神中走近她。 他一脚踏在巩俐身上,伸手揪起了她的辫子。 镰刀闪过,辫子落地…… 江浔突然把镰刀一扔,他哭了,哭得象个孩子,身上暴虐一下没有踪影。 “我不要婆姨,我要月娃,我要我妹子…… 时哭时笑,时笑时哭,这种爆发的力量,形成了巨大的艺术张力,让剧院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哭,没有人笑,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走动…… 当最后的演出结束,大幕缓缓拉上,剧院里突然没了声响。 紧接着,海潮的掌声响了起来。 大幕缓缓拉开,演员返场,坐在前排的评委们就齐刷刷站了起来…… 尹桂芳老师竟抹起了眼泪,尹小芳赶紧劝她,年纪大了,身体要紧。 “这孩子,演得真好,不管拿不拿奖,都无愧于心。”尹桂芳擦擦眼角。 “可是,您听,掌声,多热烈啊……”尹小芳老师感叹道。 暴风雨般的掌声,持续时间长达两分多钟。 掌声越来越大,夹杂着观众的喊声,像是暴风雨 般地把大家都淹没了。 没有人再喊高翔,后排的青年男女们,不知谁起了个头,齐刷刷地喊起了—— 李福林! 李福林! 李福林! 江浔的眼睛湿润了,这是观众对一位演员的认可,这是观众对一位话剧演员的认可,这是观众对一个角色的认可! 掌声中,他笑着挥手,走向幕后。 中国戏剧杂志主编刘厚生,就站在台侧,他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走到台上,他宣布—— 明天上午,计票开始,明天下午,本届梅花奖的全部获奖名单出炉! 第231章 闻香识女人 竞演结束,三天后的颁奖晚会,一切都将揭晓。所有的演员都象卸下了千斤重担,商量着四处走走,看看,看看这个紧邻香港的改开最前沿的城市。 在朱彤老师的带领下,师兄师姐们徜徉在深圳的街头,说不出的新鲜,江浔眼里却只有怀旧。 人才市场里,看着一群群内地的打工妹,递上红色塑料皮的初中毕业证,上步市场内,看着一张张香港明星海报,在海风的吹拂下不断摇动…… 罗芳村,城管正在联合清查无身份证、无暂居证、无用工证明的三无人员,还是在罗芳村,深圳河边上,两道铁丝网划开深港两地的边界…… 这是深圳,也是九十年代初的深圳! 中英街? 也不知谁提议道,马上得到一群人的附和。 改革开放初期,要说全国最有名的商业街,不是北平的王府井,也不是上海南京东路,而是位于总长不过500米,却繁华至极的深圳中英街。 这条窄窄的街道,连接着深圳和香港,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免税优势,被誉为“购物天堂”! “这里就是中英街?” 一群人到达的时候,耳边是听不懂的粤语,眼里是比肩接踵的人群,作为此时最繁华的地方,光是金行就开了100多家。 江浔看着这条街,中英街两侧的城市建设并不均衡,中方建筑以多层建筑为主,港方建筑以一层为主。 “靓仔,你看这件衬衫,很适合你啦……” 一群人刚刚站定,服装个体户们手提着衣服,就站到了们面前,直接把衣服在他们身上比量,就一会功夫,朱彤老师就买了两件。 黄金、录像带、录音机、电子表、彩色电视……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看着街上,穿着不同制服的深、港两地边防兵在3号界碑两侧巡逻,江浔一眨眼的功夫,同学们就分散开了,没办法,好东西太多,都看花了眼。 他也想给杨哲和丁志诚带点东西,给苏民老师和于院弄点小玩艺,“同志,这里有女同志的化妆品吗?” 江浔的粤语还是不错的,走进一间店铺,这里化妆品种类可不少,嗯,这东西,杨哲一准喜欢。 “口红,眼霜,日霜,晚霜,防晒霜……”女老板跟说绕口令似的,顺手拿过几個瓶瓶罐罐,几抹女人香,就涌进江浔的脑海。 “这款口红……”江浔不想什么色号,在他的印象里,杨哲的红唇总是鲜艳的饱满的好看的,平时她也不用,但上了舞台总要用的。 他伸出手来,恰逢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他抬起头来,正看到马兰那张惊愕的动人的脸。 “你也来逛中英街?” “你也来逛中英街?” 几乎同时,两人就又都笑了,不同于他们是中戏一帮人,马兰却是自己悄悄一人。 “看口红?”马兰的目光里尽是春光,也尽是探究,那是一种心照不宣,也有点淡淡的落寞。 作为黄梅大家,今年二十七的她,在人生路上一直独自前行。 “嗯,给我女朋友和她的队友带点回去,总不能来一趟特区,空手而归吧?”江浔笑道,他正愁不知买什么,素雅如兰的马兰,肯定会有中肯意见。 “队友?” “她在海政,是舞蹈演员。”江浔笑着解释道。 哦,马兰倒笑了,不是说这小伙子大学还没毕业吗,女朋友都在海政工作了? “这款口红不错,颜色不是十分艳丽,面霜啊,看你选择了……”都是青春的年纪,马兰把口红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下,又接连划过几道不同颜色的口红,色调的对比就明显很多。 “您试试。”有一款马兰一直拿在手里,看起来很是钟意,江浔把镜子推过来,马兰就笑着抹到唇上,又抿紧了嘴唇,一时间,颇有些小女儿的姿态。 闻香识女人。 素颜红唇,淡香如兰,这一抹女人香,让江浔感觉不到中英街的喧哗与热闹了,此时,他的心思都在这里,在这处不足四平方米的小店里。 几款香水,马兰挨个喷到手上试了试,最后一款味道很是平和,却幽香袅袅…… “你可以试一下,我不知道你的女朋友喜欢浓烈的还是淡一点的……” 在江浔的印象中,杨哲也没有用过香水,就是冬天,脸上也只是一层普通的护肤品,可是这并不影响她对这些东西的喜爱。 “淡一点的吧……” 江浔嗅嗅鼻子,马兰看着他的样子就笑了,阳疯子李福林出来给女朋友买香水,这还是桑树坪吗,不,这是中英街! 看她笑得好看,江浔也笑了,就这款香水了。 马兰也买了一瓶,还有眉笔,眼影,江浔照着这模样也买了几套,剩下的就是一些腮红,粉底之类的零散的小玩艺,给杨哲让她赠送队友。 “作个伴吧,出去看看。” 面对着江浔的邀请,虽然她早已是成名成角的演员,马兰还是欣然答应了。 “吃点东西?”热闹的街角,是一对香港夫妇经营的小店,满满的香港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透着浓郁的港风。 走进去,里面播放着tvb新闻,老板娘很热情,特色美食也不少。 除了港式特色的东西,还有他们的招牌芭东牛腩。 “芭东是泰国的一个地方,”江浔解释着,“这里的芝士 火腿飞碟也是招牌,奶茶?“ “一杯……熟杏仁露。”马兰看着墙上的食单,“吞拿鱼 三文治。” “猪扒包,牛腩和火腿也上,一杯热好立克。” 喧闹的街头,这个隐藏的小店里,时光好象突然静止了一样。 低头喝着杏仁露的马兰,心底泛起一点异样的感觉,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品尝着这甘甜的味道。 这样随意地走在街头,不被人认出来,随意地吃点特色小吃,跟一个……江浔这样的青年男子,似乎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芝士火腿,您慢用……”老板的一句问候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嗯,你演得真好,你跟舞台上就是两种人……”马兰笑着掩饰着空气里的一丝不适,“我们都看好你。” “今天结果就出来了吧,明天再玩一天,大后天就等着发榜了。”江浔笑道,他的态度很轻松,没有什么压力。 “明天啊,”马兰笑了,“我可不能出来了,我们要彩排……” 第232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阿浔,阿浔——” 哦,叫得好亲热啊,众人转过头去,一眉笑眼开的中年人,正快步朝江浔走来,边走边摘下墨镜,热情地张开双臂,“我们又见面了。” 吴建邦,吴导? 确实是老熟人,怎么,以前的v导演,现在变成了颁奖晚会的导演了? “我啊,早早过来了,他们说你出去玩去了,这样,等你明天拿了梅花奖,我请你到香港去玩。”吴建邦笑道,“相隔太近了,抬抬脚就到了。” “别,您啊,还是直接说吧,要我干什么?”对于这样的热情,江浔有警惕,吴建邦不是纯文艺工作者,他是那路商业化了的文艺工作者。 “我啊,还真没有什么,”吴建邦一口否认,“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在全国人民跟前再露一下脸……” 嗯,江浔笑了,“您是不是节目……让我表演节目?” 吴建邦笑着一拍手,“果然是阿浔最聪明了,我这还真有个节目需要你来……只要你上,全国人民都爱看。” 哦,说来听听。 这台颁奖晚会,其实不需再找演员,来的演员哪個没有自己的绝活儿? 就是颁奖嘉宾,也都是各自领域的大家,香港来的李嘉欣只要往台上一站,港风美人立时就能风靡全国。 现在已有的节目是戏曲界几位女演员联唱,也有马兰的黄梅戏选段为救李郎离家园,“我想,阿浔,你来唱公关小姐的主题曲。” 让高翔唱歌,倒也不违和,作为一位话剧演员,台词功底这么好,不唱歌似乎可惜了。 “明天中央台,广东台和深圳台全程直播……我会给你镜头,”吴建邦笑道,“保证你的镜头比那些评委和嘉宾还要多。” “哦,那干脆别拍别人了,整成我的个人演唱会得了。”江浔跟吴建邦开着玩笑。 “还有,我还想到一个节目,你听说你拜了尹桂芳老师为师?” 江浔点头。 “这样,马兰是黄梅,你是越剧,你们俩来唱一出越剧的选段怎么样……” 确实不一样,越剧小生与黄梅旦角联袂,这是怎么想的,异想天开还真的就是创新突破! “我没有意见,”马兰笑道,“我想让王文娟老师教我。” 王文娟是孙道临的夫人,越剧电影红楼梦里她饰演林黛玉。 “没有问题,我们去跟王文娟老师说。”吴建邦打着保票,“嗯,贾宝玉是江浔扮演,我们是老朋友了。” 江浔? 马兰心里一动。 酒店的一处会议室里,对于这样的新唱法,尹桂芳来了,王文娟来了,梅葆玖也来了…… 一众大师就看着这两位青年演员,大家都很放松,这不是学戏,可是也胜似学戏,几位艺术家指点他们,就够他们受用的了。 江浔也不扭捏,运用着尹小芳教的程式,这段程式,台步,指法,神韵,他都是仔细琢磨过的。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马兰马上接了去,她现在饰演林黛玉,转换自如。 “这里要有眼神的碰撞,不是老相识,是新认识……”尹桂芳给江浔示意着眼神。 马兰分明发现,江浔的眼睛一亮,那种眼睛被突然点亮了的感觉,这是戏曲演员的真功底! 尹桂芳显然很满意这位弟子,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满脸慈祥。 眼睛,真的是戏曲里非常重要的东西,眼睛其实大家都在用,但在戏曲其实是比较夸张的,不光是吊眉,样子夸张,它的表演也很夸张。 “……比如说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两人见着的时候,那一下,可能现实生活中就是一秒,比如你走过看,这人挺帅的,但是戏曲有一个瞬间,一下子就把它放大了……” 现在两人的瞬间,真的就是初遇的样子。 王文娟老师也在教着马兰,马兰已是黄梅戏的大家,如果不是年纪轻,她应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在这一段里,他们两人也是有一个推磨的。 推磨也是戏曲舞台上调度表演的程式,双方面对面相视,同时旋转一周,就象推磨转圈一样。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两人的表演很自然,配合得也很默契,可是,梅葆玖分明看到了马兰眼里的情愫,很浓,化不开,这不该是宝黛初相见的样子,她不是应该矜持吗…… …… “怎么,乐不思蜀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朱彤笑低声笑着问道。 江浔却也笑着反问,“朱老师,蜀在哪里?” “蜀就是北平啊,你这趟来不是唱越剧的,”不过,能跟马兰一起唱,任谁都羡慕,“你啊,明天就颁奖了,你一点不紧张……” “紧张有用吗?”江浔反问道。 朱彤一愣,自己还不如一学生。 下午,马兰与江浔继续学推磨,马兰领悟快,江浔也不慢,大家都很放松,本来就是节目嘛。 吴建邦也很满意,他突然有了想法,是不是可以再拍一部马兰与江浔的v? …… 晚六点,所有的演员盛装相待,晚八点,颁奖晚会就要开始了。 酒店贴心为前来参加颁奖礼的同志准备了酒水和点心,算是一个冷餐会,说是冷餐会,其实就是一点面包水果,加上一点饮料。 走进大堂,江浔看到了不少熟人。 “嗯,小伙子,今晚真精神。”尹桂芳处处透露着对这个徒弟的喜爱,看着江浔身上的笔挺的西装,看着他的铮亮的皮鞋,打扮得大方得体。 他们这一辈人,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也没有穿得华丽,江浔的穿着正对胃口。 进入酒店宴会厅,江浔取了一点水果,不少演员就笑意盈盈地过来握手,都笑得发自肺腑。 对于这位年轻的演员,夺奖的呼声很高,谁也不敢小视。 七点半,评委、颁奖嘉宾乘车准 时来到深圳体育馆,没有红地毯,可是也少不了媒体记者,今年的作品都极具分量,全国有影响力的媒体几乎都到了,就是人民大报也派了记者过来。 作为广东台的摄影师,知道江浔与广东台的关系,也是向着自家人,镜头跟着江浔,把他拍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233章 从此相依相伴 傍晚的深圳又飘起雨点来,主要街道上,都矗立起“庆祝第七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在深圳举办”的大幅彩绘屏障,一条条缀有同样标语的红布横幔越街而挂。 深圳体育馆灯火辉煌,数千名深圳的、广东的,内地的和港澳台的观众早早来到会场。 主席台的对面,悬挂着巨大的梅花奖的标志,著名绘画艺术大师吴作人专为本奖创作的“红梅图”。 在体育馆的大厅中央地带,新搭了一个梅花型的平台,这将是本届梅花奖得主光荣授奖的地方。 sz市的领导,中国戏剧家协会的领导,梅花奖的评委,中国戏剧杂志的主编还有香港的嘉宾,一一就坐。 激昂的音乐声中,场内的气氛很是热烈。 此时北平的街头,却是乍暖还寒。 “这就是你的小窝啊……”海政的几个小姐妹站在四合院里,看着这处现代的四合院,一脸的惊讶一脸的羡慕。 本来在这群女孩子心里,四合院是脏乱差的代名词,哪赶得上楼房的干净畅亮,可是这处四合院,完全给人一种现代化的感觉,最惹眼的还是杨哲的练功房。 “江浔,真会疼人。”一姐妹悠悠叹道,看着槐树上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么会疼人,又会演戏,今晚指定拿奖,这才配得上我们杨哲。”蒋欢欢几人拥进厨房,几個女孩一通忙碌,几个小菜配几瓶啤酒,看着电视,吃着零食,就等待开奖了。 琴岛,江文远、赵丽明两口子更是早早打开电视,江荻晚上值班没有回家,老两口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儿子不到二十岁就已登上梅花奖的舞台,这可是那么多戏剧演员毕生的梦想! 江文远对于这场梅花奖盛典,一场不落地观看,还拿笔认真地打分,戏曲组他看好叶金援,左大玢,杨春霞,可是话剧组,打来打去,最高分都是江浔。 “你还要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赵丽明就笑话着老伴,“你打这么高,没用。” “可是我看就是大浔演得最好。”江文远扶扶老花镜,其实,他也知道,将近十部话剧,卢志启那部《血染的风采》也不错…… 在这么多全国精选出来的话剧和话剧演员中,要想拿奖,他也替儿子捏把汗。 电视上,在霓虹灯的闪烁和轻柔的音乐声中,主持人宣布第七届中国戏剧梅花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 儿子的苦和累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想到儿子,就看到了电视里的儿子,这一会功夫,就有两个镜头了。 江浔就坐在会场的第三排,正襟危坐,满是严肃。 赵丽明突然感觉就有些心酸,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她与江文远,两位戏曲演员,从没有走上过这个舞台,现在儿子替他们圆了一个梦! “现在宣读贺词……” xxx、xxx……及曹禺先生都为本次颁奖大会题辞祝贺,刘厚生一一宣读题辞…… 戏曲联唱,京戏独唱、粤剧表演……几个节目之后,sz市领导宣读了获得第七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戏曲演员名单。 “以得票多少为序,王万梅,在晋剧《教子》中饰三娘、《芦花》中饰颜氏; 叶金援,京剧《挑滑车》中饰高宠、《洗浮山》饰贺天宝; 左大玢,湘剧《断桥》中饰白索贞、《百花公主》饰百花公主; 郭彩萍,晋剧《小宴》中饰吕布、《智激张仪》中饰张仪…… …… 台下人声沸腾,掌声雷动。 叶金援获奖了! 就在相邻处的江浔激动地站起来,拥抱这位叔叔辈的人物,在饰演天下第一楼里的唐茂昌时,他还跟叶盛长老先生讨教过,也得到了叶金援的指点…… “江浔,你也行。”叶金援有些激动,激动地拍着江浔的后背,在他的耳边说道。 哦,儿子跟叶金援这么熟? 江文远很是高兴,叶家是京戏世家,在京戏行当里那是辈高位重,“大浔什么时候认识叶金援的?” 赵丽明好似记起来,儿子跟她提过一嘴,跟叶盛长老先生还学过戏呢。 欢快的广东音乐步步高响起,十四位戏曲演员接过奖盘与证书,个个一脸春风,个个志得意满。 短暂的激动后是滑稽戏的表演,滑稽戏演员张克勤也拿到了梅花奖,他演了《多情的小和尚》中的一段,逗得台下的观众哈哈大笑。 接着,主持人把李嘉欣请上了台。 评剧艺术家新凤霞向李嘉欣赠送了书画《锦绣年华》。 “李小姐,请留步。”主持人笑着挽留。 哦,这样的安排,后面是有节目的,江浔已是悄悄起身。 大家都在看着这位香江美女,果然,主持人问道,“香港与深圳一水相隔,深圳人都爱看香港电视剧和香港电影……可是,前不久,有一部内地的电视剧……” “我看过,公关小姐,演得很好。”李嘉欣是真的看过还是假的看过,江浔不知道,可是人家满脸春风,“里面的高翔,哇,迷倒了万千少女,我们香港人也在看这部电视剧……” 哦,这句话好听,江浔笑了,他已是走到台侧,准备上场了。 “今天,高翔也来到了我们颁奖现场,下面就请江浔同志为我们献上一曲公关小姐的主题曲《奉献》。” 掌声四起,杨哲只感觉这掌声很是热烈。 看着江浔走上台,一众小姐妹都疑神看着电视,电视上,李嘉欣没有急着下台,而是与江浔握手,音乐声中,俊男美女,很是养眼。 吴建邦很得意,毕竟是拍v出身,这一段怕是颁奖晚会的第一个高峰吧。 “自从踏进茫茫人世间,走过了春天到秋天……” 江浔神态舒展,哦,他的唱功也好。 “跟歌星似的,不知道,还以为是香港来的歌星呢。”王芳举起杯子,“李嘉欣是不是港姐啊,合作的都是大明星呢。” “江浔演了三部电视剧了吧,也是大明星,来,我们为大明星干一杯。”几个小姐妹纷纷举起酒杯,杨哲的脸上就罩上了一层红晕。 “这唱功能不好吗,你知道,江浔的唱 功跟谁学的,”正说着,丁志诚推门进来,杨哲与蒋欢欢耳语几句,蒋欢欢就嗔怪地打了她一下,却是不声不响地到厨房去拿筷子。 “人家跟上海声乐研究所所长林俊卿学过,中央歌剧舞剧院的王嘉祥老师也教过他,赵忠祥也跟他学过,杨哲你知道,东方歌舞团的牟炫甫,也教过浔子绝活……” 哦,有这么多明师指点,怪不得唱得这么好。 这歌声也太出乎意料了,吴建邦就象发现了宝贝似的,兴奋得直搓手。 常年拍v,他跟广州的四大唱片公司很熟,他也计划着搞一家自己的唱片公司,正愁手下无兵无马,江浔就出现了! 香港不是有什么影视歌三栖明星吗,江浔,江浔就是内地第一个影视歌三栖明星,这么好的条件,不唱歌可惜喽! “当我倾心你的那一瞬间,爱海便升起风帆……” 北平,杨哲可不管什么几栖明星,她与小姐妹静静地听着江浔的歌。 “人生有几多波澜,人生有几多悲欢,啊,在碰撞在交织,在沉浮中苦苦相恋,既然是倾心于你,啊从此不会再变……” 既然是倾心于你,从此不会再变! 她看着电视上这个熟悉的人,她,怕是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改变了! 既然是选择了你,那以后的人生,……从此相依相伴! 第234章 史上最年轻的梅花奖得主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马兰没想到江浔的嗓子这样好,能在话剧,越剧与流行歌曲中来回自由切换。 下面的歌剧演员,获奖者一共是两位,中国歌剧舞剧院的万山红,在歌剧《原野》饰金子,另一位是hun省郴州地区歌舞剧团的郭卫民,在歌剧《公寓·13》中饰鸽子。 “下面有请黄梅戏演员,也是我们的梅花奖得主马兰同志,为大家带来黄梅戏《汲水调》……” 今晚的马兰特意烫了头发,身上散发出一种朦胧又成熟的美,她的嗓音婉约清亮,一曲歌毕,主持人照例又拉住了她,请她与剧协的领导与sz市的领导一起颁发话剧的梅花奖获得者。 大家都看着台上,在两位男性领导的相伴下,马兰缓缓展开手里的纸张。 电视机前,杨哲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这比自己拿奖还要让她紧张。 而琴岛的江文远不由自主走到电视机跟前,生怕错过一个字。 台下,无数眼光都在看着台上,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尹桂芳、夏淳、祝希娟……也包括一众话剧演员…… 呼吸之间,陈炜已是紧紧握住江浔的手,江浔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脉搏的剧烈跳动。 “获得第七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话剧奖的是……”马兰心里一颤,她第一个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她笑着看着台下,寻找着那个熟悉的青年,“他是……” 台下的人都笑了,有人呼出一口气,有人就捂着胸口,江浔一脸的笑容,似是蛮不在乎,朱彤老师却是一脸严肃,他独独看向江浔这边,似是在观察着这位年轻的学生到底是不是紧张。 “中国戏剧学院江浔,在话剧《桑树坪纪事》中饰福林……” 哦,江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垂下头,再抬起来时已是满面笑容。 哗—— 全场掌声雷动,会场里无数同仁、记者,包括提名者同时看向了江浔及桑树坪纪事的中戏剧组。 “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宋洁,在话剧《火神与秋女》中饰秋女, 辽宁儿童剧院李放,在话剧《特殊夏令营》中饰田天,广州军区战士话剧团卢志启,在话剧《血染的风采》中饰江南……” 马兰好听的声音戛然而止,体育馆里响起了如瀑布般的掌声。 第一次走上梅花奖的舞台,就拿到了大奖,这位新晋梅花奖得主才刚刚十九岁! 说实话,江浔在开奖前呼声很高,可是年龄与他的商业形象让他备受争议,今天却折梅拿奖,这让现场许多人还是惊掉了下巴。 他大概是梅花奖历史上最年轻的得主了! 史上最年轻的梅花奖得主,前无古人,怕也是后无来者吧 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恭喜。”坐在身边的陈炜毫不迟疑、毫不犹豫地与他拥抱在一起,这是来自师姐的祝贺。 “小江,恭喜。”紧接着,朱彤老师也紧紧抱住他,江浔 激动地站起来,一一与坐在身旁的人握手,拥抱,然后快步走上台来。 江浔拿奖了?还是得票第一! 哦—— 杨哲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成了,我就说嘛,浔子肯定能成。” 四合院里,丁志诚就差点跳起来了,他早已准备好鞭炮,今晚就放,放个够! “杨哲,你怎么什么表示也没有啊,浔子获奖了……”丁志诚自己差点乐翻天,却见杨哲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他就笑着走到她跟前。 “哎呀,怎么还哭上了……” 杨哲确实哭上了,那个一起拍广告的青年,那个一起包饺子迎新年的青年,那个轻轻一吻自己的青年……今天,终于登上了中国戏剧的巅峰。 梅花奖的份量毋庸置疑,权威也不容挑战,有了这个奖项背书,江浔以后的演艺事业会越走越顺。 “杨哲也会哭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不说话呢,怎么着了,人家江浔招你惹你了?……” “没招没惹。”杨哲站起来,哭着,却又笑了,蒋欢欢和几个小姐妹也落了泪,几个人拥抱一起,都默默垂泪。 “真搞不懂你们女人了……”丁志诚很无奈,只能自己个出去放鞭。 杨哲激动,但也感慨。 如果说没有人相信江浔能够获奖,那惟有她,对江浔获奖坚信不疑。 因为他,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吃桃花泛学唱陕北民歌的青年。 他还是那个在雨中为她朗诵橘园颂歌的青年,现在,海军大尉走上了舞台正中央,她,为他高兴。 琴岛的江文远和赵丽明此时乐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放鞭,快,放鞭。”门外已有邻居来了,聚宝叔冲在第一个。 “明天再放。”江文远笑着阻止,现在许多人已经睡了吧。 “不,现在就放……”赵丽明等不及了。 “我还要看颁奖。”江文远不听老婆子的了。 “现在就放……” “你去放……” “我不放……” …… 两人拉扯着,却是兴高采烈地接受邻居的道贺,都是剧团的人,都知道这孩子的不易,也都替江家高兴。 “在这里,我要感谢那个春天,一九八八年的春天,在人艺,夏导给了我机会,让我出演我的第一个话剧角色唐茂昌…… 我也要感谢我的老师苏民,感谢徐晓钟院长,是他们让我演一个疯子,当然,站在这里,我以为我疯了,却没想到评委们也疯了,把奖给了一个疯子……” 哗—— 全场大笑。 这幽默恰到好处,却又是如此心酸,夏淳导演就坐在台下,他笑着摇摇头,笑着摇摇头,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唱着红娘的少年…… “我生活在一个文艺时代,在这个大师辈出的时代,我有幸生活在他们的身边,得以日夜聆听,紧紧跟随,在这里,我还要感谢蓝天野老师,于是之院长,朱旭老师,感谢孙道临老师,让我认识了恩师尹桂芳先生…… 我的恩师教导我,要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我想,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大师们的写照,我想,我想把这个奖盘与证书,献给时代 ,献给莪的恩师们……” 尹桂芳? 越剧皇帝? 琴岛京剧团家属院,一时无人说话,曲艺界谁不知道这个名字,就是文艺界江浔说的那些名字,也是一个个如雷贯耳。 “大浔什么时候拜了尹老师为师?”聚宝叔怯怯地问道,尹桂芳的徒弟,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还跟着自己学京戏! 他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我也不知道,哎,我去放鞭,”江文远只感觉一股热流在心头涌动,他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受一下春风的涤荡。 现在,春风正从南来,很快就要刮到北方。 “我也去。”赵丽明紧跟其后,她也不看电视了…… “我们也来……” 京剧团家属院里,一时鞭炮大作,远远看去,火光四射,硝烟弥漫…… …… 颁奖还在继续。 黄梅与越剧一起,林妹妹与宝哥哥又给大家以震撼。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哎呀,浔子与马兰……”丁志诚真的开眼了,今天这是第几次,怎么全是江浔的镜头啊。 “杨哲,你看,你不会吃醋?”丁志诚大呼小叫着。 “去你的,我们海政的舞蹈演员,有大海一样的胸怀……”蒋欢欢马上给闺蜜打抱不平。不就是黄梅吗,我们杨哲还是东方歌舞团和海政的台柱子呢。“哎呀,往哪看哪……” 恍惚中,她看到了丁志诚的目光,她脸上一热,暗地悄悄拧了丁志诚一把。 丁志诚结巴了,“你不是说有大海一样的胸……胸怀吗?” 第235章 魔怔了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深圳花。 今晚的江浔,所过之处,所望之处,尽是鲜花,尽是掌声。 “浔子,你看谁来了?”当夏淳导演走进来的时候,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青年妇女,怀抱一束鲜花,正对着他笑呢。 何姐! 来人正是已经到香港定居的何冀平,她也来深圳了? “浔子,恭喜摘得梅花奖,祝贺。”何冀平笑着把鲜花递给他,“我是特意来看你的桑树玶纪事的。” 何姐! 江浔五脏一齐翻腾,当初在人艺,首次踏上人艺的舞台,他演的就是何冀平的剧目。 何冀平也是感慨,当初那个只能演b角的学生,现在竟拿下了梅花奖! 世事变化,沧海桑田! 都是话剧界的顶尖人物,大家又是好一番热闹,找了个地方,吃了一点潮州风味的宵夜,江浔再回到酒店时,已是凌晨。 “江生,恭喜!” 香港演艺学院戏剧院院长钟景辉没有回香港,一行人在酒店大堂碰了面。 他很热情,热情地握着江浔的手,并热情地把身后的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介绍给他,“无线监制韦家辉,特意过来看你的话剧。” 哦,江浔一愣,可是马上热情地伸出手来。 这位是香港无线的金牌编剧,后世银河映像一半经典之作皆出自他手,在香港,他是可以跟杜棋峰相提并论的。 “你好,韦生,在深圳相见,很是荣幸。” “你好,你好……”韦家辉还真是特意来看江浔的,去年公关小姐在广东热播,正赶上无线播放义不容情,两剧同台打擂,义不容情在广东的收视率竟被碾压,直到无线购进这部剧,他才认真地看了一遍。 虽然剧情单薄,可是江浔的表演给他印象深刻。 原以为他就是一靓仔,可是剧中的演技真的是上乘。 今天看了他饰演的疯子,真的让他震撼,当然,高翔很帅,真的很帅。 如果放在香港,他肯定会红的。 香港的年轻演员中,有人能演少爷,也能演疯子,比如刘松仁,这個年青人如果在香港,不会比刘松仁差。 “我妈咪很喜欢看你的电视剧,很喜欢高翔。”在大堂中间寒暄半天,进入电梯,韦家辉好似开着玩笑,“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合作? 内地与香港无线倒是在八十年代就有合拍片,可是让他到香港拍戏,怕是不那么容易。 “汤镇宗可以到内地拍戏,内地的演员也可以到香港拍戏。”钟景辉笑道。 哦,江浔与韦家辉都看向钟景辉,或许,或许真有那么一天吧。 …… 梅花奖的颁奖后是获奖演员的座谈会,在去深圳乡下进行慰问演出后,徐晓钟院长带领大家返回北平。 院里,肯定是要举行表彰大会的,当然,也有奖励。 “听说,院里要奖励你二百块钱……”火车上,朱彤老师神秘道,“部里也有奖励。” 院里奖励二百元,是一个鼓励,江浔笑着拿着,虽然现在他不缺钱。 可是部里的奖励? 当火车开进北平站的时候,《关于嘉奖中戏荣获全国梅花奖演员的决定》这一文件已经印发,文件特意表彰了桑树坪剧组,表扬了江浔,明确写明,“对荣获全国梅花奖的演员江浔奖励一千元,颁发嘉奖证……” “对配合演出的中央戏剧学院奖励一万元,颁发奖状……” “希望他们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不断攀登新的艺术高峰……”表彰大会上,徐晓钟院长亲自宣读了表彰决定。 江浔就坐在台下,身披绶带,胸戴红花,看着手里的决定和一张报纸。 这是当天的人民大报,上面单独开辟了专栏,介绍梅花奖获得者。 一张二寸的黑白照片底下,江浔的简介最长 江浔,中戏学生,人艺演员,曾在天下第一楼、雷雨等话剧中担任角色,他于一九八七年进入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学习…… “在表演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宿舍里,表彰大会之后,何冰摇头晃脑地读着报纸,“他在小品主角与配角中表演了一位青年演员,表现了他很强的塑造人物的能力和对人物内心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同时也表达了他的幽默感和对小人物的同情心……”胡军把报纸抢了过去,大声念着。 嗯,我有同情心吗? 江浔笑了,反正现在全是好话,那他就好好听着。 “一九八九年,桑树坪纪事的演出获得极大成功,……阳疯子李福林是一个表演难度极大的角色,江浔的表演充满了感情……” 韩青又把报纸抢了去,又被徐卫夺了过来,“……他把一个被残酷环境扭曲的普通农民的心灵揭示得淋漓尽致……让观众潸然泪下……” 念到最后,徐卫象征性地抹把眼泪,垂手低头肃立。 何冰马上跟进,他一脸悲切,“唉,这黑白照片拍得真好……” 他默默地走到徐卫身后,同样的一脸肃穆。 哟,哟,哟—— 江浔看这模样,要是再放点音乐,这不是表彰了,这改成追悼了! “去你的,都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得,那咱们说好的,是不是出去撮一顿,”何冰瞬间还阳,“大家伙都等着哪,我整天打听,到底发多少奖金,少爷,您在深圳改开的前沿城市,整天大鱼大肉,同志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支书,你瞧你那揍性,我们吃得上饭,就是想吃顿好的,今天不吃上两只烤鸭,我王字倒着写……”王斑撸着袖子拍着肚子,那样子要畅开了肚皮了。 “去,去,去,”何冰不搭理他,“你王字倒着写还是王啊,怎么着,浔子,人艺也得表彰啊,你得去趟人艺,让于院看看,让老师们看看,咱拿梅花奖了。” 对,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江浔想是得回趟人艺,跟于院汇报一下。 …… 人艺,那棵老槐树,已经吐出嫩绿的新芽,江浔打量着报纸栏,嘿,竟没有人民大报表彰获奖演员的报纸。 “宋大爷,这报纸栏是不是该换换了?”走进传达室,江浔瞅着桌上的报纸。 “刚换的,浔子,今天中午,食堂油煎豆腐,再拌上点蒜泥,你不是好这一口吗?”大爷笑眯眯地打量着江浔。 “嗯,大爷,您就没有听说过……我?” “你怎么了,毕业了?”大爷浇着自己的兰花,“这不还得到人艺来吗?” 嘿—— 江浔那叫一个无语。 他悻悻地就朝楼上走去,可巧于院不在,碰到修宗迪,也是简单问了学习生活,碰到李婉芬老师,就是夸奖他长高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得梅花奖? “于院……”正挨个屋串门呢,走廊上就看到了于是之,“于院,于院……” 小伙子喊得那叫一个亲热,于是之就笑眯眯地看着他,“谢晋前些日子打电话,对你评价很高,说说吧,这出电视剧你有什么心得……” 嘿—— 江浔口干舌头燥,他好不容易把话拐到了梅花奖上,“明天,我不能到院里来了,院里因为我得梅花奖,让我给大一的学弟学妹们作个报告。” “那你好好准备。”于是之笑道,“记住,要言之有物,不能空谈。” 嘿—— 江浔郁闷了。 他拉耷着脸出来正碰上吴刚,吴刚一脸的幸灾乐祸,“怎么着,浔子,看你在院里这屋那屋跑了一上午了,怎么跟魔怔了似的。” “你才魔怔了!”江浔挎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往外走。 “哎,忘了跟你说了,苏院说,如果你来院里,让你晚上到他家里去一趟。” 第236章 给国人做个样儿 晚上,江浔来到人民银行宿舍的时候,推开门,餐桌上赫然是四道凉菜,还有啤酒饮料。 “浔子来了,还有几道热菜,你濮哥马上回来,你饿了就先过来垫补点。”宛萍嫂子在厨房忙碌着,看到他,在里面喊了一声。 江浔心里一热,还是苏民老师想着我,人艺就不知道我得梅花奖? “是不是纳闷,怎么大家也不恭喜也不道贺?”苏民老师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笑着看着这没精打彩的学生,“感觉大家没有人情味?” “不是……” “不是?”苏民笑了,门又被敲响了,于是之进来,后面跟着濮存晰。 “这给自己的学生做好吃的?难得还想着我。”于是之把一只烧鸡放到桌上,“哎呀,还包了饺子,羊肉馅的吧,浔子也爱吃。” “我啊,得祝贺我这个学生,得了奖了……”苏民笑得意味深长。 “我听吴刚说了,今天上午在院里跑了一上午,”濮存晰笑道,点点江浔的脑瓜,“你啊,你就不知道,人艺从来不看重这个?” 啊? 江浔有点愣。 “院里哪位没得过奖啊,比这重要的奖项有的是,演好戏就成了。“濮存晰又笑了。 哦,江浔感觉脸上一阵发烫,是自己浅薄了。 “不过,得奖是好事,但比不过吃一顿羊肉饺子。”于是之笑道,“这事啊,也就你苏老师记在心里。” 江浔站了起来,眼瞅着苏民拿出两個盒子。 “来,你们俩一人一块。” 濮存晰看看江浔,两人同时从苏民手里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两块手表。 “梅花牌手表,还是那年我们出国演出的纪念,我跟天野都有,他没要给了我。”苏民笑得慈祥,“现在浔子得了奖了,我得有所表示,这牌子还真应景。” 哦,“老师,我不能要……”江浔急忙道,现在虽然不讲三转一响了,可是手表仍是普通百姓生活中的大件。何况这还是进口手表。 “拿着,你们一人一块。”苏民笑道,“我有手表,也用不上。” 哦,江浔明白了,这是把自已与濮哥都看作了自已的孩子,他不由心头一热。 “这下子浔子收获可大了,”于是之笑着开着他的玩笑,“没在人艺白跑一上午。” 苏民也笑了,濮存晰也笑了,江浔笑得不好意思。 “话剧是什么,浔子,你现在拿奖了,你说。”热菜上来,酒过三巡,江浔又给于是之与苏民倒上满满两杯啤酒,于是之就笑着问。 “话剧是什么?”他却笑着反问于院。 于院倒也没难为他,他用手指蘸着酒在桌子写了一个字——样! “浔子,你可记牢了,话剧是什么,就是给国人做个样儿!” 哦,江浔不明白,可是于是之也没想让他立刻明白,“来,吃饺子,对了,你当初在人艺吃的第一顿饭,也是羊肉饺子吧?” …… 江浔在人艺的楼里跑了一上午的事儿,不知怎么着就传到了曹禺先生耳朵里,老先生为这事乐了半天。 “走吧,去中戏,看看这个新得了梅花奖的大演员。”他嘴里调侃着。 可是秘书却有些愣神,曹禺先生要为一个小伙子特意去一趟中戏? 他赶紧叫车,安排,待车子开进中戏,徐晓钟院长已经等候着了。 “江浔,正在上课,英部长给他们上课,我把他叫过来。” “不必,我们去看看这个人艺班的孩子。”听说英若诚在给人艺班上课,曹禺先生满面春风,“你听说了吧,小伙子跑到人艺半天,愣是没人跟人家说一声祝贺。” 徐晓钟也笑了,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人艺拿出一位演员来,都是超越梅花奖的水准。 “他今天讲什么?”两人信步朝教学楼走去,路上,曹禺问道。 “不是剧本写作,不过,江浔这孩子的本了,写得不错……英部长今天讲的还是推销员之死。” 在整个80年代,人艺推出了一大批颇受欢迎的“洋戏”,尽管故事都是外国的故事,但演员们不刻意扮演外国人,不戴假头套、不粘假鼻子,在语言上不使用外国腔,而是用更贴近中国化的口语表达。 这种共识最终发展为一种特别的北平人民艺术剧院的戏剧风格,即“洋戏土演”。 《推销员之死》就是其中之一,这部戏是美国戏剧大师阿瑟米勒的杰作,自诞生以来,在百老汇连演742场,哦,这位大师也是玛丽莲梦露的前夫。 他是二战后世界剧坛上最优秀的戏剧大师之一,被誉为“美国戏剧的良心”。 这部戏,是由英若诚译成中文的,主人公威利洛曼也是他扮演的。 “……这场葬礼准会隆重!有的从缅因州来,有的从马萨诸塞州来,有的从佛蒙特州来,有的从新罕布什尔州来!全都是有汽车驾驶执照的老前辈!” 还没有走到排练厅门口,曹禺先生和徐晓钟院长就听到了朗诵的声音。 主人公威利·洛曼在美国文学中的地位不下于哈克贝利或盖茨比这两个典型的美国人形象,在国际戏剧界的地位,只比哈姆雷特稍逊。 “我们可以参加一些世界级的戏剧节,出去锻炼一下……”曹禺边走边跟徐晓钟院长说,“当然,要讲好中国故事,讲出时代故事……里面是谁在演?” 《推销员之死》在世界各地上演过,曾由达斯廷·霍夫曼担任主角。 几年前,阿瑟·米勒到达bj,亲自执导北平人民艺术剧院排演《推销员之死》,在他的要求下,英若诚亲自饰演威利洛曼。 在中国,英若诚就是威利洛曼。 现在,在这堂课上,另有其人当着英若诚的面儿,在扮演威利洛曼。 哦,曹禺停住脚步,好的戏剧就是有这样的力量,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都能被狠狠地击中心底最深的地方。 他不知道里面的演员是谁,可是他的台词,一下子让人走不开了。 “那小子准会吓得目瞪口呆,本,因为他根本不晓得——我是赫赫有名的,罗得艾兰州,纽约州,新泽西州——我在这些地方都是赫赫有名的……” 曹禺 快走几步,透过窗户,一个小伙子正在很投入地朗诵着台词,当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曹禺就被他的眼神怔住了。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闪烁着希望的灼热光芒,可当剧情转变,那光芒便如漫长黑夜笼罩,一下就消失了。 作为戏剧大家,他专注于戏剧,也曾观看过国内外许多大师级的表演,虽然眼前的小伙子表演相比人家很是稚嫩,可是他已经能够把威利洛曼这个小人物的复杂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曹禺先生就象看到威利洛曼站在自己面前,他不知道该选择同情、厌恶、怜悯、还是鄙视。 对方的眼神终于正常了,看到了他这位不速之客,眼睛就瞪圆了。 整个八七级的同学也都站起来了,大气不敢出。 第237章 先生还是写一点罢 曹禺先生来看望大家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教室里立时响起掌声来,这些学生,一个个小脸通红,兴奋得看着这位戏剧大家。 曹禺先生笑着跟英若诚握手,也笑着跟大家挥手,“都坐吧。” 他看看教室里,找了一空位坐下,徐晓钟与英若诚也坐在空位子上,这,好象不是授课了,跟座谈似的。 “这是冲着浔子来的吧。”何冰低声在王斑耳边说了一句,这早不来晚不来,就是浔子得了梅花奖才来。 同学们也都知道,江浔和龚丽君是班里惟二到过曹禺先生家里的人,当时,还是曹禺先生派车把他们送回来的。 果然,曹禺就看向江浔,“大家都坐,江浔,你演得不错,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威利洛曼的影子,可是我感觉你演得与英部长演得不一样。” 嗯,江浔看看英若诚。 “没事,一千個观众心中就有一千个威利洛曼,大胆地说。”英若诚鼓励道,“你瞧,这可不象威利洛曼了。” 哗—— 大家都笑了。 哦,说到演戏,江浔慢慢也不紧张了,米勒将演员们的角色设定为一家住在纽约布鲁克林的第二代华侨移民,“可是我想,这家移民应该是广东过去的,所以我用的是广东方言,还写了人物分析……对了,他是推销员,在外地推销是孤独的,所以他会吹口琴来派遣寂寞……” 曹禺心里一动,这小伙子有自己的想法,他接过江浔的手稿细细地看起来。 这是一份几千字的文章,里面有他自己对威利洛曼的理解,广东人,移民二代,有广东人的生活习惯也有美国的生活习惯…… “你了解美国人的生活吗?”他问道。 “您看,威利洛曼是推销员,他一直穿着西装,所以我也一直穿着西装,他有美国人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得吃面包,吃火腿肠,吃饼干……” 哦? 曹禺先生看看自己的学生,现在的徐晓钟院长,徐院长笑了,“我们中戏的生活条件还达不到……” 旁边的学生低声笑起来,这样的生活,是大家都向往的。 “浔子就爱吃火腿肠……夹面包。”何冰轻声嘀咕了一句,可是曹禺先生还是听到了。 他认真地打量着江浔,笑了,他想起于是之说的,这小伙子属猫的,北平城犄角旮旯哪有点好吃的,他都能闻着味儿找到。 可是他又有些心酸,大学生的生活还是很苦的…… “至于美国人的生活,我没有接触过,我还知道美国人喝咖啡,”江浔笑道,“没有咖啡,我们宿舍就喝板蓝根……” 板蓝根当咖啡? 徐晓钟就把这伙人怎么饿得不行,怎么去偷菜的事儿给讲了,曹禺大笑,江浔也笑了。 曹禺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他感觉自己是得关心这些后辈,这个将来能在话剧界闪光的后辈,“江浔,你,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曹禺先生,我真的想有一只咖啡壶,咖啡壶泡板兰根,味道好极了……”江浔的眸子里火苗跳动。 “咖啡壶,我有,给你送来。”曹禺毫不犹豫,“你不用再喝板兰根,还有咖啡,一并送来,对了,我家里还有一顶牛仔帽,还有一块怀表……” “哦……”江浔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想说,您是神灯吗?我想到美国体验生活,就是在中国也行啊,让我体验一下别墅,汽车,冰箱,电视…… 曹禺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名观众,你记住,艺术是照亮观众的神灯!” 他站起来,转头又看了看江浔,江浔很平静。 “将来,我是说将来你会饰演威利洛曼的,说不定你也能到美国演出……” “我想到百老汇……?”江浔笑了,把美国人的戏剧在美国最著名的舞台上演给美国人看,这可能很有趣。 曹禺这次没有笑,但他也没有回答。 作为戏剧巨匠,他阅人无数,可是眼前的小伙子,他总感觉他说过的话,就一定能办得到。 “今年多少岁了?”他笑着往外走,看着眼前帅气的小伙子。 “十九岁?”江浔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位先生,“先生,您还答应过我一件东西。” 哦?曹禺停住脚步。 “先生……您上次说给我题一幅字的。” 嗯?曹禺先生好象记不起来了。 上次到曹禺先生家里,江浔曾问过,能不能给周萍提几个字,他的想法立马被吴刚识破,什么给周萍题几个字,不就是江浔自己想要曹禺的字吗,托名汉相,实为贼子。 可是当初曹禺先生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说下次吧。 “哦,我记起来了……”曹禺满面笑容,似乎没有拒绝。 “行了,人心得知足,”何冰在后面又开始加小批,“都要了这么多东西了,什么咖啡壶,怀表,什么……” 曹禺先生是不轻易题字的,这大家都知道,徐晓钟看看江浔,这孩子是知道分寸的。 可是没有想到江浔又凑过去,“共和国一九九零年四月,就是国立中央戏剧学英若诚先生为中戏八七班学生上课的那一天,英先生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曹禺先生……” 嗯,这是什么剧本? 曹禺正往外走,步子明显一滞。 “英先生前来问曹禺先生道先生可曾为江浔写了一点什么没有? 先生说没有。 英先生就正告曹禺先生——先生还是写一点罢;江浔是很爱看先生的文章的。” 大家起初还在忍着,可是到最后每个人都绷不住了,好嘛,为了求字,连鲁迅先生的文章都出来了。 “你还是写吧,你不来写,鲁迅先生都不答应。”英若诚大笑,看着这个机灵的小伙子,这小伙子,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 “好罢,写!”曹禺先生终于答应下来,“写好裱好,你来拿。” 这就答应了?真的答应了? 这可是这个月中戏的大事件了! 江浔拿奖,曹禺题字,让江浔在校园里,比院长还出名! 他到底没有等多久,三天后,曹禺先生的车又一次开进了中 戏。 曹禺先生的司机史叔叔没有找院长,也没有找老师,直接找到江浔,“你是江浔吧,曹禺先生特意叮嘱过莪,把这个还有这些东西,给你送来。” 哦,咖啡壶,咖啡,饼干,面包,牛仔帽…… 江浔一时就有些激动了,“对了,你不是要先生的字吗,都已经裱好了,你看看……” 第238章 叫一声哥哥呀你快回来 江浔接过来,卷轴很轻,却重俞千钧。 “快,打开看看。”何冰手忙脚乱,早把咖啡、饼干接了过去,“看,写的什么?” 江浔慢慢地打开卷轴,徐卫接着这一头,四个大字徐徐展现在众人跟前。 “戏……比……天……大!”胡军一字一顿地念道。 戏比天大,这是人艺的座右铭,也是曹禺先生对江浔的期许。 大家一时沉默了,全国那么多戏剧演员,能让先生题字的几乎没有,能写下这四个字的独此一份! “这得挂哪啊?”何冰看着史叔叔开车离开,打开一包饼干,一边嚼着一边思量着,“我们宿舍?对了,浔子,你那幅人体图挂哪了……” 江浔到底是没有让同学知道自己还有一四合院,不过,曹禺先生给题的字,他还是想挂在自己四合院里的正厅。 “上联清清白做人,下联认认真真演戏,横批戏比天大。”与杨哲一起,看着高高悬挂的曹禺先生的题字,两人一时都很是郑重。 “我想,我想去完成一個心愿。”杨哲轻轻地把头靠在江浔的肩膀上,江浔抚摸着这一头青丝,慢慢说道。 “心愿?陕北?”杨哲抬起头,“……嗯,我跟你一起去。” 桑树坪纪事这部话剧,是从黄土高原开始的,江浔想念刘家畔,想念贵财哥,玉英嫂,还有小狗蛋…… 今年,小狗蛋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吧,可是村里却没有一所学校。 他老早就想建一所希望小学,就在村委会东,箍三孔窑洞,用烧制的红砖,再围一道院墙…… 说干就干,江浔跟朱彤老师请假,又去新华书店新买了图书,订上火车票,与杨哲就兴冲冲地赶往陕北。 春天的高原,仍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当王贵财赶着马车出现在汽车站的时候,江浔正冲着他笑咧。 “浔娃叔……”小狗蛋冲过来的时候,皲裂的小脸上已是流下两行泪水,江浔心里一酸,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王贵财憨憨地笑着,间或,转过身去,擦擦被风吹湿的眼角。 “这女子怪俊咧……”看着杨哲,王贵财只感觉到眼前一团光明,这样的女子,是大城市里的人,浔娃子也只能找这样的女子。 “这是我的女朋友,是海政歌舞团的演员,”江浔怕王贵财还不理解,又开着玩笑,“女朋友,就是未来的婆姨。” 婆姨好! 王贵财咧着嘴就笑开了,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鞭影,清脆而响亮。 “什么是婆姨?”杨哲隐约猜出了婆姨的意思,可是还是忍不住问江浔。 江浔笑了,大桥下,冰雪融化,春水直流,一群鸭子在河流中自在地游来游去。 “婆姨啊,就是老婆!”江浔接过王贵财手里的鞭子,大笑。 “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煮了那个钱钱呦,下了那个米,大路上搂柴瞭一瞭你……” 江浔一挥鞭子,还不忘转过头来看看杨哲。 陕北民歌! 杨哲听过,东方歌舞团和海政都有人会唱,可是听着江浔的歌声,沧凉粗犷,这个自己喜欢的青年,瞧他高兴的样子,象回到家乡似的。 …… “青水水的玻璃隔着窗子照,满口口白牙对着哥哥笑,双扇扇的门来呀,单扇扇地开,叫一声哥哥呀你快回来……” 村委会的大门畅开着,乡亲们见到王贵财的马车,都热情地围了过来,江浔从包里掏出香烟,热情地递给村里的男人们,杨哲则把糖果小吃塞给怯怯的孩子们。 羊肉面,狗头枣,还有那喝一口能烧到心头的刀子酒…… 坐在王贵财家的土炕上,看着院子里的大人小孩,江浔不时挥手招呼上两句。 杨哲就坐在他身边,感觉他从没有象今天这样轻松,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吃面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还抽起了烟袋,她就想笑。 “嫂子,我忘不了刘家畔,忘不了你们,”酒宴正酣,江浔却已是泪洒高原,“我们在刘家畔体验生活,不管走进哪个窑,大家都会捧上一碗热乎乎的茶,抓过几个枣,看着我喝下去吃下去……” 从没有见江浔哭过,杨哲很是心疼,她不由抓住了江浔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我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你那句……”王贵财又把一袋烟递给江浔。 “穿林彬西服,不要太潇洒。”小狗蛋已是喊开了,逗得大人们又是一阵发笑。 “浔娃子,你婆姨真俊……”窗外,枣花嫂子笑着喊道。 这一声喊可把江浔的脸喊红了,当年,他还让这一帮嫂子把腰带解了…… 亲人们都来了,江浔豪爽地举起大碗,每一次都是一饮而尽。 一碗,两碗,三碗……喝多了,真的喝多了,他依偎在暖暖的炕上,一如体验生活的时候。 情义,说不尽的情义,感恩,这些情义一直都埋在江浔的心底。 “羊肉好吃吗?”玉英嫂子端着羊蹄上来,期望地看着杨哲。 这姑娘长得真好看,畔子里的人就没有看到过这么俊的姑娘,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浔娃子。 “好吃。”杨哲不挑食,这里的羊蹄煮得烂,入口即化的感觉。 “想吃羊肉就来信,让王贵财给你们寄去……”玉英嫂子开心地在围裙上擦着手。 哦,烈酒似乎就突然停留在了喉头,江浔的眼睛湿润了,哽咽片刻,他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老书记,我想建一所学校。” 建学校,那得多少钱,“浔娃子,你不结婚了?”老书记就同他开着玩笑,“放着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不把她娶回自己的窑洞?”王贵财也开着玩笑。 “嗯,我的剧获奖了,梅花奖,对,就是开着的梅花……”江浔望着窑洞里几个半大的孩子,其中还有狗蛋,他们正应当是上学的年龄,“发了奖金,再加上一点我拍电视剧和广告的钱……” “建学校,这得多少钱?”老书记算计着,“不成,不成,钱太多了。” 江浔抽抽鼻子,他看看杨哲,杨哲起身从包里拿出两个存折来,众人都看着江浔,看着他把两个存折摆到了红色木漆的小桌上。 “老书记,这里一共是两万块钱。” “多少钱?”老书记的脸色顿时郑重起来,严肃起来。箍三孔石窑是花不了这么多钱的。 “剩下的买点书,在院子里打口井,还有课桌凳子,城里的学校什么样,我们的学校什么样。” 是高原,让江浔走上戏剧的一个小高峰,有了人生的希望,“这座小学,就叫希望小学吧。” 人啊,不管在北平还是在黄土高原,都是为希望活着。 只要有希望,前行就有力量! 对,就叫希望小学,任何名字加上去都是累赘,希望二字最好,每个人都是为心里的希望而活着。 大家都在看着老书记,老书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浔子来到刘家畔,就是老天爷的安排,这份心,我们领了……” 窗外,玉英嫂等人已是掉下泪来,王贵财默默地给江浔倒上白酒,自己却一口干了。 院子里的几个孩子都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们终于能够上学了! …… 终于又要远行,一如几年前离开一样。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不知道翻了多少道梁,杨哲偶然回头一看,她发现亲人们还站在分别之地挥手呢,她顿时泪如雨下。 “江浔,江浔……”她扯扯江浔。 可是江浔却不敢回头,他怕他回过头去,看到乡亲们那雪白的头巾…… 滴滴滴——滴滴滴—— 江浔腰间的传呼响了起来,这些天,传呼一直在响,他摘下传呼机,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滴在了传呼机上。 “浔娃子,”王贵财坐在车辕上笑道,“你象马驹一样,腰上还佩戴着一个铃铛吗?” 第239章 国际大学生戏剧节 “我是你爸,多么伟大,辛辛苦苦把你养大……” 江浔与杨哲回北平的时候,全北平的小孩都在唱这个,这一年,新加坡电视剧《人在旅途》播出了,收视率很高。 把杨哲送到海政,江浔回到中戏的时候,朱彤老师一把拉住他,“你小子才回来啊,院长到处找你呢。” “啊,我不是请假了吗?”江浔诧异。 一个学生请假,徐院长还真不关心,可是江浔请假,恰巧又赶上徐院长找他,这就是事儿了。 “你也不用去找院长了,院长让我告诉你,九月份,世界戏剧院校国际大学生戏剧节在日本举行……” 对于江浔回陕北,徐晓钟院长是高兴的,起码这孩子心里不忘本,但对于这次国际戏剧节,徐晓钟院长同样期望也很大。 “在东京这是第九届了,前几届我们都没有参加,现在我们也该走出去,拥抱世界了。”朱彤老师很是感慨。 他抬眼看着校园里的大树,春天来了,万物生长,生机盎然。 世界戏剧院校国际大学生戏剧节,江浔翻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这是院里下的,内容就是要组团参加,哦,一起参加的还有日本大学艺术学部,韩国中央大学艺术学院,新加坡南洋艺术学院……德国恩斯特布施艺术学院,美国哥大艺术学院,南加州大学艺术学院…… “那巩俐、陈炜怎么办,他们都毕业了。”江浔的心思还在桑树坪纪事上。 “不是,你往下看,”朱彤拉着他走到一处花坛边上,“要的是全新的剧目,由大学生自编自导自演,老师不能参与,……” 也就是说,在大学生戏剧节上,就是学生之间的较量,也是院校之间的竞争, “徐院的意思,就由表八七班代表中戏参加,你是主力。”朱彤老师打量着这個学生,走了一趟陕北高原,皮肤晒得有点红。 “那本子需要我们来写,表演也要由我们来演,可是写什么呢?”江浔一脸懵。 “不知道……”朱彤老师也是一脸懵,中戏第一次参加这个戏剧节,他也没有经验。 “那您是不是得带着我们想想,给我指个光明的方向?”江浔吡笑道,“老师,您看,中午我请您吃包子?” “不用,我请,你们还是学生。”朱彤老师一口答应下来。 校外胡同口一包子铺,呼啦一下子,八七班的男生女生就全出动了,眼瞅着都是正能吃的时候,朱彤老师才知道上了江浔的当了。 这一顿包子吃的,朱彤很是心疼。 “老师,不就一顿包子嘛,万一我们拿个奖回来,您可赚大发了……”何冰一脸的满足,跟朱彤老师没大没小。 “行了吧,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朱彤老师起身付钱,“你们啊,是人艺班的,可以去人艺看看……”看着这帮没心没肺的孩子,朱彤笑了,“当然,其他老师也不差一顿包子……” 对啊! 这国际大学生戏剧节,有前途,拿不拿奖,另说,起码混一顿包子吃没事。 下午,陈小艺、江珊商量着找颜冈老师,吃馄饨去,何冰、胡军瞄准了罗玉璋老师,胡同里才开了一家小馆,天津菜,甜口儿,特好吃…… 真没追求! 同学们瞅准的都是学校里的青年老师,他们一个月才几个工资啊,要吃就吃大户! “英部长,您在哪?” 明亮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照在人艺剧本组那间办公室里,照在一摞一摞的书上,照在有些年头的暗红色地板上。 “有事吗?”英若诚刚拿起杯子,江浔已是把暖瓶举起来,“哎呀,您感冒了?” 英若诚正在吃康泰克,今年才有的一种新感冒药,“快好了,这药就是好,你来一粒?” “我可不吃这玩艺,我啊,感冒了就去虎坊桥吃碗卤煮,再来一小二锅头,最后到澡堂子美美地泡上一下午,那滋味……哎,这感冒就无影无踪了。” 是吗? 英若诚很是心动,去吧,现在就去。 车子很快开到了虎坊桥,路旁,有人正卖505神功元气袋,北平恐怕每个家庭都会有人用过它。 进到卤煮店,江浔就闻到一股中药味,那就是一个散着中药味儿的布腰带,中间有一个布鞋底子般的厚片儿。 “这东西,味忒大……”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了卤煮,还有二锅头。 待英若诚坐下才道,“英大爷,您看,这戏剧节,我们该写点什么,什么东西外国人瞅了稀罕?” 张艺谋的电影外国人都愿意看,江浔就想着走这个路子。 “中国的东西,外国人瞅了都希罕,”英若诚还真没有高官的架子,吃着最普通的卤煮,喝着最普通的白酒,“就这,比什么伏特加、白兰地都强……他们吃过卤煮吗?” 唉,江浔一脸苦笑。 可是也总不能排一出卤煮的话剧吧,他可没有何冀平那两把刷子,整出一天下第一楼来。 “大爷,哪能让您付钱,说好了这顿我请。”结账的时候,江浔就把那挂历钱包给掏了出来,可是英若诚就把他给拨拉到一边。 澡堂子,雾气蒸腾。 在八九十年代的北平,其实洗澡一直是难事儿,全北平的浴池都在超负荷运转,全市44家澡堂子,其中5家算是高档,每天一共接待5万人。 著名的虎坊桥浴池,每天接待超过3000人次。 “大爷,您看报纸。” 爷俩就坐在外面等着,两人各拿了一张北平晚报,翘着二郎腿,瞎看。 哦,迪奥的香水广告出现在晚报上,欧莱雅此时译作“莱莉雅”,正在和北平日化四厂合作生产香波——哎,后世好像也没人用“香波”这个词了,这可是这时候的高级洗发水。 “英大爷,咱也用点香波?”江浔笑道,这澡堂子里哪来的香波? 池子里的水很热,他屁股一沉坐了进去,立时,全身的经络毛孔说不出的舒服。 “嗯,这洗澡倒是个好题材,”英若诚舒服地泡进池子里,嘴里就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你想啊,浔子,人,不管是商贾巨富还是贩夫走卒,都要洗澡,在澡堂里能发生多少事,这澡堂子就是一茶馆啊,可以见到世风 百态……” 浔子—— 英若诚越说越兴奋,说了半天,他才想起,这小伙子怎么半天没反应啊。 再一瞅,嚯,小伙子倚在澡堂池子的边沿上打起了呼噜! 嘿,这小子,这哪是征求意见来了,是找我泡澡来了! 第240章 谁不去谁是孙子 在朱彤老师的撺掇下,中戏的青年教师都快被这帮孩子找了个遍,美其名曰征求老师的意见,可是少不了一顿改善生活的美食。 颜冈老师请他们吃的是炸酱面,建议他们可以从以往的小品里找好本子…… “颜冈老师真扣门,就请了哥几个几碗面,江珊他们还没来,想想,斑子,想想,还有哪位老师我们没有上门?”一碗炸酱面,志得意满,何冰打着饱嗝,就又琢磨上了。 “还有王志文老师。”韩青打了個哆嗦,就这位,跟其他老师可真不一样,操场上的台词课,到现在仍是传说。 “王老师啊……”何冰也是一停顿,“嘿,英国与阿根廷都恢复关系了,我们跟王老师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是吧,浔子?” “对啊,可以去啊……” 江浔刚接完电话回来,电话是中央台王刚打来的,三月十四综艺大观开播,这节目就是小春晚啊,甭提多火了。 想到江浔上一次的小品主角与配角,王刚就想让他上综艺大观,后面第四期或者第五期,反正不着急。 “走吧,别什么综艺大观了,到王老师家观一下去。”胡军开着玩笑,一行七八个人就杀奔王志文家而来。 “咱们赶着饭点去是不是不合适?”李洪涛的意思大家明白,要好去得早一点,让王老师主动留他们吃饭才是正道。 “有什么不合适,学生去老师家,赶上什么吃什么,没吃的就出去吃去……”江浔笑道,笑得颇有些厚颜无耻。 一行人笑着走进教师宿舍楼,这是一栋有年头的筒子楼了,楼里的教师也不知换过多少茬了。 割了一茬,又有新的一茬冒出来。 “哎,让让,你瞧,就没眼力见……” 也不知是哪位老师的新婚妻子,正在楼道里练习呼啦圈,那身材看得李洪涛眼睛都快从眼眶子里出来了。 “王老师在吗?”何冰装模作样地敲门,“王老师在吗,我是何冰,我……” 门一下拉开了,同学们都是一愣,徐帆正瞅着他们呢。 “帆子……”何冰一时间感觉嘴都不利索了。 平时都知道徐帆一直往王老师这里跑,可是在这儿碰着了,大家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进来吧,又不是没腿。”徐帆倒很大方,她一扭头进了屋,何冰朝后瞅瞅大家,那意思别让哥们一人跌份,要进就都进吧。 进得屋来,一间小屋子,让徐帆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整整,嗯,床,桌,沙发,还有做饭的家伙什就在一间房子里和谐地摆放着。 “您这是在做什么呀……”何冰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这跟同学说话,怎么跟师母说话似的,都用上您了。 “没看出来啊,叠菠萝啊。”江浔看他一眼,从书架上拿起王志文的一本书看起来。 对于北平人来说,菠萝算不上太新鲜的水果,但这一年的京城年度水果当属它,因为……并不是吃,而是叠。 一分钱纸币,大约500张,可以叠一个菠萝,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流行,家家都有。 徐帆笑了,“光顾着这个了,你们喝果珍。” 中央台经常打广告的,这玩艺不是普通家庭喝得起的,其实就是后来的桔子汽水。 “帆子,别忙了,要不,我们回吧?”何冰先打怵了,这不是人待的地方,嗯,这顿饭不吃也罢,再说,他们这些人干嘛,徐帆能不知道吗? “来都来了,回去多没劲啊,我把小艺和掐菜她们喊过来,中午我们吃火锅。”徐帆笑道。 火锅? 江浔瞅着屋里,有白菜,案板上还有香菇,豆腐,徐帆又拿出两包火腿肠,两盒午餐肉、鸡蛋……还有方便面,“每人两荷包蛋,面条管够。” 得,还真是一贤惠的小媳妇模样。 “我去买辣酱去,倒上一瓶六必居的陈皮豆豉香辣酱,这就成了部队锅了。”江浔抬腿就想往外走。 屋子里还是挺闷的,全没有同学间平时打打闹闹的气氛,何冰都规矩了许多,唉,早知这样,这顿饭不吃也罢。 他想着离开,可巧王志文就回来,两人在门口正碰个面对面,王老师倒笑了,一句话化解了尴尬,“你们把所有老师都吃遍了,最后才来吃我,也忒看不起我这个老师了吧。” 嚯—— “没有,没有,王老师,这不好戏都是压轴吗,好饭都得留到最后……”何冰说着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明着说他们这伙人根本就不是来请教的,就是来蹭饭的吗? 他又想抽自己嘴巴子。 “得了,那就在这儿吃,帆子都准备了多时了,你们现在才来,”王志文还从床下拖出两箱啤酒来,“行吧,就在这儿吃。” 行,行,行! 众人不住地答应着,这王老师,也真的是变性子了,这男人一谈恋爱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六必居的辣酱到底是买来了,胡军、何冰、江浔连带着王志文、徐帆、江珊……个个吃得脸色通红。 “浔子,你家是开辣酱厂的吗,你一瓶辣酱都倒进去了。”徐卫边吃还不断埋怨。 “知足吧,我买了两瓶,留着下一瓶,就放王老师这儿,总得留个念想是吧。”江浔的额头上不断有汗渗出,他不断擦着汗,徐帆就有些抱歉,“就是地方太小了些,上午,他还到学校总务处,可是没房子。” 王志文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举起瓶子,跟最近的李洪涛碰了一下,直接吹瓶。 “总务处那帮人,讲究论资排辈,王老师课教得好,可是房子却不能先得,”李洪涛安慰着这个老师,差不多岁数的老师,“这到哪说理去?” “去总务处说理去,我们替王老师说去。”胡军立马拍着胸脯道。 “得,现在就去,立马就去,”何冰不嫌事大,总得给同班同学创造一处更好的住房,也为下次来吃部队锅添点理直气壮的资本,“谁不去谁是孙子。” 一帮孙子,王志文没拦住,他还想去总务处呢,徐帆也没拦住,倒是让江珊和陈小艺把她给拦下了,“让他们闹去,放心,开除不了,有浔子在,院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珊也笑了,“再说,说不定,还真能给你们换换地方……” 徐帆倒没有难为情,看看这憋屈的地方,同学们吃饭,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真的,要是有那么一处两居室,她都能笑出声来…… 第241章 我有了 九十年代了,不少北平人都感觉自己穿得好了,吃得好了,家里也有钱折腾折腾了。 但是,没地方。住房紧张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人们。怎么办? “我听说,菊儿胡同危房改造开始,模式就叫做旧房改造合作社……” 总务处里,处长唐玉君正在跟同事闲聊,他也是中戏表演系的教师,拍过张艺谋的电影,也拍过电视剧,但是就是有名的演员,生活中也离不了衣吃住行。 “唉,具体的咱也搞不懂,反正,不再是过去纯粹政府、单位掏钱盖房了……”李保田老师喝着茶,抖着一张报纸就把话儿给接了过去。 “您瞧咱北平的二环路,北段早就有了立交桥,西直门桥更是历史悠久,其他的地方或多或少沾了亚运会在北城开办的光……” “对啊,但最热闹的还是东边,国贸马上开业,京广中心、贵友商场……西北边的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也成气候了……” 何冰、胡军带着一群气势汹汹过来的时候,里面还在闲聊呢。 “西边也有点儿热闹,除了长安商场,还有个天外天开业了,对了,那个位于地下的小批,净是假冒伪劣……” 唐玉君喝口茶,“这假冒伪劣多起来,又不光是商品。盲流也不少,都是职业的讨饭的……” “唐处!” 何冰在门外还是一幅大义凛然,进门就换上了一幅笑脸,“唐老师,您喝茶呢,我们啊……我们可不是来讨饭的,是来讨房子的。” “你们宿舍怎么了?”唐玉君一听还真当回事儿。 “不是我们,是王老师,就是王志文老师,现在还住筒子楼里呢,人家现在都有女朋友了……” 哦? 总务处里一时安静下来,这几位老师都在盯着这几個学生,片刻,屋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是你们该管的事儿吗?”唐玉君笑得咳嗽起来,“你们王老师来过了,处里也答复过他了。” “可是我们王老师有困难。”胡军上前,一身的彪悍。 “去去去,好好学习去,别跟着瞎掺合,学生都来找,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这个王志文过分了啊。”唐玉君同样是表演老师,他倒没对这些学生怎么着。 “可是,唐老师,困难摆在眼前,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江浔笑着走到唐玉君对面,拿起暖瓶给他添水。 “浔子,你不是中戏的老师,就是将来到中戏,也得论资排辈,凭什么就给你房子,不给别人,都有困难,我照顾了这个,那个还照顾不照顾,都照顾了,那么不就乱了套了……” 唐玉君认识江浔,对这个孩子印象不错。 “那王老师的房子……”徐卫一听这话不对,就嚷嚷开了。“王老师也得积分……天王老子也得积分。”没等唐玉君开 口,总务处里另一位老师直接把话说死了。 “老子不干了。”王志文比徐卫脾气更火爆,学生替他出头,他不放心,也追过来,听里面这样说,直接喊开了。 “不干了就更没房子……”李保田笑呵呵道,笑得很象刘罗锅。 这一句话,让王志文没脾气了…… “是啊,得干,大干三个月,迎接亚运会了,再说了,唐老师,都亚运会了,您还让我们王老师住宿舍楼,这说出去,让外国友人怎么看我们王老师,怎么看中戏?”江浔也笑呵呵回道。 嚯—— 唐玉君、李保田等人全笑了,敢情不给王志文分房子,都影响亚运会了? “您给换套大一点的,要不……” 唐玉君不再废话,直接把电话打给朱彤,让他把这群小兔崽子给带回去,可是朱彤也一肚子怨气,他还没房子呢,答应着过来,可就是不见人。 这不,唐玉君走到哪,江浔、何冰等人跟到哪,最后唐玉君实在没辙了。 “这样吧,你们都是好学生,当年我有你们这样的学生,也不会在筒子楼里住了小二十年,老唐,你就发发慈悲……”李保田给打圆场了。 唐玉君想想,“嗯,有套顶楼……” “顶楼也成啊。”江浔马上说道。 唐玉君笑了,他说的顶楼就是一小间仓库,可是仓库外面有间过道。 “您的意思是让王老师住过道?”江浔还在笑。 “你们把仓库收拾出来,再把过道装上一扇门,这不就是两间房了。”唐玉君气得笑不出来了,“爱要不要。” 要,要,要! 两间比总住筒子楼强太多! 看着这群人离去,李保田幽幽道,“还真没看出来,这群孩子有情有义……” …… 得了房子,这也别磨蹭了,下午,江浔,胡军就带着人把那些万年的家伙什给清理出来了,临时又找了几扇木板,叮叮当当把过道给封死了,得,这是一处小两居了。 “王老师,您可千万别说谢谢我们,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何冰最后拉着王志文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让徐帆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窝还真有了。 王志文却是一脸嘚瑟,“我得谢我自己啊,谁让我有一帮好学生,得,赶明儿温锅,我们涮羊肉。” 他打量着这简陋的居室,这下好了,心定下来,不用再起走的心思了。 王志文老师得了一两居室,迅速在中戏的青年老师中间就传开了。 颜冈老师特意请何冰胡军江浔吃饭,“浔子,我呢,我也有女朋友了……” 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咱们班谁?我们怎么不知道?”胡军大惊失色,这些青年老师,怎么老是瞄准八七班呢。 “不是,是在中央电视台……”颜冈老师笑得不自然,“嗯,我还住筒子楼呢。” …… 胡军和何冰可不敢答应,王老师的房子,他们也没有想到真能办成,那还是酒上脸的情况下,还是江浔充分发挥了脸皮厚的精神。 现在看着老师们住在昏天地黑的筒子楼里,江浔就赶紧跑回自己的四合院透透气。 “听着啊,没房子不结婚……”正走到胡同口,那两小青年就打哪蹿了出来,看到江浔,女的还礼貌地点点头。 “ 别啊,都这么大岁数了,再拖下去,人家孩子都快管我叫爷了……”男的也朝江浔点点头。 “你是爷吗?人家乌龟还有龟壳呢,敢情您只有龟……” 我去,江浔一下笑了,这话说的,透着地气。 “得,我是王八……可是架不住莪姐有房子……”男的紧走几步拉住女的的手。 “我姐还有房子呢,你也得想辙弄得来不是……” “要不咱俩商量商量……” …… 哟,这前面还象人话,后面不干人事了。 走进自己的院子,江浔的心思还在这两小青年身上。就是杨哲进来也没瞅见,丁志诚和蒋欢欢最近总形影不离,一拍他肩膀吓了他一跳。 “得,我有了……”江浔上来一句话吓了蒋欢欢一跳,下意识就看杨哲的小肚子。 “有什么了?这么快就有了?也不应该是你有了……”丁志诚奸笑着发出灵魂三连问,若得杨哲抓起一本书就扔过来…… 第242章 巩哥,想死你了 央视的综艺大观,前身就是文艺天地,不过,现在的主持人仍是王刚。 这档节目于今年3月14日星期三首播,反响不错,第二期的嘉宾是刘莉莉,她因为在《篱笆女人和狗》这部电视剧中出名,后来从第三期开始,就改成了在周六晚上直播。 江浔的本子和表演向来让人放心,第四期综艺大观,王刚说什么也得让江浔上一个节目。 这不,匆匆排练了两天的节目,就去了央视演播大厅彩排。 这一期,王刚没有搭档成方圆,而是邀请了宝岛的老牌歌星赵晓君,一身短发皮衣的苏苪也出现在节目里…… 两岸三地的娱乐圈,慢慢开始交融了。 “浔子,我能成吗?” 徐帆怯怯地问道,象个等待公婆接见的小媳妇,这还是她第一次上电视。 “没事儿,咱们不成,他们也不成。”江浔看看那边,年轻的刘劲还留着胡子,脸颊很是清瘦,他是来表演小品的。 郭达和蔡明也有一個小品,两人倒是热情,热情地跟这位电视演员握手。 “这是……”王刚笑着进来的时候,哦,他长得更象和绅了。 “徐帆,我们同学,”江浔介绍道,“可以开始了吗?” 这个小品就叫相亲,王刚直接把本子放到了一边,示意江浔与徐帆可以开始表演了。 赵晓君一身紧身鱼尾裙,也笑着看着台上。 这么英俊的年轻人,竟然是小品演员。 “不,是话剧演员,还是电视剧演员,客串小品。”王刚笑着给江浔正名。 …… “眼似秋潭,面如满月,没错!”江浔拿着一本法语入门,从一侧走上舞台。 “看着不三不四的,是他。”紧接着,徐帆拿着一本汪国真诗集也从另一侧走上舞台,口里还在念叨着暗号,“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江浔紧接着就说出下一句台词。 哗—— 台下的演员都笑了,这叫什么小品啊,不过,大家伙都听出来了,这是两人在相亲,还是大晚上,在对暗号呢。 低低的笑声中,赵晓君捂着嘴,“他们这是在念诗?” 王刚倒吸一口气,这开头确实有些悬! 他眼看着徐帆和江浔两个自已人似的很激动地握手,介绍姓名,然后介绍各自的工作单位。 一个在区文联上班,一个在区肉联厂上班,坐在台下的郭达差点没乐得喷出来,得,都是一个连的,这个连得叫八杆子打不着连! 可是两人,一个夸赞着对方特有才,一个夸赞着对方特有肉,这距离一下拉近了。 嗯,虽然本子不怎么样,都是相亲的老套路,可是两人的表演挺自然的。 “这不是……那位,穿林彬西服,不要太潇洒吗?”那边冯巩也来了,他前面已经上过综艺大观,今天是来找王刚的,可是看到江浔,他就乐了。 这不是抢小品演员的饭碗吗! “我就问一句啊,你有房吗?”徐帆好象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我哥有。”江浔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姐也有。”徐帆回答得也是义无反顾,“唉,要是你哥的房子是你的多好……” “这没关系啊,我哥我嫂子在外地上班,家里有就一孩子,我可以放门头沟他姥爷家,这房子不就是我的了吗?”江浔回答得义正辞严,“他们就是回来了,我也不给他们腾房,谁住着就算谁的……” “照你这么说,我们结婚了,也住我姐家去,你就整天光着膀子,我姐和我姐夫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受不了这个……等他们到我妈那,我们就把房子换把钥匙,我们不就有两套房子了?” 嘿—— 冯巩一乐,这两人,都是什么人啊! 咦—— 郭达也睁大眼睛看着江浔和徐帆,刚进来的时候没看出来啊,这两人怎么还演得这么逼真! 王刚的表情却依旧严肃,他找过刚才扔到一边的江浔的本子,一边看一边观察着他们的表演。 “我算看出来了,你也不是善茬儿,跟你在一起,我有一种如虎添翼的感觉。”江浔一本正经慢腾腾地说道。 “嗯,我也觉得好像是买了一瓶港油,愣搭了一瓶旁氏,感觉占了一个极大的便宜,你说,咱俩不会是近亲吧?” 哗—— 大家们全笑了,王刚本来还想端着,可是到底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台上的两人仍一本正经地演着。 徐帆看着江浔,“嗯,除了我,你还约过别的什么人吗?” “还约过红娘,可是她把你介绍给了我……” “唉,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徐帆腾地站了起来,“你还想占你哥嫂的房子了,把你侄子打发到门头沟放牛去,还想着侵吞哥嫂的存款……” 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反转了?大家正都笑着的功夫,台上一下起了变化。 “你还说过占你姐的房子,还让莪光着膀子,还让我把自行车偷出去给卖喽,再淘换一辆新的……”江浔也站了起来,两人的样子都是唾沫星子横飞了。 徐帆拿着汪国真诗集就砸在江浔脑袋上,江浔也把手里的法语书扔了过去。 “哎,我怎么忘了,咱们这是相亲啊……”看着飞过来的法语书,徐帆愣了。 “对啊,”江浔好象也从愤怒中醒过来,“是相亲来着,可是,我怎么感觉跟你过了一辈子了!” 哗—— 又是一片欢笑,欢笑中,该轮到王刚说点什么了,江浔和徐帆都一本正经地站在他面前,可是一想到刚才的台词和两人的表演,他忍不住又想笑。 “大家看这个小品怎么样?”他只能压住笑,让大家先点评。 “这就是现实中的美女与野兽啊。”冯巩抢先道,“这就不是人干的事。” “哎呀,我只以为王刚是饭渣,没想到这两人是人渣。”蔡明一边笑一边毒舌,还不忘伸出大拇指。 嗯,王刚也不恼,他笑着跟赵晓君解释着,这是内地最年轻的梅花奖获者得,今年还不到二十岁。 “最后这反转真 好,够味儿,”冯巩笑着上前就握住了江浔的手,“这位就是浔子吧。” “巩哥,可想死我了。”江浔笑着就要跟他拥抱。 冯巩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咱们以前认识?” “不,不认识,可是整天看你的节目。”能不认识吗,后世在春晚上看了他二十多年。 得,这话越说越近了。 中午,冯巩没走,跟大家伙一块吃盒饭,说起来这一期也有他的节目,不凑巧他随大队赴西域慰问演出了。 不过,很不凑巧的是,冯巩的父亲、儿子在前段时间双双病倒,为了照顾生病的爷孙俩,冯巩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忙活了一段时间,接到演出的通知以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西域,可一落地,麻烦也跟着来了。 冯巩的“高反”很重,当然也有可能是前段时间太累的缘故,一落地,他的体温就飙升到了39.5。 眼见冯巩高烧不退,随行的赵本山也着了急,他赶紧向上汇报: “拜托领导让冯巩回去吧,他才32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咋办啊。” “您怎么说?”江浔笑着问道。 “我说,不行,我85年上‘老山前线"慰问的时候,连遗书都写好了。这几年全国各地都跑过,就是没机会给西域的观众演,我能坚持。“ 当天晚上,冯巩出现在了舞台上,不过他是带着氧气瓶去的,因为观众太热情,冯巩连着表演了两个节目,下了台以后,冯巩就直接被送往医院,据同行的护士测量,冯巩的脉搏每分钟三十几次。 医生也吓了一跳,赶紧送去抢救,事后松了口气对他说: “刚才要是送晚一点,你命都没了,明天的演出就别去了,赶紧下高原。“ 哦,江浔手里的饭盒就吃不下了。 1985年年初,冯巩携搭档刘伟赴老山前线慰问演出。 要知道这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对,你不知道,”冯巩一脸的可乐,“我啊,跟刘伟穿着西装上到一线表演慰问,对面阵地的越军通过望远镜观察,竟然认为我们两人是日本人,因为日本人当时都穿的是蓝条纹的西装,所以啊,他们没放枪也没开炮,我们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哦,老山,自卫,反击,演出…… 几个词语慢慢在江浔脑海中排列组合,他似乎知道,该写一个什么样的本子,参加世界大学生戏剧节了。 第243章 芳华 “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多少地离愁,已随风而逝……” 庭院深深几许,江浔坐在窗前,间或咬着手里的钢笔,间或笔尖在稿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微声。 我叫萧穗子,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在祖国大西南的一个省军区文工团里服役,我是一名舞蹈演员,团里的人,都叫我小穗子。 我要给你们讲的是,我们文工团的故事,但在这個故事里,我不是主角,主角应该是他们俩。 他叫刘峰,那时我们歌颂默默无闻的英雄,歌颂平凡中的伟大,就是歌颂刘峰这种人,穿雨衣的那个女孩,她叫何小萍,是我们舞蹈队托刘峰接来的新兵。 她和刘峰几十年后的结局,还要追溯到刘峰带她走进文工团的这一天。 刘峰是团里的活xx,每年都是学习标兵,他受团里的委托带来了新兵何小萍,还替家在北平的同志捎来了信和特产。 偌大的排练厅被分为两部分,一边是舞蹈队的排练,一边是乐队,分队长正在指导舞蹈队排练草原女民兵。 何小萍的到来让她高兴,这是她很看重的一个苗子,当场就让她给大家跳一段舞蹈,何小萍却摔倒了。 团里人才济济,不乏xx子女,大家对何小萍不免轻视。 刘峰扶起何小萍,并把他介绍给风琴手、报幕员赫淑雯,舞蹈演员萧穗子,小号手陈灿…… 他最后介绍的是团里的林黛玉——林丁丁,她是团里的独唱演员。追溯起来,前年,刘峰指导刚从新兵营出来的林丁丁练踢腿,林丁丁满脸委屈最后把姨妈巾都踢到刘峰鞋上了,然后像遭受了委屈一样大哭着离开。 受到了荷尔蒙的感召,从此,刘峰惦记上了林丁丁——一个怀着要嫁给首长儿子理想的上海姑娘。 这是一个混账的年龄,每个年轻人心里身体里都是爱,爱浑身满心乱窜,给谁是不重要的。 刘峰叮嘱善良的萧穗子照顾何小萍,吃饭的时候,用自己的饭票给何小萍打来饺子,可是他的心思都在林丁丁身上,知道她不吃饺子,还给她下了挂面。 拉练时,林丁丁的脚上磨起了水泡,刘峰就细心地为她挑开,并背着她走完了全部的路程。 追求林丁丁的吴干事来到靶场,为了给林丁丁拍照差点被子弹击中,刘峰不由火冒三丈。 时间悄悄过去,这些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外面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文工团里的生活也在慢慢改变。 刘峰在抗洪救灾中砸伤了腰,只能退出舞蹈队进了舞美组。 舞蹈队排练一项新舞曲沂蒙颂,没有男兵愿意与何小萍搭档,分队长与政委发脾气也无济于事。 可只有活xx刘峰,在所有男团员都嫌弃和她组队、触碰她、嫌她臭时,挺身而出。 这是何小萍在漫长人生里得到的仅有的关爱,这一点关爱,足够支撑起她的全部世界。 不被人所爱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能珍惜善良。 所以她很快明白到,她有且只能爱刘峰。 刘峰的腰受过伤,可是他的触碰是轻柔的,是抚慰的,是知道受伤者疼痛的,是输送了私人同情的,因此也就绝不只是一个舞蹈的规定动作。 他给她的,超出了规定动作许多许多。 他把她搂抱起来,把她放置在肩膀上,这世界上,只有她的亲父亲那样扛过她......让何小萍感到安全踏实,感到被宝贝着,感到,那一会儿她是娇贵的,是被人当掌上明珠的。 这时候的恋爱是件漫长的事,似乎滋味太好了,一下子吞咽首先要腻死,其次是舍不得,必须慢慢咂摸,慢慢地品。 从两只手打颤带汗地握在一起,到肌肤和肌肤零距离厮磨,往往是几个年头的历程…… …… 江浔站起来,活动一下腰。 夜色渐深,整个京城的燥气一扫而空。 傍晚的凉风吹过,槐花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喜欢在院子里抬头就看到春天的绿叶。 江浔从树上摘下几朵,就开始大嚼大吃,甜甜的香味沁人心脾,这,权当晚饭了。 “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多少地离愁,已随风而逝……” 街头传来音乐,若隐若现地回荡在小院里。 对,港台音乐在这个年代还是禁区,是靡靡之音。 当改革的春风吹进了文工团的高墙,陈灿托关系搞来了一台录音机和一盘邓丽君的磁带,歌曲听起来撩人心扉,让人欲罢不能。 这首歌也改变了刘峰的命运。 在舞美库房里,刘峰邀请林丁丁看自己给炊事班马班长结婚打的沙发,丁丁和“其他女性一样,跟任何男性相处,只要不讨厌他们,就会来点儿小调情”,她的娇嗔和有意无意的糊涂给了刘峰错误的信号。 他鼓起勇气向林丁丁表白,说到动情处抱住了她。 刘峰的拥抱让他走下了神坛。 林丁丁是喊了声救命逃离了舞美库房。 林丁丁并不是嫌弃刘峰,只是感觉到幻灭。 刘峰吃破烂饺子,给北平同志背礼物,栅栏里猪跑了追猪,都那么的理所应当,因为他本来就是英雄,是好人,而突然间“人设“崩塌,就像唐僧耶稣有了七情六欲,值得口诛笔伐 他的真情被误会成下作,保卫干事坚定认为刘峰是想触碰丁丁脊背上胸罩的纽襻。 刘峰坐在马扎上哭一边听着台下的人读着他的判决书。 这些全都是他曾经帮助过的队友。 他们骂他: 下流!流氓! 刘峰被赶到了伐木连。 走之前纸壳箱里装着的标兵证书、奖状、锦旗,一股脑要扔出去,这些用前半段青春累积下来的“好”是那么的虚伪,他忙乎着给大家贡献了那么些真情,可他索取那么一点点的真情落得了这般下场。 在送别刘峰时,只有小萍一人来送他,小萍在门外,向刘峰喊道:“刘峰,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叫我。“ 也许小萍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能认识到刘峰善良的人。 “江浔,江浔——” 当杨哲推开庭院的门,轻声喊着,回答她的只有风铃。 四合院里,槐 花开得很是旺盛,一嘟噜一嘟噜的,遮挡住了枝枝杈杈,整株树盛开成了一个洁白如玉的绣球,满树的槐花白簇簇的娇羞喜人,满院子都是暗涌的花香。 杨哲很是喜欢在这个时候在院子中走来走去,踩着润湿的青砖地,嗅着无处不在的花香,她似乎沉醉在一个梦似的世界里。 走进屋里,江浔已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手里还拿着那支钢笔。 杨哲轻轻抽出桌上的信纸,哦,这是他写的,名字呢,翻到第一页,两个大字出现在眼前—— 芳华! “你来了?”江浔醒了,他抬眼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嗯,我给你带了羊蹄,”杨哲亲昵地用纤白的手摩梭着他的头发,“我得走了,晚上还有演出……这个,我拿着。”她把稿纸就要塞进包里。 “刚写了一半,还没写完呢。”江浔起身抱住她,“不走不行吗……” 第244章 女兵 昏黄的路灯下,一群女兵说着笑着闹着上了大巴车。 “嗯,去过东厂了,看过你们家江浔了?”蒋欢欢一上车就笑着在杨哲身边坐下,“他还是小孩子啊,自己不会吃饭?” “他啊,在家里写了一天了,饿了就到树上揪一把槐花……”说起江浔,杨哲脸上的笑容就如水般荡漾。 她不去,江浔晚上还得饿肚子。 “你啊,再这样下去,就成家庭主妇了。”蒋欢欢无奈地叹口气,听杨哲自己说,没认识江浔以前,她什么饭也不会做,认识江浔后,会腌咸菜了,会酱猪蹄了,现在整天研究菜谱。 不会做饭的舞蹈演员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舞蹈演员。 “槐花?”想起槐花,蒋欢欢好似闻到了淡而清香的味道,槐花,简直百搭,炒着吃,蒸着吃,炸着吃,可做槐花包子、槐花饺子、槐花煎饼、槐花炒鸡蛋、槐花粥…… “赶明儿我们去摘点槐花回来,嗯,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杨哲从包里拿出一摞稿纸,“嗯,他写的。” “都成作家了?”蒋欢欢笑道,江浔的诗很出名,没想到还会写。 待下了车,进了宿舍,一群女兵在洗手间笑着洗漱,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点亮床头的台灯,杨哲又拿出江浔的来。 “嗯,手抄本?”王芳笑着在杨哲的床边坐下,“哪来的?” “杨哲家那位的。”蒋欢欢梳着如瀑的长发,也坐了过来,刚才在车上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看清书名,“芳华?” “哟,还是文工团的故事,主角不是我们的杨哲吧?” 还真是文工团的故事,杨哲心里一动,哦,里面有女兵也有男兵。 “看,里面这个何小萍,是杨哲吗?” “我怎么看赫淑雯象蒋欢欢,萧穗子象王芳……” …… 大家围坐在杨哲的床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起初,一群姑娘还有说有笑,可是到后来,却只有催促翻页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熄灯号响了,手电筒却打开了…… 手电筒的亮光在房间里照出几個朦胧的剪影,映印在窗上。 青春,这不就是她们的青春吗? 青春是什么? 是穗子朱唇皓齿咬破的西红柿,是练功房里低鸣的大提琴,是泳池旁戏水女孩儿们湿漉漉的乌发和男孩面前着急收衣裳时的娇羞,是深夜里不曾捅破薄纸的青春男女,是灯外围一圈红纱布,让毛绒绒的灯光变成罗曼蒂克的红,是邓丽君的靡靡之音…… “嗯,你们浔子对我们……”王芳不知该说什么了,她的意思是他是不是也在文工团待过,不然没法儿写得这么熟悉! “她的长相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她的脖子十分的光洁,光洁的颈部优美地立在军装的小翻领中。 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脖子空堂穿上军装,把军帽塞进军挎包里的走出军营。 严格地说,这种着装是不合条例的,但看上去楚楚动人。 现在只要是提到飘亮这个词,我首先想到的画面就是这个……” 哦,几个女兵发出不同的感叹词! “杨哲,这说的是你,肯定是你!”蒋欢欢突然伸手在杨哲腋下挠起来,“老实交代,你们俩到什么程度了?怎么还是湿漉漉的头发……” 几个女兵娇笑着闹成一团。可是文工团女兵的命运却牵扯着她们的心,让她们不忍不看。 “其实当时红楼里每个人都跟我一样,自始至终对刘峰的好没有信服过。所有人心底都存在着那点儿阴暗,想看到刘峰露馅儿,露出蛛丝马迹,我们一面享用刘峰的好心眼儿,一面从不停止地质疑他的好心眼儿”。 “这些人,真不厚道……” 几个女兵嘀咕道,她们的身边没有刘峰,“杨哲,你说,你们家江浔是不是就是刘峰,你是何小萍还是林丁丁?” 杨哲也在想,可是这两位,跟她都不沾边。 但这个男兵,还有何小萍,无疑都是让人心疼的。 凌晨两点多了,终于看完了,可是却只是半部。 一群女兵躺在床上,却个个睁大双眼,无尽叹息。 “一个始终不被人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能珍惜善良。”黑暗中,蒋欢欢幽幽道。 突然,她就流下两行热泪,那边的王芳也在低低哭泣。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女兵也很难受,为何小萍悲惨的命运,也为刘峰曲折的经历。 “杨哲,那后半段什么时候能写得完啊?”一个女兵抽泣着,就走到杨哲床上,抱住了杨哲的肩膀。 杨哲也在暗自神伤,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却不妨蒋欢欢、王芳也走过来,四个人就这样哭开了,为何小萍,为刘峰,也为那个心底深处的自己…… “唉,你们宿舍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哭上了,别吓我啊……” 悲泣声终于传到了隔壁,整个歌舞团女兵宿舍里,灯光乱晃,芳华的手稿慢慢在传阅着…… 这一晚上,无人入眠…… 第二天,很多女兵的脸上没有精神,眼圈黑黑的。 “你们这是……化了妆了?”苏岩老师看着这群无精打采的女兵,王芳的眼还是肿的。 杨哲也没有精神,蒋欢欢来得最晚,头发还没梳整齐,这排练都迟到了。 现在流行化烟熏装吗? “昨晚都干什么了?”她严厉地看着这群女兵。 “。”王芳是第一个被问的,她感觉自己就象是何小萍,不是城里人,总比别人矮着一截,再看苏岩老师,真的跟支队长很象。 “什么?”苏岩倒纳闷了,这群女兵,一晚上集体看起来了? “杨哲的对象写的,”王芳抱歉地看看杨哲,杨哲盯她一眼,扭过头去。 “我看看,拿来。”苏岩看着杨哲,杨哲到底是不情愿地把交给了苏岩。 没成想,第二天的排练,苏岩的眼圈也是黑的,神态也很是憔悴。 “杨哲,后半部呢?”今天她的态度很是和蔼,让一众女兵傻眼了,这可不是平时的苏岩啊。 “还没 写出来。”杨哲也是纳闷,她正准备着怎么把稿子要回来,也想好了怎么作检查,可是没成想,苏岩还要后半部的稿子。 “写出来,可以给我看看吗?”苏岩的态度老好了,好得一群姑娘怕耳朵听错了。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苏岩却问道,“杨哲,你对象不是话剧演员吗,他,也在文工团待过?” 苏岩感觉自己就是何小萍,她的委曲,她都受过。 可是,一个不是文工团演员的人,是写不出这样的的。 “没有,哦,我下午就去拿。”杨哲道,其实,她也想看,想看刘峰,想看还留在文工团的何小萍…… “好,拿来第一时间通知我。”苏岩笑了。 哦,一众女兵的下巴差点掉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苏岩在笑。 嗯,她笑起来不再象那个苏岩,倒真的象是传说中的歌舞团一枝花了! 第245章 烟火人间,流年太美 宽敞的大街上,来往的汽车大都是公交车和戴着辫子的有轨电车,绿灯亮起,一辆接一辆的自行车群象潮水一样朝前涌去。 黑色,白色,蓝色,在还是略显单调的衣着中,打眼就飘过十几朵红色、黄色,绿色,紫色……,在滚动的自行车潮中很是显眼。 许多人不看红绿灯了,都瞅着这群漂亮姑娘…… 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如冰雹落地的自行车铃声,终于飘进了东厂胡同,飘进了江浔的四合院…… “两进的院子啊。”一位略显丰腴的女兵支好自行车,羡慕地打量着宽敞的院子,“杨哲,这里就你们俩人住?” 杨哲脸颊飞红,“说什么呢,他还在上学呢。” “大学生也得谈恋爱啊。”王芳笑着,这么大的院子,她家里六口人,就住四十多平的单元房,“哎呀,这里还有练功房?” 太阳暖融融的,在练功房的玻璃上投下耀眼的光斑。 王芳忍不住在练功房里就是一段舞蹈,蒋芳芳也拉着另一个女兵跳了段双人舞,一群女兵就如花儿一般在古老的院落里绽放了。 明亮的阳光投射在她们的脸上,青春韶华,烟火人间,流年太美。 哪个舞蹈演员不想有自己的练功房? 杨哲出去买来西瓜,大兴的西瓜在五月份就已经开始成熟了,几刀下去,瓤色鲜艳,晶莹剔透,吃起来瓜瓤脆沙、甘甜多汁。 “中午我们包饺子吧,槐花馅的饺子。”蒋欢欢扯了一把槐花放进嘴里,清香的味道立时包裹了全身。 “蒸着好吃,再蒸一锅。” “炒鸡蛋也行,这样洗洗吃也好……” …… 大家笑着闹着,采摘着槐花,杨哲俨然跟女主人似的,熟门熟路地在厨房里忙开了。 “稿子呢……”闹了半天,王芳还在惦记那后半段的稿子,苏岩老师也要看呢。 “在书房呢。”里面,蒋欢欢一脸戚容地招呼着大家,“何小萍……” 阳光在院子里投下一丝线光线,升腾起阵阵滤光一样的烟雾,十几個女兵坐在石凳上,又一次进入到了舞蹈的世界。 跟刘峰接她到文工团一样,这还是一个瓢泼大雨的清晨。 何小萍向刘峰敬礼,目送他走出文工团大门。 自此她对这个善恶不分的文工团彻底绝望,主动进入服装组,再也不愿出现在舞台上。 文工团西域慰问骑兵团,有人摔伤膝盖不能上台,政委想到何小萍,何小萍假装高原反应不愿上台,可是她哪是政委的对手。 政委将何小萍拉到台上,当着骑兵团的面儿赞扬何小萍坚持表演轻伤不下火线,何小平热血澎湃。 可是演出慰问结束,何小萍就被送往野战医院。 这样何小萍与刘峰先后离开待遇优厚的文工团,来到了坚苦的前线。 “芳子,吃西瓜。”杨哲作为女主人,招呼着一众好姐妹。 可是西瓜拿在手里,没有人吃,大家都为何小萍的命运哀痛。 相似的事迹,在每个人心里投下涟漪,她们,或许也曾是或者可能成为那个何小萍…… …… 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 一次拯救伤员的行动中,小萍用裹尸布缠着昏迷的战友爬了一公里路。 等小萍醒来,报纸上是一个陌生而好看的女兵照片,手指尖捏着一枝野花,花瓣似乎挠痒了她的嘴唇,照片旁写道“战地天使何小萍”,门外挂着大横幅“响应军区号召,向何小萍同志学习”。 何小萍慌了神,一辈子被作轻作践的她不懂如何饰演一个报纸上的陌生女人,她在恍惚间为无数崇拜者写了签名,握了许多双热切的手,背着别人撰写好的演讲稿。 那一刻,她想起了刘峰。 刘峰当标兵的时候,在摔下神坛之前,是不是也这么被人热情地崇拜过,期盼过;这么多双伸向她的手,有多少是伸向那报纸上明媚的战地天使,又有多少是伸向那曾经整个文工团都不愿触碰的何小萍? 何小萍精神分裂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离英雄差太远。” 她就像那冬日里的白菜,只能生活在寒冷的冬季,一旦放进温室里,便会腐烂发臭。 …… 低低的抽泣声,在院子里不断回响,甘甜的西瓜没有人吃。 有人的青春如此美好,有人的青春却如此凄惨,幻灭…… “杨哲,江浔为什么会写这样的一个故事?”蒋欢欢问道。 杨哲也不明白,她只知道这是为了参加世界大学生戏剧节! 可是故事如此忧伤,泪眼朦胧了双目…… …… 后来的刘峰在执行任务中负伤,但是他为了不拖累集体,毅然决定独自留下。 也或许是因为他这一生太累了,此刻的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往后兴许不用处处活在那个所谓的好人人设里。 又或许是,只有他牺牲了,他的事迹才能被写成英雄故事,才能成为那个他喜欢的独唱姑娘林丁丁口中传颂的英雄人物…… 战争结束了,失去右臂的刘峰从战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何小萍,看着小萍迷茫的眼神,他不由悲从中来。 一年后,文工团也迎来了它最终的命运,文工团将被解散。 团里人心惶惶,但时代的进程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文工团的最后一次表演是在医院,演出结束后大家将各奔东西,上台前,赫淑雯意外看到了坐在前台的何小萍。 面对台上的表演,何小萍毫无反应,似乎从未见过台上的人,轮到沂蒙颂上演的时候,何小萍的双眼泛出光彩,当医生找到草坪上,月光下,她随着礼堂里传来的音乐跳着沂蒙颂。 一曲终了,她深深地鞠躬,朝台下看不见的观众谢幕。 时间到了1990年,改开已经十二年了。 穗子出书小有名气,赫淑雯带着儿子来见老战友,却遇见了三轮车被联防队员扣住的刘峰。 林丁丁嫁了又离,第二段婚姻,她真的找了个在国外开饭馆的人,当现成老板娘。这次草率的,带有赌气性质的婚姻也没能维持多久。 如果丁丁嫁给一个像刘峰这样一直疼爱自己的人,一定会更幸福。 如果当时,林丁丁不揭发刘峰,就没有“触摸”事件,刘峰不会被下放连队,也就不会上战场,也不会在战争中失去一只手臂,说不定现在已是文化科刘科长,跟丁丁过上实惠温馨的小日子。刘峰也绝对会像宠孩子一般,宠着丁丁。 林丁丁本来可以很幸福,是她自己不去珍惜。 没有抓住,可能是她生命中唯一疼爱自己的好男人刘峰。可惜,错过了就不再有了。 几年后,刘峰和何小萍相约来到西南陵园,在边陲小镇的车站上,两人坐在长椅上等待着下一班火车,何小萍饱经沧桑地看着刘峰,终于说出了没有说出的话—— 能抱抱我吗? 能抱抱我吗? 泪眼婆娑中,一群女兵抱在一起,也不知谁第一个走进练功房,跳起了她们也同样熟悉的沂蒙颂…… 风吹过,洁白的槐花从树间飘落,洒满了大地…… 第246章 明天请他吃羊肉馅饺子 文字的冲击象炸弹一样,姑娘们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眼前的西瓜依然嫣红,就象血色的青春,在江浔的笔下炸裂。 “杨哲,下次,下次跟你们家江浔说说,不许写这么忧伤的本子。” “我这一个月缓不过神来,睡不好了,又要失眠了。” “我也是,我眼前怎么总是何小萍啊……杨哲,你得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拿给苏岩老师,她肯定伤神,说不定我们不用排练了……” …… 阳光更加耀眼,院子里,姑娘们终于重新活泼起来,槐花饺子和蒸槐花端上桌,笑声又一次随着风铃荡漾。 姑娘们走了,只有蒋欢欢留下陪着杨哲。 “他们从未结婚,却待人温和,彼此相偎一生。 我不禁想到,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 倒是刘峰和小萍显得更为知足,话虽不多,却待人温和。 原谅我不愿让你们看到我们老去的样子,就让文字,留住我们芬芳的年华吧。” 两人又一次伤感起来,個中泣下谁最多,还是蒋欢欢,她反复读着最后一段,感触最多。 两人还在探究刘峰和何小萍的命运,胡同口就响起了滴滴声,接着,丁志诚和江浔的话音就传了进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到我们,怎么闷闷不乐的?”丁志诚手里是几件文化衫,今年全北平城流行这个,上面印着奇奇怪怪的诸如“你吃苹果我吃皮”之类的文字。 “看了。”杨哲答道,起身给二人去端西瓜。 蒋欢欢没有看丁志诚,直视江浔,“江浔,我问你。” 好嘛,这架势跟审犯人似的,丁志诚笑着想开两句玩笑,可是见蒋欢欢眼圈都红了,他心里就犯了嘀咕,不是江浔惹着她了吧。 一个是好兄弟,一个是心仪的姑娘,他不知该帮谁了。 “如果当初刘峰没有爱上林丁丁,后面会怎么样?” “如果林丁丁没有拒绝刘峰,又会怎么样?” 蒋欢欢一连抛出了两个问题,期待地看着江浔。 假如丁丁当时从了刘峰,刘峰就不会被处理下放,也就不会上战场,也就不会残废,领二百八十元残废金给山东老家的梆子剧团看大门。 “说不定现在刘峰已经是文化科刘副科长,最差也是个组织部刘干事,跟丁丁过上了实惠温馨的小日子,每天拿着牛奶接孩子做小灶。”江浔眼瞅着姑娘一脸的哀愁,语调轻松起来。 “大幸福创造不出来,小幸福天天发生,有什么不好呢?” 然而,你我皆知: 无论是时代、历史还是爱情,没有假如。 “唉,说了半天,为一本啊,我可得拜读一下浔子的大作……”丁志诚拿起,就再不言语了,直到江浔喊他吃饭,他才站起来,“不行,这也忒惨了点吧,但,写得真好,我得拿回去给英老师看看,咱们人艺一直就缺好本子。” “不行,我们苏岩老师也等着看哪。”蒋欢欢一口拒绝,她瞅着丁志诚,突然问道“丁志诚,我们认识几个月了?” 哦,是在阿静粤菜认识的,这算起来也有半年多了吧。 “嗯,我是你女朋友吗?”蒋欢欢突然问道。 幸福,突如其来的幸福,直接把丁志诚砸晕了,他又结巴上了。 “你,你……” “我们谈恋爱吧,我想……”蒋欢欢欲言又止,她不想当林丁丁,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您,您……”丁志诚想说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就是说不出来。 “了呗。”杨哲笑道。 “得,”丁志诚一把抓过,“这我一定要看,不睡觉也要看……我自己个先看……” 他悄悄地把江浔拉到一边,“哥们,谢了,大恩……不言谢,你们八七班排练的费用,我赞助了……” 江浔笑了,这写了一本子,还没到东京去演出呢,没想到先给丁志诚排上用场了。 …… 本子终于还是到了英若诚手里,他还兼着人艺的剧本组组长。 他看完马上找到于是之,“老于,老于,这可是一本好花,你猜谁写的,浔子,是浔子写的。” 于是之摘下老花镜,接过本子,“浔子什么时候会写剧本了?” “他一直会写,莪们人艺的演员,谁没有点笔头子功夫。”英若诚也不坐,“你先看,看完我们交流。” …… 夜深沉。 人艺于院的办公室,灯一直亮着。 于是之摘下老花镜,捶捶自己的腰,自打天下第一楼,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本子了。 慢条斯理、冷冰冰地给你讲了一个哭不出声的故事,像秋天的落叶,你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一部好的大概就是让观众窥探了一个时代的悲欢。”他把电话打给了英若诚,两人就在电话里聊起来。 “对,这是一个充斥着断裂、复杂、人性、蛮荒、暧昧、矛盾的本子,真实、大胆和意犹未尽,则是我观后最真切的感受。”英若诚也很是兴奋。 “里面带着时代的伤痛,用一种貌似轻松却暗藏悲悯的笔触,讲述了青年男女的命运变迁,对人性的压迫和扭曲做了相当深度的揭示和嘲弄,透出一代人荒唐的青春,理想的幻灭……” 于是之突然想说,江浔才十九岁啊,他怎么会有这样深刻的理解? 电话那边的英若诚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他,就是为戏剧而生的,你不是也说过吗?” 我说过吗? 于是之不相信什么天才论,可是眼前的本子,里面有无法磨灭的青春记忆,有蛮荒时代的深深烙痕,有普通人的上下沉浮,有一代人的无限芳华。 仿佛每一刻都有着轻柔却浓郁的悲伤在悄悄绽开,既不炸裂也不矫情,就是安安静静的跟你讲故事,安安静静的看你哭,等你哭完再继续安安静静的讲。 于是之也向来不信影视和戏剧作品里那些从谷底绝地反击突然之间一夜成就辉煌人生的故事。 这世界上最 多的,绝不是影视剧里那些美好而且鸡汤的欢快结局,真正的生活,是多数人只能碌碌无为度过一生,永远没有能力去证明自己,去绝地反击。 时代的冲击和张力,让每个人的命运,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一样,无法掌握。 纵使时代多么光辉耀眼不食人间烟火,总有那么些微尘要用平凡人的眼光努力的活。 大多数人能在生命里完成的,不是如何成就非一般的辉煌,而是被命运迫使去卑微的活着时努力乐观坚持下去。 深夜,于是之终于走出人艺。 他敲响传达室,把一纸字条放到桌上,上面是留给院办的话—— 明天让江浔来找我,就说我请他吃羊肉馅的饺子! 第247章 那点意思得多少呢 人艺,于是之办公室的门,开着。 今天上午,他想把江浔的《芳华》重新读一遍,可是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就跟菜市场似的。 他是个好好先生,为人宽厚,善良心软,人情味也浓,抹不开面子,什么分房子、评职称,杂七杂八地全找他,半个上午就没喝上一口水。 “浔子……” 江浔进来的时候,正瞅见一人在跟于院打官司呢,院里出国演出,这位呢,争着要去,于院心一软,就把这人的名字加上去了,把另外一人划了下去。 可划掉的那個人又来找他,质问为什么把他划掉,他只好改正过来。 结果今天被划掉的人又来找他,弄得他两头不讨好,进退两难。 看着于院的样子,江浔是又心酸,又好笑, “浔子,你来了,中午在这儿吃饭。”于是之好不容易把这人打发满意了,这才瞅到江浔,就跟看到孩子似的,他下意识地拉开抽屉,想找点好吃的,“你来找小濮?” 哥俩好,人艺人所共知,江浔不由有些心酸了。 从八四年开始,他的记忆力就开始衰退,老忘事,这两年,剧院里的人名,常走的地名经常“掉线”,今年,他的嘴巴一直动,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 “是您让我来的啊,您不是说中午请我吃羊肉馅的饺子吗?”江浔笑嘻嘻地坐在他办公桌一角,一边拿起一本书翻着。 “下来,没规矩。”于是之就跟王利发似地拍拍自己的头,“我记起来了,你说我这记性,本子我看了,是好本子,写得真好。” 一句话,江浔差点破防。 他看着本子,上面有铅笔写的意见。 这也是于院的习惯,即便提意见,一定是要用铅笔写,这样可以随时擦掉。 他,对别人的劳动非常尊敬,给别人的剧本提意见,都得事先提前读两遍,他觉得人家辛辛苦苦花了好长时间写了个剧本给你看,你看完一遍就给人家提意见是不够的。 “这本子,我没有什么意见,感觉很成熟,”于是之笑道,“好啊,我们人艺又出了位编剧,这不,知道你爱吃羊肉馅的饺子,中午我们爷俩喝点。” 嘿—— 江浔嬉皮笑脸地把胳膊肘支在桌上,托住自己的下巴,就没皮没脸地往前凑,惹得于是之笑着往后坐着,“去去,有话好好说,别弄些鬼把戏。” “我是说啊,于大爷,我得梅花奖,您不请我吃饺子,这写了一本子,您又要请我吃饺子,又要请我喝酒,这是为什么呀?” 于是之笑,他伸手在江浔的脑瓜上弹了一下。 “浔子,你说,为什么作家、诗人不会说自己是语言艺术家?为什么演员就觉得一个演员的称呼不过瘾,非得要加上表演艺术家、一级演员、二级演员……什么什么奖的获得者?” 嗯? “得奖不得奖不都是演员吗?一个奖,有那么重要吗?”于是之就这样看着江浔。 窗外,零星的雨点飘来,钻进窗子,湿润了窗台上的一棵君子兰。 江浔沉默,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一名演员。 “可是我毕竟年轻,不象你们老同志,你们吃得盐比我们吃的饭多,您看,苏民老师给了我一块表,您不也得表示表示?” “我不象苏民有的是金山银山,那你要什么?”于是之露出王利发无奈的表情,好象眼前就是宋恩子和吴祥子在敲诈他。 “啊,那……王掌柜不愿意咱们看,王掌柜必会给咱们想办法!咱们得给王掌柜留个面子!对吧?王掌柜!”江浔笑着说着茶馆里的台词。 “我出个不很高明的主意:干脆来个包月,每月一号,按阳历算,你把那点……那点意思送到,你省事,我也省事!” 江浔脸上一幅宋恩子的表情,逗得于是之直笑。他也顺着这台词往下走,“那点意思得多少呢?” “多年的交情,你看着办!你聪明,还能把那点意思闹成不好意思吗?”江浔笑道。 于是之大笑。 他是太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他认识的演员当中,他以前最欣赏的一位是李保田,另一位是姜文,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江浔。 这孩子,肯吃苦,悟性强,性格也好,不象别人那么拘谨,聪明中还带着一点狡黠,现在还会写本子了,第一个本子就写得这么好。 “浔子,你可别掉钱眼里去……”于是之笑着用手指着江浔。 “没办法,我困难啊……我变尽了方法,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江浔是太喜欢茶馆,台词张口就来,“我得活下去啊,您不得把您的什么秘籍、感悟传授给莪?” 是要这个啊。 于是之笑了,他站起身,八七年的时候,他写过一本《于是之论表演艺术》,现在正在写的是《论北京人艺演剧学派》。 对,人艺的表演自成一派! “您这……也是……”江浔手捧着稿子,手写的稿子,这还没付梓,自己怕是第一个拜读的吧。 “多给我提提意见,”于是之道,他假装不耐烦地挥挥手,“来了就跟我要东西,吃完饺子你就回去,离我远远的……” “让咱走咱就麻溜着吧……”江浔说着就假装往门外走,正碰上一群人拿着饭盒进来。 “顾导,濮哥,龙云哥……” 这个时候北平人艺有十几个编剧,人称“小作协”,李龙云、何冀平、过士行、王梓夫、顾威、林兆华、任鸣、濮存昕…… 一批批青年剧作家、导演和演员在舞台上绽放才华,成为北平人艺的中坚力量。 于院在人艺最开始主管的是创作组,人艺所有创作组的人都特别喜欢他。 平时编剧们的生活非常自由,于院每周都会组织六七个编剧一起聊天吃饭。 编剧中午也都是从食堂打了饭去他那吃,他提供酒,泡了枸杞之类的,每天中午大家就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但其实都是聊本子,相当于工作餐。 “你们都来看看,看看,我们人艺又出了一位作家……” 哦,濮存晰是知道的,江浔他们正在准备参加世界大学生戏剧节,本子创作好,也送给苏民老师一份,他还没得及翻。 “你们看着,我去打饺子……”江浔瞅这空当,跑到食堂,打了三份羊肉饺子,又拿了几头蒜。 “光看开头,是好本子!”还没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林兆华的声音。 第248章 从现在起都听浔子的 林兆华,大导,副院长,今年还成立了自己的戏剧工作室。 “可以改成话剧。”又有人插了一嘴。 江浔进去的时候,几个酒盅里倒满了酒,饺子摆上茶几,就等着他开吃呢。 濮存晰就把世界大学生戏剧节的事儿给说了,“八七班排,其实也就是人艺在排。” 这话儿说得也对。 “浔子这本子,应该有文工团的经历……”李龙云给江浔也倒了一杯枸杞酒,“我看了后面几页,写到人心里去了。” “何姐也不是烤鸭子的师傅,她也能写天下第一楼,”江浔感觉自己的话有那么点抬杠的意思,话头子就又软下来,“我啊……” “他女朋友在海政歌舞团,能不熟悉吗。”濮存晰笑着替他解围。 怪不得,这生活也忒熟悉了。 大家说着话,吃着饺子,喝着酒,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林兆华冷不丁说,“于院,那把江浔吸收进院里剧本组,您看成吗?” 他是副院长,他这话,于是之认真琢磨着,“可是浔子还没毕业呢。”任鸣笑道。 “天下第一楼、雷雨都演了,不差这个了。”于是之下了决心,“我就开個口子,江浔进剧本组,就从今天开始。” 在人艺,编剧地位最高,江浔感觉自己一下上天了。 于是之不是一个喜欢当官的人,更不喜欢谋什么私利。 当年,有领导曾想让他当文化部高官,但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劲儿地说不行。 他随后又问李龙云,这个官儿我能当吗?李龙云说这比北平人艺的官儿好当,北京人艺的官儿太具体了。 李龙云又让他去征求夫人李曼宜的意见,于院就跟上面回话了,我夫人连小组长都不想让我当。又说,我还是在这儿眯着吧,在这儿抓空儿还能演点儿戏呢。 演点戏,也能培养人。 这一顿饺子,江浔吃得是真有味儿,嗯,现在他感觉写了这个本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进了剧本组,以后中午可以光明正大地到于院这里喝酒吃饭了。 江浔走出人艺的时候,雨越发大了,他没有带伞,也懒得回人艺再拿伞,就躲在大槐树底下,避起雨来。 “浔子……” 冷不丁就有人喊他的名字,竟是于是之拿着一把伞追了出来,“才想起你没带伞,这回学校不得淋湿了啊,拿着。”他把伞塞到江浔手里,却没有回去,就陪江浔在这儿等公交车。 江浔心里一阵感动,“您回吧,公交车马上就来了。” “我啊,不是看你,我是看看这棵槐树……”于是之摸着槐树粗糙的树皮,“这棵树,我就经常来看它,一天不看,仿佛丢了朋友。” 嗯,江浔稍稍往后退了几步,朦胧的雨中,于是之举着伞,轻轻地抚摸着槐树,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这可以入诗,这也是一幅画! 楼上,也要给江浔送伞的濮存晰也看到这一幕,雨中,一老一小,举着伞,抚摸着人艺门前的这棵槐树,这真的象是一幅画! …… “小濮,”快下班的时候,李龙云来找濮存晰了,“好本子,真的是好本子,我推荐,去中国戏剧发表。” “这是,要发表,真不能到中国戏剧。”濮存晰笑着回道。 “要发表,那也得问一下人家浔子的意见。”林兆华走进来。 濮存晰还真没有江浔宿舍楼的电话,这一年,电信局出了黄页,谁的电话都能在上面查到。 如果您不想让自己出现在黄页上,得交点儿钱。您听明白,“不想出现在黄页上”。 按照此时电信局给的说法,登记了就一并印出来,您想撤下去,当然得单独交钱了。 “他有传呼机……”濮存晰这才想起来,“我打他的传呼。” “他一学生都有传呼了?”林兆华似乎不敢置信,可是想想这小子大三都演了三部电视剧了,还作了广告,这还真不是不可能。 江浔却始终没有回信儿。 任鸣又拿着稿子去找于院,却听着于院正在给中国戏剧的总编辑刘厚生打电话,“对,对……就是小浔子,他写了一个本子,真好,你们不妨去请他写些文章。” 他对后辈的生活生活提携的,是背地儿里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可是当你走上去,你发发现,自己是站在了一座高峰上。 任鸣没有进去,他看看稿子,安排人打印了一份,用那种老式的油墨机器,接着就写上《当代》的 “这里面最后的那段剧情是不是会有争议?”有人还是提出来了,“本子好象跟……不太相符?” “允许争议,也允许有不同意见,现在是什么时代,这是一个百花盛开,风雷激荡的时代……”英若诚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笑道,“一个本子能把人吃了?” …… 本子有了,江浔抓紧时间把它改成了四幕话剧,又在学校的文印室打了十几份,分发到同学们手里。 他的导、表、编的功夫,全班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本子一发,剧目就定了。 江浔还是按照人艺和夏淳导演的做法,首先读剧本。 排练场,江浔的声音没有情绪,他就这样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的地读着,他准备听取大家意见再回答问题,最后再由同学们提出对角色的申请。 可是,刘红梅首先就哭出了声。 这些年,在八七班,她的压力很大,剧里的何小萍多象自己啊。 她想演何小萍,可是又不敢争取,班里,论表演功底,还是江珊最强。 江珊也在听着,她的眼里也有泪花,傻浔子,死浔子,干嘛写出这么一个本子,让人听了心里难受。 可是这何小萍,这个人物也太出彩了,她一定要演。 “……我不禁想到,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 倒是刘峰和小萍显得更为知足,话虽不多,却待人温和。 原谅我不愿让你们看到我们老去的样子,就让文字,留住我们芬芳的年华吧。” 江浔长舒一口气,本子读完了,他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男同学没怎么着,因为大家都听出来了,这就是一部女人戏,当然男主角也出彩,可是女同学们就热闹起来,她们抹着眼泪,齐刷刷举起了手。 “得,一个一个说,”胡军作为班长,维持着秩序,“掐菜,你先说。” “凭什么她先说,我也要说。”陈小艺插话道,她一扭头,身旁的徐帆直接开始写请愿书了。 “我的意思是,都有发言的机会,”胡军感觉自己还能掌握住局面,“反正也不会是第一个发言就让你演何小萍,我看,小穗子也不错,我嘛,就演陈灿了,那个小号手……”他倒是得班长之便,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对,李洪涛演政委,丽君演分队长,”班里就属这两人岁数最大,何冰也嚷嚷着。 “等等,谁是导演啊,是人家浔子,”陈小艺马上阻止道,“从现在起,都听浔少爷的。” 嘿,胡军和何冰面面相觑,这不是夺权吗? 第249章 你得切腹谢罪 一个女人呕闷气,二个女人就斗嘴,三個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喝酒醉,五个女人难入睡,六个女人排长队,一群女人能贺岁…… 现在班里几个女生都盯上了江浔,盯上了何小萍!陈小艺当场就举手要演何小萍,徐帆还跟人艺的老演员们似地写上了请愿书。 “都别瞎折腾,听导演的,导演说让演什么咱就演什么,其实啊,在江导心里,谁演什么,谁适合演什么早就有谱了……” 何冰没能当上主角,可是他给自己封了一个副导演,好嘛,如果话剧有监制或者制片,这些头衔一个不少都会落在他头上。 可是他话音还没落,陈小艺就动手了,揪住他的耳朵把他往教室外面扯,江珊还笑着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停手,我是支书,副导演……” 何冰叫着,可是还是被一群女同学给轰出去了,一群女生就要围住江浔。 “别,我的耳朵可不经扯,”江浔是谁,早溜到门边,躲在了韩青身后,“都先读一下本子,三天后,我们再定角色。” 他一溜烟跑了,留下韩青一人在风中凌乱…… “浔子,”朱彤老师办公室里,何冰好不容易才找到猫在这里的江浔,“我一猜就知道,你准在这儿,你啊,这不是自己个找罪受吗,好了吧,现在连宿舍都不敢回……” 朱彤老师笑,他笑着看着手里的本子,嗯,一个演员做梦都想碰到一个好角色,碰到了,那还不得使出全身力气去把这个角色拿下啊。 这道理江浔也明白,就象后世电视剧大宅门,斯琴高娃得了二奶奶这个角色,激动之余,竟给导演郭宝昌跪下了。 “三天后定角色,先让她们闹吧,再说了,演得不好,随时可以换……”江浔吃一口西红柿鸡蛋,又拿过朱彤老师的豆腐乳,何冰见状,也夹了一块腐乳,碾碎抹到馒头上,还真香。 “你啊,这不是搞不团结吗,我们班再因为这个打起来,搞得四分五裂,你可是历史的罪人啊……”何冰咂摸着嘴,“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戏也演不好,去东京不是给咱学校丢人吗?你,得切腹谢罪!” 这是改开后,中戏第一次参加世界级的大学生戏剧表演竞赛,徐晓钟院长最看好他们这一届,也是冲着拿奖去的。 真要是不理想,也说不过去。 得,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朱彤老师也在考虑,“对,何冰这话没错,浔子,你得想个辙,不能让大家因为这个有心结。” 大家就是指的几个女生呗,女生小心眼,容易吃醋,还爱记仇,“你就说上次吧,我请掐菜吃馄饨,没请徐帆,她看到我唠叨半天……”何冰又加了一句。 咦,是这样吗? 江浔的眼光不对了,他笑着又夹了一块腐乳放到何冰馒头上,何冰一时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这嘴就停不下了,“我啊,就给徐帆带了一瓶北冰洋汽水,让陈小艺又看到了,扯着我又唠叨半天,我那个烦啊,恨不得一大嘴巴抽她……” “啊,支书,还是你……这个……”江浔竖起大拇指,“您说,该怎么管理这帮女生?” “要我说啊,就别给她们脸,一个个整天五迷三倒、人五人六的,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咳—— 啊—— 何冰听到了咳嗽,熟悉的咳嗽声,他的脸上就僵起来,一扭头,八七班的一帮女同学一个不落地全站在身后呢。 “我,我,浔子,你阴我……” 刚才就琢磨着江浔笑得不对呢,得,他还拱火,自己这一激动,“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哎哟……” 陈小艺直接掐脖子了,这同学关系是真好,也不忌讳什么男女关系,何冰就一个劲地嚷着,“别,轻点,我赔罪还不成吗?” “你啊,你这不是搞不团结吗,支书,”江浔笑着站起来,“我们班再因为这个打起来,搞得四分五裂,你可是历史的罪人啊……” 啊,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刚才我说的吗,何冰翻翻白眼,朱彤老师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支书,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戏也演不好,去东京不是给咱学校丢人吗?你,得切腹谢罪!” 江浔说完,自己笑得也喘不上气来了。 …… 下午,好不容易把一众女生安抚住,江浔也在琢磨何冰说的话,嗯,是得想个辙把自己摘出来,又不能让女同学们因为角色闹意见。 晚上,宿舍里挺热闹,何冰组织了一帮人正在打够级,陈小艺自己一人提了两西瓜就上门了。 “支书,手重了啊……”一进门,她没看江浔,就对着何冰喊了一句。 何冰眼睛一亮,让女同学揪耳朵他巴不得呢,可是嘴里还得说着自己的委曲,“小艺不是我说你,你是川剧演员出身,你自己的手劲有多大你不知道,得亏我这两耳朵结实,要是胡军那两招风耳,一掰就断,一扯就碎,就跟巧克力似的……” “那莪再用胶水给他粘上,还不影响他正常用,”陈小艺大大咧咧在江浔床上坐下,“得,江大导呢,这都不敢回宿舍了?” “他还敢回吗……”王斑已是取过水果刀要切西瓜了。 “他敢不敢回,”陈小艺笑了,“你们也得帮我说句话吧,我感觉我就是何小萍。” 宿舍里立时无声,何小萍敢这么扭那帮男兵的耳朵吗? “我说小艺姐,您是富婆啊,您两西瓜就把我们打发了?”王斑笑着岔开话题。 在班里,除了江浔,最有钱的要数陈小艺了。 也不知是谁的路子,她也去广州拍起v来,拍一个二百块,现在腰包鼓着哪。 “那这个夏天,你们宿舍的西瓜冰棍姐们给包圆了。”陈小艺大气道,“想吃多少吃多少,别给姐们省钱。” 得,局气! 一众男生毕恭毕敬把富婆送出宿舍楼,立时就乐开了花。 “哎,住嘴!” “你丫的,停嘴!” 一众人回到宿舍才发现,李洪涛带着一帮人正在啃着西瓜,就这一会功夫,一个西瓜就剩下瓜皮了。 “哎呀,还是当导演好,都有人给送礼了!”李洪涛抹一把嘴上的汁水,“别,那不是还有一个吗 ,再说,我可听见了,小艺一直给你们送,那我们宿舍就一直帮你们吃,你们不用感谢我们……” 得,何冰不说话了,再说西瓜都没了。 “嗯,导呢,大导呢,江导呢?”吃了半天,还没瞅见江浔,徐卫这才抬起头,“怕不是被别的女同学截胡了吧?” 第250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江浔还真被人给截和了。 “站住,举起手来。” 校园里昏黄的路灯下,江浔正在琢磨着事儿,冷不丁树后就窜出一人来,来人还用手指顶住了他的腰,好象那纤细的手指就是手枪似的。 “哎呀,”江浔还真配合,立马站住了,“请问您是抢财还是劫色呢?” “别欺负我们没智商,我们不做选择题,”江珊笑着已经转到江浔跟前,却又背着手跟个老学究似地在他跟前来回走了两圈,“嗯,不错,中戏有男初长成啊,现在都能干导演的活儿了。” 唉,江浔一摊手,“怎么着,掐菜,你也想演何小萍?你想演我就让你来演。” 在班里,江珊绝对不是那种好学的学生,在大家排小品写本子的时候,她则依旧是那种“佛系”的性格,上课也不好好听讲,整天爱跑出去玩,对于老师布置的作业也不好好完成。 因为这个事情,老师找江珊谈了好几次话,但谁知道老师的批评反而让她想着要退学,自己再考外语学院。 江浔是知道的,就是读剧本时,她也举手,还不是跟着徐帆、陈小艺她们疯闹。 “真的,江导,您把这么重要的角色交给我,那我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江珊马上受宠若惊地握住江浔的手,“一笔写不出两江字,这好事,你就该先想着我……” “得了吧,有事您说话,没事我还得去找颜冈老师去……” “当然有事,我啊,向来就是举贤不避亲,举亲也不避嫌那种人,我给你推荐一何小萍怎么样……” 嗯? 江浔跟不认识似地打量着她,“怎么,你发烧了?”这不是江珊的性格啊,她怎么还真的想演何小萍? “你才发烧了,我清醒着哪,红梅——”她一声喊,躲在黑影里的刘红梅大大方方走出来,哦,那模样还真有何小萍那么点意思。 “你看啊,何小萍是一個极度不自信的人,红梅,啊,不是我说你,从大一开始,你就这样啊,楚楚可怜的,这不就是何小萍吗?” 嘿—— 你们俩是组团来忽悠我来了? 江浔就这样打量刘红梅,突然伸出手去在刘红梅脸上拧了一下,刘红梅立时红着脸打了一下江浔的手,“浔子,你干嘛?” “得,您看,何小萍如果被人拧了脸,她会怎么样?她会去打我的手吗?”江浔吡笑着摆摆手,“再说吧。” “这不是还没有进入角色吗……”江珊赶紧上来打圆场,“还没写人物小传,还没……” “掐菜,我拍谢晋导演的电影的时候,谢导要求我说,过角色生活进入角色的世界,要求演员随时随地捕捉到人物状态的正确感觉,你们说,你们现在有感觉吗,拜拜……” 哎—— 江珊在后面跺着脚喊着,可是江浔的身影很快隐入黑夜。 “嘚瑟什么,不就是拍了谢导的电视剧吗,又不是电影,我还是在北影大院长大的呢……”江珊啐了一口,“红梅,我们再争取一下。” “珊子,我没信心。”刘红梅低垂着头,“要不我还是别演了……” …… 夜色低沉时,王志文与徐帆正在家里吃饭,徐帆象小媳妇似地把四样小菜端上桌,王志文就喝起了新熬的稀粥。 “浔子写了一剧本,于院看了,听说专门请他过去吃饺子呢……”徐帆把一块排骨夹进王志文碗里,“你看了吗?” 嗯?王志文抬头看看她,继续喝粥。 “我想在里面演女主角,”徐帆介绍着何小萍这一角色,“这角色真出彩……” “你是让我找浔子说说情,”王志文笑道,“你们是同学啊,关系比我近,再说浔子这人,表面和善,且清高着呢,心里有主意……” 徐帆叹口气,明白王志文不愿出面,她又想到杨立新,他跟江浔关系也好,可是杨哥顶多会说几句,最后主意还是江浔自己拿。 王志文说过嘛,江浔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也罢,她自己个去找江浔。 第二天早晨,她给王志文做好早饭,就来到学校食堂,江浔捧着油条正吃得不亦乐乎。 “浔子……” “帆子,别说,你太胖。”江浔一把打住,不让徐帆再说下去。 “就这?”徐帆认真地坐在江浔跟前,认真地盯着他。 “就这。”江浔喝一口豆浆。 “好。”徐帆也不再言语,转身而去。 嘿—— 江浔愣了,这一共才说了几句话就打发走了,要是都这么好打发,他就不用发愁了。 可是他不知道,从早上这一顿起,徐帆就不吃了,一天三餐,全吃西瓜。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在他排队的时候,几个学生就议论起来,“操场上那个女生是着魔了吗,大热天穿着雨衣瞎跑……” “表八七班的吧……” 江浔心里咯噔一下,他好象知道是谁了,这饭也不吃了,饭盆甩给人群里的徐卫,自己一人就来到操场。 可不是吗,这大热天穿着雨衣在操场上跑步的人,还能有谁? “少爷,你把帆子怎么着了,这饭也不吃,还穿上雨衣了?”江珊、陈小艺、龚丽君都在操场上呢,这姐几个感情特好。 “我……”江浔还没说话,徐帆呼哧呼哧就从身边跑过,也不看江浔,可是江浔看到她头发上都滴下水来了。 “莪还能怎么着,我只是说她胖,她跟王老师这小日子过得舒坦,能不胖吗……哎哟,不好……” 正说着,前面的徐帆腿一软就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她有低血糖,快送医务室……”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徐帆抬到江浔背上,等江浔背着徐帆赶到医务室,自己个的衣服都湿透了。 “你这不是瞎胡闹吗,知道自己有低血糖还不吃饭,西瓜不管用,知道吗,这大热天你还穿雨衣,嫌自己身上的水分太多?……” 校医务室的大夫好一通训,徐帆却不言语,她就这样倔强地看着天花板,那眼睛……真象何小萍! “少爷,您快定了吧,再这么下去,这同学没得做……”何冰把江浔扯到一边,私下里嘀咕着。 “嗯,我有辙……”江浔转头看看徐帆,她一脸惨白,笑得惹人怜。 …… 第三天,不用大家等太久,苏民老师宣布: 新排话剧《芳华》,徐帆演何小萍,江珊演林丁丁,陈小艺演赫淑雯,刘红梅演小穗子,胡军演陈灿……李洪涛演政委,龚丽君演分队长…… “院里已经协调好,全体都有,下个礼拜到海政歌舞团体验生活!” 江浔长舒一口气,他就想了这么一招,借着苏民老师的口把这名单给定了。 江珊身上没有可怜人的劲儿,人又长得漂亮,演林丁丁合适,陈小艺透着强势精明演郝淑雯大差不差,徐帆的眼睛让她印象最深,昨天那不要命的劲儿,不就是活脱脱的何小萍吗? 谢晋导演说过,选演员首先看到的是角色,符合角色形象的气质,而非演员本人。 选择演员往往时一种心灵上的撞击,不动心,不动情是不行的。 徐帆昨天就让他心里动了情,这位武汉姑娘从小到大活得不容易…… “浔子,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下课了,陈小艺气势汹汹地过来,“你,得补偿我……” 第251章 每天看到你真好 去海政,江浔是存了私心的。 自打跟杨哲确立关系,他恨不得每天都能见到杨哲,那个他做梦都时常梦到的姑娘。 中戏的一位副院长带队,把八七班正式“托付”给了海政,在见面座谈会上,海政的一名副政委发言,表示大力支持中戏的工作,一定会把这批学员给教会带好…… 座谈会上,苏岩参加,她是看过江浔的的,没有想到,人家体验生活会来海政,“这是杨哲的男朋友。”她悄声跟副政委说道。 “你就是江浔,我可是看过你的电视剧,嗯,电视上一直看到你……”副政委热情地跟江浔握手,怪不得那次全军汇演,演出完毕,杨哲没有集体乘车,坐上自行车就走了,“我啊,还以为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就把我们杨哲给拐跑了呢……” 大家都笑了,江浔笑了,笑得很是自豪。 海政体验生活就在这样友好的气氛中拉开了。 胡军学小号,陈小艺学风琴,江珊学独唱,剩下大部分同学都来到舞蹈队,排练厅里,二十几個舞蹈队员身着舞蹈服舞蹈鞋一溜排开,见到苏岩进来,齐刷刷地鼓起掌来。 江浔、何冰、韩青、李洪涛……立即感觉眼睛不够用了,这是全国挑选出来的女孩子,气质容貌身段都是顶尖的,这么多顶尖地女孩一齐站在你面前,即使傻瓜都会心动。 “今天中戏八七级表演系的同学来我们海政歌舞团体验生活,希望我们的队员跟中戏的学员,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一个礼拜的时间,苏岩要求中戏的学员练习基本功,然后学习舞蹈草原女民兵和沂蒙颂的动作…… 学员也是一对一帮带,蒋欢欢带徐帆,王芳带刘红梅……江浔、何冰等人也由男兵带…… “我说呢,浔子,你这就是典型的假公济私,你写的是陆军,怎么到海政来了……” 可是真怨不得江浔,草原女民兵是北平xxxxx宣传队1972年创作演出的,并成为该文工团的保留节目,其他各文工团也会跳。 在中戏这些学员当中,江浔、徐帆都有戏剧功底,活儿都没撂下,学得很快,动作也很到位,苏岩不住赞赏。 徐帆也会来事,知道自己这主角是江浔点的,还送了杨哲和蒋欢欢两幅太阳眼镜…… 徐帆是人艺重点培养的大青衣,毕业以后肯定是要进人艺的,丁志诚也是人艺的人,就是现在下海,那也是停薪留职,爱演戏的他说不定也会回人艺,蒋欢欢就越发教得认真,跟徐帆关系处得也很好…… “尝尝我们的食堂,今天中午吃饺子,你们武汉人也爱吃饺子吧……”蒋欢欢与徐帆就一起进入食堂,“不对,你们爱吃热干面……” “我也爱吃饺子,昨天我还给我男朋友包来着,他自己一人在家也不好好吃饭……”徐帆眉眼含笑。 “你瞧。”蒋欢欢用手一指前面的窗口,江浔与杨哲正很有默契地在排队,两人一前一后,却是谁也不搭理谁,象不认识似的。 可是架不住何冰、王斑小声起哄,一群女兵也笑着开着玩笑,最后,连食堂的大师傅都知道,杨哲的对象来体验生活来了。 这可不打紧,饺子直接管够! 江浔又屁颠屁颠地拿来两碗饺子汤,杨哲就笑,只要有吃的地方,他从不拿自己当外人。 西葫芦肉馅的饺子,江浔给自己拌着蘸料,就是一碗酱油醋,“最好再加一点香油……唉,凑合着吃吧。” “别价呀,您到海政,就您这口味,哪能凑合啊,杨哲不好意思去,我去要香油。”蒋欢欢拉着徐帆也到了这桌,她去找大师傅要香油,连香油瓶都拿来了。 “得,这下海政歌舞团的人都知道了,杨哲有一爱吃香油的男朋友。”徐帆也跟杨哲开着玩笑。 “哎,你们尝尝,尝尝,加了香油,味道就是不一样……”江浔才不管呢,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嘴,他才不管这是在海政还是中戏。 看着他的样子,杨哲也蘸了一下,嗯,以前她不怎么吃蒜的,也不怎么蘸调料,现在跟他在一块,这习惯全都改过来了…… 可是,她愿意。 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饺子,她又把自己饭盆里的饺子拨给他。 “杨哲,你吃你的,到海政来吃不饱饭,说出去人家笑话的是咱们。”蒋欢欢笑道,“不够再要,浔子,你就畅开了吃……” 可是江浔的饭量还是吓着了蒋欢欢,得,别看人长得儒雅,这饭量一点也不儒雅。 这么大的饭量,是因为运动量很大。 “同学们,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舞蹈跟话剧一样,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 苏岩对中戏这些孩子要求一样严格。 为了练好软开度,她提倡中戏的同学用背包带把腿绑在床架上,醒来时腿已麻木的不能动弹; 为了增加腿部力量的训练凌,晨四、五点钟起床去跑蹦台阶,好些人小腿被磕的皮开肉绽,去医务室缝了针继续练; “拿顶倒立!” 徐帆、刘红梅、龚丽君在练功房练习拿顶倒立,小细胳膊累的颤抖、汗水洒了一地,男学员们也在练。 何冰带着哭腔哀求着,“聂老师,让我下来吧,实在坚持不住了……” 聂妍冰老师此时正怀着身孕,挺着大肚子游走在一排中戏倒立的学生前,“嗯,不到时间谁也不准下来,下来踢到我,就是两条人命! 嘿,本来大家伙还能坚持,一听这话,立马破功…… …… 一天,两天,三天……中戏在海政的时间,只有一个礼拜时间。 杨哲很珍惜这七天,每天都能看到江浔,每天都能在一起练功,每天在一起吃饭,这样的日子真好。 她们其实这些日子在排练一出新戏,排得很辛苦,全然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歌舞团的女演员有多么风光。 足尖脚趾磨出血泡裹上纱布继续练,每每穿上足尖鞋都是满脸的痛苦状,毕竟十指连着心。 “孩子们,你们看,往前看……”团里的杨丽坤老师在启发着她们,“你们眼睛要真的看到东西!看到了!看到后大楼,宿舍楼还有锅炉房……” 哗— — 一众女舞蹈演员哄堂大笑,那厢练习的中戏的学员也停下来,看着这群漂亮的女兵在笑,他们也笑了…… 笑声,在这个阳光明亮的早上,回荡在海政的练功房里。 “嗯,我的意思是……唉,我不是让你们看锅炉房,全是煤有什么好看的,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眼神要有穿透力……” 杨丽坤老师无奈道,“暂停,休息,中戏的同学们,我们互相帮助,你们来给我们演示一下,眼神的穿透力……” 第252章 丝路花雨 得,漂亮的女兵都在看着中戏的同学们。 徐帆的眼神很是痴怨,这人家恐怕学不来。 何冰的表演就象站在高山上,俯视苍茫大地,这气象他自己个演得都不象,别说教人家了。 “江浔,得过梅花奖的同学,你来说。”杨丽坤老师亲自点将了。 这不是杨哲第一次见江浔的表演,两人以前拍过v,她也看过她演的阳疯子李福林,但现在命题作文,还是当着团里这么多好姐妹的面儿,她还是有点担心。 至于吗? 蒋欢欢碰碰她,那意思,现在的剧坛,有几个梅花奖演员啊。 江浔笑道,“嗯,穿透的目光,这简单啊,你就想象着你的眼睛就是手电筒,晚上手电筒射向夜空,就是这种感觉……” 嗯,杨丽坤惊奇地发现,女兵们原来的眼睛里开始有神了,真的看到了后大楼、宿舍楼还有锅炉房,看到了海面一片好风光……。 “人家中戏的同学就是中戏的同学,就是不一样!”杨丽坤笑道,“干脆你们再多在海政待一個礼拜,我也省事了我。” 可是真不能多待,就是江浔想多待都不成。 下个礼拜,全体同学都得到大西南体验生活,这是院里给联系好的…… “浔子,杨哲,票。” 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杨哲与江浔索性大大方方地坐在一起,一起吃饭,蒋欢欢就笑着走过来,递过两张票来。 哦,此时,兰州的舞剧丝路花雨正是流行,很多人想看。 杨哲看看江浔,嗯,两人的独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 今晚的演出是在阜成门外的红塔礼堂,江浔买了北冰洋的汽水,两人找按票找座。 待两人坐下,杨哲就很是担心,中越之间的战事一直从七九年持续到去年的十月份,大小零星的战斗才停歇,可是架不住那里是前线。 “我们是在连队,再说,就是体验生活,你不要担心……”江浔把一根细管插到汽水瓶里,贴心地递给杨哲。 哦,他就这样半歪着头看着,蒋欢欢正一脸得意地走来,坐在了杨哲身边。 杨哲也很是惊奇,她以为这票就是给她与江浔的呢,可是没想到蒋欢欢也来了,正打量着看丁志诚来没来,王芳也走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就坐在了江浔与杨哲两侧。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杨哲隐约已经猜到了两人的意思,这是摆明要来当电灯泡的。 可是她没想到,电灯泡很多,随着观众入场,她跟江浔的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人,不是别人,全是歌舞团的姐妹。 就这样,众星捧月,群花争蕊般把二人团团围住! 嘿,这么多电灯泡。 “不,江浔同志,我们是手电筒,你教会了我们眼神的穿透力,现在……”蒋欢欢一边说,自己就一边忍不住乐,一群女兵也笑得开心,惹得周围的观众不住朝这里看。 “现在,我们的眼光有穿透力吗?” 有啊,江浔想说,不,你们可不是手电筒,你们是x射线! 江浔苦笑,这还让不让人看戏了! 这场戏,杨哲看得也是一半幸福,另一半糊涂,散场之后,她没乘车集体回团,而是半挽住江浔的胳膊,两人轧起马路来。 中戏八七班一共有六个女生,舞蹈演员是不够的,中戏也跟海政约好,去日本的时候,海政的舞蹈演员去凑个场。 一听这话,杨哲的情绪又好起来。 她没回家,而是跟着江浔去了四合院。她要给江浔收拾一下东西,毕竟在大西南一待就要待一个月。 四合院里,凉风吹过,兰花的清香扑鼻而来。 兰花开得很是旺盛,窗台上,石榴树下,院里的石桌上,满院子都是暗涌的花香。 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江浔,杨哲禁不住悄悄走近他,江浔却不言语,慢慢地把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杨哲也没有躲避,也没有回头,两人就这么静悄悄地站着,互相感受着对方手里的温度。 男子的气息不断在她的的耳畔发际间游走,杨哲不由转过身来,就象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那还是在北平电视台。 “江浔,江浔……” 门外的一声叫喊突然打断了两人,杨哲马上把手从江浔的手里抽了出来。 “你也不到学校,中戏也找不着你,传呼也不回……朱彤老师让我通知你,明早八点,正式出发,你别忘喽,先到中戏集合!” “嗯,这就要走了吗?”杨哲红着脸从他身边离开,走到一旁坐下,静静地打量着他。 “嗯,一个月,很快过去,马上就回来了。”江浔安慰着她,“我想……我想先吃饭啊,吃面条还是我们出去吃,周围我发现好几家不错的馆子……” “我不想出去,”杨哲笑着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她脸色微红,慢慢伸出手来,抚摸着江浔的脸,“我就想吃你下的面条……” 嗯,江浔不言语了,他伸手握住那双纤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 “也不知大西南的火食怎么样……要不下午我们出去多买一点火腿肠,饼干……” 江浔心里一暖,这个傻丫头,我还能饿着啊,饿着谁也饿不着我。 “我就是想照顾你,在你的身边……”杨哲喃喃道,她把头紧紧贴在江浔胸前,听着年轻男子的心跳,她就有些迷醉,“嗯,靠近你一点,再靠近一点,”她突然抬起头来,“江浔,你说,我们没有距离该多好啊。” 对啊,距离! 杨哲现在奖项傍身,该拿的奖都拿了,自己虽然在全国小有名气,可是还只是一名普通演员。 江浔笑了,“会的,没有距离,要不,今晚我们就没有距离?” …… 这是中戏八七班第一次全体出远门,光在火车上就要几天几夜,大家都很兴奋。 路上,女同学带了零食,男同学也带了吃食,大家豪兴逸飞,各个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同志们,大家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了吗?”火车上,何冰还有模有样作着动员,“我们要象士兵一样严格地要求自己,与普通士兵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与普通士兵一起巡逻一起操练……” “他能做到 吗?”王斑小声地江浔耳边说道。 “能。”江浔信心十足,与战士们比,他们也该是新兵,新兵能吃的苦,他们为什么不能吃! 第253章 5公里武装越野 红墙,蓝天,绿树,还有绿军装,当汽车慢慢开进营房,八七班每一位同学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二楼一处窗子前,西南边防某部某连的韦启明连长,潘忠华指导员,正隔着玻璃窗看着从汽车斗篷里欢天喜地跳下来的这群学生。 “学生,体验生活?”韦启明狠劲地抽一口烟,烟雾立时弥漫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说是为了排话剧。”潘忠华看着一个学生,高高瘦瘦的个子,看起来特眼熟。 “没功夫侍候他们,你接待一下……”韦启明转身扎上武装带,戴上军帽,要就往外走。 潘忠华赶紧拦住他,“老韦,你是主官,你不出面不好吧,上面说,里面一個学生兵还要挂职副连长……” “怎么挂,干脆把我挂起来算了,有通知吗?”韦启明人说着,声音已经从楼道飘过来。 “说通知马上就到……”潘忠华知道这个搭档的脾气,不紧不慢回了一句。 “见到通知再说,还不知能坚持几天……” 潘忠华摇摇头,既然韦启明不露面,自己不能不露个脸,他笑着走下楼,跟师里的政委握手,跟中戏的副院长握手,跟朱彤老师握手,又笑着一一与八七班的同学们挨个握手…… 女同学都分配在师通信连总机班,男同学则到了自己的连队。 “欢迎,欢迎……” 连里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会,当着政委和副院长的面儿,潘忠华简短表态,“韦连长去团部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委托我接待中戏的领导和各位同学,大家在六连,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我们一定配合好,……” “一班长,二班长,六班长,人,我就交给你们了……”送走上级领导,潘忠华又把他们分配到班里,跟战士们同吃同住。 “你……是?”他终于又看到了江浔,“田七牙膏,蓝岛啤酒?” 一群学生一群兵都笑了。 连部有电视,中央台和省台都能收看,“他是高翔。”一班长笑着喊了一句,引来一群战士的笑声。 “对,我演过公关小姐里的高翔,还给蓝岛啤酒和田七牙膏作过广告。”江浔笑道,战士们跟他们岁数差不多,都是风华正茂,可是他们就没看过林彬西服的广告? 可能看过,可是大家穿的都是军装,不穿西装。 “对,我想起来了,你是高翔,”潘忠华笑道,“瞧,我们的战士都用田七牙膏……” 宿舍里,内务整理得很规范,被子叠得象四方块,牙膏牙刷牙缸都整齐地摆列着。 江浔进入连队的第一堂课,是一班长教他们整理内务叠被子开始的。 再到学习队列立正稍息,到部队的规章制度、各种条令,轻武器训练实弹射击,整整一个月的生活,排得满满的。 哦,江浔看着自己的被子,有模有样,有棱有角,自己人生的军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一排二班,班长邹耀南,个子不高,脸膛黑红,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中午带着他们跟二班一起吃饭。 食堂是一排平房,明亮轩敞,一张张大圆桌,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 一队一队的士兵进入食堂坐下,“嘟”一声哨响,全体统一低头,拿起筷子…… “为了迎接八七班的同学,我们今天特意杀了一头猪,”潘忠华笑道,“同学们尝尝我们连队的伙食。” 酸辣肥肠,酸椒土猪杂,还有辣椒炒肉,搭配白白的米饭,让人一下子有了食欲。 “伙食不错。”江浔端起一碗米饭,大家都是坐在一张桌子上,无论指导员、排长还是战士,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幸许是饿了,八七班的同学一个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吃完了,仍不想走。 旁边有一笼屉米饭,司务长心疼地说:“这里还有许多米饭,管够啊,敞开肚皮吃吧。” 这倒让潘忠华很意外,这些学生,没想到一个个都是大肚皮,特别是江浔,别看瘦瘦高高,数他吃得最多,吃米饭,吃肉,也吃辣椒。 这个天,西南的气温到了二十多度,他吃得满脸是汗。 “连长……” 就在江浔吃第三碗米饭的时候,韦启明回来了,他虎着脸看着这群学生兵,“全体都有,明天武装越野……” …… 嗯,部队五公里分两种,轻装与武装越野,轻装就是只穿迷彩服带迷彩帽跑。 武装五公里越野按要求处于战斗状态,全副武装的携带装备,有一支冲锋枪、一床被子、一套褥子、一条床单、一件军大衣,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一双鞋子,四个空弹夹及子弹带,一套雨衣、一条毛巾、一个脸盆、一个挎包,负重为18到22公斤。 五公里? 何冰简单换算着,五公里就是五千米,学校运动会也有这个项目。 “那可不一样,”邹耀南笑着刷着牙,“还要携带装备,还有时间要求。” “多少及格?”胡军马上问道。 “用时二十一分钟内,优秀,二十一到二十七分钟内的,合格。”皱耀南吐出一口牙膏沫子,笑道,“新兵都哭成了瓜蛋子……” “嗯,那么可怕?” 武装五公里真的“可怕”吗?好象不跑一次武装五公里,不足以谈军旅人生! 在我军历史上,奔跑能力训练一直是一项极受重视的训练科目,曾多次在作战中上演双脚跑过车轮的经典战例。 以前,我军是典型的摩托化步兵,要在距离前线大约五公里处下车奔跑到前线投入到作战,五公里越野跑在当时是贴近实战的训练科目。 武装五公里,糨是军人体能训练的“重头戏”,也是极具考验的科目之一,部分官兵面对这项训练便会“谈虎色变”,究其原因,该课目训练强度大、耗时长,不仅是对体能素质的训练,更是对心理素质的考验。 特别是刚刚入伍的新兵,第一次进行武装五公里奔袭,不仅要留下汗水和泪水,由于缺少经验,更留下了……想都不愿想的回忆。 哦,我们不要当瓜蛋子! 熄灯号响了,整个营房的灯 一盏一盏熄灭了。 “明天,我们参加。”胡军在黑暗中握起拳头。 第254章 少爷兵 起床号—— 训练场上,一队队整齐列装的战士,昂扬挺拔,江浔就站在排头,声音清晰地报数。 “这群学生兵请战,要参加五公里武装越野,我看他们……” “他们不行。”韦启明马上道,还没等潘忠华说出来,就说出自己的意见,“这跟学校里跑步不是一回事。” “我的意思是他们可以不用负重,可以徒手,毕竟士气可鼓不可泄。”潘忠华笑道,他跟韦启明一个急性子一个慢性子,倒也搭档得很好。 “那也不行,他们不熟悉地形,万一再丢了,伤了,我们要担责,”韦启明还是不同意,“我敢说,就是徒手,他们也不跑不下来。” 这不同于学校的平坦的操场,这里全是山地,地形复杂,上山爬坡,考验的是身体的极高的素质,还有心理能力。 “那就让二班长陪着他们,反正是丢不了。”潘忠华又笑,这次韦启明不说话了,嗯,让这些学生兵知道,这生活不是那么好体验的,早来早走,别让大家整天跟看猴似的,不耐心训练了。 “同意我们参加了,那太好了。”胡军、何冰、江浔、李洪涛等人都很兴奋,他们可不是瓜蛋子。 “你们徒手,我陪着你们。”皱耀南笑得一脸憨厚。 得,就这么着吧,能同意他们参加已经烧高香了,胡军认真整理着自己的迷彩服,以他的身体素质他想要拿名次。 “先得跑下来,”江浔也很期待,他是京戏武生出身,身体底子比胡军还好,腿部肌肉也发达,如果说负重他不一定能行,可是徒手,他还是自信可以拿到名次的。 都是青春年华,都是热血儿郎,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不管是士兵还是同学,现在都是战士。 训练场上,列队完毕。 士兵全体负重,同学们轻装上阵,随着韦启明一声令下,战士们冲出了营房…… 二班冲在最前头,队伍里胡军,江浔,后面是徐卫,王斑……一個个精神抖擞,如猛虎出笼,杀向深山。 可是仅仅过了十分钟,可能还不到十分钟,他们发现自己的腿就软了,手就抖了,战士们跑得太快了,速度几乎一样,他们还背负着几十斤的装备。 “不成了,不成了……”何冰感觉到自己喘不上气来了,胸口就象压着大山似的。 他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胡军的气也不够喘了,他感觉嗓子疼得厉害,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江浔看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这一会子功夫,他全身上下就湿透了。 可是队伍却不并不等他们,士兵们负重跑得很快,转过一个山头,他们就再也看不到战士们的身影了。 “怎么连人影也看不到了……”何冰一脸的绝望,一脸绝望地抹一把汗水。 真的,连一个人影都看不着了,可是一身负重的皱耀南还在陪着他们,还在原地跑步走。 “班长……”十几个大学生都很是羞愧。 “没事,第一次,新兵嘛……”邹耀南笑道,可是脚底下仍不停歇,一会儿就有车过来了。 真的,很快就有车过来,准备接他们回去。 徐卫悻悻地喝口水就爬进车里,韩青也跟着上了车,别看就是这十分钟,可是两条腿都打颤了。 “不,我们走,也要走回去,不坐车。”江浔双手拄着膝盖,艰难地喘口气,汗水模糊了双眼,他盯着前方,“走。” 走! 胡军、何冰跟了上来,李洪涛跟了上来,王斑、韩青、徐卫…… 邹耀南不笑了,他的脚步停下了,可是很快,他又跟了,半个多小时后,把这一群象从水里捞出来的学生兵带回了连部。 休息,吃饭,训练。 大家好象没发生过这事儿似的,下午的课目是穿着士兵的军装参加打靶训练,长时间趴在地上练瞄准,不让起来就不能起来。 地上烤得太热,上面太阳晒着,趴着三点一线练瞄准打空枪,练手指刹那间的感觉。 晚上,吃过饭后,是纪律和条例学习,又看了会儿书,洗漱睡觉。 可是晚上,何冰却发起烧来…… 韦启明和潘忠华都赶了过来,江浔正在拿湿毛巾给何冰降温,韦启明看了一眼就转头出去了,“这群娃娃,身体素质太差了……” 也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大汗后冲凉着了道,也可能上烤下烫的训练,何冰第一天训练结束就发高烧了。 “今天还出操吗?”大家都看着江浔与胡军。 “出。”两人带头走出去。 走正步,站军姿……也不知在训练场上来回走了多少趟,江浔感觉自己的眼睛让汗水浸得都睁不开了。 身上的军服湿了干,干了湿,上面满是汗碱,一天下来,腿都肿了。 可是第三天,起床号响起的时候,他们还是出现在训练场上。 “少爷,歇会。”烈日下,徐卫站得笔直,小声跟江浔提示着。 他们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真的来当兵的。 “你们休息,我再站一会儿。”江浔身板笔直,仍在望着前方。 他想起了杨哲,这个状态下,眼神还会有穿透力吗? “一班长。”那边,韦启明叫过邹耀南。 “他们叫他什么?”他指指江浔。 “他们……”邹耀南回头看看江浔,“哦,他们都叫他少爷。” 少爷? 韦启明用武装带敲了一下双杠,“我们这里不需要少爷兵。” 少爷兵? 邹耀南看看江浔,他仍在站着,烈日下,汗水象小溪流一样在脸上横淌。 江浔也感觉到自己的汗水肆意横流,两只鞋里也是湿湿的,估计是身上的汗水顺着腿流下来,把两只鞋子都给灌满了。 当朱彤老师从团部回来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仅仅三天,他的学生们全都变了模样。 一个个晒得乌黑,一个个身形却很是挺拔,“江浔呢?”人群中,他没有看到江浔,这怎么行,他是主角。 “嗯,上红花油呢。”何冰讪笑着。 哦,朱彤赶紧走到宿舍,邹耀南正 在给江浔的脚上上红花油,脚都肿了。 可是,肿了也要练。 “朱老师您来了,正好,我去一下连部。”他把红花油递给朱彤,自己朝连部跑去。 “连长,您看,我们二班的兵,腿都肿了。”他拦住韦启明,“腿都站肿了。” “少爷兵嘛,才三天腿就肿了。”韦启明越发不耐烦。 “他是白天练,晚上练,腿才肿的,”邹耀南伸手出一把拦住韦启明,“我们二班的兵,您说,他是不是少爷兵?” 第255章 副连长 站个军姿有什么了不起,新兵都会站,站得还比他好,韦启明不以为然,“回去吧,……回来,”他叫住邹耀南,“就按新兵的标准,严格要求。” 好嘛,从现在开始,立正、稍息、向右转、向左转、齐步、跑步、正步、四百米障碍、五公里越野等基础性体能科目都加上了。 原本还以为憨厚老实的二班长,在大家伙眼里, 同时随着高勇的回归,原本和事务所走的很亲近的绿党也渐渐地开始了蓬勃展,一个又一个的高手凭空出现,他们装备着高科技的防具,带着各种高科技的强大设备,成为新晋的绿党党卫军。 随着蓝平天的话音落下,他的身前突然就闪出一个身影,正是一名隐藏起来的黑衣忍者,他手中的忍刀划起一个美丽的弧线,已经狠狠地砍了下来。 无茗握住柳无痕的手企图给予一些温暖,柳无痕笑了笑,虽然他看起来很淡然,很平静,但是心里的悲伤她是可以感受到的。 荷西的身躯受到海王元灵的操控,而冥王哈迪斯掌管人神两界亡魂,如果他肯出手便是再好不过了。 “回禀长老,却是我大哥赵无极。”看到来人,赵无双动作更加严肃了几分。 “门主可是知晓无茗的意愿,她是否想和您在一起。“晓峰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见解。 一些礁石被白‘色’冰霜覆盖,冻得极脆,应该是木‘腿’亨利的冷烟效果,另外一些凭空缺失了个圆形真空,肯定是被天行真的宙天衡‘波’及到。 在后边的一个山谷,黄长生和八路军会合了,黄长生安排了两个战士在后边警戒。 苍云摆了摆手,不再多言,布满皱纹的大手猛然一挥,掐起一个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印记,一道白芒从他的手上直射魂火堂前方的巨大铁门。 心惊肉跳过后,德莫斯沉下心仔细算过时间,海啸发生的时间正是自己与玛雅见面后的第二天晚间。如此也就不难想象,为何后来自己再拨打她的手机信号都无法被接通的真正原因了。 “那前辈你赶紧开始吧!”李三害怕这家伙的灵魂能量不足,还没有把东西传授给自己就嗝屁了。 邋遢道人问我的时候,我还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大脑内塞,生怕遗漏掉任何一处。不过让我吃惊的是,我居然全特么记住了,一个字都没忘,可能是注意力瞬间集中到极致的原因,至少我事后是如此总结的。 喻安性默然没有说话,茅元仪和喻安性这时候听到敲马车门的声音,于是喻安性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在路旁,放敲车门的人居然马车车厢,进来的是茅元仪的亲兵队长。 萧战瞬间就出现在水晶棺前,仅仅一眼他就被y后所吸引,他清晰的感应到两者间那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契约。萧战变坏了男人,他没有直接打开水晶棺,而是将其弄到宫殿中的寝宫内。 为首的柔然勇士走到周沧的面前来,然而周沧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那柄大朴刀上还挂着肉糜,目光如炬地盯着那柔然勇士。 他这边愤愤不满,徐真那边却是期期艾艾,一大早收拾了精神,就到万年县衙来,打算将凯萨接回去。 “众所周知,上官问天和掌门的关系最好,我想用掌门来牵制上官问天是最合适不过了。”在收到了冷宁的肯定眼神后,秋无敌变得肆无忌惮了。 第256章 血染的风采 何冰掰着手指头算着,离他们离开六连还有五天时间。 他已经在收集子弹壳了,在这当了一个月的兵,总得留个念想。 连里也有手巧的战士,有的用重机枪弹壳底锉成八瓣花,安個环当戒指;有的用子弹壳做水果刀;有的将火箭弹弹尾的金属片砸平,锯出一排密齿,就成了很精致的小梳子,还能安装到钥匙链上…… 这可收获满满,让何冰、胡军喜出往外。 “浔子呢,他……在干嘛?”何冰用小梳子梳着自己的头发,这才想起江浔不在宿舍。 “你该叫副连长。”李洪涛笑着提醒道,“在六连一天,浔子就是我们的副连长。” “好好,好好,”何冰眨眨眼,“我们的副连长在干嘛呢?” 副连长与连长韦启明正在山里。 韦启明不仅教了江浔使用军事地形图、指南针等判定方向,还教给他很多的土办法来识别方向,比如利用天空中的日月、星星、树皮、草叶子、地面上的青苔、蚂蚁洞、树枝上的鸟窝等等。 他还能随口说出一三o、一o七自行火箭炮、一五二榴弹炮、一o五车载无座力直瞄炮、一五五高射炮、一二二榴弹炮的使用方法、不同型号炮弹的快速装填方法以及维修技术、不同型号的火炮技术参数。 轻武器他知道ak-47、式半自动冲锋枪、微型冲锋枪、五四式、六四式手枪、班用机枪、狙击步枪支捅条的不同作用及最佳使用方法和最大有效射程等等。 江浔一边记一边听,手里还有拆解着冲锋枪,虽然他组装的速度还是很慢,可是已经可以在四分钟内完成了。 “副连长,这才象个当兵的样儿!”韦启明嚼着手里的一片绿叶,笑着对潘忠华道。 “副连长,哪能没有当兵的样儿?”潘忠华也笑了,那个少爷兵,最后竟真的挂职副连长了。 “后天防空演习,演习完拉歌,副连长,你来。”韦启明突然说道。 …… 演习? 八七班的同学没有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还能赶得上演习。 广播里突然响起了防空演习的警报,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中的同学,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跑步到连队门前集合,统一被带到部队北大门外十余里之遥的山上。 随着敌机的低空飞进,六连正赶到一条小溪前。 “卧倒!”韦启明大喊一声。 大家面面相觑,江浔与身边的邹耀南已是带头匍匐进溪流中。 扑通扑通—— 大家纷纷卧倒,当敌机过后,每个人的身上都湿透了,韩青笑着吐出一口水草,引来一阵轰笑声。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天,这力量是钢,比天还硬,比钢还强……” 浑身上下滴着水的的六连赶到集合点,各个连队的拉歌声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 这边“团结就是力量”声刚刚落下,那边“当兵的历史”已经响起,几个连队在连长的带动和鼓舞下都跟着连长高声叫喊着:六连的,来一个,来一个,六连的; “副连长!”韦启明大声喊着。 大家都抬头看着江浔,他们的副连长,此时跟他们一样,浑身上下包括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一连的歌唱得好不好?”江浔大声喊道。 “好——” “要不要再来一个?” “要,要,要……” 操场上,江浔的嗓子都要喊哑了,完全不考虑什么发音,怎么痛快就怎么喊,热血上涌,浑身激荡! 他,感觉这才是青春! 六连回到驻地是,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炊事班做的饭菜早就凉了,“炊事班的同志们辛苦一下,回去重做,会餐!”韦启明大手一挥,全场一片掌声! 其实,此时部队会餐还是不少的,但不是所有的会餐都大鱼大肉或者喝酒,会餐是个团结官兵和提高士气的机会! 今天的菜品较昨天丰富,每个圆桌上都摆了四个大脸盆,“最近大家训练比较辛苦,今天会个餐,加两菜,喝点酒,酒不要喝多,意思一下就行了。” 潘忠华作了开场白后,就又是一声哨响。 战士们很开心的,有吃有喝,连长、指导员和副连长一桌一桌敬酒,江浔当然也在领导之列。 啤酒上来了,直接用大盆盛了过来,炊事班用大勺子再盛进每名士兵的搪瓷缸里。 “一二三——”江浔笑着大喊一声,就跟拉歌一样。 “干!”包括韦启明在内,潘忠华在内,大家一起喊着。 “一二三——” “干干干!!!” “四五六——” “倒满酒!!!” 在啤酒的作用下,口号越喊越热烈,食堂里响起阵阵碰杯的声音,会餐的气氛冲向了顶点! “副连长,我来敬你一杯,”韦启明端着搪瓷缸子,“今天,六连都看到了,……不管你走到哪,你是这个连真正的副连,……” 江浔没有说什么,他立正稍息,敬了一个军礼。 今天也是送行酒了,江浔也不多说什么,一饮而尽。 说是意思一下就行了,可是八七班马上就要走,这一个月跟战士们也真的处出感情来了,最后大家纷纷要酒,还是韦启明告诉大家——畅开了喝。 畅开了的不止有酒,还有心胸。韦启明这个当年突击队的副排长,讲起了他最不愿回忆的往事。 “当时,我们是穿插突击部队,”韦启明的眼神就这样看着远处的巍峨青山,江浔感觉,在这两道眼光跟前,什么眼神的穿透力,那都什么也不是。 “首长挨个敬酒,我那时第一次喝茅台,好喝!”韦启明的眼神燃起火焰,“喝完酒,抽完烟,我们排的人互相抱着,我的排长,年纪跟你也差不多大……” 他突然哽咽了,“他跟我说,副排长,我们烈士陵园见,战斗胜利了,还有谁活着,记着给这些死去的兄弟倒杯酒!” 潘忠华点燃一支烟,递给韦启明,韦启明接过来,潘忠华又给江浔点燃一支,袅袅烟雾升腾,韦启明好象又回到了那天的傍晚。 “师长最后问我们,我们还有 什么心愿,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 “师长为我们一一戴上红花,记者想给我的排长拍张照片,他身上当时插满了手榴弹,他没让记者拍,他说,你拍了我也看不到了……” 韦启明说不下去了,潘忠华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军营里,不知谁吹起了口琴,那是一首在战地上广为传颂的歌曲—— 当你离开生长的地方梦中回望 可曾梦见河边那棵亭亭的白杨 每一棵寸草都忘不了你日夜守望 思念你的何止是那亲爹亲娘 当你握别温暖的手泪落几行 可曾感到背影凝聚着滚烫的目光…… 江浔站起来,默默地把一杯啤酒浇洒在地上,对着远处的青山,对着锦绣的山河…… 第257章 打个样儿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江副连长,中戏的兄弟们,一路多保重。” 绿色的斗篷卡车碾起阵阵烟尘,六连的连部逐渐在视野中由大变小,渐渐模糊了。 韦启明,邹耀南……一张张熟悉的脸,却是深深印在江浔的脑海里。 汽车上,何冰在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江浔闭着眼倚在车架上,他的包里是一把越军的原装ak刺刀,这是由高硬度工具钢制作的,也是所有世界各国ak系列刺刀里面做工最精细的一款。 刀柄上还有越南兵工厂的五角星戳记,一看就是真正的战利品,这是韦启明送给他的礼物。 江浔也解下自己的传呼机,可是韦启明死活不收,这玩艺太贵,再说他也没什么用。 “连长,那我实在没什么好留念的。”江浔一脸的赫然。 “副连长,把你的校徽给我吧,”韦启明笑道,“这个有意义。” 嗯,江浔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韦启明那亲切的笑容。他摸摸身上的绿军装,终究还是不舍得脱。 车子一路颠簸,终于开到了通信连。 送行的潘忠华下车登记,车子就开进了连部,这,简直就是一个女兵的世界。到处是挺拔的橄榄绿,到处是青春逼人的英气。 “下车。”江浔带头跳下了车,他正打量着眼前的二层小砖楼,跟潘忠华说着话,从楼里面就走出四個女兵来,前面两个看起来就是主官。 “我们六连的江副连长。”潘忠华笑着迎上去,通信连连长李玉秋,指导员苏润一起出来迎接。 “你好,江副连长,很年轻嘛。”李玉秋敬礼并热情地握手,这是一个很年轻的连长,可是肤色黝黑,面容很是英俊。 苏润敬礼也跟江浔握手,“快,里面请,中戏这帮姑娘啊,还真舍不得走,我看,干脆都留在这里当兵算了。” “那你得问师部,得问中戏,”潘忠华笑道,眼瞅着那边走来一队女兵,见到江浔站直敬礼! 江浔马上回礼,那姿势比他这个指导员还潇洒熟稔! “老潘,你们硬骨头六连什么时候有这么年轻的副连长?”在会议室坐下,苏润才问道。 “半个月前刚任命的。”潘忠华眨着眼睛。 哦? 李玉秋和苏润都没有看到任命书。 “报到!” 正说着,一群女兵出现在门口,陈小艺冲在最前面,立落地敬了一个军礼。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硬骨头六连的潘忠华指导员,这是江副连长!” 身后的徐帆正想敬礼,可是从人缝里冷不丁就看到了晒得黝黑理着短寸的江浔。 “江……副连长?”陈小艺举了一半的手就停在半空中,“这不是我们班的少爷吗?” “噢,上级任命,江浔同志挂职六连副连长,”潘忠华笑着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任命截止到今天为止,现在是下午的三点二十一分,还有八个多小时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这八个多小时里,江浔仍是六连的副连长! “江副连长。”陈小艺一脸郑重,立正稍息,抬臂敬礼。龚丽君、江珊、徐帆……一个个端庄敬礼! 江浔也郑重地站起身,回礼! “唉,我们还真以为他是当兵的。”苏润笑着递过一根香蕉,“这模样,这精气神,看着就象兵……” “对,他身上有当兵的精气神!”李玉秋也笑道。 精气神? 在回去的火车上,这三个字江浔琢磨了一路,他似乎明白于是之说的那句话了,话剧就是给国人打个样! 他演兵,就要有兵的样子! …… 这两天,杨哲总是心神不安,连苏岩老师都看出来了。 今天没有排练任务,一群女兵在宿舍里洗头洗衣服搞内务卫生,苏岩就出现在门口。 “杨哲。” “到。” 杨哲立马跑到苏岩身边,却见苏岩笑着递过一本画报,“给,你男朋友在上面。” 《部队画报》? 一群女兵立进围了过来,这是全军极有影响力的刊物,可是竟然刊登了一位年轻士兵的照片。 封面上,江浔黑了,也瘦了,他张嘴大喊,眼神如刀,杀气逼人…… “这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有女兵小声嘀咕道。以前的江浔是多白净一小生啊,现在虽然仍然英俊,可是皮肤晒得黝黑。 “对,怎么感觉不是以前的江浔了。”蒋欢欢道,她突然笑了,“这不是奶油小生了,成了高仓健了。” 八十年代,有一场轰动一时的“奶油小生和硬汉之争”,报刊杂志纷纷撰文争论,社会需要硬汉还是需要奶油小生,女人应该爱硬汉还是爱奶油小生。 当然,有一部分人喜爱以唐国强为代表的奶油小生,一部分人喜欢以高仓健为代表的冷峻硬汉。 刚开始两边势均力敌,后来就一边倒地抨击奶油小生。 前些年,《大众电影》一篇文章指出:“奋进的八十年代,更崇尚具有‘现代感"的阳刚之美,更瞩目于推助时代之潮的硬汉子。生活中粉团儿也似的‘奶油小生",理所当然地不被时代垂青。” 这也直接导致了唐国强一度无戏可拍! 杨哲的心弦跳了一下,封面上,钢铁般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绝对是冷峻硬汉! 她看了又看,始终不忍把画报放下。 她倒是感觉,不管是奶油小生还是硬汉,只要是江浔,她都喜欢。 现在,她好象更喜欢的是画报上的江浔! “杨哲,杨哲……” 直到苏岩老师叫了两声,杨哲这才受惊似地抬起头来。 “拿着吧,我跟阅览室说了,这本就赠给你了……”苏岩老师笑道,“嗯,好好保存,你们以后就是战友了……” …… 杨哲感觉公交车太慢了,今天江浔回到了北平,可是要先回学校,两人在电话里约好,晚上回东厂胡同。 小院里静悄悄的,安静得让人心醉。 杨哲放下手里的蔬菜和肉,还有一兜水果,转身围上围裙,就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 突然,两只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没有叫,身后那是一种雄性的荷尔蒙气息,让她迷醉,她把头靠在那宽广的胸膛上,喃喃道,“你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第258章 我们都互相致意 杨哲想见到江浔,江浔也想快点见到她。本来下午院里还要举办下部队体验生活的座谈会,可是朱彤老师体谅这帮孩子,“你们还真不嫌累,你们看,这帮孩子现在磨砺成什么样子了,座谈会下个礼拜再开……” 就这样,江浔一点也不耽搁,打车,直接回东厂胡同。 “我洗洗去……”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一身的臭汗。江浔终于放开了手。 杨哲脸一红,转过身去。 院里终于响起哗哗的水声,杨哲低头切着菜,却感觉到耳朵根都热了。 她抬头轻抚垂下来的头发,眼神却不由自主往外瞟了一眼,哦,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江浔的后背上晒得通红,背心的轮廓赫然印在肌肉起伏的后背上。 胳膊上,身上,还有一处处伤疤…… 杨哲的眼睛挪不开了,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很疼,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会疼,好象被人揪了一下。 西红柿炒蛋,凉拌豆皮,再加上一盘烧鸡和一盘酱黄瓜,杨哲又给江浔倒上一杯啤酒。 “爽。” 金黄的泡沫涌动,就流进了江浔的口里。 普通的啤酒,普通的家常菜,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情义无价》,张晨光与戚美珍的爱情是如此悲凉,可是他们的爱情却是普通人的甜蜜,杨哲就感觉万分满足。 “有谁知道情义无价,能够付出不怕代价,任凭爱在心头挣扎,几番风雨几丝牵挂……” 江浔去大西南,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他,现在,终于可以直接把鸡大腿夹给江浔了。 江浔不吃,却又夹给她,她又夹给江浔,江浔刚想……杨哲就把鸡腿一口塞进江浔口里,自己就咯咯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波涛汹涌。 江浔看呆了。 “瞎看什么……”杨哲白他一眼,亲昵地看他吃着鸡腿。 “没,没……”江浔忍不住想看那一抹雪白,嘴里却说着下部队时的情形,“……那個汗就顺着裤腿管往鞋子里灌,最后都能灌满了……” 杨哲就这样支着手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别小看了这短短的一个月,却让他如脱胎换骨一般,从此身上就铸下了抹不掉的军人气质。 “副连长同志?” “嗯,”江浔下意识答道,他马上笑了,“杨营长有什么指示?” 自己这个挂职的副连长还真的赶不上杨哲这货真价实的副营长! “你,你转过身去。” 嗯。 江浔不解,可是还是慢慢背对着杨哲。 他感觉杨哲柔软的手正在抚摸着他的伤疤,耳边,却听到如梦似幻的的呢喃自语—— “江浔,你听过一首诗吗?”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江浔转过身,就看到姑娘大胆的眼眸,他低声朗诵着,“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杨哲紧紧地抱住了江浔,再也不愿分开。 …… “哥们啊,文化衫,鄙公司出品,大家笑纳。”中戏排练厅里,芳华正在紧锣密鼓地排练。 丁志诚就带人抱进几捆文化衫,上面都是芳华的字样。 “丁哥,您这还带着东西,多见外啊……”何冰笑着上前就接过文化衫,白色,蓝色,紫色,红色……足足有几十件。 “嘿,小子,跟我客气是吧,中午都有了,你们丁哥请客,我们阿静粤菜不见不散。” 真的? 众人眼睛一亮,可是却同时看向江浔,他正在看徐帆的人物小传,“帆子,你这样写不对。” 看着他坐在箱子上,丁志诚就摇摇头,摩梭着自己的下巴,这小子,看这样子,还真有点夏淳导演的风采。 “怎么不对?”徐帆就站在江浔背后。 “你只可能无限接近于何小萍,而不是你就是何小萍,明白吗,一个演员与角色的间的距离是要用自己的汗水与体悟,无限地靠近。” “我明白了,江导。”徐帆就跟个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地答应。 “得,您看着了没,自打从大西南回来,自打当了上副连长,就成这幅模样了,整天瞪着一三角眼,不是挑这个的毛病,就是挑那个的毛病……” 嗯? 丁志诚看着江浔又把江珊叫过来,“林丁丁同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有句名言,我到剧场来,我是来听潜台词的。如果听台词的话,我在家里读剧本好了。” 在斯坦尼晚期,他是非常讲究角色的外部性格化的,认为“没有外在表现的内心”是不存在的。 “你,再找一下感觉,你现在还没有进入到林丁丁的灵魂。” “小艺,你开始演的时候先奔放着,最后再收,慢慢收,郝淑雯就出来了……” …… 丁志诚坐下了,江浔的状态又让他看到了戏剧,心底那根弦又一次触动了。 “嗯,大家也给我提意见,多提。”江浔也坐在箱子上,扫视着大家。 可是,排练场里一阵沉默。 还是何冰讪笑着打破了沉迷,“这,这能提吗?” 啊,江浔纳闷。 “我啊,我是说,您是导演,演员,编剧……全剧组你最大,你是……” “我也不搞一言堂,这是我们班的话剧,”江浔站起来,“我也并不比谁高明多少……” “对,我感觉你就不高明。”陈小艺一咬牙,“浔子,少爷,不,副连长同志,我个人感觉,你演得挺分x……” 嗯,江浔认真听着。 “对,我就是感觉你演的刘峰是三个人,在文工团是一个人,在战场上是一个人,退伍后是一个人,这三个人没有内在联系,好象你演的就是三个人的三个故事……” 是这样吗? 江浔盯着胡军,胡军想想,陈小艺说得还真有道理,可是让他自己演,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演的就是一个人! 江浔慢慢走开了。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儿,何冰兴奋地朝陈小艺挥挥手,“小艺,真有你的,全班就数你敢打击他的嚣张气焰,打击得好!” “嗯,支书,如果让你演刘峰,你能演成一个人吗?”陈小艺一脸平静,“如果你能,哪怕是让我打击少爷十次,百次,也成。” “我……我能吗?”何冰语塞。 第259章 人物弧光 中戏,东厂胡同,东厂胡同,中戏……简单的两点一线,简单的排戏、回家,让江浔感觉很充实,也很幸福。 推开家门,就能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总是在这个时候,江浔心里都会涌过一阵热流…… “哦,热水器?”江浔看到厨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安装上了一台热水器,“容声牌?这东西怎么用?” “丁哥让人过来给安的,我要给他钱,他死活不收,你瞧,就下面两个旋钮……”杨哲俨然就是女主人,那口吻好象已经跟江浔一起过了多少年的日子。 “别人要给,丁哥不必。”江浔笑着拿起一根洗好的黄瓜,“前天看我们素排,怎么样?” “嗯,你是说不穿戏服吗,”杨哲甩甩手上的水,“我感觉你演得很好啊……” “你看到我了?” 杨哲笑了,“你在舞台上我能看不到你吗,看你演的刘峰,文工团,副连长,还有板儿爷……” 哦,江浔笑了,“你是不是感觉有三個男朋友?” “嗯……”杨哲也笑了,她拿出一根火腿,想做一个鸡蛋炒火腿。 江浔走出厨房,想着,琢磨着,想着夏淳导演、于是之院长,苏民老师、谢晋导演……对自己的教导。 他走到屋里,翻看着自己那本演员心得。 哦,这是谢晋导演在辛十四娘剧组离别之时给他的赠语—— “江浔,你记住,演戏,要抓人的命运,抓人的感情,抓人的个性,抓人的变化!” 这,这不就是人物弧光吗? 自打开排《芳华》,光是人物小传,他就写了二十多万字,比剧本的字数还要多了。 现在,在刘峰这个人物身上,他清楚地看到了人物弧光。 什么是人物弧光? 在江浔自己看来,“人物弧光”是编剧、经常使用的一个技巧,具体来说“人物弧光”是指人物本性的改变,包括好的变化和不好的变化。 一个人物最能打动人心的时刻,是他身上发生剧情“反转”时,观众看到的能让人物“升华”的东西。 比如,周星驰的电影中,也许他并非有意,但是常常总是能够在主角中看到也许不算丰富,但是却格外鲜明,甚至具有反差的变化。 《功夫》中主角从一个行差走错的街头痞子,到最终醒悟变为一个英雄。 《苏乞儿》里讲一个浮夸跋扈的富少爷,到家境落败时的惨状,开始收敛然后发奋考上武状元。 《大话西游》里则更是从一个打算与妖怪合伙吃了师父唐僧,转世后成为山大王,并最后诸多遭遇中了解一系列前尘往事,并决心放下个人情感担起取西经的使命的转变。 再比如,《教父》里的二代教父“迈克”,他原本是一个反感家族事业青年,上大学、参军,这些都反映出了他与其兄长们截然不同的选择,当时的性格也诚恳、直率。 到后来家族出现变故,老教父被人暗杀,他为家族也为父亲挺身而出,去结束了仇家,并远走西西里。 再后来就是在西西里也不能真正置身事外,差点险遭暗杀。新婚妻子因之而死,其后回到美国。开始接手父亲事业、清理家族内部事务之后,也变得冷血、残酷、阴沉。 最后甚至为了确立自己权威,不惜把犯错但悔改了的二哥也下令枪杀…… 从第二部开始,其人设与先前几乎截然不同,冷酷、杀伐决断等等,甚至其妻子也变得越发不能理解他,这种转变我们也许可以从“权力与斗争”给人带来的扭曲理解,又或者从“黑帮的生存处境迫使”这个角度理解。 以及到后来第三部为了寻求家人理解,开始做出诸多努力,甚至在神父面前忏悔自己曾经杀人、杀了自己兄弟这样的转变等等。 这其中所呈现的人物在随时间变化的曲线,算是挺丰富了的。 刘峰这个人物,经过了三次转变,先是光鲜亮丽的文工团舞蹈演员,后是战场上血与火考验的副连长,再是沦落社会底层的板儿爷……各式粗活儿都干过,…… 人生就是这样起落无常,可能看不到头,可能没有希望了吧,可是他还是要举起螳臂,拼力阻挡命运的车轮…… 这样的大起大落,苦难如刀,一点一点地砍去了他身上的傲骨,让这个人物活生生站在你跟前,你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物,无疑是不好演的,这个人物刚出场的时候是带着文人气质的,到后期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其性格乃至角色渐渐变成另一种类型。 这样的一个人物,是一个复杂中带着人性光辉的人!甚至写人物小传都不见得能有太好的成效。 “想什么呢你?”吃饭的时候,杨哲开了两瓶北冰洋,这个夏天,北冰洋卖得特火,全北平城的人好象都在渴汽水。 “我怕我演不好。”当着姑娘的面儿,江浔实话实说。 “怎么会呢,”杨哲把一块鸡蛋放进他的碗里,“你是人艺的江浔啊。” 人艺? 人艺! 江浔笑了,他“咕咚咕咚”一口喝尽一瓶汽水,“明天我们一起去趟人艺。” “我也去?”杨哲咬着筷子,上次去人艺,还是江浔排雷雨的时候。 “嗯,让于院,夏导看看你。”江浔很是自豪,“看看我女朋友漂亮不漂亮,贤惠不贤惠?” “德性。”杨哲笑着横他一眼。 …… 刘峰的两次转变,演起来确实不能简单处理,否则,观众就会以为,一个文工团演员在当副连长,一个文工团员在当板爷,你得演出心理的转变。 于是之不在,夏淳导演帮着江浔分析了一下人物。 两人从夏淳导演办公室离开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那蔫蔫的声音,“是谁啊,是浔子回来了吗?我可听说,现在人艺的浔子,名气老大了……” 得,夏淳导演笑了,江浔也笑了。 杨哲一脸探究地看向江浔,江浔却快步走出,紧紧地抱住了走廊上那个老头,老头还一脸嫌弃地推着他,“放开我,放开我,没大没小的,夏导,你瞧我跟浔子站一起,是不是应了浔子的那个小品?” 嗯,夏淳导演也是一脸的乐。 “就是那个小品,主角与配角啊,我啊,这一辈子就没演过主角……” 第260章 板儿爷 当年,在人们穿衣还需用布票、最时髦的衣着是中山装的时期,他就穿着长袍马褂、手提鸟笼,招摇过市的在北平大街上穿过。 面对街上人质疑的眼光,他还不在意。 看到相识的熟人,他还会像清朝遗老那样,打千行礼,怪模怪样,令人瞠目结舌。 事实上,这身扮相正是《茶馆》中的松二爷。 就是这位黄宗洛大爷,把角色带到生活里,不分时间和地点。 有人笑他矫情、嘚瑟,他却不置可否,将娘娘腔老太监、吝啬怪异的老地主等上百个龙套角色演的淋漓尽致。 他也因此被成为“龙套大师”,堪称配角演员中的“奇迹”。 “浔子,想演一人物,不太好演,这不回来取经吗?”夏淳导演笑着,“你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给年轻人传授一下经验。” “我哪有什么经验啊,要不,浔子,你跟我卖酸梨儿去?” 这段故事,江浔知道。 当时,焦菊隐导演拍摄电影《龙须沟》,黄宗洛在其中饰演一个卖酸梨的老头。 这個老头的戏份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台词的。 拍摄时,焦菊隐导演对演员的要求非常高,他要求演员们能将浓郁的北平特色与基层风格演出来。 焦菊隐导演的高要求难倒了黄宗洛,怎样才能将这个卖梨老头演好呢?苦思冥想不得解后,黄宗洛只好请教焦菊隐导演。 焦导给他支了一招:“你去北平大街上找一个卖酸梨的老头,天天跟着他,看他是什么样的语言神态,然后模仿他。毕竟,还有什么比卖酸梨的老头更像卖酸梨的老头呢?” 焦导的建议令他灵光一闪。他果然去街上找了一个卖酸梨的老头,然后天天跟着人家后面观察。 这还不算完,他还在自己的家属院支了一个卖梨摊子,有模有样的卖起了酸梨。邻居看见了不禁好笑: “怎地,不做演员改卖梨了?” 可正是通过这种方式,黄宗洛将现实生活中的感受带到了舞台上,那情形仿佛不是演戏,而是他本人的生活。 “您是说,还是得到生活里去?”江浔犹豫着问道。 “我啊,不象于是之,苏民,蓝天野,他们是天才,我没有他们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就只能苦干,笨干,傻干!” 哦,江浔明白了,“大爷,改天请您喝酒。” “你别急着走啊,浔子,我还没说完呢……”黄宗洛还在后面开着玩笑,“你瞧,你媳妇儿都乐了……” 江浔拉着杨哲的手,杨哲的脸色通红通红的,“得,我明天得去拉板车了。” 两人上了一辆公交车,江浔就故意叹口气,“你可不能嫌弃我。” “那我给你送饭去,你拉几天我送几天,管够。”杨哲伸出两只手夹住江浔的脸,“我瞧瞧,板儿爷长什么样儿啊?” 她正说着,公交车一个急刹车,杨哲站立不稳,一下就扑进江浔怀里,江浔顺势就揽住了她的腰。 “松手。”杨哲红着脸看看四周,可是却又笑着调笑起江浔来,“您看,您这模样,也不象个板儿爷啊。” 象不象,首先得从衣服上打量。 丁志诚的工地上,有一四十多岁的大叔,丁志诚就每天给人家五块钱,让他把板儿车借给江浔一个礼拜。 “大叔,干脆您这一身行头,都给我了得了。” 哦,大叔看着江浔的牛仔裤与白t恤,犹豫了,“怎么,老刘,这一身配不上你?”丁志诚胳膊底下夹着一包,他用包扇扇大叔的肩头,“那我再给你二十块钱,脱吧。”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大叔麻利地脱下自己前胸后背破了几个洞的老头汗衫,又摘下自己的草帽子。 “得,您这毛巾一并搭上,还有您这鞋……”丁志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差把人家大叔的内裤给扒下来了。 哦—— 江浔接过来,一股刺鼻的汗味直冲脑际,差点就把脑仁给熏坏了,他长出一口气。 得,他猛地把这汗衫穿在身上,又套上大叔那灰不拉唧的裤子,穿上那双底子都快断了的拖鞋。 “这个戴上。”丁志诚戏谑地把一顶几乎千疮百孔的草帽子给江浔扣到头上,顺手又把那条几乎能顶得上一袋子尿素的毛巾搭在他的肩膀上,“好了,这下齐活了。” 这光有行头可不行,大叔还给江浔作了简单的培训,三轮和自行车车把的用力不一样,自行车的车把活,而三轮的车把较死,骑三轮时,车把你得刻意的去用力,而自行车拐弯时不用使力自然而然的就拐弯了…… 还有,骑自行车是用平衡力来掌方向的,骑三轮车是用手臂力来掌方向的,骑三轮车时要把注意力放在手上就可以了…… “老刘,你们平时在哪集合?”眼瞅着江浔还在练着,丁志诚就象要把一位地下党同志送进白区一样,兴奋地问道。 “一般都是在铁路货运站,家具店,信托店门口儿趴活儿……”老刘还是不习惯自己一身上下的干净,口里说话都文明了许多。 “那成,就到信托商店,成吗,最近的……”丁志成发动起车来,“嘿,浔子,成了吗,你自己个跟上啊……” 这大热天的,等江浔骑到时,浑身上下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也终于看到了在这个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一帮人——板儿爷。 ”板儿爷“大约是只有北平,而且是老北平才懂的名词。 ”爷“在这里不是指辈分,是尊称;老北平管有点地位的人叫“爷”;如有钱的叫“款爷”;过去做买卖的,管潜在的主顾也叫“爷”。 在21世纪前,北平还没那么多汽车,货车也少,但城市发展,需要物流,这时平板三轮车显示出独特的优势,普通的运货,搬家,都需要平板三轮车。 北平人管平板三轮车叫”板儿车“,蹬平板三轮的叫”板儿爷”。 此时从事这种职业的,一般是20-40岁左右,干的是力气活,装车时帮着主家搬,蹬车,卸货时再帮着运。 干这行的没点力气不行,蹬车也要有技巧,看着简单,但不好干。 “您跟谁一起搭活儿,我这兄弟初来乍到,别让人 再给欺负了?” 丁志诚的担心很有道理。 从事这行的,不少按北平话说都是”老炮儿“,他们对北平城里的道理极其熟悉,知道所有的胡同里所有的小路;而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那种文化水平不高,长期待业,甚至进过“局子”或下过大狱出来;没有一技之长的一个特殊群体。 “奎勇,你看那个。”刘大叔就指着一年轻人,看起来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孩子心眼儿不错,就是爱喝酒,离了婚,让媳妇儿给甩了,嫌他没钱,就一姑娘跟着他过……” 哦,江浔看着这位。 脚蹬拖鞋,裤脚儿怕被脚蹬子链子刮着,别着一个小夹子。 这时间正是吃饭的时候,这位就拿出一馒头干啃着,啃完却又掏出一酒瓶。 “下酒菜呢?”丁志诚问,这手里就一酒瓶,也没有什么菜啊。 “您且看着。”姓刘的大叔故意卖着关子。 只见这位奎勇也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水果糖,嗯,嘬一口,喝口酒。 江浔已经想到,象这样的重体力劳动者,等活儿或者吃饭的时候肯定都喜欢喝上几口,至于下酒的东西可能从来不讲究,但是今天真是开眼了,第一次见有人拿着水果糖喝白酒的。 第261章 红星,南锣鼓巷 “奎勇,来,给你介绍个伴儿。”刘师傅穿着江浔的一身行头,很不自然,他的说法是打今儿以后就再也不干板儿爷的营生了,跟着丁志诚搞装修了。 “得,那我们可得好好处。”奎勇不冷不热,却收起酒,咽下了水果糖。 在他上下打量的目光中,就这样,江浔正式成为一名板儿爷。 有活的时候拉活儿,没活儿的时候侃大山,打扑克,睡大觉。奎勇这人也能闹腾,可是他总板着个脸,跟谁欠他二百块钱似的,所以江浔也看得出,这帮人并不真心待见他。 “你们说,我们这一行的价码是不是该涨点了,两個九!”一中年板爷甩出两张扑克,嘴里还在说着自己的嚼谷,“再不涨价,就得喝西北风。” “那您干脆去学人家安大爷……”另一个汉子啪也甩出几张扑克。 安大爷? 江浔纳闷,旁人就给他解释着,“我们这一行儿,啥人都有,溥仪堂弟的儿子,放过去,起码得是一郡王,人家也干这个,一趟一百五,从来不还价。” 嘿—— 真是行行出人才! 江浔正在琢磨着,就有主顾上门了,一群人慌忙扔下手里的扑克,忙不迭地跑过去,奎勇也上前,可是脸上仍是阴着的。 “拉货,去红星机械厂,得两辆车,”来人是一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抬头看看天空,“这天儿快下雨了,货不能淋着……” 有人马上就找雨衣,奎勇不慌不忙拿出两张塑料布,戴眼镜的中年人眼睛一亮,“就你了。” 奎勇脸上还是那幅表情,他看一眼江浔,也不吱声,江浔麻溜地挎上车子,跟在了奎勇后面。 这一趟,这货还真沉,江浔感觉老刘这破车都快散了架了。 这路还没走一半,天上就下起雨来,这雨来得急,也来得猛,很快,地上就起了一层水泡,远处的马路上水流成溪了。 江浔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费力地踩着三轮车,前面的奎勇背都弯了,似乎也在使出最后的力气。 滴滴—— 一辆轿车从后面飞快地驶过来,车轮驶过,水流扑头扑脑地溅了他们一身。 奎勇大怒,有心跟人家理论,可是轿车早不知跑哪去了,他气得只能在雨中大喊着两字——孙子! 江浔看看身上,原本破破烂烂的汗衫上,一个一个的泥点子,也罢,就让这大雨尽情地冲刷吧。 两人赶到红星机械厂的时候,板儿车上的货一点没被淋湿,看着两人跟个落汤鸡似的,戴眼镜的中年人有点感动。 “两位师傅,进来,休息一下,坐儿会再走。”他想想又说道,“你看也晌午了,中午就在我们食堂凑合着吃点,你们别推辞,到哪吃不是吃……” 嘿,要不也是干啃馒头,现在起码有汤有水,有菜有肉,奎勇看一眼江浔,江浔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伙子,看你身板笔直,当过兵?”中年人笑着又跟江浔说道,“这复员了,怎么就干上板儿爷这活了?” 嗯,江浔嘴上答应着,却又在想起他的刘峰,不管是副连长还是板儿爷,当兵的神态要在,这就能把文工团,伐木连和板儿爷串起来…… 对,刘峰没了右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那是一种巨大的伤痛,精神上没有反应是不可能的…… 就象奎勇,离婚了,整天就沉默寡言的,对,谢导不是说要抓人物的命运,人物的转变,心理上的转变要体现到行动上…… “想什么,吃饭!” 知道他们是重体力劳动者,中年人特意嘱咐,每个菜都给他们打了两份,还拿来两瓶汽水。 奎勇二话不说,照着菜和肉就使起了劲,江浔也不甘落后,腮帮子吃得滚瓜溜圆。 “勇哥,喝汽水。”他正想给奎勇打开。 奎勇一把把汽水夺了去,放进随身的兜子里,“带给我家姑娘。” 江浔一怔,一瓶北冰洋两毛多,他愣是不舍得喝。 “得,这玩艺喝多了打嗝。”江浔把自己的北冰洋推给奎勇。 奎勇瞪他一眼,江浔马上也瞪了回去,“爱要不要。” 江浔抓起一馒头就往外走,奎勇想想还是把汽水放进兜里,紧跟了上来。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天空中罕见出现了彩虹,映照着这个平凡的人间。 丁志诚的面包车突然就停下了,一帮板儿爷都围了过来,奎勇赶紧招呼着江浔。 “我啊,送东西来了……”丁志诚没下车,“今儿没货。” 江浔赫然看到,一身白色连衣裙的杨哲下了车,手里还捧着两罐酱黄瓜。 一帮糙爷们眼睛都瞪圆了。 看着杨哲给江浔擦汗,又在耳边悄悄说几句才离开,大家看着汽车远去,呼啦都围了过来。 “这谁啊,长得够漂亮的……” “我妹,上大学呢。”江浔把一罐酱黄瓜递给奎勇,“带回去给咱姑娘。” 奎勇低声说了几句,江浔最终还是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可是看着他小心地把酱黄瓜放好,江浔一阵心酸。 这就是板儿爷! 他们收工后就好喝个廉价白酒,靠赚来的微薄收入度日生活。 这些人,有自己的圈子,他们能吃苦,也知道讲究;性格粗狂,但讲义气;满嘴的脏话,却知道尊老。 而今天,已经很难再在北平见到”板儿爷“了! …… 今天,江浔起床晚了点,昨天真的太累,累得跟一条狗似地躺在床上,就是不想醒。 等他赶到信托商店,奎勇正等着他,“你怎么才来啊,有一大活儿,南锣鼓巷,去不去?” 嗯,南锣鼓巷?江浔一愣。 “中戏有一老师搬家,让我们去拉东西。”奎勇看起来心情很好,“快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他挎上车,这才象想起什么似的,顺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我姑娘画的。” 哦,江浔接过来,画上是两板爷,简单的线条组合勾勒着,两人龇牙咧嘴地拉着板儿车,蜡笔画的车,下面却是铅笔写的字:谢谢叔叔。 嘿,江浔心里一阵泛酸,脸上却又笑了,“这孩子,好孩子…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默默地跟在奎勇身后。 哦,快到南锣鼓巷的时候,他下意识把破草帽子往下压了压,可是后背仍挺得笔直…… 他突然感觉,自己每天都处在紧绷的状态里,每天都有不同的心理感受,角色的感觉与状态慢慢磨砺得越来越清晰,再也不用担心那股劲儿会散掉。 他相信,只要聚光灯亮起,照耀到他的那一瞬间,他便会再次活成剧中的刘峰…… 而不是那个文工团的刘峰,伐木连的刘峰和板儿爷的刘峰! 第262章 我们中戏的江浔 奎勇与江浔把板儿车停在校门口,这一停,眼睛就不够用了。 因为打眼看去,全是漂亮姑娘和帅气小伙子,这让奎勇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以后,我就让我姑娘到这儿来上学……” 嗯,江浔笑了,“别看这儿光鲜,可是很苦。” “你怎么知道?”奎勇瞪他一眼,“你又没上过大学……能在这里上一天学,死也值了……” 嘿,这让江浔说什么好呢,他吐了口唾沫,“别净死死的,不吉利……” 这时候,从门口走出一小男孩,约摸十三四五岁的模样,看着他随地吐痰,就用一路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跟我进来吧,对,是我家搬家,我爸找的你们……” 这是哪位老师家的孩子,江浔瞅了两眼,却没瞅出来。 一进校园,奎勇就更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好象进了大观园了,到处都是光,到处都在耀他的眼。 小孩走累了,就跳上了江浔的车,指挥着他骑向教师家属院。 “您来过?”孩子见不用指挥,他也知道路,就有些纳闷。 “没来过。”江浔答道,迎面就看到了王志文,后面还跟着徐帆,两人跟他擦肩而过,根本都没注意到他。 “你们家,大人怎么称呼?”江浔扭头看看孩子。 “姓李,李保田,我爸演过电影,看过吗?”孩子的小睛睛还真象李保田老师,江浔笑了,这电影他当然看过,人鬼情嘛,不是金鸡奖最佳男配吗,可是嘴里却只能说,“没看过。” 唉,孩子看看他俩,得,这拉板儿车连看电影的功夫都没有。 江浔看着前面的宿舍楼,怪不得上次给王志文要房子的时候,李保田也在总务处,正想着哪,楼上就下来了李老师。 奎勇打眼也看到了几辆板儿车,还有正瞅着他们俩的板儿爷。 “老几位,真对不住,你看,我和我夫人都找了人,可是家里就这点东西,用不着这么多人……”李保田就跟喜来乐似地摊着手,那意思两拨人他用不了,得回去一拨。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是我们先来的……”对面一板儿爷据理力争。 “我们来都来了,从信托商店骑到这儿可不近。”奎勇脸色通红,也憋出一句话来。 两边就差点吵起来了,江浔也上前,他不敢说话,可是那架势,气势汹汹的。 “哎,你们想打架是怎么着……”对面人多,眼看就要动手了。 “小伙子,住手,那行,这样,都用……”李保田无奈道,“这费用我往高了给,天太热,都不容易……” 江浔看他望向自己,又把帽子往下拉了拉,“这小伙子,一看就当过兵……”李保田笑了,“得了,动手吧,不,不是那意思,不是打架,我是说,东西我们已收拾好了……” 屋子里的家具不多,书籍却不少,再加上锅碗瓢盆一应家伙什,来来回回还真不少东西。 “这大衣橱,您看怎么搬?”李保田看一眼奎勇,这家伙不说话,可是有的是力气,干活也不偷奸耍滑。 “我们俩抬下去,您一边歇着去。”奎勇招呼着江浔,两人把大衣橱放倒,又小心翼翼地从门框间往外抬。 “小心,别磕着手……”李保田在一旁叮嘱着。 江浔在后面抬着,可是门框太窄,橱柜太长,他的手还真挤到了门框上,鲜血顺着手指就流了下来。 “小伙子小心点,没事吧,”李保田赶紧过来,“我去找创可贴。” “直接拿毛巾吧。”他的夫人一看这架势,创可贴不管用了。 “我有毛巾。”江浔摘下脖子上的毛巾,顺手缠住了手指,“勇哥,你先上肩,你下楼,我再抬起来……” 两人配合还真默契,顺着楼道,把一张大衣橱抬到板车上,江浔脸上的汗水止不住地流。 “小伙子,快,擦擦汗……”李保田有些不过意,笑着递过一条毛巾,“这天忒热了,待会儿我去买西瓜去……” “先干活吧。”奎勇也不答他,骑着板儿车就走了,江浔赶紧也跟了上来,等到了新家,把这些东西搬上去,他感觉自己又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吃西瓜,吃西瓜,畅开了吃。”李保田的儿子端过一盆西瓜来,奎勇也不客气,江浔早抓了一块在手上,他顺手摘下帽子,扇着风…… “抽烟……” 李保田把烟递给奎勇,转身的功夫就看到了江浔,“你……你是江……江浔?” 哎哟,江浔一下反应过来,被李老师给认出来了。 “江浔?”奎勇正点着烟,看这样子,这位李老师认识这位年轻的板儿爷? “他啊,拉车时间不长,可是舍得下力气,也不偷奸耍滑,这您放心。”他给江浔说着好话。 “哎哎……”李保田看着江浔的手,是舍得下力气,是干活实在,“你怎么干这个了,体验生活还是做小品?” “体验生活,”到这时候,江浔不能不说实话了,“大下個礼拜就得到东京了,这戏总感觉七上八下的的,心里没底。” “你们的戏,徐院要看,我也看看,老鲍也看看……我们给你吃颗定心丸……”李保田笑道,递给江浔一块西瓜。 体验生活……东京? 奎勇的烟抽不起来了,他慢慢站起来,瞪着陌生的江浔。 “来,每人二十块钱,拿着。”李保田的爱人拿着钱过来,“小伙子,拿着,你看你还受了伤,你三十……” “行了,”李保田笑了,“你这体验生活怎么就体验到我家里来了……这钱拿着,不能帮我白干?”他又跟爱人介绍着,“这是江浔,我们中戏的学生。” 他爱人一听体验生活,也惊讶了,“这是你们中戏的学生?怎么干这个?” “就是莪们中戏的江浔,”李保田笑道,“你能看得出,他是学生吗?来,儿子了,看看人家,体验生活就能去拉板儿车。” “爸,他还随地吐痰。”平时李保田一直把江浔当成榜样说给李彧听,李彧听得耳朵都起尖茧子了,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 “废话,板儿爷就是这习惯。”李保田看看奎勇,“多跟你江哥学着点,知道吗? ” 李彧嘟囔着退到了一边,几个板儿爷西瓜都不吃了,就这样看着江浔,“你,真在这上学?”还是奎勇打破了沉默,“你是来什么生活的?” “对,我就是这儿的一学生……”江浔笑了,从肩膀上搂下毛巾抹把汗,“我叫江浔。” …… 芳华的联排终于开始了。 当徐晓钟、李保田、鲍国安……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表演,大家面色严肃。 这样的一部话剧,主角的演绎,几乎决定了整部剧的成色和成败。 “这部戏除了江浔,其他人演都不会让人有信任感。”这是徐晓钟院长的评价。 “本子是他写的嘛……”马上有另一位副院长提出意见。 “那也得演出来,”李保田笑道,“他是一个很注重生活感受的演员,有很多靠生活灵感激发出来的东西,而不是照本宣科的只按剧本去表演。” 陈小艺也静静地看着台上,江浔饰演的刘峰,这个人物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人物不再割裂,在演的时候,江浔已经不在表演上使劲了,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相信这个人物的存在,他现在就是这个人物。 对,从他的表演看,额外的设计一次都没有过。 不演就是最好的演,遭遇他所遭遇的,把最正常的感受表现出来,就是最质朴,最真诚的。 “支书,你看到了这个人物的变化和经历了吗?”陈小艺捅捅何冰。 能看不着吗? 有谁为了演一话剧愣是当了一个礼拜的三轮车夫,如果不是李主任发现,没准他还要继续当下去! …… 马上就要去东京了,临行,江浔又一次来到信托商店门口。 奎勇看到他,立马迎了过来,可是嘴里仍不言语,只是默默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 “得,以后您别用这个下酒了,起码得是一碗卤煮的水平……”江浔指指街边,一辆黄色的大发,车窗慢慢摇下来就露出了丁志诚那一张嘚瑟的脸。 “以后跟着我了……浔子都说了,有我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汤,你人不坏……” 奎勇不说话,他转过身去,用力地咳嗽着,拼命止住眼里睛里往外奔蹿的泪水…… …… 机场的自动门自动打开了,两扇玻璃门中间贴着三道红蓝的彩条,年代感十足,可是就是这样的自动感应门,在这个年代的中国也很是先进。 学校带队的领导一一点名,马上就要登机了。临行,学校还请了外事部门给他们上过课,纪律二字强调得很严格。 “浔子,你还走不走了?”何冰喊着。 那边,杨哲笑着看看江浔,两人难分难舍,本来计划让海政的人一起参加,可是组委会没有同意。没办法,舞蹈凑不起来的人,只能由男同学扮演女同志了。 令江浔没有想到的是,当着这么多人,杨哲主动张开双臂,抱了抱他。哦。杨哲走了,只留下回味与传说。 飞机起飞了,也带走了江浔的眷恋与惆怅…… 哦,再见,杨哲,再见,北平…… 东京,我来了! 第263章 一群人的狂欢 血疑,追捕,阿信,……花仙子,铁臂阿童木,聪明的一休,恐龙特急克赛号……高仓健,山口百惠,栗原小卷…… 岛国泡沫经济的繁华曾带来文化的强劲输出,作为文化的符号,它们也强烈地影响到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国人。 飞机上的中戏八七班,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出国,有人也是第一次坐飞机,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对日本之行的未知与期待,让飞机上三个多小时的行程变得很是热闹。 “日本现在已经是平成时代了,平成二年,对,首相叫海部俊树……”胡军在回忆着集中培训的内容。 “去年日本昭和天皇逝世,新天皇还没有继位吧,”何冰掏出烟来,可是被空姐礼貌地劝住了,“嗯,日本让抽烟吗?”这个好象没有培训过。 飞机上的人都笑了,带队的朱彤老师也笑了,今天,从北平飞往东京,中戏八七班的世界大学生戏剧节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经过三個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缓缓降落在东京国际机场。 从飞机的舷窗看下去,这个此时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夜色很是璀璨,许多人就开始惊叹,第一次走出国门的国人,真的没有见过晚上灿若银河的灯火。 东京的夜,很是熟悉,江浔看到了此时东京的标志——东京铁塔,东京夜下的繁华尽收眼底。 一行人走出机场,日本国际大学生戏剧节的志愿者已经等候接机了,随行还配有两名翻译,从开始讲话,就不断地鞠躬,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了。 何冰和徐卫一个劲地给人家还回去,最后两个志愿者不好意思了。 热情的笑脸,干净的环境,一切都给大家震撼和新鲜……噢,还有西装革履的人群,两个女人穿着和服行色匆匆,几个女生小短裙,大波浪…… “青子,这里。”韩青还在东张西望,可是走着走着就走了出去,江浔又只得把他拽了回来。 机场外,是戏剧节提供的车辆,坐在车上,一行人更是兴奋,刚才还是在天上,现在是真实地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现在大家正式到了日本,语言上我们还面临障碍,”朱彤在车上笑着说了一句,“大家到了日本,就有了学习的环境,大家可以试着学几句日语,也要多看看其他国家大学生的戏剧,我们出来就是多交朋友的……” “江浔,您会日语吗?”何冰问道,交朋友,不懂对方的语言怎么行? “不会。”江浔回答得直截了当。 …… 日本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到达了东京第一宾馆,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息。 叽里咕噜,负责接待的日本人说了几句,就给大家递过一份材料,材料还没来得及看,房间已经分好,凑巧的是,江浔与胡军又住一个房间。 “哎呀,多腻味人,江浔,你看,日本人这是把我们当机器吗?”胡军把材料拍到江浔跟前,一脸的义愤填膺。 材料上是从现在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的日程安排,几点几分用餐,几点几分乘车,几点几分到达哪里,几点几分开幕,几点几分用餐……安排得周到细致。 “我们还有没有自由了?”胡军脱下袜子,江浔就感觉自己到了贵财哥家的羊圈里。 “出去溜溜?”江浔朝胡军眨眨眼睛,胡军笑了,马上又把袜子给穿上了。 两人蹑手蹑脚往外走,生怕被带队的副院长与朱彤老师给瞅见。 来到大街上,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听着耳边不熟悉的语言,看着闪烁的霓虹,和身边一辆又一辆经过的汽车……胡军说不出话来了。 这,就是资本主义国家! 整个八十年代,被称为日本的泡沫时代。 日本泡沫经济最鼎盛时,那是一个全民沉浸在唾手可得的财富中的梦,这个梦,焕发着光芒的五彩泡沫,是如此诱人。 对于大部分日本国民来说,泡沫经济带来的最直接的好处是,钱多了,敢花了。他们过着奢华的生活,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似乎有着享不尽的繁华和富足。 但从今年1月12日起,日本股市暴跌70%。 泡沫支撑的繁华假象一旦戳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泡沫破灭后,日本陷入长达20多年的经济停滞中。 东京,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上班族们在坐上拥挤的电车准备回家,不象国内,日本上班族基本上都已经是西装革履。 “班长,你看,谁来了……”胡军正在四处瞅着看着,乱花已经渐迷人眼,江浔一巴掌把他从梦中拍醒了。 那边,何冰、韩青还有徐卫,也是眼神都不够用了,看这看那,还看日本女人。 江浔与胡军悄悄跟了上去,冷不丁胡军就出手了,“朱彤老师让我带你们回去。” 啊! 何冰吃惊地扭过头,那样子是要举手投降了,可是眼前只有江浔与胡军二人,他瞬间也回过味来,“骗谁呢,说不定,朱彤老师也出来溜达呢……” 几个人终于汇合到一处,这天就有的聊了,“哎,浔子,你说,这东京真挺大的。” “是啊,比昌平还大。”江浔随口道。 “去你的吧,比昌平大多了,我看比我们琴岛还要大……”李洪涛笑道。 “哎,你们看,那不是陈小艺她们吗?” 果然,陈小艺和徐帆也在街头闲逛,可是两个女同学毕竟不敢走远,就在宾馆周围瞎溜达。 胡军与江浔对视一视,江浔悄悄摸了上去,一把扛起江珊,江珊立马花容失色。 “我们来自印度,专门来东京找姑娘……”江浔学着印度人的样子,可是身上没有那种咖喱味。 “印度人也来了?”江珊就在江浔肩上不想下来了。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国家的戏剧院校的大学生,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国家的外国人。 “新加坡人也来了,南朝鲜的……”胡军介绍着,“明天,东京大学,我们不见不散。” …… 戏剧,是一群人的狂欢。 今天的东大,是世界大学生的狂欢。 东大的一处草坪上,世界大学生戏剧节的开幕式开始了。 细问一志愿者,总制作人竟是东京大学的一位老师 相马千秋女士,她早年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她决心为日本培养一批戏剧的青年观众,世界大学生戏剧节就成了她最瞩意的平台。 “我们的优秀剧目,我们的大学生会看到,东京市民也会看到,七天之后,还是在这里,在这片草坪上,我们将会揭晓我们的最佳剧目奖……”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264章 欢迎来到东莫村 午饭很简单,米饭为主,辅以味增汤以及泡菜、凉青菜等蔬菜,好在还有一道烤鱼,上面加了一点蛋黄,味道香甜可口、别具一格。 “五位评委……三位是日本人,蜷川幸雄,你熟悉吗?”朱彤老师好象这次过来根本就不在意戏剧,而只在意评奖,“德国的蒂芬尼卡尔普,这位女士也很有名气……” 蜷川幸雄这个名字,江浔如雷贯耳。 他是日本代表性的戏剧导演,在日本,他与铃木忠志、浅利庆太并称“日本剧坛三雄”;在海外,他则以改编莎士比亚戏剧和希腊悲剧活跃于国际舞台,为东西并蓄的戏剧美学开辟了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因此被誉为“世界的蜷川”。 “假如观众席里坐着一千名青年,他们手里就等于握着一千把利刃。 我想,我得打造一个足以对抗千把利刃的舞台。 那就是我的使命。” 江浔沉声朗诵着这位老先生的名言,那还是在青年先锋地下剧团工作期间,他被一位青年手持折叠刀抵住腹部,质问作品表达的意义。 这样的经历成为了蜷川幸雄在日后创作中始终萦绕于心的咒语,时时提醒着他去反省自身,突破局限,为戏剧不遗余力。 “宝冢音乐学校……也来了。”陈小艺在旁边插嘴道。 这所音乐学校的音乐剧在日本家喻户晓,江浔还真感兴趣,他本是就是一爷们,纯爷们,他对里面的学员……嗯,天海佑希他是喜欢的。 “喜欢就去看她们的剧目……”何冰打定主意,不管哪個国家什么戏剧,他还真的先要看一场宝冢音乐学校的表演。 可是这几日,朱彤带着江浔与徐帆,一直穿梭在池袋和下北泽……今天,在池袋的一所私立学校剧场内,南朝鲜的一处剧目正在上演。 “老师,可以看吗?”来时的纪律培训,让徐帆很是警惕,国内与南朝鲜还没有建交,观看这样一个国家的表演,是不是犯纪律? 朱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可是今天上演的这出剧,是所有剧目中的另一出战争题材的话剧。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江浔笑道,他知道,两年后,两个国家就会建交,到时候,琴岛的韩国人很多的。 “嗯,记住,别说漏了嘴。”朱彤千叮嘱万嘱咐,其实现在的外事纪律,已经较八十年代宽松许多,观看一场戏剧真不打紧。 他们进去的时候,剧场已经开演,志愿者贴心地准备了中文的剧本,并提示他们已经上演到哪一段了。 这出剧选择的时间是在朝鲜战争期间,在江原道附近一个叫“东莫”的偏僻的小山村。 那里的人与外界隔绝,过着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的生活,他们竟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战争。 韩国国军表铉哲是一个逃兵,他对战争非常厌恶,甚至想到了自杀。幸好被掉队的胆小的卫生员文尚相看到,表铉哲才没有自杀。 他们结伴同行,来到了东莫村。 与此同时,朝鲜人民军的上尉李秀华和老兵张荣熙以及少年兵徐泽基也来到了东莫村。 而在此之前,因为飞机坠毁,美国飞行员史密斯大尉也来到了东莫村。 当朝韩两军的士兵见面的时候,剑拔弩张,朝军士兵因为枪里已经没有子弹,就拿着手雷,准备引爆,韩军士兵则把枪对着他们。 在他们中间,是一群淳朴的村人。 村人们还以为他们在进行着某种仪式,在中间嘻笑如常。 对峙了一夜之后,文尚相因为困的厉害竟然引爆了手榴弹。手榴弹被扔到了不远处的粮仓,结果粮仓里的玉米都变成了爆米花。 喷香的爆米花真的从天而降,坐在台下的江浔都能感觉到焦糖的味道。 这真的是话剧舞台上最美的一幕! “他们的表演真好。”徐帆的眼睛竟有些湿润,话剧的前半部分让人笑破肚皮,后半部人让人涕泪直下,真的打动人心。 两方的对峙渐渐平和了下来,互不侵犯,但还是有很大的敌意。 一次,一只野猪侵犯村人。朝韩士兵和美国人史密斯合力制服了野猪。晚上,大家一起偷吃着野猪肉,敌意就这样慢慢消失了。 唯美的画面下,朝鲜和南韩官兵开始慢慢拉近距离。某天清晨,不同颜色和国家的军服被整整齐齐地晒在了一起,在风中幸福地挥舞摇曳。 脱下军服换上民装一起下农田,更是一个田园诗般的情节。 “这本子真扎实。”朱彤老师感动之余,却又提高了警惕,这个本子,与江浔的本子不相上下,或者说在人性的挖掘上不如江浔的本子,但在戏剧冲突与戏剧视野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 美好总是短暂而即逝。 美国军方四处打探失踪的史密斯大尉以及运输机的消息,他们甚至开始派空降部队潜入东莫村。 而在此时,几名士兵已经完全驱除了隔阂,和东莫村村民融洽的相处。 不幸还是发生了,在不愿意出卖六名士兵的情况下,东莫村村民遭到美韩士兵的野蛮暴力行为,而无邪的村姑也不幸遭遇毒手。 六名曾经“迷失”的军士愤怒了,这时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再度拿起武器战斗的理由,不是为了什么虚无信仰,而是为了保护这战争最后的净土! 告别了东莫村的父老乡亲,他们向美空军轰炸队展开了最后的反击。 朱彤不说话了,台下,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江浔的牙也咬着,这也是全剧中最悲壮的一幕,战斗到最后,熊熊战火中,几名士兵偎依在一起,脸上面带着笑容,这是一种连死神都敢蔑视的笑容。 平时不苟言笑的韩国军官终于可以微笑着告别战争了。 “这位军官演得真好。”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好象从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年轻戏剧演员。 “浔子,这个疯女孩,她演得真好……”江浔一转身,徐帆落泪了。 在这些美丽的场景中,那个象征了无邪的疯女孩,她的微笑未必最美,却一定是最纯净的。 所以在那场雨中,小兵把自己珍藏的国旗送给她擦拭雨水;她的死成为对这场战争最大的控诉。 “这是一出好剧。”朱彤终于说话 了,“浔子,帆子,你们要努力。” 台上的演员在谢幕,台下的观众站起来,许多日本大学生和观众都是满脸沉痛,掌声,如雷鸣般轰响在这个小剧场里。 “我们可以去后台跟演员交流一下吗?”江浔突然站起来,朱彤想想,把头别过去,他好象没有听到江浔的话,“嗯,我在这个学校里走一走……” 第265章 电梯战神 江浔与徐帆本想着不容易来到后台,可是没成想在志愿者的帮助下,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见到了南朝鲜的大学生们。 他们没有卸妆,刚从舞台上下来,一个个都很是兴奋,叽里咕噜说個不停。 江浔打眼就瞅到了那个扮演南朝鲜军官的大学生,他个子很高,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江浔一下来了兴致,“帆子,瞧,我逗一下他们。” 逗? 徐帆眨眨眼睛,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浔子,不行……”这有纪律在这儿管着哪,朱彤老师好不容易争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俩来后台,这再逗出事儿来,如何是好? 志愿者也是懂中文的,也懂英语,他笑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不必了。” 还没等徐帆与志愿者反应过来,江浔就走了过去,徐帆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这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江浔的脸上突然变得一脸的冷漠,他摇晃着走过去,冷冷地盯住了那个高个子的大学生。 哦,高个子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可是脸上的笑容仍然挂着,他不认识江浔,只能无助地看向志愿者,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个解释。 “我们会把粮仓储满食物的,你们还是下山吧。”江浔的脸上逐渐沧桑起来,那样子,仿佛一秒间老了十几岁。 高个子脸上的笑容冰冻了,他虽然不明白江浔在说什么,可是江浔的表情,就是剧里北朝鲜军官的表情。 “大家待在一起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对吧。” 见江浔扭头看向一边,不再看他,那动作与剧中自己的对手演员也是如出一辙。 志愿者刚想插话,高个子却伸手阻止他,他明白了,眼前站着的这位,在演他们刚才的话剧。 “少来这套,你们怎么不走?”高个子的眼神死死地盯住江浔,声音也冰冷的,与刚才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 江浔的脸上肌肉微微动了一下,这让高个子很是诧异,如果不仔细看,不会看到这轻微的颤动,可是这颤动又恰到好处,那种无声的轻蔑与不屑,都在这一颤之间。 他心里立时警觉起来,这是日本的演员吗,他们的大学生演员,对表情的控制能够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了吗? “你们凭什么赖在这里?”江浔的嘴角绽出一点笑,可是瞬间就无影无踪了。 哦,这让原本在剧中扮演北朝军官的大学生惊讶了,这出话剧今天是第一次上演,对面这位同学,竟能演得这样惟妙惟肖,似乎比自己的神情还要逼真…… “把这个美国佬带回去,还有奖章发呢。”江浔的表情一哪既往地沉稳。 “一路上小心啊,同志,山下一定被人民军包围了。”可是转眼间,他的脸上又换作了一幅年轻的表情,还是那张脸,但是高个子莫名感觉,他一下年轻了许多,因为那神态不再是老气横秋,还带着点青涩。 高个子马上明白,他不再饰演北朝军官,而是饰演军官身后的小兵。 这样在军官与小兵之间自由转换,没有丝毫违和感,这样的出戏,入戏,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他敢保证,眼前这位日本大学生以前不可能看过他们的话剧,那么他只能是临场发挥,这样的发挥,真是恐怖。 “整座山里,大概就你们三个赤匪吧。”高个子舔舔自己的嘴唇,“盟军已经登录仁川,现在应该正向平壤挺进,南边呢,现在应该正是x匪横尸遍野才对,一片红啊……” 他刚才还在笑着,可是下一秒,他的脸上就写满了仇恨,表情转换自然,台词里透着的狠劲,让人心里战栗。 “你个狗娘养的,闭上你的臭嘴……”江浔还在饰演小兵,他一下咆哮起来。 哦,南朝鲜的演员不由都看看屋顶,看看上面是不是会倒塌掉。 “该小心的是你们……”高个子的脸色倒很平静了。 …… 哦,后台突然一片沉寂。 两名志愿者已经凑在一起,用日语叽里咕噜地聊着。 可是,突然,一阵掌声响起,南朝鲜的演员在集体鼓掌,他们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有人这么喜欢他们的话剧,还把他们的话剧演得这么好。 “中国的,中戏……”志愿者在翻译。 哦,果然,南朝鲜的大学生们都是一惊,脸上也尽是茫然,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中国的同学了。 “戏剧,交流,没有国界……”江浔的英语很是蹩脚,可是志愿者却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南朝鲜大学生一个个点着头,刚才那位高个子上前来,笑着说了几句,又深深地鞠躬,江浔赶紧还礼。 “他在说,感谢你们喜欢他们的话剧,我们可以一起交流。” 当然可以,江浔也笑着回道,可是他越看这位高个子越是熟悉,刚才对戏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他怎么称呼?” 哦,志愿者翻译过来的名字却不是他想知道的名字,他也不走,就这样看着南朝鲜演员卸妆。 哦,高个子转过脸来的时候,朝他一笑,还眨了一下眼。 江浔心里一动,他四处看着。 “你在找什么?”徐帆不解道,这就是后台啊,有什么东西可找。 “我在找电梯。” “你想上卫生间?”徐帆瞪着一双眼睛问道。 江浔无语,谁说上卫生间还要用电梯,他是看到这人想到了电梯,他在后世被称作“电梯战神。” 那是一部叫作新世界的电影,被称作韩国版无间道。 黄政民,欧巴! 高个子马上站起来,笑了。他竟伸出手来,江浔毫不犹豫地也伸出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你们的话剧,什么时候上演,我一定去观看。”黄政民笑道。 “后天,欢迎啊,我们不见不散。”江浔笑道。 江浔没有闲着,帮他们收拾着舞台上散落的道具,在这一刻,戏剧没有国界之分,有的只是同为戏剧人的自觉。 舞台卸下,道具搬走,只一会儿功夫,剧场里空空如也。 “咖啡。” 志愿者笑着端来两杯咖 啡,黄政民与江浔道谢后都端了过来,黄政民笑着举起杯子,“提前祝你们演出成功。” 杯子碰在一起,江浔笑了,“嗯,这咖啡味道不错。” “这是先生赠送的……”志愿者看向那边,一位老者正笑眯眯地看向这边。 第266章 离铁王座都很遥远 三天后,芳华在下北泽一所大学的礼堂里上演。 事先,芳华的演出海报就已经刊出,刚刚发生的战争,古老国家的现代戏剧,吸引了大量的东京市民前来这所学校观看。 对于陌生的中国大学生戏剧演员,日本的大学生也投以关注的目光,开演前半个小时,礼堂里已经挤不下脚了。 芳华? 黄政民还是如约来到现场,他的手里是是芳华的本子,不过,名字翻译成韩语,变成了青春。 在灯火辉煌的池袋和下北泽,每晚都在上演不同的故事,不同国家的大学生用戏剧表达着他们的感受。 可是戏剧人的生活真不是他们所表演的那样,贪嗔痴傻嬉笑疯狂,曲终人散后的寂寥,才知道台前之所以璀璨,皆是因为幕后。 追光追不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舞台。 黄政民来到台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江浔,笔直地站在台边。 “哦,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小时了?”听到志愿者介绍,黄政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是对自己的要求,这是对戏剧的尊重。 当看到江浔出现在舞台上,他突然问志愿者,“他当过兵?” 在江浔的身上,他看到了士兵的影子。 “没有,他是大学生,”志愿者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们戏剧节,不准不是大学生的人参加。” 哦,一個人不是刻意去演,就是一个简单的站立走路的姿势,就能把人物的灵魂给表演出来,这让黄政民不可思议地摇头。 文工团员,伐木连副连长,板儿爷……刘峰的人生大起大落,看着江浔喝着酒舔着棒棒糖,黄政民一言不发。 短短的四幕话剧,他就演了三个角色,这真的不可思议。 他想到了他的父亲,那个为生活而奔波劳碌了一辈子的人…… 他的眼圈湿润了。 说起来,与欢迎来到东莫村相比,两剧前半部分,基调都是轻松的,后面一个激烈,一个沉重,两人的表演却是截然相反,他的表演前面是沉重,后面是轻松,或者说是释怀。 而江浔,前面是岁月静好,后面是人世的沉沦…… 舞台上,谢幕了。 台下起初还在沉默着,接着就爆发出狂风暴雨的掌声。 日本人对这种大起大落的人生尤其欣赏,在对暴风激流里挺立的主角也相当尊重,所以,日剧才有大河剧的问世! 这种小人物的悲欢,跟他们的经济泡沫挤碎后的人生又何其相似,许多日本女人哭了! “下一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上演……我们可以送花……” “一定要去看。” ……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让黄政民感慨,他突然也想给江浔一个惊喜了。 熟悉着手里的本子,他不时看看台上,等江浔一来,也不必等他卸妆,他直接就迎了过去,在他身旁来回转了两圈。 “刘峰,我来跟你交个底,林丁丁可什么都说了……”黄政民自己搬把椅子就坐在江浔旁边 哎,这谁啊? 从哪冒出的孙子,这是演的哪一出? 何冰,胡军不明所以,就是八七班其他同学也纳闷。 不过,一看这人不是南朝鲜人就是日本人,怎么,跑过来砸场子来了? “这是南朝鲜的演员,昨天,浔子跟人家演了一段……”徐帆一把扯住徐卫,“两人约好,来看我们的话剧。” 哦……这么回事。 人家是来回踢的,何冰笑了,得,看看这韩国同学的水平吧。 江浔听黄政民用蹩脚的汉语喊着刘峰,他差点笑了。 就象在新世界里听他用汉语说哥们、未出生的小侄子差不多。 在韩国,若是观影人次超越1000万,电影就会被称为是国民电影,这是因为韩国的人口总数大概是5000多万,超越千万观影人次就意味着每5个韩国人大概就有1个会进戏院观看。 而黄政民,可不止是千万的等级,因为他演出的作品所累积下来的观影人次已经要用亿作为单位了,除了强大的票房号召力,他也是拿下两次青龙江影帝的优秀演员。 但此时的他,离王座太过遥远。 今年,他只是汉城艺术大学戏剧系的大四学生,但已经进入剧场的世界,在不同的舞台剧中历练,这时的他领着一年约200万韩币(约1万人民币)的薪水,日子虽然辛苦,但也打下了扎实的基础,还认识了他未来的老婆。 江浔怒目望着黄政民,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哦,江浔的眼神太可怕…… 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刚刚入戏,用审察者的身分与江浔对戏的黄政民,感觉江浔周身的气场忽然发生了变化。 他整个人似乎是一瞬间从夏天到了冬天,森冷如刀的目光,能把人的五脏六腑切碎。 “咕噜……” 后台,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启发你一下啊,女同志,是不是都穿那种紧身的小内衣,这种小内衣,是不是背后都有个纽攀什么的?” 虽然黄政民说的是韩语,可是扮演审察者的徐卫,明显感觉他在扮演的是自己。 那幅伪善的样子,看得徐卫直想抽他。可是他也想抽自己。 “嗯。”江浔的脸上好象僵硬了,他的喉头都不动,眼光如冰雕一般。 “没关系,大胆承认,认错就是新的开始……”黄政民一边启发着江浔,也不知道他是否熟悉这个人物,可是演得比徐卫还象一名审察者。 “你的这个手啊,是要往那个纽攀上伸,细节啊,咱聊的是细节……” 呼—— 江浔突然起身,“我没有,我没有你们这么下流……” “给我老实点……”黄政民一脸暴怒,可是他真的学会了这句汉语,那不标准的发音,让江珊一下笑场,这戏没法再演下去了。 江浔很是感动,他伸出手,黄政民也伸出手,两人感觉犹不过瘾,竟拥抱了。 咦—— 看着何冰牙都酸了,不就是演了对方的话剧吗,至于吗? “我们去看别的话剧……”黄 政民邀请着,江浔答应,“我想看宝冢的歌剧……” 提到宝塚歌剧团,大家一定会想起天海佑希、黑木瞳、大地真央、檀丽等在日本影视界熠熠生辉的女演员,而她们都曾是出自这一日本国宝级的歌剧团——宝塚歌剧团。 宝塚歌剧团创立于1914年,演员全是女性担当,结婚即意味着需要离开剧团,其中由女性反串出演男性角色(男役)更是宝冢歌剧团的最大的特色。 男役们在舞台上的飒爽英姿,是让她们享有盛誉的重要原因。 “我想一想,她们的剧目……”黄政民从包里掏出一张日程表,“我想看凡尔赛的玫瑰……” 第267章 天海佑希 东京第一旅馆。 清早起来,门就被敲响了,对方一口韩语,听得胡军不知所措,他不由回头看看江浔。 江浔没有答话,就这样看着面前穿着格子短袖白t恤的年轻人,他的目光一凝,接着脸上就生动起来,人已经是快步走向房门,热情地张开了双臂。 这位清癯瘦削的青年也看到了江浔,他脸上露出微笑,却也笑着伸出手来。 “江浔。” “政民。” 胡军侧身让了一下,两只手很快握在一起,来人正是昨天来砸场子的南朝鲜演员。 看着江浔热情地同南朝鲜人热情地交谈,何冰迷糊的眼睛就睁圆了,这不是犯纪律的事儿吗?朱彤老师会允许吗? 可是朱彤老师还真的睁一眼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副院长严格要求江浔不得外出与南朝鲜人会面。 可是这也没有挡住江浔的脚步,他跟黄政民约好了,哪天上演哪出戏剧就去哪个剧场,这样不用相约,也是会面。 戏剧没有国界,虽然语言不通,可是两人一起看着外国的戏剧,并用表情和动作夸张地表演着,思想契合之处就是一阵大笑。 江浔感觉这次来东京还真是来对了,徜徉在东京街头,无拘无束地观看着各国的戏剧,无拘无束地表演着,这是一种戏剧人的天性。 每当一出剧的最后一幕结束,道具搬走,演员离开,剧场里空空如也。 人们都说人生如戏,江浔却感觉戏如人生。 谁不是在众人面前展示光鲜亮丽,却并不诉说独自工作、默默辛劳的那些幕后故事。 生活如是,梦想亦如是。 这大概就是戏剧的魅力吧,吸引着年轻人飞蛾扑火般地涌进这方天地,就象今天,上演的剧本就是观戏,而演员就是黄政民与自己。 对,好象没有女主角? 江浔指着节目单,黄政民没有拒绝,对这种全部由女人演出的歌剧,他兴趣实在不大。 可是这也是戏剧的一部分,他欣然同意前往。 也不知道,撒马尔罕的红玫瑰是什么样子?他嘴里念叨的是今晚演出的剧目,一部宝冢歌舞团研一新生演出的歌剧。 提到这个剧团,一直以来是女性的乌托邦,现在已有上百年的历史。 演员班底被分为5個组:“花、月、雪、星、宙”,意思是歌舞之花、戏剧之月、和物之雪、扮装之星、年轻之宙…… 不能不提到,宝冢歌剧团的成员全部为未婚女性,结婚即意味着需要离开剧团,另外,表演上的男性角色也由女孩子来扮演,这样的演员成为男役,正常扮演女性的演员成为娘役! 这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国宝级表演团体,进去就是一件难事,据说宝冢音乐学校的入学考试非常难,录取面试率仅5%,再经过2年的舞台表演基础知识、技能等学习后,毕业即可毕业进入宝冢歌剧团 入团第一年作为“研一生”首次登上舞台! 如果想做男役就更加困难了,一般男役在入团后十年后才开始有可能主演男役。 宝冢的男役并非一味的在模仿男人,而是超越性别的局限性,表现出女人所喜欢的男人的样子,像贵族一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比男人更男人,也比女人更女人…… 两人赶到的时候,好戏没有上演。 静静地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台上,在美轮美奂的场景与歌舞中,体验着日本的戏剧…… 江浔看着,听着相邻座位的日本人不断念诵着她的名字,他好象听出来了…… 这位男役叫作天海佑希…… 这是一位有着与林青霞相似气质的女子,甚至不输同时代的任何一位港星,在日本是一位如同精神领袖的存在,同时也是影视、歌唱双栖多才艺演员…… “我想请她吃饭……”江浔笑道。 他比划着,黄政民很聪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连忙摆着手,这位是女同学,不象他们俩,是经过戏剧考验的男同学。 可是江浔却知道,这是一位不走寻常路、非常有个性的女子。 天海佑希出生在一个美容世家,天海佑希奶奶作为东京有名的美容师,被称为京都区的妙手神医,在50年代就积攒下了数百万的财富,家中开了许多美容院,且生意十分火爆。 作为家中的独女,按照天海佑希家族的规矩,天海佑希应该继承衣钵,投身于美容事业。可是天海佑希决定报考宝冢音乐学校。 在家族的强势反对下,只有一个人赞同天海坚持她的梦想,这个人就是天海的妈妈,妈妈这样说:“你千万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即使美容院在你的手上倒闭了也没关系。” 江浔借来纸和笔,找到一位日本志愿者,请他帮忙,写下了一间居酒屋的名字,又写下一句话,“年轻的戏剧人的邀约,敬请光临。” 最后,他用汉语,黄政民用韩语,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会来吗?”黄政民比划着手势,象打哑语一般,江浔也比划着,两人一通瞎比划,又争起谁请客来。 这次,江浔没有拒绝,见黄政民一个劲儿地朝自己比划,他直接同意,这次你来请。 啊,黄政民一脸讶异,可是马上笑了,明白自己落入圈套,两人就在剧场里笑着打闹起来。 …… 从剧场走出来,江浔抬手就打了一辆出租车。 在刚刚过去的泡沫年代,出租车是轻易打不到的,许多人都是手拿一摞钞票,还要忍受出租司机胡乱要价,并且,还要多给小费,小费比车费都还要多。 现在的出租车好多了,又恢复了平民的待遇。 两人上了车,车辆驶过繁华的东京街头,涩谷十字路口,绿灯亮起时,不同方向的人如潮水般匆匆穿过路口。 韩国人请吃饭,永远不要惦记会象国内一样,什么鸡鸭鱼肉,什么炖炸烧蒸,什么甜酸苦辣,什么七大盘八大碗……在这里,人家郑重其事邀请你吃饭,最终吃到的有可能只是一碗豚骨拉面,或者是居酒屋中小酌几杯。 当然,这一世,江浔还是第一次踏进日本东京的居酒屋。 在日本人眼里,酒就是酒,在居酒屋大快朵颐,多半会被看作是口腹之欲的俗人,在这 里,从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到早生华发的老油条,没人是冲着居酒屋的食物去的。 巷子里烟火缭绕,走过红灯笼,挑起绳暖帘,里面的气氛总是热络异常。 昏黄暖光,陶质碗碟,原木吧台,穿着白衬衫、拿着黑色公文包的日本上班族们松开绷紧的神经,隔着吧台和老板娘谈笑风生,享受着食物和酒带来的慰藉。 两人刚刚进去,老板娘就热情地上来招呼,两碟小菜摆在桌上,然后在一旁安静等候点单。 第268章 三人行 不得不说,韩国和日本的饮食风俗很是相似,“先来个啤酒吧。”黄政民笑道。 日本的上班族有一个习惯,下班之后去居酒屋,不用看菜单先叫一杯冰啤酒。 黄政民从进入居酒屋开始,脸上就不再庄重,象换了個人似的,这难道也是韩国上班族的习惯? “江浔,辛苦了。”黄政民主动举起酒杯,两只杯子碰在一起,一口啤酒入喉,江浔感觉一整天的疲劳感都随之消失不见了,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舒服地坐在榻榻米上,看着摆上小桌子的菜肴,水煮毛豆,冷奴豆腐,金枪鱼刺身,哦,还有一道特色咖喱豆火腿盖饭。 黄政民笑着看看江浔,江浔马上明白,这里有照顾他的意思,…… 嗯,“好吃。”江浔笑道,这款盖饭有着咖喱与大豆的咸香,“来,干杯。” 几杯啤酒下肚,黄政民的话也多了起来,脸上的最后一丝拘谨就抛之脑后,“江浔,你邀请的人会来吗?”他打着手势。 江浔还没有说话,黄政民也就不说了,在他看来,江浔邀请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大学生,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老板,请问这里有一位中国和韩国的学生吗?” 清脆的声音,如泉水在石上流过,黄政民与江浔互相看看,立马都站了起来。 黄政民一掀门帘走出去,江浔紧随其后。 眼前是一位短发穿着t恤的女孩,看起来象个男孩子,她脸上笑着,审视着两人,那目光却是清澈透明,光靠一个眼神就能把人掰弯,女舞伴大概也顶不住这样温柔的眼神。 “你好,你好。”两位男同学赶昆介绍着自己,“韩国汉城艺术学院,黄政民。” “中国,中央戏剧学院,江浔。” “宝冢音乐学校,天海佑希。”女孩笑了,她调皮地往上吐口气,吹动了额前的一缕不管短发。 …… 三个年轻人互相打量着,青春的神韵在各自的脸上流淌着,突然,三人都笑了,一阵大笑,笑得居酒屋的老板莫名其妙。 天海佑希感觉很是有趣,三人语言不通,只能通过手语与啤酒,却也是一种戏剧演员的灵性吧,三人还真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我们的戏剧是欢迎来到东莫村……”黄政民表演了一段自己的戏剧,“我们很有可能拿奖。” 哦,看着他的手势,天海明白了,她看着江浔,不由自主地看着江浔。 为了演好反串角色,她常将一些知名演员的资料贴在墙上,对着资料或者剧照进行模仿,其中克拉克-盖博就是她的学习对象,克拉克-盖博就是《乱世佳人》的男主。 现在,江浔坐在她的面前,她感觉这是一位比男役更象男役的演员。 “我们,也会拿奖……”江浔也在介绍着自己的戏剧,他举起酒杯,“歌剧,你们……”他朝着天海竖起了大拇指。 三人都笑了,那照这意思,他们就把整个大学生戏剧节的奖项给包了。 “我没有看过你们的戏剧……”天海佑希好象很是遗憾,眼前的两个不同国家的男大学生,眼神里尽是友善,却都有着对戏剧的狂热。 “江浔,你说得正确,可是,贵国有句话,叫作纸上谈兵……我不相信……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黄政民由于喝了酒,脸也变得潮红,可是难得的是,思路很是清晰。 “你是第一次参加国际戏剧节……”他笑道,“你,第一次……” 黄政民拿起杯子,重重地碰在了江浔的杯子上,江浔的杯子纹丝没动,他杯里的啤酒倒洒了出来。 “可是,我们不是第一次……”黄政民拍拍胸脯,“你,你们……”他摇摇头、摆摆手后,就是一阵大笑。 “那如果我得奖呢?”江浔笑道,声音反而不大了。 “那我……”黄政民笑着指指自己的脑袋,“我会为今晚所说的话……谢罪!” “好,我等着。”江浔举起啤酒。 “那如果你拿不到奖,”黄政民看着江浔,这个他见到过的最好的中国演员,他倒要试试他的心胸,“你……” “我也赔罪!” 黄政民看看江浔,江浔的脸色越发铁青,他是那种越喝脸越青的人,这种酒精反应在国内通常意味着酒量很大。 “江浔君,黄政民君……”天海佑希想打圆场,萍水相逢,这两位都是朋友。 “黄政民君,江浔君初来日本,也是第一次……拿奖这个话题,我们后面再聊……” “不,现在就说,”黄政民很认真,“这是我们男人间的较量,也是朋友间的竞争……” “过奖。”江浔也摆摆手,“政民,我们赌约成立!” 他伸出手来,黄政民马上也伸出手,“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天海佑希就笑着摇摇头,看着这两位年轻的不同国度的同学。 “我们是研一生,已经在剧团开始工作了……”说起学校,又说起将来,天海佑希信心十足。 可是黄政民有些沮丧,但并不撒谎,他大四毕业了,只能在小剧团里磨练演技,薪水很少。 “我拍过三部电视剧了,还有四部话剧……没有拍过电影……” 哦,黄政民和天海佑希都很是吃惊,所以,“所以这一餐你来请。”黄政民大笑。 夜深了。 两人相扶走出居酒屋时,天海佑希笑着看着他们,跟在后面。 三人见面,没想到,戏剧聊得少,大学生活聊得最多。 看着黄政民醉醺醺地给出租司机鞠躬,江浔看看东京的夜空,这里看不到繁星,只有光亮。 想喝吗,还想喝吗,黄政民点头,天海也不走开。 东京繁华的街头,两男一女坐在马路边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打着手势聊着戏剧……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铮铮硬骨绽花开,沥沥鲜血染红它……” 当江浔醉意朦胧间唱起话剧的歌曲,天海佑希认真听着,黄政民好象也醒过来,轻轻地打着拍子…… …… 这是他们在日本东京最后的两天,明天,荣誉的战争将要打响! 临别,黄政民与江浔互赠寄 语。 江浔的寄语是“演戏,要抓人的命运,抓人的感情,抓人的个性,抓人的变化!” 黄政民写得很多,他的最后一句是,“希望我们一起走上大学生戏剧节的舞台,将来,如果有机会,可以一起演一部戏剧……” 第269章 荣誉的战争 夜色下,灯光中,东大的草坪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都在跟随着音乐释放心情。 今晚,好象不是世界大学生戏剧节的颁奖典礼,而更象是一场夏日的消夏晚会。 江浔静悄悄地坐在凳子上,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看着暗夜中几点萤火虫的微光,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就隐入无边的黑夜。 可是夏日的夜晚很快被点亮了,一袭白色和服的宝冢歌剧团的女生们来了,很快就成了全场的亮点,近乎一致的清爽利落的发型,近乎一样的招牌般的笑容,让她们成了今晚的公主。 江浔也看到了一群少女中的天海佑希,站在面包,寿司,蛋包饭,玉子烧,烤鸡肉串……面前,站在果汁,咖啡、啤酒、饮料……面前,江浔感觉到,此时的她,才象個走入凡尘的少女。 不知什么时候,一身格子衬衫的黄政民走了过来,他看来非常喜欢这里的饭团,他也看到了天海佑希,正笑着举手打着招呼。 天海佑希只是朝这里看了一眼,矜持地笑笑。 “也不知今晚谁会获得个人最佳表演奖?”黄政民举起手里的啤酒,哦,好象少点炸鸡。 “他不是站在你面前了吗?”两人虽然语言不通,可是江浔脸上的表情,让黄政民马上猜到了他在说什么,他马上回道,“对,我就站在你的面前啊……” 两人互相看看,两只手就握在一起相互较着劲儿,脸上谁也不肯认输…… …… 草坪上的气氛仍是热闹,可是东大的一间会议室里,五名评委还在进行紧张地投票。 相马千秋就坐在一旁,看着五名评委不断投下自己手里的的那一票。 这届戏剧节包含了话剧、歌剧、音乐剧、儿童剧、木偶剧等多种戏剧样式,19个剧目15台演出,最佳戏剧《欢迎来到东莫村》已经毫无异议,最佳歌剧《撒马尔罕的玫瑰》也是众望所归。 最佳表演奖的竞争却是相当激烈。 《三个人的谋杀》中的男主角伊因格雷,《里斯本之夜》中的男主角费尔南多雷伊,《芳华》中的江浔,《晚安,曼哈顿》中,拾荒者与退役军人间的温暖,法兰克理查德和马修巴奈特演绎得恰到好处…… 还有就是欢迎来到东莫村中的黄政民,蒂芬尼卡尔普女士很看好他,他的表演平静下蕴藏着可怕的张力,让人过目难忘。 相马千秋看看墙上的时钟,投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外面的人,还在等着最终的结果。 “第三轮投票。” 这几位男主角各有拥趸,没有办法,投票只能进入下一轮。 …… “不是说好的七点半颁奖开始吗,现在几点了?”草坪上,何冰已经开始感觉不对劲了,“怎么,是不是难产了?” 应该有这种可能,朱彤手里拿着饮料,可是脸色沉重,他还是想这帮孩子能拿奖的。 “你,紧张吗?”天海佑希走过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位志愿者,两人终于可以听到对方的真实意思了。 “我叫不紧张……”江浔笑了。 当志愿者把这句话翻译给天海佑希,她也笑了,“祝你好运。”她说完,低头微微一躬,悄然离去。 …… 第三轮投票,刷下了《三个人的谋杀》中的男主角伊因格雷,第四轮投票,刷下了《里斯本之夜》中的男主角费尔南多雷伊,还有黄政民…… 最终,第五轮投票开始了,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的时间。 这四个小时,一轮一轮地投票,一轮又一轮激烈地争论,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芳华》中的江浔,《晚安,曼哈顿》中法兰克理查德和马修巴奈特两位演员,现在争夺最重要的优秀男演员奖。 评委们都投下了自己的一票,有评委已经长舒一口气,终于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四票? 相马千秋也有些激动,亲自计票,可是票数却只有四张。 “您的一票?”蜷川幸雄的一票没有投出,他仍在斟酌。 相马千秋也不打扰,可是计票结果出来,其中的两名日本评委一致把票投给了马修巴奈特,而德国与瑞典的两位评委把票给了江浔。 那么,蜷川幸雄的意见就最重要了。 …… 草坪上的音乐戛然而止了,大家端着咖啡,吃着寿司,看着相马千秋女士与五位评委走上临时搭建的台子,大家知道,最后的荣誉战争打响了。 “恭喜。” 当《撒马尔罕的玫瑰》盛开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江浔对从身旁经过的天海佑希轻轻说道。 当《欢迎来到东莫村》获得最佳话剧奖,江浔站起来,与经过的黄政民拍掌庆贺。 副院长看在眼里,狠狠地瞪他一眼,江浔就当没有看到。 下面就是最佳表演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台上。 相马千秋女士没有卖关子,干脆利落地喊出了芳华——江浔的名字。 “我们获奖了?”朱彤老师很是激动,他激动地寻找江浔,也激动地拥抱在八七班的每一个人。 “浔子获奖了……” 何冰、胡军一把搂住江浔,喊声,口哨声与欢呼声就在草坪上响起来。 相马千秋看着草坪上的年轻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中国小伙子长得很帅气。 当整个东大草坪上的灯光都变得更亮,当那道最亮的光束照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那一刻,江浔感觉自己就是神! 真特么地爽,爽爆天了! “江浔,恭喜。”耳边突然响起蹩脚的中国话,黄政民站在跟前,他狠狠地拥抱江浔,双手在江浔的后背上用力地拍打着。 “晚上你一定要请我到居酒屋喝酒。” “没问题,一定。”江浔一脸的喜色。 虽然,于院说过得奖不重要,可是这也是对自己辛苦的回报,也是对自己的肯定。 他长舒一口气,抬头看看笼罩在头顶如影随形的光束,他镇定一下心情,这才挥手,与草坪上的朱彤拥抱,与徐帆、陈小艺一一拥抱。 江珊给他整理 了一下衣服,笑着抹抹眼泪,江浔却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少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江珊几乎在他耳边喊着,“从八八年春天,我就感觉你不一样了……” 嗯,江浔的眼前快速闪现出人艺门前的槐树,闪现出何冀平读剧本的样子…… 他轻轻地在江珊头发上吻了一下,转身对着大家挥挥手,在热烈的掌声与轻快的音乐声中,他快步朝前,突然,他看到了宝冢歌舞团中,天海佑希站了起来。 第270章 戏剧的匠人 他想也没想,直接过去,给了天海佑希一个拥抱,这让矜持的宝冢歌舞团的少女们立时低声尖叫…… 天海佑希的脸色潮红,,虽然在暗夜中看不清楚,可是她自己仍感觉得到。 从这一刻起,她感觉自己不再是纯粹的男役了…… 朱彤看着江浔的背影,这个从大一自己一路看到大的孩子,自从八八年春天,他就被江浔 只是挑战瑟提的话,这根本不算事,至于他母亲的安全倒是要考虑,既然诺克萨斯的间谍眼线已经遍布各省,那么送到哪个省都不合适的,眼下便只有两个地方能确保安全。 而她最后死了,也就是说,在司左向她递出救命稻草的时候,她没有接。 耶尔森看着面前被撞倒的执法车,以及不远处被撞穿一个大洞的房子,只觉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费老做了一揖,枯杖都拿不稳了,颤巍的手偏了几分,因此这礼怎么看都是正对着容歌,好在大家都体谅这老头的不易,也没刻意的多想。 将这匹威猛俊美的战马召唤出来后,它立刻开始生龙活虎地跑动起来,显得活力十足。 随后,十六夜秋与龙亚龙可两兄妹也在各自的教练的带领下尖叫着跳下了飞机。 茶温顺着指尖窜入心脾,容歌端起来又放下,涩喉一般难以入口。 “丫头,你是不是耍花招了?”老爷子视线在顾西棠跟棋盘之间反复研究。 如果强制拒绝通缉令,则会受到非常严重的信誉处罚,等级掉了可以升回来,信誉掉了怎么升? 因为它中枪的位置是左后腿,虽然江仁刚刚瞄准的明明是它的身躯,不过能射中后腿,也算运气不错。 毕竟,除了这两种身份外,外人实在是无法理解大筒木辉夜和傀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学园都市,又为什么会经常帮易道人处理事情,易道人也可以放心的让她们处理自己的事情。 易道人轻笑了两声后,也不答话,只是眼中的宠溺之色褪去,恢复了平时淡漠而充满了算计的感觉。 洛根对于死亡很有“经验”,即便是在身体僵硬的情况下,也能够稳步前行。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夏他们向前方推进了一段距离,那些妖兽显然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周嬷嬷也不在意,朝芜廊下一穿着靛蓝绸衫,系着姜红汗巾的嬷嬷摇了摇头,便领着洛妙姝与周敏儿进了亭内。 瞪了一眼吐槽的戴夫,对其他人打了个原地等待的手势,索亚独自摸进了洞穴。 正史对乾元帝当政时的记录尤其详细,纵观乾元帝在位期间所出政绩,比之史上的隆元大帝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在他驾崩后,大新朝余威仍在,足以庇护大新皇族百年不倒。 武松没有再多说什么,对潘金莲点点头,转身跨上骏马,就去追扈三娘了。 “狂妄?我就是狂妄了!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惹我!”柳枫将头发一甩。 刹那间,薇莉安的眼睛似乎攀上了一抹水光,似乎委屈的都要哭出来,这让一边的威廉的有些不自然起来了,易道人倒是没有多少感觉,但是见到这种情况,再看周围的人目光似乎变得有些特别起来后,他内心轻叹一声。 “是不是一会儿就知道了。”张天都有点被对方说的话撼动道了。 其他人听了,好奇一个姑娘问他家姑娘,这一看就是刘泽煊的爱慕者。 第271章 载誉归来 飞机起飞发出巨大的轰鸣,日本的纷扰和东京的繁华都已抛之脑后了。 中午时分,中戏八七班一行回到了久别的北平,他们在首都国际机场下了飞机,江浔抬头看看夏天的烈日,和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与大家一起走出机场。 机场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何冰不时看看这儿,不时看看那儿,他紧赶几步,赶上江浔,“哎,少爷,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又怎么了,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江珊与陈小艺就走在江浔两边,何冰愣是没插进去,陈小艺白他一眼,江珊却笑着开始拿他开玩笑。 “我是说啊,我们一行好歹也是载誉归来吧,浔子还拿了一个最佳表演奖,这么大的喜事,首都机场怎么一点反应没有,连个欢迎的人没有,也没有挂横幅,广播里更没提一個字……” “得了吧,你以为你是谁……”江珊笑了。 “我是江浔同志的舍友,八七班的支书。”何冰拍着胸脯就笑开了,“朱老师,您不饿吗,要么我们在机场再吃点?我感觉机场的面条比我们中戏食堂的好吃……” “得了吧,回去吧,院长还等着呢。”朱彤老师看看手表,“快点吧,学校的车就在外面。” “回去,难道徐院长要亲自请我们吃饭?”徐卫一脸的莫名幸福,故作惊呼道。 “请你吃麻酱凉面,”李洪涛也打趣道,“再给你配两瓶北冰洋……你看怎么样?” “我看行,您看呢,少爷?”徐卫凑近江浔,“光吃这个,是不是委曲了您……” “你们这唱双簧呢……”江珊笑道。 “是有点委曲,最好啊,再加两菜,我们两桌人,一桌八个菜就行,荤素搭配,冷热齐全……”江浔也笑道。 “嘿,越说越没谱了,是不是还要副院长作陪啊,苏民老师也来……”何冰起的头儿,可是连他自己个都听不下去了。 “嘿,我们就是说说,这不是饿吗,谁还当真呢?”徐卫笑着跟在大家后面一起上了车。 “嘿,北平城这变化够大的啊……” 车子平稳地在城市中穿行,胡军看着窗外,很大人物般地发出一声感慨。 可是,立马招来全班同学一阵嘲笑,“哟,您得多大的官儿,这是离开祖国多少年了啊……” “对,听着象是海外归来,要么,您也别回护城河您那老家了,您干脆去海里吧……” “护城河,那是王八啊,海里,明白了,他就是一海龟……” …… 朱彤哭笑不得,这帮孩子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还偏偏都是不认输的主儿,还偏偏一个比一个精,这车厢里可就热闹去了。 他有时都想,这帮孩子,也就搁中戏,放到别的学校,还真不成,没人压得住他们。 就是这么一群孩子,现在大三马上就要结束了,无形之中,江浔已经成了他们的中心,别看他在班里什么职务没有,可是这群孩子服他,都围着他转。 “你们瞧,你们瞧啊……” 车子驶进胡同,坐在最前头的王斑就兴奋地站起来,“横幅!” 哎哟,还真是,“热烈欢迎中戏表八七班同学载誉归来!”王斑一字一顿地念着,“这是学校挂的吧?” “总不能是同学们自发的吧,”何冰眉开眼笑,“得,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大的喜事,总得有反应不是……” “朱老师,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徐帆问朱彤。 可是朱彤还真不知道,国际长途电话打了,学校也没说要怎么着啊。 车子开进学校,一帮人立时傻眼了。 学校里,彩旗高悬,红旗招展,见车子驶进校园,天空中立时传来了运动员进行曲的高昂的旋律。 司机师傅也很有眼力价,早把车速放慢,车子又缓缓行驶在林荫路上。 路旁,站着一排又一排中戏的学生,大一的,大二的,大三的,大四的,……表演系,导演系,戏文系,歌剧系…… 他们一个一个脸上挂着笑,笑着朝车里挥着手。 车里的人,一个一个不说话了,不是不会说话,也不是不想说,是太激动了,在中戏上了三年学,哪经历过这个啊,一个一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江浔,江浔……” 车窗外,有人不断呼喊着江浔的名字,江浔就笑了,他拉开车窗,用力地朝外面挥动着手。 “徐帆,徐帆……” 徐帆早已泪流满面,她揩一把脸上的泪水,哭着,笑着,挥着手,再抹把泪…… 鲜花与掌声的簇拥中,八七班同学一个一个笑得开心,中戏的七月啊,你是如此热情,热情的就象这个北平城的酷夏…… 车子终于开到了教学楼前,徐晓钟院长和学校的领导班子笑着迎上来。 “江浔,你先下。”朱彤老师催促道,“帆子,你第二个……” 哦,江浔还想推辞,何冰一把就把把他推到车门跟前。 “江浔同志,恭喜……”徐晓钟院长热情地握住江浔的手,“恭喜你在世界大学生戏剧节上获得最佳表演奖……” 江浔笑着,他自己说了什么自己都没听着。 当一众领导簇拥着八七班的同学走进礼堂,表彰大会接着召开,后面又是一小范围的座谈。 这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何冰感觉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受人尊重,也第一次喝了这么多茶水。 江浔感觉数自己喝得水最多,没办法,他发言多,喝水就多,瞅个机会,他就推开会议室的门,来到走廊上,直奔厕所而去。 “浔子……” “干嘛,没看尿急吗,再尿裤子里……”眼瞅着何冰拦住去路,江浔就没好气地想要推开他。 “你看……”何冰一幅想笑,但是却又不过瘾的样子。他指指墙上。 墙上是一排大师的照片,梅兰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 可是江浔却在他们后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何冰就这样看着他,那样子,脸憋得通红,滑稽至极。 “看什么……啊……这,这是哪个孙子干的?”江浔的眼睛立时睁大了,因为,在这些已故戏 剧大师的后面,他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没错,真的是照片,还是放大那种,还被放进了一相框里,整齐地挂在墙上。 “这,是不是学校的意思?”何冰强压住脸上的笑,可是肌肉还是一颤一颤的。 “滚犊子。”江浔都骂出了东北人的话来,徐晓钟院长本身就是戏剧大师,再说,中戏的哪位主任不是藏龙卧虎,鲍国安、李保田……哪个老师不比自己强太多,自己怎么会有资格挂在这墙上。 “摘下来……”他也不去厕所了,直接就想上手了。 别啊,何冰可不干了,他干脆直接笑出来了,他是真的憋不住了,“这是同学们自发的,您不能不领情啊……” 第272章 大喜,留念 这一个要摘,一个要挂,两人就在走廊上打闹起来,江浔也不知从哪搬来一把椅子,他踩着要上椅子的功夫,何冰拦腰就在后面抱住了他。 “放开我,你说,这不是埋汰我吗……”江浔用力掰扯着何冰的手。 “哪啊,这是全校师生对您的爱戴,”何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照片上的江浔,也不知是哪年系里表彰时拍的,一脸的青涩,“再说,您不挂墙上,谁挂墙上……” “谁爱挂谁挂,哎,活人哪有挂这里的……” 两人这打打闹闹,声音还不小,里面的徐院长就被惊动了,朱彤老师赶紧出来,可是这一看不打紧,他也乐喽。 看他这幅样子,徐晓钟带着领导班子出来了,好嘛,江浔的脸都绿了。 再一看墙上的照片,照片下面还有人物生平,不象别的大师,都有生卒年份,江浔只有出生年份。 徐晓钟转无脸去,一众校领导一個一个就差笑出声了。 得,这照片江浔还不摘了,谁爱瞻仰谁瞻仰去吧,“您去哪,大师?”何冰都快笑出皱纹来了,这是哪位同学,也太有才了,怎么就想出这么一出来啊。 “我上厕所去……”江浔转眼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上厕所去……” “好吧,摘下来吧,开玩笑,别过了。”到底是徐晓钟院长发话了,“晚上,让食堂做两个菜,你带着同学们乐一下,请鲍主任也参加……” 朱彤赶紧答应着。 这晚上的规格可不简单,徐晓钟院长摆明不参加,可是要过来敬杯酒,院里带队的副院长出席,苏民老师出席,徐月翠老师,王志文老师,颜冈老板……都要出席。 “嗯,大师,您晚上出席吗?”宿舍里,何冰还在拿照片跟江浔开着玩笑。 “我不去。”江浔没好气道。 “您不去,离了您哪能开席呢。”正说着,徐卫就笑眯眯地进来,他手里捧着是正是江浔的照片。 “挂起来,挂正中央,保祐我们逢考必过。”何冰赶紧接过照片来,“青子,你别忘了,初一十五给上炷香……” 江浔爆起,却又被何冰给压在床上,接着,胡军,李洪涛一个一个压了上来,“哎哎,上吧,上吧,”江浔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了,“我,我保祐你们……” …… 晚餐是学校食堂接待间吃的。 荤素搭配,冷热都有,什么烙饼卷带鱼,京酱肉丝,什么干炸松肉,北平烤鸭……都是北平的家常菜,可是味道那可是家常菜比不了的。 哎,西红柿鸡蛋汤上来,最后上了麻酱凉面,还有北冰洋汽水。 这可真把大家弄愣了,这车上说的话都应验了。 “我还说什么了……”徐卫自己个都感觉不可思议,桌上的菜不多不少还真是八个,想吃凉面喝汽水,还真有了。 “肯定是朱彤老师把我们的要求告诉学校了。”胡军笃定道。 “我没说,也没时间。”朱彤老师矢口否认。 “那我知道了。”何冰笑得贼眉鼠眼,“是不是我们下午拜了拜浔子,他保祐我们,我们的话就应验了……” 嘿,江浔恨恨指指他,又不解恨,直接把烙饼卷鱼塞他口里,“得,别说了,吃吧,再不吃,口水都流下来了……” “烙饼卷鱼,刺都懒得吐”,这本来常用来形容懒人,也从另一个角度看出:烙饼卷带鱼太香,鱼刺是酥酥的、软软的,连刺都不舍得吐。 “好吃。” 看着这群孩子,老师们都笑了,今天可不止两桌,加上老师,足足四桌。 老师们今晚很放松,学生们也挺闹腾,到了晚上十点,宿舍都熄灯了,朱彤才强令大家回去休息。 “这,这么晚了……是不是……”江浔喝了八瓶汽水,今晚汽水畅开了喝,感觉第一次实现汽水自由,何冰喝了十三瓶。 “是不是……”徐卫马上窃笑着把话接了过去。 “对,是不是……”胡军笑道,“是不是……” “你们说什么哪,什么是不是?”陈小艺就打了一下胡军的胳膊。 “是不是偷菜去?”江珊笑了,“偷菜接着喝,我去买酒去?” “这时候到哪买酒?”王斑想想,“对面有一饭馆,我去,干脆去那里得了,那得翻墙出去……” “翻墙就翻墙。”徐帆一幅大女人样子,“在今天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什么都值得。” “对,我们是不是得找点有意义的东西?”龚丽君笑道。 “那我们就把这一天刻在墙上,”江浔指指学校的围墙,“十年,二十年后,我们再聚,就在这墙下……” “好。”一众同学纷纷叫好。 胡军拿出挂在钥匙上的小刀,几个女生贡献了发卡,可是写什么呢,“就写,就写中戏表八七班,七月十二日夜,大喜,留念。”江浔抬头看看月亮,明月朗照,遍洒人间。 “好,我来刻。”何冰自信在八七班,他的字最拿得出手,“嗯,以后你们看到我的字,肯定想起这个美好的夜晚……” 江浔倚在树上,大家互相靠着,看着何冰手里的手,不断在墙上划过,“哎,干什么呢,你们?” 几支手电突然晃了过来。 “快跑,何冰,快跑……” 江浔带头撒丫子溜了,后面几个女生反应也快,韩青更是紧跟江浔,转眼间,就何冰一人拿着刀站在手电光的笼罩之中。 “我,莪……” “放下武器,跟我们去保卫处一趟。”…… …… 太阳火辣,烤着北平城,也烤着远处的青山…… 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江浔行走在汹涌的人潮中,他要回琴岛,不是马上就放暑假了吗,他假期不想回琴岛,提前回去看看,也把喜悦分享给父母。 当然,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大事…… 众里寻她,当那熟悉的身影走来,四处张望的时候,江浔就兴奋地挥动着手臂…… 杨哲也看到了他,她的脸上,好象瞬间就被点燃了,彩霞云晖,让她沐浴在金黄的光影中…… “哎,这是怎么了?”人潮汹涌,江浔好不容易挤过去,接过杨哲手里的大包 小卷,可是他看到,杨哲的眼角却氤氲了晶莹的泪花。 “没事。”杨哲慢慢又笑了,她笑着看着江浔,“我,我也不知道我想什么,嗯,我爸妈,让我带给叔叔阿姨的。” 第273章 风景与你都好 江浔与杨哲所乘坐的是一辆t字母冠头的特快列车,普通的火车运行时间长,每个车站和一些只有三五人下车的时候都要停车,而特快列车运行的速度较快,一般只在省会城市、副省级城市、部分地级市车站停靠。 但是,特快列车上的软卧不但价格昂贵,还需要一定行政级别或者有点地位的特殊人群才可以享受到。 也不知杨方怎么搞到的车票,当二人上了车关上门,软卧包厢里,终于不再是嘈杂与陌生人的流动。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琴岛……”杨哲依偎在江浔身边,享受着这难得的二人世界与静谧时光。 “那以后就常去……”江浔轻轻地嗅着杨哲的秀发,窗外,平畴沃野之上到处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再看眼前笑语嫣然的杨哲,此时,风景与你俱好…… 夜晚,车厢里寂静下来。 不同于硬卧晚上有乘客在走廊上走动、喧哗,影响休息,软卧相对安静、安全,条件也好些。 听着隔壁的软卧里有旅客自带收录机在车厢里收听港台歌曲,江浔睡不着,就打量着熟睡中的杨哲。 杨哲的睫毛很长,脸色也很很平静,幸福的脸上,有一种从心内焕发出的光彩。 江浔慢慢站了起来就走到杨哲身旁,杨哲却马上睁开了眼睛,“哎,我睡不着……”江浔就在杨哲身边躺下了。 杨哲下意识往里挪了挪,两人都没有言语,静静地听着火车咣当咣当的声响…… “嗯,你说,我见了阿姨,叔叔,姐姐……我,我该怎么样……”杨哲心里还是忐忑,终于打破了平静。 江浔就笑了,“你这句话,应该反过来问,我爸我妈和我姐见了你,他们应该怎么样……” …… 阳光、沙滩、碧海,蓝天,红瓦,绿树,夏天的琴岛就好像镀上了一层童话滤镜,浪漫而又美好。 火车站里,却是人头攒动。 “叔叔,阿姨……” 简单的两声称呼,立马就让站在这里等了半天的江文远和赵丽明笑开了花,“哎,哎……”两口子忙不迭地答应着。 “坐了一路的火车,累了吧,饿了吗,走,咱回家,家里凉快……” 其实,杨哲感觉已经很凉快了,琴岛的温度好象比北平能低七、八度。 “妈,我饿了。”江浔顺手把行李递给未来的二姐夫顾瑞,他跟二姐江荻都是学校的老师,顾瑞笑着把行李接过去,却惹来二姐的白眼。 嘿,小舅子使唤姐夫,不用白不用。 “妈,你没听着,我饿了……” “我问杨哲,没问你。”赵丽明亲热地挽着杨哲的胳膊,根本没空搭理自己的儿子。 “冯子平同志,我问你,失宠是什么感觉?”二姐江荻笑着就给江浔头上来了一下子,从小弹习惯了,这长大了手下还是毫不留情。 江浔看着母亲的笑脸,她是京剧演员,杨哲是舞蹈演员,两人舞台上的事儿,有说不完的话…… “嗯,你大姐晚上也回来,大家一起吃饭,你尝尝琴岛的海鲜……”赵丽明越说越高兴,走到出租车跟前,拉着杨哲上车,车子就直接开走了。 只剩下风中凌乱的一家人,江文远抱歉地看看未来的二女婿,嗯,不是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吗? “爸,我妈偏心。”江荻撅嘴,却捶了弟弟一下,“哎,谁让我现在有个明星弟弟,现在在琴岛比唐国强还要出名……” …… 虽然现在两人还只是恋爱,可是江浔能把杨哲带回琴岛,着实让江文远与赵丽明高兴。 “江枫,打洗脸水,江荻,去切西瓜去。”赵丽明吩咐着两個女儿,自己也兴奋地说个不停,“晚上我们一家人出去吃,你姐夫从厂里要了两辆车……你喜欢吃什么跟阿姨说……” “我……”杨哲笑了,她人长得漂亮,可是还真不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主儿。 “唉,就是家里窄点,我们不出去住宾馆,你住你二姐那屋,大浔还是在客厅睡……” 得,这还没结婚呢,儿子的女朋友来了就要把女儿扫地出门了,江荻朝江浔撅嘴,那意思这不公平。 “你们来,看看我的东西。”眼瞅着自己插不上话,江文远就招呼着两个女婿,大女婿刘斌,二女婿顾瑞,他与江荻是同学,今年也总算确定下关系来了。 “什么啊……”刘斌知道,这肯定跟小舅子有关呗。 江文远神秘地拿出一大本子,这就是那种普通的剪报的本子,这年头,数不清的家庭都有剪报的习惯,那些生活中的小妙招,尤其受家庭妇女的喜爱。 “爸,您还剪这个啊……”刘斌笑了,郭瑞也笑了,这不都是女同志的活儿吗,要知道,老丈人可是老生演员。 “不是,不是……”江文远笑着,笑得满足。 江浔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他赫然看到的是人艺上海演出的报道,虽然那里面没有自己的名字,可是父亲还是工工整整从报纸上把这一小块的豆腐块给剪了下来。 后面,公关小姐的报道很多,有对自己的采访,也有剧照,哦,还有聊斋里自己饰演冯子平的剧照,还有梅花奖的颁奖照片…… “全是你一人的。”二姐江荻特意走过来,特意强调道,“都是爸一人剪的。” 看着最近的一小豆腐块,这是人民大报刊登的豆腐块大小的报道……,江文远也剪下来。 什么青年演员,接连获得梅花奖、世界大学生戏剧节最佳男演员奖,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上面,父亲还用红色的圆珠笔划下整齐的波浪线…… 江浔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是热的,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感,不让眼泪流出来,这一份份剪报,哪是剪报啊,这是父亲的心血! 杨哲的眸子也湿润了,这些剪报都好,每一张的江浔的剧照,不管是高翔,还是冯子平,还是李福林……都是神采奕奕,是最好的他! “你爸啊,从人民大报上看到你的消息,一晚上没睡着,跑到院子里喊你聚宝叔他们,打了一个通宵的扑克,得,倒搭上我两捆啤酒几个凉菜……” “那我爸也高兴。”江枫走近弟弟,“三月份得梅花奖,七月份就到世界上去拿奖,全 中国有几人,是不是,大浔……” 第274章 爱不释手你的美 海滨仲夏夜,凉风习习,暑燥的感觉不翼而飞。 刘斌找了两辆桑塔纳,把一家八口人拉到了一处小岛上。 到了岛上,老板两口子早迎了出来,“不用我说吧,大浔回来了,还带着女朋友,怎么弄不用我说吧……”作为供销科长,刘斌很有派头。 “大浔,也就是高翔回来了?”老板就不瞅刘斌了,直接在他身后寻找起来。 “前阵子不是还演了聊斋吗,在里面演个书生……”老板娘也跑出来,现在,琴岛的大明星回来了,她可要瞅瞅。 “这都不算什么,”刘斌一脸的正经,“人民大报看了吗,报道了大浔,全球大学生戏剧节,大浔是最佳男演员,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相当于大学生的奥斯卡……” 江浔笑了。 这大姐夫太有才了,还知道奥斯卡呢。可是这也把老板两口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们走走……”江浔拉着杨哲的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杨哲的脸一下红了,可是岛上夕阳的晚霞映在脸上,却也是红霞满面,看不出来。 江浔却伸出手来,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杨哲只觉身子一软,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 海滨仲夏的黄昏! 凉凉的海风刮过,杨哲看看天边的火烧云,她的脸感觉就象燃烧的云彩一样。 “走,带你拾鸡蛋去。”江浔兴冲冲地拉着她往一个小土坡走去,杨哲乖乖地任他拉住自己的手。 一条黄狗摇尾跟在他们后面,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几只芦花鸡也不认生,见人过来,仍在草堆上静静地卧着。 “你伸手摸摸。”江浔笑道,“母鸡屁股底下肯定有鸡蛋。” 杨哲笑着摇摇头,她倒不是嫌脏,江浔都摸过,她也能摸。 “那我来。”江浔的脸上容光焕发,从来没有这么神采奕奕。 “我小时候我爸还带我来这儿,这一片当时全是玉米地,就是我们家那一片也都是玉米地,当时的孩子全都是自己玩,这里就是我的百草园……” 杨哲娇嗔地瞥他一眼,轻轻地走近芦花鸡,芦花鸡摇摇摆摆地走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蛋拾在手上。 “还是热的。”杨哲兴奋道。 “是热的,刚下的蛋,你放到方口的杯子里,还能变成方的呢……” 池塘边,是钓鱼的地方,一根竹竿,一段鱼饵,带钩扔进池塘里,鱼儿就会傻傻地上钩。 杨哲没玩过这种“游戏”,乐此不疲…… “怎么样?”江荻笑着搂住老妈,“这個未来的儿媳妇,我看大浔很中意。” 赵丽明笑了,“人家小哲长得可比你们姐妹漂亮多了……” 哦,是吗,江枫与江荻互相看看,两姐妹在京剧团家属院里打小也是美人坯子,可是跟杨哲一比,立时就比下去了。 “性格也好,还是北平人,单位也好,人长得就没得挑,你看那嘴唇,那鼻子,那肤色……”赵丽明看杨哲简直满满都是优点,就是爱不释手的那种感觉。 “哎,你们俩去哪……”她看看两个女儿。 “我们啊,您认儿媳妇当闺女算了。”江荻恨恨道。 …… 上菜了。 两斤沉的梭子蟹,个个顶盖儿肥,蛏子比大拇指还粗,个个十公分以上,一个碗里只能盛下一个,大海参,大鲍鱼,赤甲红……最后,一条酱焖大塌米鱼,占了一个大铁盘,立时就把桌子撑得满满的。 杨哲虽然是第一次来琴岛,她明白,这是海边人家特有的待客方式,这东西,你有钱都吃不到。 “吃吧。”江浔细心地掰开螃蟹递给杨哲。 可是菜没有上完,山鸡蛋伴着山韭菜,黄澄澄的鸡蛋让人食欲大开。 “小杨,吃。”这是赵丽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这是大雁肉,这是山鸡肉,这是这是野兔子肉…….” 杨哲明白,今晚吃的是“山珍海味”,可是她却感觉自己面对着这一桌“心意”吃不下了,因为一个两斤的海蟹下肚,她感觉饱了。 “小杨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赵丽明自己吃得很少,只是喝了几口汤,“夏天了,正是吃海鲜喝啤酒的时候,你爸妈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玩啊。” 杨哲看看江浔,笑了,如果两家人见面的时候,怕是要商量婚期了吧。 不过,江浔还在上学,日子也过得惬意,就先这么过下去吧。 有人形容琴岛的惬意生活是:哈啤酒、吃蛤蜊、洗海澡。 在江浔的记忆中,二十年来,这种惬意生活并没有丝毫的消解、变迁,一直在市民间有滋有味地存续着、进行着,生机勃勃。 海里消暑,戏水玩沙,琴岛第一海水浴场,远远望去,就跟下了饺子似的,布满了到这里来“耍水”的人们。 江浔看看身旁的杨哲,上半身被包裹地严严实实。不过这也将她的好身材展现出来,特别是两条大长腿,在海边简直熠熠发光,美爆了。 从心理学来看,身体接触是恋人之间自然、正常的爱情表现。 可是这时候的年轻人在公共场合还是不敢造次的,稍有亲密的行为举止就会被人说闲话。 只有在这个时候,身体有稍微亲昵的肢体接触也不会受人诟病。 “瞎看什么?”杨哲下意识地扯扯自己的裙摆,两人虽然是恋人,可是她还是不习惯以这样的穿着与江浔亲昵无间。 “看我女朋友。”江浔笑着凑到她跟前,“天天洗海澡,太滋(美滋滋)了!” “德性。”听着他说着琴岛方言,杨哲伸手拧了他一把,可是江浔马上握住她的手,两人就跑向了海水深处…… 一身海水,躺在晒得滚烫的海沙上,杨哲就笑着用沙子把他埋了起来,“舒服!”江浔大声喊道,“杨哲,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干什么?”杨哲笑着看他一眼,就弯下了腰。 哦,眼前雪白的一抹,丰隆突起,江浔立时就想在这个炎炎夏日喝一瓶冰镇的啤酒,“杨哲,什么时候你能搬到我那儿去……” “这是大白天,别做梦……”杨哲笑着点点他的脑袋,“我们有纪律……中戏让出来住吗?” 这可不象后世,大学生还没有在外面租房住的,大家都是宿舍食堂两点一线,规矩得很。 “嗯,今年大四,明年我就毕业了啊,我们……”江浔笑道。 “明年,再说明年的事儿……”杨哲打断他,笑着扭过头去。 “得,有门。”江浔一下乐喽,“要不,周末我们俩就先到东厂胡同去……” 第275章 师姐 京城的七月,贼热。 江浔现在真的就是两头儿跑,何冰这狗鼻子问他周末去哪,他就说去找丁志诚,反正晚上就不回宿舍了。 丁志诚的买卖是越发做得红火,也不知道怎么认识了冯小刚,通过冯小刚又结识了赵宝刚,赵宝刚跟李诚儒是同学,又把他介绍给李诚儒。 现在全北平城谁不知道特别特啊,李诚儒家里几套新房,全让丁志诚给装修。 江浔就琢磨着,怎么转来转去还是这些人。 “杨哲……来客了。” 自打江浔与杨哲从琴岛回来,丁志诚还没见过他,这不,周六就直扑东厂胡同来了。 推门进来,没见到江浔,却见杨副营长正在院里子洗衣服。 看到杨哲,郑晓龙眼睛就是一亮,他那在人民文学当编辑的老婆,不论是身段,气质,没法跟人家海政的舞蹈演员比,更遑论家世了。 “我来介绍,杨哲,这是赵宝刚,冯小刚……” 这两人还是认识的,探班时都见过。这么多人一齐进来,杨哲笑着招呼着,“江浔——”她就在院里子喊了一声,颇有些女主人的气势,“找你的……” 哎,天气忒热,江浔穿着一件背心,趿拉着拖鞋就走出来。 看来哥几个今天是约好的,到自己这儿找酒喝来了,看着杨哲从院子里的葡萄架上摘下几串葡萄,又切了一个西瓜,洗了几個西红柿,江浔感觉自己特有面儿。 “你们……这是在一起过日子了啊……”还是丁志诚,哪壶不开提哪壶,杨哲经不住他这样开玩笑,拔腿就要走。 “别,欢欢一会儿过来呢,你走了,多没劲……”丁志诚拦住她,“我让工人送点菜和肉过来,你走了,谁做饭去……” “敢情让我们在这儿就是给你们做饭呗……”杨哲倒也不恼,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块肉化着冻。 “浔子,恭喜啊,”这边说着话,那边赵宝刚、冯小刚已经恭喜上了,“刚拿了梅花奖,这才几个月,又拿了国际话剧大奖……” “对,明年,飞天、金鹰,再拿两最佳男主角……”冯小刚吡笑着,他指的是渴望,江浔不是还在里面饰演王沪生吗。 郑晓龙吃着葡萄,一脸的笑,他其实心里得意着呢。 他很佩服自己的选角儿能力,拿了梅花奖的演员,京城哪个单位都抢着要,就是那些电视剧组和电影剧组,也都会伸来橄榄枝。 这要是江浔早一年得奖,他还真不一定看得上王沪生这角色。 “这葡萄好吃,通州张家湾的品种吧,”张家湾号称北平的吐鲁番,那里的葡萄品种好口感也好,“好几年没吃到那的葡萄了。” “好吃就常过来,走时给嫂子带点尝尝。”江浔站起来,踩在凳子上,又剪下几串葡萄,冰凉的井水浇上去,放进口里,更甜。 蒋欢欢来了,跟几个男人打过招呼,就进了厨房跟杨哲忙碌起来。 三五知己,一院葡萄,风清云淡,江浔感觉惬意得很。 传呼响了…… 一院子的人,郑晓龙、丁志诚都在看着自己的腰间,赵宝刚瞅瞅他俩,又拿手指头点点他俩,冯小刚则笑着跑进厨房,这个时候他要露一手。 可是,还都不是,“浔子,你的传呼。”赵宝刚提醒道。 还真是江浔的传呼,传呼上面的号码是上海的数字开头,“我出去回一电话。”他穿着背心,趿拉着拖鞋,就溜达出去。 “嘿,我发现,跟浔子一比,我们好象是外地人。”赵宝刚看他这样子,乐喽,这揍性就是一北平胡同里长大的青年。 “大爷,这么热的天儿,您的这风扇可不能停,一停满身汗,得,给我来一捆北冰洋……”江浔从裤兜里掏出几块钱,“我打个电话……” “打吧,想打多长时间打多长时间,可着劲儿打。”大爷一脸的笑眯眯。 “那不花钱啊,您这儿又不是免费……”江浔跟大爷开着玩笑,把电话就拨了过去,“您好,我是江浔,请问……郭导,您回上海了?” 打他传呼的正是郭信玲导演,现在封神榜拍完,已经进入后期制作,可是这一部神话巨制,后期的工作并不轻松。 听着对面江浔激动亲热的声音,郭信玲也十分感动,简单说了几句剧组的事,又问一下江浔的近况,知道他又拿了世界大学生戏剧节最佳表演节,郭导还开玩笑邀请他到上海去,给他庆功。 “我们台里的李莉导演,今天正在北平,很想见见你,她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哦,李莉导演? 在江浔的心中,在此时电视剧领域,有两大金字招牌,一个是中央电视台的王扶林,也就是执导过《敌营十八年》、87版《红楼梦》的那位导演,另一个,便是上海台的李莉,在八九十年代的电视荧屏上,她曾为观众呈现众多经典作品,如《永不凋谢的红花》、《上海一家人》、《若男和她的儿女们》…… 他们俩的作品,都堪称良心之作,几乎每一部,都没让观众失望过。 “李莉导演来北平了?”对于这位女导演,郑晓龙自是熟悉,虽然素未谋面,他也想见一见这位女导演。 “那就别磨蹭了,一起去吧。”丁志诚笑道,“坐我的大发,别怕跌份就成。” “哎,不是说好中午在这儿吃饭吗?”一行人纷纷起身,郑晓龙临走还不忘葡萄,杨哲和蒋欢欢就从屋里追了出来。 “别做了,中午外面吃去,上海电视台来人了,找浔子,估摸着又要拍电视剧呢……”丁志诚手脚麻利地打上一盆井水来,让这两姑娘洗手洗脸。 幸亏杨哲跟蒋欢欢也不是什么爱化妆的主儿,两人素颜连防晒都不擦,上了车,一行人直奔梅地亚中心。 毕竟李莉导演是想见他,到了梅地亚中心,江浔让他们先在楼下等着,他自己去见李莉导演。 说起来,李导还是他的师姐,她是七十年代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毕业,正儿八经的师姐。 这个年头,电视剧《家春秋》已经拍完播映,红楼梦里的张莉与陈晓旭分别在里面饰演丫头鸣凤和梅表姐,也不知现在李莉导演想拍哪部电视剧。 站在一处房门前,江浔定定神,可是门突然开了,一位四 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就站在了江浔面前。 她,稍胖,短发,面色红润,态度和蔼,“江浔?” “您是李导?”江浔见对方伸手,马上双手握住她的手,“欢迎您来北平……您看,我是不是该叫您一声师姐?” 第276章 小白菜 中戏,师姐,一下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江浔,台里准备拍一部电视剧,这是本子,你可以先看看,我和信玲导演,还有上海台的领导,都希望你来出演男主角……” 哦,江浔恭敬地从李莉导演手里接过本子,杨乃武与小白菜? 电视剧说的是我国晚清时期一件轰动朝野,家喻户晓的大冤案,被列为晚清四大奇案之首。 江浔现在还记得剧中有一个场景,杨乃武和小白菜在被押解的路上,两人在船头相遇,这时歌声响起: “又是杜鹃唱枝头,又是花开好时候,又是烟波荡轻舟……”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任何语言,但却胜过千言万语,已让观众柔肠百转,无语凝噎。 江浔感觉,这就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而剧中的那首插曲,“小白菜,泪汪汪,从小没了爹和娘……”更是成了家喻户晓的名曲。 “小江,你的意思呢?”李莉见他认真地看剧本,心里一阵欣慰,那认真努力的样子,就是她心里的年轻的好演员。 其实,不只郭信玲导演看好他,她听说谢晋导演也亲自教导他,他还拜了尹桂芳为师…… 李莉导演也看过封神榜的样片,江浔的伯邑考让她印象深刻。 起初,她还感觉江浔的形象属于“奶油小生”的类型,而且他的戏路也太“文质彬彬”了一些,所以担心他演不出杨乃武的铁骨铮铮。 但是知道江浔拿了梅花奖,又接连拿下世界大学生戏剧节最佳表演奖,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哦,十四集的剧本,你看看,不用急着答复我。”李莉导演很是善解人意。 当然,她这次不是专程为江浔而来,但能亲眼见一见自己相中的男主角,也不枉北平走一遭。 其实,江浔不须再看剧本,前世,他对这部电视剧很是熟悉。 “嗯,现在,配角基本定下来了,魏宗万,仲星火,许承先,李志舆……还有魏启明老师都将在剧中出演。”李莉柔声介绍着。 基本上还是上海的演员作班底,在封神榜中,魏老师饰演的是文王。 “你的声音很好听,我们也想请你担任这部剧的旁白。”李莉导演又给他拿来一瓶汽水。 旁白,是对一个演员嗓音与台词功底最大的认同! 江浔不由抬头看看李莉导演,哦,饰演杨乃武的姐姐的演员也定下来了。 她叫张闽,是八九十年代的当红影视明星,也是上影厂的当家花旦之一。 她在《巴山夜雨》、《青春万岁》、《邮缘》等电影中所塑造的杏花、邓波、丁慧娟等角色,成了众多观众心目中的美好记忆。 江浔记忆最深的是她在《城南旧事》中饰演的女疯子…… “小白菜定下来了吗?”江浔突然抬起头来。 “这個,还没有。”李莉实话相告,她只道江浔想要知道女主角是谁,毕竟在剧中,两人之间的戏份最多。 其实,直到现在,剧组参选小白菜这个角色的女演员还有十几个。有台里领导推荐的,也有李莉导演自己看中的,还有演员自荐的…… “导演,我能推荐一位吗?”江浔突然就想起了那张楚楚动人的脸。 “你说。”李莉欣然道。 “小百花越剧团,陶慧敏。” 时至今日,江浔依然忘不了她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在漆黑的夜里,依然保持着清澈光亮的眼睛。 在她的眼神里,有哀婉,有凄怨,有无助,如果她来饰演小白菜,那她就是一个忍不住让人眼眶湿润的女人。 如果世间真有某位演员是为某个角色而生的说法的话。那么陶慧敏就是为小白菜这个角色而生的。 “她是越剧小百花的小花旦,她的扮相,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和水灵。而她身上特有的柔弱气质,又使她显得我见犹怜。”江浔看着李莉导演,“所以我觉得她是小白菜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 “我们一定考虑。”李莉答应得痛快。其实她也看过陶慧敏出演的林黛玉,对她印象颇深。 在她的名单中,陈晓旭与陶慧敏,两位林黛玉,都在上面。 “导演,我,其实我不想演这个角色。”正当李莉导演踌躇满志找到男主角的时候,江浔一句话让她愣住了。 既然你不想演,那还推荐女主角干嘛? “导演,我不想重复我以前的角色……” 伯邑考,高翔,王沪生,冯子平,唐茂昌,周萍……哪个都是少爷公子的形象,江浔不想再走自己走过的路。 哪怕他会把杨乃武演得很好,可是这对于他的演技没有多大提升。 “是这样啊……”李莉导演脸上一幅失望的神情,可是上海的女人精致也大气,“好吧,我不强人所难,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 江浔很是感动,她没有难为自己,这倒让他心里不安了。 “导演,得知您来上海,北平电视台和人艺的同事,中午想请您吃饭,请您务必赏光。” 午饭选择在梅地亚中心不远处的一粤菜酒楼,都是电视人,对这些拍出过便衣警察的同行,李莉导演也很是亲切。 “导演,刘子和这个人物,您能考虑一下他吗……” 席间,趁着敬酒的功夫,江浔又厚着脸皮,指着了指丁志诚。 刘子和是剧中的县令的儿子,就是垂涎小白菜美色的那个花花公子。但后来他也爱上小白菜,可惜这份爱给小白菜带来了灭顶之灾。 生活在封建官吏家庭中的他,同样无法摆脱黑暗的官场带给他的悲剧命运。 这个人物身上,有卑鄙,也有懦弱,还有点感情,不好演。 “你是说小丁?人艺的?”李莉导演看了一眼丁志诚,丁志诚还不知发生什么,“可以,可以让他来试戏。” 听到了吗,试戏! 丁志诚自己个都懵了,这一部电视剧的男二号,就这样砸在自己头上了。 这一晚上下来,丁志诚光敬李莉导演了。 等送走李莉导演,一众人都笑了,这老板不好好当,还想着演戏哪。 “装修的生意怎么办?”江浔问道。 “停了,不干了。”丁志诚一脸嘚瑟地挥着手,“没听说,戏比天大嘛,装修算什么啊……” 他突然一把抱住江浔,嗓子里却是哽咽起来,“兄弟,谢谢你,还是你懂我……” “丁哥,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有戏,我知道,我知道……”江浔也很感动,他拍着丁志诚的脸,安慰着。 哟呀,这一手把蒋欢欢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笑着拉着杨哲,“得,敢情这两位才是真爱啊,我们俩就是多余……” “对,今晚就让他们俩回东厂胡同……”杨哲笑着长舒一口气,江浔的坏心思她知道,嗯,她就是不想让他得逞。 第277章 我好羡慕她 丁志诚家里还有一姐姐需要他照顾,这生意还得做,没办法,江浔、蒋欢欢和杨哲负责照看着,好在工人都是现成的,他们就是不时过去两趟,但装修的大活肯定是接不了了。 丁志诚虽然去上海演出过,但是在上海滩人头真的不熟,江浔就联系了郭导,给他找了一住处。 “兄弟哎,哥哥忘不了你……”现在丁志诚的大发就成了江浔的专车,江浔载着人送往火车站,以往这可都是丁志诚的营生,“你说我,没作品,没模样,没背景,也演上电视剧了……” “唉,你有单位,有兄弟,还有一颗想演戏想演好戏的心……”江浔笑着把话接过去,“当然,你还有女朋友啊……” “得,为了你们,我也得把戏演好,你们瞧好吧,等着我的好消息……”丁志诚踌躇满志地上了火车。 往回开的时候,江浔传呼响了一路。 待停下车找了一公用电话亭,把电话回过去,对面立即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感谢你推荐我……”陶慧敏的吴侬软语让人心动,“如果你来演杨乃武,就更好了。” 电话里沉默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他现在已经有了杨哲,在这个世界上,他为什么会喜欢杨哲,而不是喜欢江珊,陶慧敏,徐帆…… 江浔多少次问过自己,问了很多遍,可是他也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看到杨哲会让他心安,杨哲不理他会让他心烦…… “江浔,我没有把握……” 对于出演小白菜,陶慧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嗯,自信首先是妆容给的,你试妆的时候,可以让团里的化妆师帮着化一下,我记着,你们团里有個毛戈平……” “对,对,你怎么知道的呀……”陶慧敏在电话那边一阵惊呼。 “就找他。”江浔不容质疑道,“找他化妆,找到角色自信,小白菜就非你莫属。” 在进入《杨乃武与小白菜》剧组之前,毛戈平还并不是化妆师,而是一名化妆小助理。 是他的大师兄,作为化妆师,将他带入了《杨乃武与小白菜》剧组。 而恰恰就是因为这部戏,使得毛戈平脱颖而出,他为陶慧敏所设计的小白菜的妆容,至今都被奉为经典。 1994年,当刘晓庆主演《武则天》时,就指定毛戈平担任化妆师,结果,他通过神奇的化妆术,让人到中年的刘晓庆瞬间变成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 这使毛戈平在业界一鸣惊人,成为明星一般的人物。 “好呀,我听你的,……”电话那边,陶慧敏一阵沉默,“我好羡慕她……” 哦,江浔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可是他不能回答。“祝……你好运!”良久,他才说道。 电话那边只传来一声叹息。 …… 日子还得过,人间无事,便是好时节。 许多事不试过不知道,试过之后,江浔发现自己还真操不来心,丁志诚的工地还真不少,手下的工人也不少,这工地不能撂下,工人队伍也不能散,他只能坚持着…… 见他这些日子明显瘦了,杨哲就回了趟家。 这倒让杨方给笑话了一回,演员就当不成商人,只有商人能当演员…… 是吗?这话江浔不敢苟同,可是杨方这未来的大舅哥倒给自己解了围,替他寻了一人看管着工地,他这才有空重新进入到自己的戏剧世界里。 在这个蝉噪的夏天,中戏八六级马上就要毕业了。 都是相熟的师兄师姐,江浔现在也是学校里的名人,大伙儿就相约着送行啊,出去吃饭啊,在这个毕业季,就是别的学校,只要是琴岛人相聚,也都会喊他一起去…… 这不,今天中午,北师大的琴岛老乡聚餐,也喊了江浔,等他回到中戏,刚进校门,何冰一把就把他给薅住了。 “浔子,快,快,张先老师找你……” “谁?”江浔喝了点啤酒,不多,就六瓶,在这些琴岛孩子眼里,哪个不能喝一捆啤酒啊。 “张先啊,在办公室等你呢,找了你一上午了。”何冰连推带拉就把他往办公楼推。 张先老师教他们《戏剧概论》和《西方戏剧鉴赏》,他可跟别的老师不一样,用后世的话说,他在学校里就是网红般的存在。 就他那一大段名言,哪个学生不会背? 张先老师的话是—— “你们知道你们学的是个什么专业么?你们学的是看似情感泛滥的专业,实则是最无情的专业。 你们以后看电影看书再也不会哭了。你们会觉得亲情友情爱情是可笑的处处都有漏洞的情愫。 你们依赖父母把父母当作树荫的日子结束了。你们会觉得情人的甜蜜只是可以被你们写进文章的煽情片段。你不会再愿意和你以前交好的人多说一句话,因为你觉得他们给不了你帮助。你会俯视你的父母。你以前的感情再也回不去了。” 借着酒劲,江浔就在楼下来了这么一段。 这一段引得何冰技痒,也来了一段。 “你们知道么,你们学的是怎么变残忍,变冷,你们要学会冷眼旁观别人的痛苦,然后剖析这种痛苦,演出这种痛苦,让你的观众变得更痛苦。 你们的话会变得越来越少。你们的眼界会越来越宽。因为你们是表演系的学生,你们会见到各种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生活。” “得,”两人朗诵完,都是哈哈大笑,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你,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楼上,张先发帖热线师与一个中年胖子就看着楼下这两人,“嗯,那帅气的就是江浔,小伙子比电视上更帅。” “中戏十年一遇。”张先道,这不是他的评价,这是徐晓钟院长的评价。 “嗯,看来我是找对人了。”胖子返身坐在沙发上,“他手里现在没戏吧?” “刚从日本回来,听说上海台找过他,他没答应。”张先想想,慢慢道。 “得,幸亏没答应,也别说,他跟上海台和广东台的缘份都挺深……”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何冰跟江浔就到了门口。 “报告。” “进来。” “来了,”张先老师道,“待会儿你自己跟江浔说吧,他,可是咱们徐院长的宝贝……” 第278章 外来妹 江浔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胖子。 胖子也在打量着他,那样子那眼光好象自己奇货可居,自己能卖多少钱似的。 “江浔……”张先却发话了。 “张老师。”江浔立马满脸堆笑,对这位老师,他可不敢跟王志文似地硬扛。 见张先坐在中间,双瞳炯炯,不苟言笑,语速不快,看似漫不经心但北平口音里充满了威严:“最近,你最喜欢读哪部文学作品?” 这是老师在考校学生? 江浔想想,马上答道,“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人间词话》。” 哦,张先看一眼胖子,胖子笑了。 刚才,张先也跟他提过,跟讲笑话似的,说是这群孩子从日本回来那天,江浔的照片就挂在了墙上。 得,这位可是比肩梅兰芳先生,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的同学…… 不过,他也喜欢人间词话。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成浩,我跟你们张先老师是同学,也可以算作是你们的师兄,我先在湖南电视台工作,八六年进入广州电视台……” “师兄好。”江浔还没说话,何冰立马笑呵呵地行礼,他是看出苗头来了,这是找江浔拍戏来了啊,他也想演电视剧,这不正是个机会吗。 “啊,何冰,你可以先回去了。”成浩还没说什么,张先就挥挥手。 “别啊,张老师,我在这儿听听,好不容易见到成浩师兄,他的商界我可看过……”商界是成浩八九年拍的一部电视剧,也挺有名。 何冰都这么说了,张先倒也不好意思再让他走人,换作一般同学早走了,可是何冰就是这么有耐性。 “成导,我认识您。”江浔也会说话,这一句话让成浩立马来了兴趣。 “您是导演,名导……商界拍得真好,改开前沿就要有这样的电视剧。” 哦,江浔一通吹嘘,让成浩心花怒放,“我在广州电视台,可是省台也熟悉,我看过你的高翔,”他突然笑着看向张先,“广东人都知道高翔……” “我们广州台,现在有一部电视剧,想请你出演。”成浩终于不再卖关子,揭开了谜底,“今年春节的时候,我坐火车从长沙回广州,途经湖南衡阳火车站。列车刚过株洲站,广播员就提醒全体乘客:衡阳站已经被农民工占领了,列车靠站后谁也不能打开车窗……” 车到衡阳站后,成浩透过车窗一看,月台上挤满了背着行囊的农民工。只要是南下的列车,他们就不顾安危地蜂拥而上。 “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们的列车没有开车窗,只挤上了少量的农民工。 这时站台上来了另一辆蒸汽列车,农民工又奋不顾身地去扒那一辆列车。担心出现危险,火车司机往外放白色的蒸汽,警察和保安人员也上前阻止。” 两列火车都开走后,成浩发现站台上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农民工。 这一个個年轻的生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渴望,迫切过崭新的生活。 “就从那时起,我决定创作一部反映农民工闯广东的电视剧。”成浩说得很是动情,到达广州后,成浩打电话与大学同学、编剧谢丽虹取得联系。 谢丽虹是珠影厂子弟,与成浩、张先都是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的同班同学。 大学毕业后,谢丽虹被分配在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当编辑。成浩将自己的创作意图与谢丽虹一沟通,她也很有兴趣。 因为谢丽虹每年回广州过年,见证了农民工给广州带来的变化,及自身崭新的精神面貌。 成浩赶紧给台里打立项报告,领导给他批了1000元创作经费。 随后,成浩与谢丽虹去广东东莞采访,他们与外来妹一起吃饭、聊天,同在流水线上作业。 外来妹的生活条件艰苦,住铁皮屋子,夏天非常热,里面没有空调、电扇,但她们反而喜欢这种生活。 成浩与谢丽虹一共采访了120多名女工,积累了大量鲜活的素材。 “所以,您这部电视剧就叫外来妹?”江浔笑了,笑得有点如释重负,搁后世,这部电视剧不会起这么土的名字,起码得叫作《深圳女子图鉴》什么的。 可是这部顶着土味名字的电视剧,讲述了90年代初6个从穷山沟赵家坳来广东打工的女性的不同命运,这是一部最早反映广东地区外来打工者生活的电视剧。 1991年,此剧一播,轰动全国,叫好又叫座,先后摘桂1992年第十二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一等奖,第十届中国电视金鹰奖,首届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 “外来妹”这一称谓也走出广东,成了全国通用词汇。 “江浔,我知道,你现在拿好梅花奖,在国际上也得了奖,我们的电视剧计划拍摄十集,每集你的稿费是四百块钱,你看行吗?”成浩说得很真诚,也很热切。 四百块钱,十集下来就是四千块钱,这可比江浔拍封神榜时高多了! 可是他不想演,一是不缺钱,二是这个角色跟高翔差不多,虽然是港商,但也摆脱不了少爷公子的窠臼。 估摸着成浩就是看了他的高翔,心想着从香港请演员还不如直接用自己的师弟,就直接找中戏来了。 这次,江浔没有直接挑明,眼瞅着何冰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成导,我可以先看看本子吗?” “可以,当然可以。”成浩是有备而来,他把本子递给江浔。 “浔子,这戏你得接。”一出门,何冰就聒噪开了,“不为别的,我现在还没演过电视剧呢。” “你不合适。”江浔拿着本子快速走着,“这里面没你适合的角色。” “谁适合,狗哨?青子?”何冰在后面紧跟江浔,却没成想他往女生宿舍那边去了。 “哎,浔子,走错了。” “没走错,”江浔进得女生宿舍楼,“阿姨,我找一下八七班的陈小艺。” “陈小艺,有人找。”这年头宿舍里没电话,找人基本靠喊,阿姨的嗓子真不错,也是在中戏待久了,喊得字正腔圆。 “谁找我,”窗户上,陈小艺探出一脑袋来,等看到江浔与何冰立马回了一声,“支书,少爷,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江浔笑着把本子一拍栏杆,“这下,我们小艺可发了。” 第279章 少爷,算我欠你的 80年代末,90年代初,深圳首次迎来了声势浩大的民工潮。全国各地的年轻人,都汇聚到这里,希望通过自己的劳动和付出,来改变命运。 但打工之路,何其艰辛? 那些不为人知的酸涩和苦痛,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有深刻的体会。 不过,在那片热土上,年轻人也有太多收获,包括人生的体验、阅历的增加、知识的积累,甚至,还找到了真正的爱情。 或许,最难的日子,也可能是最美好的回忆…… “少爷,你看我象是打工妹?”陈小艺没有意想中的惊喜。 看着她一袭格子连衣裙,手里还拿着一本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嗯,这形象这气质,清纯的颜值,楚楚动人的模样,确实哪哪都不象打工妹。 “嗯,女主角得好看。”江浔这也是实话实说。 “掐菜不是比我漂亮吗,你们男生不都这么说吗?”陈小艺却不领情,直接揭了男生的老底。 “不,我还是以为你最漂亮。”江浔说得一本正经。 “那你跟杨哲吹了,我立马当你女朋友,”陈小艺也说得一本正经,“你今天吹,我今天就宣布。” 嘿,江浔不说话了,这天没法儿聊了。 “瞧把你吓的……”陈小艺倒笑了,“我知道你记着我,对,你不是欠我一人情吗,就想用这个还上?” 还真是这么回事,排芳华的时候,江浔打心眼里感觉对不住陈小艺。 “一集二百块,一共十集。” “二百啊,”陈小艺撇撇嘴,“少了点吧。” “多少是多啊,我都恨不得我是女生……”何冰在一边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八七班最富裕的人非江浔莫属,可是陈小艺也是小富婆,她拍一部tv可以拿到300元酬劳,眼前一集二百块,她觉得片酬太低了,有些犹豫。 “你先看看本子,下午我来找你,接不接都给我個信儿。”江浔没再废话,“接了这部戏,你以后会感谢我一辈子。” 感谢还一辈子,谁信哪?陈小艺笑得花枝乱颤,“我说少爷,您就别逗我玩了,这么好的戏,你怎么不演?” “我不为名不为利……” “谁信哪,你骗谁呢……”陈小艺听不下去了,何冰在一旁作呕吐状。 “骗你呗”,江浔大言不惭,“我要作一个角色收集者,说实话,我不缺电视剧演……杨乃武与小白菜我就没参加…… “唉,你不演推荐我去啊,我演,我不挑食……”何冰又急了。 …… 陈小艺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家都准备午睡了,徐帆正在跟江珊瞎闹,一片春光,风景旖旎。 “少爷找你干嘛?”徐帆一边招架着江珊的魔爪一边问陈小艺。 “广州电视台有一本子,少爷让我看看……”陈小艺也没当回事,直接把本子放桌上,“你们谁想演……” 广州电视台,连省台都不是,徐帆刚提起的兴趣就又没了,可是她还是问道,“是什么故事啊,莪记得少爷的那部剧说的是公关小姐……” 萨仁高娃演了公关小姐,火遍大江南北,改开前沿的电视台,实力不容小觑。 “打工妹,五个打工妹从一个穷山坳里走出来……”陈小艺喝口水,“有的成了管理者,有的又回到穷山坳,有的堕落了……” 哦,这可不是什么大青衣的戏,徐帆顿时没了兴趣。 “睡觉,睡觉,下午还要上课呢。”江珊取笑道,“帆子今儿好不容易不陪王老师了,回来陪我们,我可得搂着帆子睡。” “别,这大热天的,你不怕起一身痱子啊……”两人说笑着就又打闹开来。 陈小艺不作声,她躺在床上,一边啃着一西红柿,一边看着本子。 剧本很短,待大家起床准备上课的时候,她看完了。 江浔就站在女生宿舍楼外面,这可了不得了,午休起来,乍一看到江浔,矜持的女生就故作裙裾随风的高冷样子,沉不住事的就已经开始打听,江浔到女生宿舍是在等谁。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等同学不行吗?” 几个女生路过江浔身边,看着有点不安的江浔,可是青春的气息飘过,身后就传来一阵清澈的笑声。 “小艺……”看到陈小艺、江珊出来,江浔赶紧摆摆手。 许多人,在决定人生转折处的时候,自己往往并不知晓,陈小艺也一样,当江浔把本子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并没有显得多激动。 毕竟,外来妹毕竟不如公关小姐吸引人的眼睛。 “学校不是不让出去拍戏吗?” “我跟张先老师说,我去跟学校说,你就先告诉我,喜不喜欢……”江浔突然感觉有点不自在,他出去拍了四部电视剧了,在外出拍戏这件事上,中戏确实给自己开绿灯了。 “我挺喜欢的,但是我想演性格倔强容貌美颜的女2号……”陈小艺一脸严肃。 “好,去跟导演说去,”江浔一把拉住陈小艺的的,“现在就去。” “哎,少爷,我们不上课了?”陈小艺竟然也会脸红。 “不上了,上什么课,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还去上课,那就是傻子……” “那,少爷,我欠你一人情。”陈小艺认真道。 哦,看着江浔与陈小艺的背影,徐帆,江珊,龚丽君、刘红梅手捧课本,这课她们到底是上还是不上啊? …… “成导,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陈小艺,我推荐她来演赵小云,也就是剧中的女主角。” 在张先老师办公室里,江浔与陈小艺见到了成浩。 “哦……”成浩上下打量着陈小艺,陈小艺也不怯场,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哎呀,先哥,你的学生里全是人才啊,你说,这一届的学生,招生老师从哪找来这么多奇葩?”成浩看着这样子,自己个就先笑了。 “报告导演,我不是奇葩,”陈小艺却还是一本正经地严肃,“我叫陈小艺,1968年2月8日出生于四川乐山,父亲陈培才,是成都军区战旗话剧团的副团长,母亲是川剧演员。 1980年,我12岁时,就参加了电影《神秘的大佛》的拍摄,在剧中和刘晓庆同演一个角色,分饰大小孟婕……” 哦,成浩导演严肃起来。 哦,看着这个有些倔强的川妹子,成浩直接拍板,“就是你了,准备准备吧,一个礼拜后,跟我去广州,江浔,一起走。” 第280章 黑豹,天后,天才 江浔一脸的笑,笑得成浩有点不自在。 “导演,我来替他说,他不想演,所以就拉我垫背了,江生这个角色,跟以前我们浔少爷演的角色重合了,他这人啊,不想重复自己……” 陈小艺还是一本正经,可是却把江浔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噢,这还是不一样的……”成浩还想说服江浔,毕竟找一个合适的主角不容易。 “您不用再说了,他就是这么一個脾性。”陈小艺道,“他这人啊,认定的事儿,谁也拉不回来。” 是这样? 成浩看向张先,张先也点点头。 嘿,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高兴了,得了一女主角,男主角却跑了! …… 外来妹,江浔终究没有参演。 也罢,下半年就好好休息,沉淀一下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没有演得成杨乃武与小白菜,可是旁白他还是要录的,这些日子,他早上没事就到后海边上,对着一大片水练习着自己的声音。 “哥们……” 今天的天有点阴沉,一长头发猛然飘到身边,着实吓了江浔一跳。白衬衫,大短裤,人字拖,随便得不能再随便,待把长发往后一撩,江浔就看清了,来人是窦唯。 “你今天没到马克西姆?”他知道,黑豹乐队常到马克西姆唱歌,他们也得养活自己。 “没,乐器借出去了……” 哦,江浔看着这个哥们,好象很熟悉,又好象离他很遥远,这玩摇滚的把乐器借出去,就跟当兵的把枪借出去一样,他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多少日子没在一块喝酒了,”窦唯递过一支烟来,蓝色的烟雾飘散,与长发一样,遮住了他的双眼,“走,喝酒去。” 江浔也不拒绝,别人的烟他可以不抽,可是窦唯不一样,他让窦唯给他点着,“我知道,后海边上有家四川馆子,川菜……老板娘原来是厨师,后来自己盘下了这馆子,菜很好吃。” “得,就去那。”窦唯也不矫情。 两人一路抽烟,一路闲聊,青春就这样随着烟气,一路飘散,飘散在胡同深处…… “燕姐,燕京两箱,”江浔找了一空处坐下,吐一口烟就招呼着女老板,“先上两瓶可口可乐。” 今年,可口可乐重返中国市场,开始在央视大作广告,并宣称自己是亚运会指定饮料。 窦唯拿起可口可乐,跟江浔一碰瓶,两人都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尝尝这里的蒜泥白肉。”江浔自己个就先夹起一片,蒜泥白肉一般选用坐臀肉或五花肉制作,五花肉白水煮熟后,去除了部分油脂,吃起来肥而不腻,再搭配香味浓郁的蒜泥、辣椒油,闻起来香辣鲜美,蒜香味浓,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开。 “好吃,还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家馆子。”窦唯吃得很香。 说实话,自打他辞了正式工作,加入了黑豹乐队,过得并不宽裕。 “好吃你就多吃点,你这嗓子,不忌讳吃这个吧?”川菜很辣,江浔以为窦唯会注意。 “我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窦唯夹起一块麻婆豆腐,嘘溜着吃进嘴里。 江浔又给他倒上一杯啤酒,两人就在闷热的午后,大汗淋漓地喝着啤酒吃着川菜,不时都被辣得伸着舌头…… “哥们,知道威猛乐队吗?”跟窦唯吃饭,音乐是少不了的。 “不就是英国的老牌乐队吗……”江浔主动点上一支烟,又给窦唯一支。 “我啊,就是受这个乐队影响……” 80年代末期,国内迎来了摇滚音乐的爆发。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青年男子,摇着头哼着摇滚,有时候脚步还能晃一晃。 北平第一次正式的摇滚演唱会,是美国威猛乐队举办的。 在那个大陆刚刚接触香港流行音乐,大多数人还听着邓丽君的年代里,威猛的演出把中国人看傻了。 那是1985年,威猛乐队租了一架波音747,将所有的设备空运过来。 大到架子鼓小到保险丝,全副武装。为了这次演唱会,威猛的经纪公司足足准备了两年。 如愿谈下bj工体中央这个舞台。演唱会刚开始,音乐就飙到了最高点。 大家还是头一次听见贝斯和鼓那么放肆,强有力的节奏摇撼着所有听众的身心。 当时在台下的,有成方圆、崔健、郭峰……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外国人站起来狂躁地唱啊跳的,中国的观众全都僵在那儿,木了。”窦唯脸上全是神往,“知道自己热血沸腾,可是我们都不知该如何表达。” 江浔能想象得到,窦唯被强烈的节奏震撼,血液沸腾,所有感情中剩下的只有激动。 “所以,黑豹让我过去,我没犹豫,直接就辞职了。” 两人说着就这样喝了几瓶啤酒,窦唯突然说道,“后天,有一巡演……崔健组织的。” 嗯,江浔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事儿,他大致有点印象,1990年,崔健借着为亚运会筹资的名义,申请了全国巡演。 消息传出去后,许多乐队找上门。其中就有黑豹。 可惜,策划人觉得黑豹的作品不行,于是划掉了他们。 在得知被划掉以前,他们还友好的将乐器借给了“唐朝”。 “一起去,对了,嗯,我们乐队最近加了一键盘手……” “栾树?”江浔长舒一口气,这哥们,此生最大的劫开始了,伴随着这最大的劫,他的才华很快就会展现在世人眼前,“行,到时我来拉你……”江浔想想,“叫上姜晰,杨哲还念叨她来着……” “得,就这么说定了。”窦唯很高兴地跟江浔吹瓶。 …… 江浔是开着丁志诚那辆大发去的窦唯的家。 一进院子,窦唯一行人就坐在窗户根底下,小学生一样的纯真荡漾在每个人脸上。 “介绍一下,江浔,中戏的,我哥们。”窦唯见到江浔很高兴,“这是他女朋友,杨哲,海政的。” “你好,你们好……”杨哲笑着跟大家打着招呼,却跟姜晰热烈地拥抱。 吉他手郭传林,鼓手赵明义,程伟,王文芳,贝斯手王文杰,这几位江浔也都熟悉。 “栾树。”最后一位,窦唯是笑着介绍他江浔的,他敲敲窗子,冲着屋里喊道,“王靖雯……他女朋友。”他一指栾树。 哦,这是她现在的名字,她以前应该叫王菲。 李敖说过,王菲的高冷是因为肚子里没有货,可是江浔知道,在去香港之前,王菲就放弃了厦门大学生物系的录取资格。 屋子里一阵响动,终于门被推开了,一脸平淡的王靖雯就走进大家中间。 杨哲与姜晰就上前,三个年轻女孩很是亲密,王靖雯也是有说有笑。 “走吧,”出得院子来到胡同口,江浔拉开车门,“委曲一下,挤一挤,一会儿就到了。” 第281章 此獠好生面善 1990年,21岁的窦唯已在黑豹乐队当了2年歌手。 1990年,20岁的江浔已经出演了四部电视剧,四部话剧。 在所有人当中,江浔无疑是最有名的那个,他们中的许多人,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他,看到他的电视剧,还有广告。 拉开车门,江浔就催促着窦唯、栾树坐在后面,前面腾出来让三个女生坐下,可是谁坐副驾驶,这可是最好的一個位置。 “我们坐后面。”杨哲拉着姜晰,主动坐在了第二排,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王靖雯。 “上去吧。”看王靖雯还要推辞,江浔主动说道,此时的她还是一脸的苹果肌,眼也大得漏神,也不是那幅高冷的样子,见着众人,处处透着小心。 车子发动起来,闷得跟什么似的,把车窗摇下来,车里还是热,就差把车顶儿给掀开了。 “汽水。” 后头,窦唯用牙咬开一瓶一瓶的北冰洋,把汽水递给大家。 王靖雯接过汽水来,“浔子,你的汽水。” 得,她比江浔大着两岁,比窦唯大着一岁,叫起浔子来还叫得那么亲切自然。 江浔接过汽水,一边开着车一边咕咚咕咚喝着汽水,这大热天,如果放井里镇一下,或者放冰箱里冰一下,那才叫舒坦。 他看一眼反光镜,后面杨哲与姜晰正亲热地聊着,这两女孩都是那种纯情的女孩,很是投机。 王靖雯看着窗外,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看一下江浔。 其实,江浔走进院子,她就在屋里看到了江浔。远远看去,这个被大伙称作浔子的人,五官的比例很是协调,高挺的鼻梁,柔和的下颌线条,一双眼睛尤其黑白分明,看上去清澈而又深邃。 剑眉星目,眼神忧郁动人。 对,就是让人心动,这张脸,让人心动。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束光,或者说,自带光环! 后来,她听窦唯说起,他虽然是中戏大三的学生,也是一个老演员了,还见过林青霞,跟香港演员一起试过戏…… 哦,无线五虎将汤镇业,王靖雯是知道的,他的哥哥他就不熟悉了,但能把香港人压一头,这让她对江浔更加好奇了。 好奇不仅可以害死猫,也可以害死女人。 她忍不住又看一眼江浔,这样的容貌称得上惊鸿一瞥,众里寻他一眼就可以看到那种,这张脸绝对为银幕、荧屏而生,耐看、不挑角度。 嘿,看着他一边开车一边喝着汽水,这喉头上下一动一动的,充满着青春的美感,让王靖雯看呆了。 …… 首都体育场。 江浔的大发驶到的时候,车门一拉,杨哲和姜晰就先下去了。 这可不打紧,杨营长立马吸引了无数青年的目光,虽然大家玩的是摇滚,可是此时每个人心里都是砰砰直跳。 接着,姜晰,王靖雯也下了车,窦唯,栾树,王文杰……也下了车。 当江浔把车停好,把手搭在眉前,在烈日下看了看首都体育馆的时候,旁边一满脸青春疙瘩豆的青年,脸上立时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丫的,我认识这孙子。” 旁边一小鼻子小眼的青年起初还在看着杨哲,此时回转过头来,“这孙子谁啊?” “拍tv,拍广告,拍电视剧……高翔。” 他一说高翔,小鼻子小眼也记起来了,“怎么,他也玩摇滚?” 两人四下瞅着,就看到了江浔跟窦唯他们会合了,“哎,我说什么呢,原来是黑豹郭传林他们一伙的。”青春疙瘩豆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怎么没在马克西姆看到他啊?” “窦唯——”青春疙瘩豆喊了一声,江浔、窦唯等人都回过头来。 咦,此獠好生面善! 江浔打量着青春疙瘩豆,窦唯却递过几支烟去,“介绍一下,我哥们,江浔,中戏的。”他指着青春疙瘩豆道,“青铜器乐队,高晓松,这位是主唱老狼……” 哦,江浔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几十年前的矮大紧啊,怪不得这么面熟。 老狼,原名王阳,老狼是艺名,他倒是留着一头长发,跟几十年后的模样相差不大。 他们与窦唯,都经常在马克西姆演出,也经常在北平各种地下摇滚音乐会上,与崔健、唐朝乐队等同台演出。 进得首都体育场,还不错,崔健给安排了前面的座位,此时江浔才晓得,这场名为“90当代音乐会”的演出,邀请了六支当今最红的乐队,“唐朝”和“响尾蛇”都在其中,而窦唯所属的黑豹乐队和高晓松的青铜器乐队,只有在看台上看的份儿。 开场,是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杨哲、姜晰、王靖雯,三个女生都表现得很是兴奋。 唐朝乐队也唱得很嗨,可是这些乐器全是黑豹乐队的。 江浔瞅了一眼窦唯,他脸上的肌肉不断在跳动,丫儿不是演员,这心里的波涛看来翻滚得无边无际了。 也难怪,人家登台表演的时候,黑豹却只能坐在观众席上观看,一帮人坐在台下看着别人用着他们的乐器,唱的欢天喜地。 而他们的内心就像是四处透风无法取暖的破旧房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江浔就纳闷,这哥们,不仅是乐队的伴奏,而且还斩获了全部词曲创作,有时,为了更好地寻找灵感,他经常跑到夜店去喝酒。 就是在那里,窦唯带着三分酒意积极地往前搭话,认识了姜晰,很快两人就变成了情侣。 按大道理,这个旁边有个女人,窦唯应该会设计得灵感爆满,可一年过去了,他们的乐队不但没能在摇滚圈站稳脚跟,还受到了无耻的侮辱。 “走吧。” 江浔提议道,这提议正中窦唯下怀,他看也没看台上,就往外面走去。 高晓松和老狼也跟了上来,这黑豹走得蔫头耷脑的,垂头丧气地逃出现场。 青铜器呢,也没了光泽,今晚的光芒注定是崔健的,是唐朝的…… “哥们 ,我们找地儿吃点东西去?”矮大紧这人倒不认生,老狼也点头,他这艺名还是取自齐秦的歌曲北方的狼,不过,这人长得真不象狼。 第282章 苦行僧 吱—— 面包车在一处馆子外面停下了。 一行人垂头桑气地走了进去,抽着烟,吹着牛皮,每个人至少喝了六七瓶啤酒,又东倒西歪地出来。 最后账还是江浔结的,青铜器乐队也非常穷,比黑豹好不到哪去,一场演出报酬不超过100块钱 全靠乐队4个人加上乐队经纪人用爱发电,不过高晓松和老狼本身家庭条件都比较好,常从家里拿钱来养活乐队,经纪人更是拿自己装修公司的收入来补贴乐队。 江浔重新又开上面包车,要把这群人送回家去。 可是好象被人挖了祖坟似的,这伙人就不消停了,非要找地儿再疯一会儿不可。 江浔也不废话,那就到后海吧,那儿宽敞,离窦唯家也近,这帮人醉了也有地儿睡觉。 晚上的后海,给人感觉灰茫茫的,昏黄的路灯映照在水面上,水气氤氲,雾气腾腾。 “浔子,刚在在首都体育馆,我就暗自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窦唯好象不是跟江浔说,是在跟后海这片水面赌咒发誓呢。 可惜,崔健和唐朝都听不见。 “得,您别暗自发誓了,您都说出来了,这就叫明誓,我们可能听见了。”江浔笑道。 “我们一定得有代表作品。”江浔一回头,矮大紧和老狼他们阴魂不散,又跟了上来,还带了两条烟和几箱啤酒。 得,一群人就这样围着水面,抽着烟,喝着酒,当然也唱着歌…… 窦唯唱着他们的歌儿,老狼也唱着自己的歌儿,江浔算是听明白了,两個乐队都有自己的灵魂主唱,可是没有代表作品,一首没有。 “浔子,唱一个。”窦唯打开一瓶啤酒,递给江浔。 “得,”江浔也不推辞,跟这帮人在一起,灵魂从来都是赤裸相见,内心最深处那点阴暗都要拿出来抖落几番,“别说,我还真喜欢崔健这厮的苦行僧……”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唱到情浓,他轻轻地揽住了杨哲,雾气氤氲的水面,漂浮的水草,还有青春的歌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不是演员吗?” 王靖雯的眼睛更大了,此时的江浔就象站在了舞台中央,只这一眼,让王靖雯迷乱了。 “他的嗓子,就是唱摇滚的,就该唱摇滚……”她倚在一棵树上,看着灯影里乱晃的江浔。 几年的中戏生活,到处学发音,到处练嗓子,将江浔的嗓子磨炼到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象苦行僧里的高音,就是崔健唱也得降调,唐朝主唱丁武唱出来完全没有他的穿透力。 他的台风也好,一袭白t恤,一条牛仔裤,台风平静而激烈,素雅而妖娆,年轻和放肆写在脸上,嗓音他么地上天入地。 “这丫儿是演员吗?”老狼本来今晚很是迷茫了,可是现在更迷茫了,因为此时玩儿摇滚的乐队,很多人都想往金属上靠,但玩儿不了,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丫挺的好嗓音。”矮大紧吐出一口烟,幽幽道,说人家是靠脸吃饭,不对,人家演技好,说人家靠嗓子吃饭,也不对,人家根本不往摇滚圈里凑。 江浔的大发终于开回东厂胡同的时候,已近午夜。 他知道,今晚许多年青人在返回时受到了刺激,以后他们会疯狂的排演,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排演,正如“英雄人物复仇十年不晚”,不管是黑豹还是青铜器,不管是高晓松还是窦唯,都将蜚声乐坛。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昏黄的路灯下,胡同里静悄悄的,江浔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返身就搂住了杨哲…… “你爱我吗?你爱莪吗?你已经爱上我了吗?……” 黑暗的庭院中,两人紧紧相拥,杨哲反复地问,一遍又一遍地追问。 今晚的后海,今晚的江浔,是何等的撩人! 最后,姜晰都悄悄跟她说,“她好象完全不知道哪儿跑出来这么一个人,好象从没有认识江浔,你男朋友,如果唱摇滚,他在舞台上的表现力,国内无人能及。” …… 两人就这样唱着歌儿,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相拥睡着了。 浪漫是美好的,不美好的地方就是让晚上的蚊子把身上咬了好多包。 江浔早早起来,出去买了豆浆和油条,又打来清凉甘冽的洗脸水,这样子,哪象个乐队的主唱,就象是一个趁职的男朋友,侍候着女朋友洗漱。 “清早起来,就看到你,真好。”杨哲依偎在他的身上,听着胡同口传来的街坊邻居的问好声,鸟叫声,还有蓝天上的鸽哨声。 嗯,一身爱意地抚摸着杨哲如瀑的长发,江浔拿地起梳子。 杨哲幸福地闭上眼睛,体验着男朋友为自己梳头的感觉。 丝滑的长发不断从手中滑过,江浔心里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嗯,咱们胡同口的油条好吃吗?”江浔感觉豆浆里还是加糖才好喝,可是杨哲就喜欢浆子是原味的。 “好吃,只要是你买的,都好吃,嗯,给我也加一勺糖。”杨哲笑着,却端起江浔的碗来。 …… 大发不断穿行在北平的大小胡同里,树影从窗前不断地后退,江浔感觉这就是光阴,在不断从指缝间流走。 “浔子。”他把车停在校园外面,走进校园,还没到教室,陈小艺和徐帆便从假山后闪了出来。 “找我干嘛,早饭我可吃过了,午饭还没着落,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嘴里贫着,心里想着这二人肯定是有事找自己。 “我就知道,你肯定得让我请你吃饭,行啊,中午,咱就出去吃,不过,你可得帮我一忙……”陈小艺大大方方道。 “什么忙?” “跟我去广播学院走一趟,”陈小艺 说着,上来就挽住了江浔的胳膊,“这不是毕业了吗,我们老乡聚会,都带着男朋友呢,就我一人落单……” “得,您是让我去冒充一下您的男友?”江浔乐喽。 “如果你考虑弃暗投明,我也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陈小艺说得一本正经。 新年好,请个假 三天下来,应龙园区一切如常,反倒是国安珠江分局的人确实两头忙碌。 可没多远的距离,林天却骂骂咧咧的半天走不过来,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现在,做出选择吧!”秦守钧语气平淡,前世心魔初散,他难得可以心平气和地与人说话。 害怕张震南下的人把恶蛟当成了天然的屏障,希望恶蛟能阻止张震深入内陆,因为只要战舰通过怒海,那战舰的火力就能覆盖南境大多数区域,南境就再无机会抵挡张震的入侵。 看样子看点的那孩子受伤很严重了,甚至还可能毁容,以后还可能有心理阴影。 然而就在下一刹那,孟浩云趁着对方躲闪,他的身子忽地欺身过来,身法灵活的难以置信。紧接着,他抓住对方一个空隙,一拳轰在了对方下腹。 张震笑了笑,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至于八方镇变成什么样不是他关心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他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不要太多怜悯了。 随着执法长老的一掌挥出,一道恐怖的手掌再次朝着刘海挥出。说手掌恐怖,是因为手掌不仅有着三十几层楼房那么高,在巨大手掌的周围,还有着死死的黑色雷电。 也更说明了,极限一星强者,与普通圣皇巅峰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巨大。 这也让在场所有人深吸一口气,而黑砚魔君等人也都拿出了自己的魔宝,更加的警惕起来。 此时一个兽皮地图正拿在林凡手中,这地图也没什么特别,只是详细标注了黄风沙漠的详细地形,并且做了细致的标注而已。 “反正钱在这里不花,也没用,建造了庄子,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们也有地方住,人说狡兔三窟,咱们几百个据点,做什么都不带怕的。”安秀儿说道。 “二狗,我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你不要得寸进尺!”段军脸上气呼呼的说道。 黑太子爱德华瞥了一眼碧琪,后者会意,用锁链将杀人鬼的手脚束缚在一起。 玉良星师跪在静宣氏面前,说,我有一计献于太后。静宣氏担忧通天殿内有他人眼线,故并不回答,而是带一行人转回慈宁宫内,才又开始问话。 当年这一战之后,倒是不少剑士曾经私下议论便说是这位剑仙早在之前便受过伤,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可说是这般说,事实到底如何,其实也不太清楚。 “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带着这么一些人就来这里吗?”安秀儿拿起桌子上的瓷杯轻轻摩挲着。 “大人!后门那边受到狙击!”看到这一幕,传令兵似乎忘了之前指挥官交代过的事情,一边大吼着,一边向队伍的最前方跑去。 静宣氏静静的看着眼前已然长大的孩子们,都那么彬彬有礼,静宣氏不发话便尊重的安坐着。 二人骑在飞天虎的虎背上,张晓枫搂着唐雪柔的芊芊细腰,唐雪柔靠着张晓枫温暖的怀中,你侬我侬,互诉衷肠。 清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之所以打尹将军三鞭,除了责罚对方自作主张外,也有将事情接手的意思。 按照修行界的规矩来讲,那些村民只能称清风为法师,只有达到了林九那样的境界,才有资格被人称为道长。 对于修炼之人来说,尤其是像林炎和空道人这种悟道的高手,对于各种气息都是十分敏感的。 虽然当时修炼者的数量很多,强者林立,但第三境界的这种高手,还是极少出现了。 林枫客套过后。便直言道:“帝豪娱乐广场生了尸变,唐刀死了。”说完,他扫视全场,看到牙签等人的脸色微变,确定这事一定和他们有关。 千钧一发之际,教主猛然发力,勇往直前,硬是击退了通天的攻击,借助这短暂的空挡,右手挥舞长剑迎击老子的太极图,左手化拳为掌,绵柔之力尽出,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拨动原始的盘古幡。 陶富于、贱人下和猪头虎听到那两头上古异兽的对话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转身飞一般地向着外面狂奔而去。 嗡嗡嗡!刹那间,禁制消失,一道可怕的虚空之力爆发开来,瞬间打开了一道虚空之门。 张晓芸的母亲絮絮地说着,而张晓芸却都听不进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王旭东居然来救她了,当时在山洞里,他抱着她,似乎说了很多的话,原来都是真的。 江氏身为侯夫人,自然很敏感,赶紧带了府中主人前去宜居巷帮忙,招待来宾。 沈妈妈有些懵,但是她很明白,今日估计不能善了,很明显老侯爷计划已久。 王旭东开车送秦可欣去了酒店住下,没有送上楼,秦可欣在楼梯口让他停住,让他回去,她自己上去就行了,王旭东没有强求,看着电梯门关了,也就回头开着车回家了。 在冲破屋顶的笑声中,还夹杂着男人的哭声,似乎十分委屈,也十分后怕。 “把蒋总叫过来,让她马上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商量。”苏婉琪连忙说着。 “还有一百多万吧,你有什么想法吗?”苏婉琪问着,王旭东一般是不会问公司财务资金情况的。 又是几分钟的沉寂,黑山金猿王似乎是觉得周围已经再没有别的危险,这才再一次来到了坑洞的边上,将目光继续锁定在了坑洞的深处。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徐娇又来了,先是跟月初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去悄无声息地帮月初他们洗碗。 他神识一扫就把里面的状况查探得清清楚楚,里面有不两百名山口组成员,而且身上都带着枪,龙哥则被扣在三层的一间豪华船舱内,正在被人灌酒。 第283章 幺妹儿与瓜娃子 男生,有时候还真不能自以为是,你以为人家是看中你的人,实际上是看中你的车。 江浔把一辆大发开得跟大奔似的,眼瞅着窗外景色从楼房变为麦田,他甚至在大马路上还看到了马车。 “广院这也太偏了。”江浔发着牢骚,大京城和小校园的反差太大了。 陈小艺得意地笑了,“要不让您来陪我去,要不每次去广院,我还要到大北窑换车,瞧,就是前面……” 江浔放慢车速,耳朵里就能听见许多大北窑的中巴车主操着地道的京腔招揽乘客——“通县,通县”…… 得,他算是明白了。 嗯,九十年代,早过了一颗糖、一首诗骗一个姑娘一起滚床单的的年代了。 大发开到广院南门的时候,陈小艺让江浔停了一下,陈小艺带了相机,两人下去照了张像,此时的南门,北平广播学院的牌子还是小小的一块,比一张奖状大不了多少,而且是横着悬挂! 车子慢慢开进了校园,此时的广院虽小,却小得精致,小得恰到好处。 主楼、明德楼、立德楼;南操、北苑、核桃林…… 江浔打眼就看到了一身材瘦削的酷酷男青年,留着长发,背着吉他,脚踩着排球场外的连椅。 这样的不装逼不矫情,吊儿郎当,直来直往,江浔特喜欢这样的草样年华! 当然,广院也从来不缺帅哥美女,一件简单的衬衫或者连衣裙就足以将青春中的男孩女孩的动人风姿展现地淋漓尽致。 响亮的口哨声响起,陈小艺笑着打了一下他的胳膊,青春男女坐在车上,也立时吸引了广院学子的目光,立时就有男生也吹起口哨应和。 江浔笑了。 广院真不愧是京城“四大染缸”大学之一,另外三个分别是二外、工大和语言学院,嗯,女生很漂亮。 “浔子,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这么xx呢?”宿舍楼前,大发霍地停住了。陈小艺推门下车,别有意味地说道。 江浔也跳下车,他把墨镜顶在头上,一屁股坐在林荫道旁的一张长椅上,一边喝着北冰洋,一边看过往的女生,仗着年少无知,眼神肆无忌惮。 “幺妹儿——” “瓜娃子——” 两声地道的四川口音,江浔差点让汽水呛着。 却见陈小艺眉开眼笑地拉着一男生的手,四川话从嘴里喷涌而出。 “你看,我给你的礼物……”男生笑得是贼开心,他变魔术似地从身后拿出几张明信片,“周润发。” “周润发?”陈小艺正跟几個女生拥抱,闻言已是忍不住跳起来。 世界是新奇又有趣的。 此时她的偶像就是周润发,她梦想希望有天能跟周润发一起拍戏。 朋友都知道陈小艺喜欢周润发,所以送她的生日礼物都是周润发的照片。 “周润发也不如我这个憨憨……”陈小艺这才象想起什么似的,招呼着江浔。 江浔一脑门的汗,自己啥时候就变成了憨憨? 可是在许多操着四川口音的川妹子热情地问候中,他只能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憨憨。 “哦,看着你面熟得很呦。”四川女子的皮肤真好,一女生还戴着北师大的校徽,看来不是广院同学,而是老乡。 “高翔……”很快,一位来自人大的同学就认出了江浔。 “我们是不是让高翔给我们签个名?”一女生提议道,马上得到了一众女生的响应,“要得,要得……” 女生们超热情,刚才那位瓜娃子反应很是平淡,江浔瞅空就朝陈小艺使个眼色,“拿哥们当垫背的了?” 陈小艺也不答话,得意地眨眨眼睛。 …… 黄圆桌,小绿凳,大吊扇…… 广院的食堂里人声鼎沸,这些四川的瓜娃子和幺妹儿聚到一桌,说着江浔听也听不懂的家乡话。 “尝尝我们的肉饼。”一个娇小的川妹子看出江浔的落寞,很是热情。 “在我们每个广院人心里,都有着一道让人魂牵梦萦的美食。它是一种味道,属于记忆,名为青春:它是一份经典,留在时光,闪烁温暖。 它就是广院肉饼,属于每一个广院人的灵魂美食……” 哦,带着四川味的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差点让江浔笑出声来。 不过,这肉饼属实好吃。 “人生,难道不应该浪费在那些美好而无用的事情上么?所以,我最怀念的,就是在广院混吃等死的时光,承认自己一无所长,接受自己无所作为,反而自在欢乐。” 哦,瓜娃子的一播音腔,让江浔也是大吃一惊,这小子,有一口好嗓音。 可是这就算开头了,现场的瓜娃子和幺妹儿,没有送别的忧伤,都快快乐乐地说起了美食。 什么食堂有种“像脸一样大”的白面馒头,喧腾松软,麦香扑鼻,柔若婴儿屁股……无限量供应,但不能带走。于是很多姑娘偷偷把馒头揣在怀里、袖口里甚至胸口里,欣欣然施施然走回宿舍…… 又有一姑娘说起食堂的拉面,分为“大宽、二宽、中宽、细、丝细、毛细”几个等级,汤清味足,牛肉切得精薄…… 三毛钱一根的肉饼,两毛钱一个的鸡蛋,五分钱一碗的白粥,回味无穷的豆腐乳…… 说得江浔一个劲地吃着肉饼,他感觉好象自己参加的不是毕业季的聚会,而是美食季的盛宴。 这不,跟着一个川妹子又说到了麻辣兔头、香辣兔肉,一个宿舍的陕西妹子说起了牛肉丝和大个儿樱桃,另一个福建妹子说起了杨桃和肉馅儿酥饼…… “咱们能不能不说吃的?”眼瞅着这一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一京味口音的男生笑道。 “摸你高高切!”一福建妹子白了他一眼,那意思大概是“关你什么事”。 在这热烈的氛围中,陈小艺捅了他一把,“少爷,说两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江浔,江浔也不打怵,“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小艺常游荡在校园里,说摇滚,说文艺,说理想,说爱情,也说美食……其乐无穷,不知老之将至。” 听着江浔的四川话,说得还怪有嗞味的,一众幺妹子都笑了。 “大学,可能是人生中最钝感的岁月,没有纠结,没有自省,也没什么追求。 回想起来,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大概就剩下吃……” 哗—— 江浔感觉整个食堂爆笑一片,可是播音系的同学脸色却都变得庄重起来。 好家伙,字正腔圆,余味悠长,这是川版的赵忠祥吧? “怎么,到广院播音系来砸场子来了?”一男生看着江浔,跃跃欲试。 “今天,青春就此散场,但肉饼屹立不倒,”江浔笑着把肉饼立在桌上,“馒头,拉面,豆腐乳……就是青春的味道。” 嚯—— 这嗓音,有独特金属质感,磁性又魅力十足,声音中有温暖柔软,又有自然鲜活…… “同学,你不是播音系的吧?”一个男生,郑重地问道。 第284章 同桌的你 “他不是。” 那个陈小艺认识的瓜娃子出来作证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浔,却又慢慢平静了,接着介绍道—— “中戏,表演系,江浔。” 江浔? 这个名字在京城的大学生中间,是一個传说一样的存在,在这个文艺时代里,他的名字是与梅花奖、世界大学生戏剧节联系在一起的。 当然,他还是高翔,是冯子平,是阳疯子,是周萍…… 无数道炙热的眼光中,江浔站起来走出食堂,唉,今天这个x装得真过瘾! 下午,还有京城其他大学的幺妹子和瓜娃子不断赶到,陈小艺本来打算回中戏的,也罢,就继续玩吧。 黄昏落下,华灯初上,摇曳的灯光映照着校园里郁郁葱葱的核桃林。 这是广院播音系学生们练声的好去处,也是情侣们约会的必去地点。 此时,在这里,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前边有人唱歌……”一川妹子兴奋地提议着,本来今天所有人的心境都很兴奋,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需要爆发,也需要宣泄。 “走,看看去。”陈小艺也是人来疯,现在不是她毕业,人就疯成这样,哪人多往哪钻。 独坐在路边街角,冷风吹醒,默默地伴着我的孤影,只想将吉他紧抱,诉出辛酸,就在这刻想起往事…… 伴随着吉他的弹奏,熟悉的旋律就炸响在广院的夜色里。 “梅梅……” 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江浔转过头去,夜色下,这位女生笑得亲切自然。 “我介绍一下,周涛,我们隔壁宿舍的,这是陈小艺,这是她的憨憨……江浔。”娇小的川妹子笑着介绍着。 “你好,你好。”陈小艺大方地握手寒暄。 “你好,你好。”周涛也很热情,“你的嗓音真好……”待走到江浔跟前,江浔看清楚了,是那个周涛,不过此时的她,略显青涩,还是一朵没有盛开的鲜花。 “周涛,你的单位定下来了吗?”川妹子很热情。 “心中一股冲劲勇闯,抛开那现实没有顾虑……”夜色中,beyond的歌声不断传来。 “定了,去北平公安局宣教处,到时给我打电话。”周涛热情地看着她,不时看一眼一旁的江浔,邀请道,“我们到前面看看吧。” 核桃林已经围了许多人,在吉他的伴奏声中,这位同学唱得虽然不如黄家驹的声音有穿透力,可是也是情真意切。 “看过你的电视剧,高翔。”周涛走在江浔的身边,低低说道。 江浔明白过来,明着看人唱歌,暗地里她是想与自己接触。 “演得不好,见笑。”江浔看着这位后来央视的一姐,此时毕业在即,别人都是迷茫与兴奋,她却是一脸的岁月静好。 “您太谦虚……”前面人很多,周涛站住了,江浔也站在她的一侧,“你的嗓音真好。” 是么?江浔明白,中午在食堂,她可能也在。 “谁来一首?”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那位唱着再见理想的同学已经把吉他让了出来。 “高翔来一首。”也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就在核桃林幽暗的灯光中,同学们就准确地捕捉到了江浔。 周涛笑了,她竟然带头鼓起掌来。 口哨声,欢笑声,还有川妹子温柔的拉扯,让江浔不能拒绝。 白t恤,牛仔裤,木吉他,江浔就这样坐在了人群中央。 轻轻地拨弄着琴弦,调试着音阶,他就这样看着广院的女生,一身连衣裙的长发女生,一身t恤的短发女生…… “谨以这首歌,献给广院的女生。”江浔拨弄了一声琴弦,弦声戛然而止,全场立时寂静下来。 “这首歌的名字叫作,同桌的你。” 同桌的你? 许多广院的女生就在回忆,可是记忆里没有这首歌。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简单的吉他旋律,浅白的歌词,却正是暗藏了许多人心底的暗涌。 在这个毕业季,这样直白平淡的歌声,或许正触动了忧伤的心灵,许多女生脸上已是百转千回。 周涛就静静地倚在一棵核桃树上,看着坐在草地上拨弄着吉他的男生。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歌声慢慢消歇,却没有人鼓掌。 人群中,却传来一声两声的抽泣声。 因为,在这样的歌声中,那些沉在心底的种种突然涌上心头,模糊了的面孔开始清晰,陌生了的声音渐渐熟悉,大学四年的青春记忆便在歌声中被唤醒…… 陈小艺就这样看着江浔。 少爷就是少爷,到哪也是中心,她轻轻抹一抹湿润的眼角,以前,怎么没有听他唱过这首歌,难道是现在现做现唱? 人群中,一张纸飞机不知从哪里起飞,轻轻地在灯光下,在桃林中,在江浔头上飞舞,却又渐渐落下,飘落在江浔不远处的草坪上。 一把旧吉他,简单的编曲,简单的歌词,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就是这样走进了广院女生的心中。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又一架纸飞机,在暗夜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伴随着广院女生的纤手,两架,三架,无数架纸飞机在空中盘旋起舞…… 夜,依然那么美好,歌声,也依然那么动听……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一个女生把手中的纸飞机抛向空中,眼看着纸飞机在灯光中起舞,她突然揽住同伴,低低地哭起来。 江浔的声音仍然传来,他的周围已落满了纸飞机……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整个核桃林里寂静无声,可是暗夜中,无数少男少女的手拉在一起,他们相互依偎,互相温暖…… “能再唱一次吗?”终于,有人轻轻道。 “江浔,能再唱一次吗?”周涛走上前来,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第285章 北平校园里都传开了 陈小艺去广州了。 让江浔感到惊讶的是,江生这个角色,成浩导演选择了汤镇宗,据说,他跟郭信玲导演一样,也是看中了汤镇业,但当时汤镇业为拍戏理了光头,他推荐哥哥汤镇宗,汤镇宗倒留着头发,这角色就这么定下来了。 冥冥之中,好象老天爷早有安排似的,世界还是保持着原有的轨道在运行。 “珊子,再见,浔子,再见……” 看着陈小艺从车窗里不断挥手,江珊还落了泪。 “得,您这泪是不是演的?”看着火车远去,江浔就开着江珊的玩笑。 “我有那么假吗,浔子,你是不是现在看谁都不真啊?”江珊似嗔非嗔地看着江浔,此时,她的一双眼睛最是漂亮。 “得,我就是这么一说,上车吧,您不是还有演出吗?”江浔拉开车门,“公主,请上车。” “德性。”江珊白他一眼,“这些日子嘴越来越甜了,再这么下去,你就成了咱们学院女生的大众情人了。” “本来就是。”江浔一蹈油门,大发就汇进了九十年代并不拥挤的车流里。 江珊在人艺有演出,今年人艺复排曹禺先生的《北平人》,江珊在里面饰演女二号愫方,主角曾文清由吴刚饰演,这是他第一次挑大梁。 江浔去人艺是参加剧本组的讨论,晚上顺带着接江珊回学校。 得,这天热的,车里又没空调,回到学校身上出了一身臭汗。 哗哗—— 昏暗的灯光下,卫生间里传来水流声,伴随着一盆盆凉水泼在身上的声音,当然,也少不了欢笑和打闹。 “谁娶了啦啦啦啦……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本,谁把你的头发盘起,谁给你做的衣裳……” 卫生间里,胡军用那幅能唱我的太阳的金嗓子,吼着最近突然在北平各大校园里火起来的歌曲。 “狗哨儿,是这么唱的吗,那词你记清了吗?”哗,何冰把一盆凉水泼到自己身上。 “待会儿我去把歌词抄下来。”胡军往身上抹着肥皂,“这歌太火了……” “知道谁唱的吗,班长?”韩青问道。 “我。”胡军哗地又把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上。 “你就吹吧……”何冰这位同志还是有点正义感的,这时候出来主持公道了,“我听说是广院那边传出来的,好象是广院播音系的一位同学,在核桃林里自弹自唱……” 听着里面的动静,江浔也不言语,他悄悄从走廊西边的卫生间接了一盆水,悄悄地走到东边卫生间,哗,一盆水就直泼进去。 嘿,有人挑衅! 嘘—— 何冰立时发挥了狗头军师的作用,他示意大家都把盆里接满水,胡军继续开唱,“谁把你的头发盘起,谁给你做的衣裳……” 江浔倒也放松了警惕,可是他笑着一露面,哗——七、八盆水就直泼过来。 扑扑—— 江浔不断吐着口里的水,浑身上下被泼得跟落汤鸡似的。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喝上哥几个的洗澡水了……”何冰终于得意了一回,笑得尾巴乱颤。 “着了道了,着了道了……”这还能说什么,脱了一起洗吧,“班长,你这歌唱得不对啊。” “咋不对,你也会唱?”胡军的胡须不茂盛,可是愣是抹上胡须膏刮起胡子来。 “对,这歌词是这样的,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注意,是嫁衣,不是衣裳……” “对,衣裳忒俗,嫁衣才雅。”徐卫跟着起哄。 “不是这么唱的,你唱一遍啊。”何兵就看不惯江浔这嘚瑟劲。 “我不会。”江浔“哗”地把一盆水浇在自己头上,嗯,舒服。 “少爷,我听说戏文系有人从广院把词儿给抄下来了,下午我去抄。”王斑这個小弟不失时机地表着忠心。 那天江浔在广院大出风头,那些广院的女生早把歌词给记下来了,曲子也模仿得差不多,很快,这首歌就从广院传出来,在这个毕业季,在北平各大高校中迅速火了起来。 江浔给改了歌词,胡军认真记下来,回到宿舍,只穿着一裤衩,就弹起吉他,还问江浔好听吗? 女生宿舍那边,江珊回宿舍,龚丽君也在唱,她不怎么喜欢流行歌曲,却对这首歌很上心。 这是一个仍有着诗和远方的时代。 在这样的时代里,这样的音乐,十分干净、纯粹。不为现实放肆嚎叫,不为理想委屈生愤,更不会去纪念现实中走丢了一个又一个的姑娘。 这样的音乐像一张白纸,但不会给人带来遗憾,更能抚慰人的心灵…… “珊子,我真的想见一见能写出这样歌曲的同学……”龚丽君梳着长发,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房顶。 …… 北电的校园里,这首歌流传得比中戏还要早。 “今天晚上吃什么?”两年的大学生活,许晴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姑娘,自打在西游记里了演了太上老君身边的童子,就再没有触电。 “还能什么,稀饭,面条,剩菜……”蒋雯丽笑着敲一下手里的饭盆。 两人走进食堂的时候,一群大四的女生也在兴奋地敲着饭盆,低声吟唱着。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几个女生的声音很是温柔,仿佛怕惊扰了学弟学妹们的好梦。 食堂里慢慢安静下来,可是,突然,一女生突然站起来,很明显她流泪了。 她径直走到一男生跟前,就这样流着泪看着他。 男生先是一愣,接着就拉住了她的手…… 嚯,食堂里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吃着中午的剩菜,小声哼唱着歌曲,许晴抬起头,正碰上蒋雯丽的目光。 得,没想到这两人,在大学最后的时节,因为这首歌走到了一起。 “功德无量。”许晴笑道,可是她突然一声叹息,“也没有人跟我说,喜欢跟我在一起……” 蒋雯丽笑着白她一眼,她是有喜欢的人的,“要不,你去中戏,跟你那心上人,唱一唱这首歌,说 不定,他也能牵住你的手……” 牵手? 许晴笑得露出一对酒窝,自打去中戏看过小品大赛,她就忘不了江浔,可是听中戏的人说,人家早有女朋友了。 “唉,你说,我当初为什么不考中戏?” 第286章 主唱 跟许晴一样,高晓松第一志愿报的是清华电子工程系无线电专业,老狼第一志愿报的是哈工大,这时候北平上海的孩子都不愿意离开北平上海去外地上大学,老狼就来到北航三分院学了无线电专业。 这几天,这首同桌的你,就象飓风起于青萍之末,不知哪个宿舍先是哼唱,接着一栋楼,一个系,整個校园都在唱着这首不知哪个人创作的歌儿。 清华大学26号楼614室,下铺。 老狼坐在高晓松的床铺上,拨弄着吉他,“这歌儿真带劲,简直就是为我写的。” 时光退回几年前,读高三的老狼在中山公园遇见一个穿着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长发女孩坐在木椅上静静地看书。 他对她一见钟情,后来打听出是八中的同学后,就展开了热烈的追求,真心总是能打动人的,两人开始了早恋。 情浓时,两人还在八中的一颗梧桐树上刻下了“相伴永远”的诺言。 不是每个早恋都影响学习,88年高考,女孩考入北大…… 她,也是老狼的同桌的她! “打听一下,谁写的歌儿,得把丫挺的吸收进乐队中来,”高晓松一幅冷静的口吻,“这歌写得太感人肺腑了,我敢肯定,这是从灵魂中流淌出的音乐……” “我听说是广院先传出来的。”老狼站了起来,“不如我们一起去广院吧。” 两人赶到广院的时候,中央台综艺大观的主持人成方圆也赶到了广院。 她毕业后在中央乐团任演奏员,1985年,由她演唱的《童年》还获“十大金曲“奖,她非常喜欢这样直白舒缓的歌声。 “还真不是我们院的学生唱的,另有其人。”广院团委的老师匆匆赶来的时候,带了第一手的资料,那个陈小艺的老乡,那个娇小可爱的幺妹子。 “是中戏的同学,叫作江浔的,对了,就是电视上的那个高翔……” 哦,是他。 成方圆笑了,她跟王刚都认识江浔,江浔在文艺天地里的小品还是王刚找的他。 后来,是成方圆推荐杨哲去拍的广告,两人才相识…… “我们想搞一台大学生毕业晚会,这个节目我们要了。”成方圆笑道。 她直接在广院就打传呼给杨哲。很快,电话回了过来。 “杨哲,你告诉江浔,给我回电话,不,你直接告诉他,明天到中央台参加大学生毕业晚会的彩排……” …… 这是央视第一次举办这样的晚会,几乎全中国的大学生都在观看,中学生,小学生也在观看。 江浔昨天晚上也看了,还是跟胡军、何冰等人一起看的,当搞得清楚,江浔就是这首歌的原唱,何冰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好事都让一个人赶上了! 胡军追着江浔撵了半个校园,你早说你自己就是这首歌的原创不就得了吗,至于我跑到别的系去抄歌词吗? 龚丽君却在人群中叹口气,那个能唱到女生心底里的人,竟然还是少爷! 晚上打打闹闹,第二天,大家集合,去首都剧场看话剧北平人,演完后,江浔又来到后台。 “刚哥,你演得曾文清演得真好。”吴刚的曾文清,软弱的让人难受,他演出了一个空壳的感觉,不愿思想,不愿宣泄心中的苦闷,似乎失去了人生的兴趣! 吴刚很得意自己的表演,这也不是江浔第一次夸他,可是他仍然很受用,“浔子,跟哥学着点,得,看你这么上道,明天请我跟你嫂子吃……,吃什么呢,你狗鼻子,一准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要不,到杨立新家里吃去?”江浔开着玩笑。 “不去,他家的咸盐不要钱,咸盐炒大酱,我可受不了。”吴刚一脸的矫情,眉开眼笑。 “对了,你跟秀清姐什么时候结婚?” “这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你秀清姐……对了,我可得跟你秀清姐说,我们可不能赶到浔子后面去……” “浔子,浔子在这儿吗?”后台,杨立新风风火火跑进来,后面还跟着他的宝贝儿子。 “哎呀,浔子,你火了!” 咦? 江浔一脸的纳闷,就连吴刚也站起来诧异地看着杨立新。 “刚才,剧院扫地阿姨还在问,江浔是不是人艺的人,”他把儿子推到前面,“现在,小学生都知道你,怎么着吧,给你大侄子签个名吧。” 江浔还真的没有想到,同桌的你都火到中小学去了,不知幼儿园的孩子喜不喜欢…… 他原以为杨立新是开玩笑的,可是杨玏还真拿了一笔记本,让他给签名…… “浔子。” 当走出首都剧场,大家集体回中戏的时候,冷不丁从暗影中涌出几个人来。 得,江浔就知道,今晚回不去中戏了,幸好丁志诚在四楼的铺位给他留着呢。 这几个人,就是来自各个高校的蒋涛、戴涛、赵伟、老狼等人组建“青铜器乐队”。 “江浔,我们今天专程过来,诚意相邀,请你担任青铜器乐队的主唱。”高晓松一脸诚挚地伸出手来。 主唱? 江浔笑了,他没有想到他还能跟除黑豹以外的一支乐队产生纠集。 主唱! “好,我答应了。”他只想了两秒钟就伸出手来,高晓松得意地笑了,重重地握住他的手,“谢谢,浔子,谢谢……” ……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这首歌正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席卷全国。 广州火车站,车厢里很是闷热。陈小艺就这样蜷缩在车厢一角,不时擦擦脸上流淌下的汗。 由于拍摄的是南下打工题材,整部戏是在广州、东莞拍的。这也是陈小艺第一次来广州,对这里的一切既感觉新奇又害怕,第一印象就是广东人特别会吃,再就是说话(粤语)完全听不懂。 为了演好赵小云,陈小艺跟当地的外来妹们同吃同住了一个星期,体验生活。 很多工人睡的就是通铺板床,吃的是厂里阿姨给做的饭,切好的菜装在一个大盆里,全倒进锅里炒。 今天,火车上拉的那一车基本都是南下打工者,场景非常壮观。 因为剧组 跟车站说好了,有几个车厢不让人下,开了一条缝,把几个演员塞进去,等着拍摄。 车门打开以后,陈小艺夹杂在一车厢的打工妹中,她一时难以分清是现实还是戏剧。 当车门打开一条缝,外面的阳光蹿进来的时候,火车站也响起了同桌的你。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听着歌声,熟悉的江浔的声音,陈小艺一下流泪了,她感觉自己不是大学生了,就是一个打工妹,“江浔,我恨你……” 她对着拥挤的人群用四川话大声喊着。 “这状态好,”成浩导演很高兴,“小艺,找到感觉了。” 第287章 阿浔,你说个数吧 江浔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再来广州。 起因还是拍tv的吴建邦导演听到了他的歌,自打梅花奖颁奖盛会上种下的那棵草,就疯狂生长起来。 这不,每天给江浔打三十几个传呼,生生把他从北平呼到了广州。 一到广州,吴建邦亲自接站,直奔白天鹅宾馆。 喝茶的功夫,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进来,“介绍一下,江浔,大家都认识了,我的老朋友,这位是陈小奇……” 哦,江浔脸色郑重起来,男人却很是友善,态度极好。 在这个内地歌坛最鼎盛的时期,最为生机勃勃的,就是以原创为基调的广东流行歌坛。 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短短几年,从广东诞生了许许多多的当红歌手和脍炙人口的流行作品。而这一盛况的背后,离不开一群才华横溢的幕后音乐人。 多年来,我们习惯了追捧港台的那些“音乐教父”、“巨星推手”,殊不知,同时期在咱们内地,一样不缺优秀的音乐人才。 甚至比当时如日中天却以翻唱为主的香港乐坛,更加展示出原创的生命力。 陈小奇可以说就是广东歌坛的一面旗帜,素有“岭南音乐教父”的美誉,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创作奇才。 “香港黄霑先生曾说过,大陆有陈小奇,不必到香港。”江浔操起茶壶给陈小奇倒水,这样的谦逊,倒让陈小奇刮目相看。 “黄霑先生过谬了。”陈小奇笑着摆摆手,态度很是儒雅。 “我跟小奇是同事,现在有了我们的公司,公司成立,阿浔,你是我们第一個要找的人。”吴建邦很满意江浔的做派,虽然他现在红遍全国,但依然循循儒雅,温润如玉。 说起来,陈小奇先后任职于中唱广州公司、太平洋影音和广州电视台,担任音乐编辑、企划主任、制作人、音乐总监…… 今年,不甘寂寞的两人自立门户! 席间,吴建邦充分展示了他在广州音乐圈的熟络。 陈珞,中国五大录音师之一,此时,是广州新时代影音制作部主任,他是一手捧红杨钰莹与毛宁的恩师。 捞仔,此时的主要身份还是吉他手,有“南捞仔,北老五”的说法…… 解承强、马小南、洛兵…… 席间,这么多人都过来捧场! 陈小奇和吴建邦还说起许许多多的名字,是他们用满腹的音乐才华,开创了此时中国原创流行音乐岭南派的先河,他们都是中国内地流行音乐发展之初的奠基者。 他们在中唱、新时代、太平洋等公司企划室里运筹帷幄,用首首原创金曲,造就了一个接一个当红歌星,缔造了中国内地歌坛最灿烂的一个时代。 真的别再妄自菲薄了,都在吹当年香港乐坛,但香港乐坛其实也就几个词匠而已啊,大部分旋律依赖进口。 而原创之花遍地盛开的广东歌坛,上面这些名字你又认识几个? “浔仔,休息一下,明天就可以录音。” 饭后,吴建邦与江浔来到茶座,两人轻松面对,一如当年拍v一样。 可是,江浔知道,下面就该是正题了。 吴建邦与陈小奇成立自己的唱片公司,显然,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那么自己这首同桌的你铁定要卖给唱片公司了。 “这首歌,我们邦奇要了……”吴建邦的脸上,茶座里彩色的光柱不断闪过,显得有点滑稽,“你有什么想法。” “可以。”江浔晚上喝了点酒,坐在舒适的沙发里,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哦,吴建邦下面的话一下说不出来了,他本来以为要费些口舌的。 现在,广州的各大唱片公司都对这首歌虎视眈眈,太平洋,中唱片,都想接触江浔,自己一下飞机就全程紧护,没让江浔跟别的公司有接触的机会。 说起邦奇,毕竟还是新公司。 同城的太平洋影音公司,成立于一九七年,推红了李谷一、蒋大为、成方圆、费翔等歌坛影响深远的歌手;九十年代开始又签约推出了甘萍、李进、伊扬、火风、陈星等大批歌手…… 而同在广州的中国唱片广州公司后来推出了林依轮、李春波、陈明等一批全国颇有影响力的歌手,其中《一封家书》、《小芳》、《快乐老家》等一批流行音乐风靡全国,还出版过马季、盛中国、朱明英、阎维文、郁均剑等100多位艺界名人的专辑…… 除了这两家唱片公司,新时代影音公司,除了后来毛宁、杨钰莹这对“金童玉女”外,还拥有蒋大为、高林生、黄格选、陈少华、周冰倩等歌手…… “阿浔,你说个数吧。”吴建邦终于说到了最后,这首歌能卖多少钱,或者说,邦奇能给江浔多少钱。 江浔伸出手,笑着摇了摇。 哦,吴建邦心里顿时有数了。 这个数,是他跟陈小奇创办邦奇公司资本的大半了,也可以说是两人大半幅身家。 大半身家都投到一首歌上,他还是有些犹豫。 “阿浔,这样,你看不能商量一下吗?”吴建邦下意识地凑上来。 江浔对这个时代歌手的收入真的不明白,他就是感觉,可以信任吴建邦。 “你定。”江浔伸出五根手指头,把桌子上的烟与火推到吴建邦面前。 哦。 吴建邦明白了,他对广州熟悉,在这里也有朋友,对这里的歌手的收入是有了解的。 不说原创型歌手,就说那些棚虫,就他知道的一位,在学生时代就是被同行们羡慕嫉妒恨的录音棚“十万大款”。 因为现在的市场需要大量的卡拉ok和录音产品,这些棚虫去录音棚录卡拉ok,模仿齐秦、童安格,每天的收入都有几千块,最高纪录是有人一天录两张唱片,48首歌,可以赚到接近一万块钱。 在九十年代初,日进一万元是什么概念,此时人均月工资只有几百块,房价只有几千块,一万块基本等于后世的十万块。 每月赚十万左右,就能在广州能买一套不错的房子! “好,我同意,五百万就五百万!”吴建邦好象最终下了决心,“提成呢?” 五百万? 江浔到底是演员,脸上不动声色, 可是内心早已波浪滔天! 他真的没有想要五百万,他摆手推烟,一是感觉很累,二是就是礼貌一点而已,真不知吴建邦是怎么想的。 “提成嘛……”他故作深沉道,“盒带的提成,每盒……”嗯,他不说话了,又伸出五根手指头。 第288章 校园民谣 从八十年代开始,广州就是中国流行音乐的发源地,它掀起了中国唱片业的鼎盛时期,成就了最早的一批流行歌手。 毫不夸张的讲,在八九十年代,全国90%以上的音像发行市场都被广州的公司占据,而此时的中国流行音乐大量的知名歌手也都集中在广州。 江浔最终得到了五毛钱的提成,每盒五毛钱,也就是说,每卖出两盒磁带,他就能拿一块钱。 “浔子,这可比你拍戏赚钱。”谈妥了正事,吴建邦松了口气。 “也比您拍tv赚钱。”江浔笑道。两人都是一笑,“您就不怕赔钱?”江浔又问道。 这个,真让吴建邦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他马上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得包装。” 音乐市场,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中国流行乐坛的第一次大规模“造星”也是从流行音乐的发源地广州开始的。 当内地还没有“tv”概念时,广州的唱片公司开始利用录像带对歌手进行宣传推广。 在每年的订货会上,别的唱片公司还只是提供试听时,有声有色的音乐录像带一下子抓住了商家们的眼球,这样的音乐推广方式可谓独领风骚。 …… 棚里的录制进行得很顺利,这方面由陈小奇亲自操刀。吴建邦准备v的拍摄。 “阿浔,你的音乐风格,我们怎么来定义它呢?”这样直白舒缓的曲风,让陈小奇犯难,不是摇滚,不是西北风,也不是京城味的大鼓,更不是江南的小曲。 清新,就象雨后的树林,静谧,还有芳草的味道。 “就叫校园民谣吧,我们大学生唱给大学生听的……”江浔笑道。 “校园民谣?”陈小奇沉默了,他思索良久,还真的没有比这四个字更贴切的叫法,这四個字仿佛带着诗意,正从朦胧的青春中走来。 “好,就叫校园民谣。”陈小奇当即拍板,他亲自给江浔端来咖啡,与吴建邦三人碰碰杯子,权当咖啡代酒了。 “阿浔,你就是校园民谣的开创者……”吴建邦给江浔戴了一顶高帽子。 可是帽子好看不好吃,还是陈小奇实惠,他翻看着手里的稿子,“我今年写了一首歌,跟你的校园民谣不一样,可是我感觉你可以唱……” 哦,是什么歌? 江浔接过稿子,只扫了一眼,他就知道,这就是后世那首流传的《涛声依旧》。 带走一盏渔火,让它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已经疏远了那份情感,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 《涛声依旧》的创作灵感来自唐诗《枫桥夜泊》。 陈小奇认为《枫桥夜泊》中描写的愁绪可能是乡愁,也可能是其他的愁,于是就把爱情加入其中。 “我先写了歌词,谱曲花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可以看出,陈小奇对这首歌很是爱惜。 嗯,《涛声依旧》自问世以来久唱不衰,成为中国内地流行乐坛的经典作品。 它虽然是一首通俗歌曲,却巧妙运用了唐诗,具备了古典诗歌的魅力,当荡气回肠的歌词响起时,总会让听众想起张继的《枫桥夜泊》。 “小奇师傅,我唱了。”江浔伸出手。 陈小奇很高兴,江浔的声音好,长相也好,会为这首歌添彩的。 吴建邦更高兴,邦奇唱片现在把江浔当作最大的摇钱树。 广州歌星的走红,除了长相和歌好外,最重要的是“包装”。 广州是中国最早实行签约歌手制度的地区,借鉴港台的包装模式,根据歌手的特点量身定制歌曲,通过精心的策划后再推向市场 现在,他要好好地把江浔包装一下。 拍v就是包装的一部分,在江浔的要求下,拍摄在暨大进行。 吴建邦并没有找当地的姑娘,“这女孩是北平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给我拍过几个广告,我感觉她的气质很好……” 哦,江浔点头,“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是草原上的姑娘,森吉德玛……”吴建邦笑道,“嗯,她快到了……” 江浔默不作声地看着台本,跟吴建邦很熟悉,彼此也有了默契。 “导演……”一声恬淡的导演传进耳朵,江浔不由抬起头来。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很是耀眼,在耀眼的光芒中,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就笼罩在阳光中。 江浔慢慢站了起来,他把手搭在眉前,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吴建邦笑着介绍,当江浔握住那只纤手的时候,他笑了。 “你是咏梅?” 这是她的汉语名字,可是她周身气质却似恬淡如菊,在微风中摇曳。 嗯,俱是一袭白衣,行走于青青校园间,这一年的盛夏,盛夏的果实很是芬芳…… “同桌的你,我听过,我们宿舍的人都会唱。”拍摄的间隙,咏梅与江浔并排坐在了校园的长椅上,风吹绿叶,哗哗直响。 江浔笑了,笑着递给咏梅一杯饮料。 此时,坐在校园里无忧无虑,很是惬意舒爽。 咏梅接过来,侧过身子,这就样深情地看着江浔…… 她真的没有想到,能在广州见到江浔,并且自己还成了v的女主角。 这是北平多少女生的梦啊,可是这个梦,今天照进了现实。 “我不是在做梦吧……”咏梅轻抚长发。 “青春不就是一场梦吗?”江浔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远方。 “拍,抓拍!” 江浔的状态也太好了,这迷茫又令人心动的目光,哪个小姑娘能受得了? 真的不愧是梅花奖获奖演员!吴建邦心里一阵猛夸。 风吹过,咏梅的长发丝丝飘过,两人这状态也太自然了,这么好的的镜头,吴建邦不想错过。 “我保证,发行量会超过百万。”看着陈小奇看着监视器,吴建邦信誓旦旦。 销量达100万张,肯定会创下国内歌手专辑年销量纪录!也肯定会在南方音像订货会上居第一! 他再次看向江浔,江浔却已站了起来,眼前,似是故人来…… 暨南大学的林晰老师,正向他挥手…… …… 明天江浔就要回北平了,咏梅一同回去。 走前的晚上,他决定去看一眼陈小艺,俗称探班。 当看到穿着蓝色工装的陈小艺,江浔差点笑了,蓝色的工装,黄色的衬衫,要多土有多土。 “这是你同学?”咏梅看着眼前的一群打工妹,分不清谁是演员谁是真正的工人了。 第289章 明星 尽管戏里的“打工”生活很苦,陈小艺拍得还是很舒服。剧组吃得好,住得也好,虽然每一集的片酬不高,只有200块,但拍摄第一部戏的体验,陈小艺觉得“挺美的”。 “小艺……” 拍完一场戏,江浔上前跟成浩导演问好,直接喊了陈小艺一声。 “浔子——少爷……” 陈小艺这才象回过神来,她立时眉开眼笑,疯跑过来,也不忌讳,直接搂住了江浔的脖子。 “嘿,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江浔感觉自己的两只手扎撒着,都没地儿安放了。 “去你的,哪那么多讲究。”陈小艺笑着白他一眼,也是,这些孩子从十七八岁就开始在一个集体里生活,那种感情是别人理解不了的。 “来,我介绍一下,对外经贸大学,咏梅。”江浔看着两人,“我同学,陈小艺。”看着陈小艺的眼光,他忙解释道,“拍了一个v,咏梅是女主角……” 一说这话,陈小艺就叫起屈来,她是常拍v的,何况她现在人在广州呢,为什么江浔不找她。 江浔只能把责任推给吴建邦,又说了一箩筐好话,陈小艺这才作罢。 “我们剧组的,李婷,晓薇,杨青……”陈小艺也把剧组里的人介绍给江浔认识,李婷后来跟北电的张子健相识走进婚姻,杨青后来成为一位喜剧演员,经常出现在春晚的小品中。 “这位是常戎,”陈小艺笑着介绍着,“北电表演系的师哥。” “你好,看过你的电视剧,也听过你的歌。”常戎并不象剧中那样倔强,笑起来也挺酷,江浔记不住他演过的作品,但对后世他与王志文的一部电视剧刑警本色印象颇深,在里面常戎演的是一位年轻警察。 哦,这部剧里还有李幼斌、刘威,段奕宏、李晨…… 江浔也不言语,顺手递给他一瓶饮料,常戎接过来,回了一支烟…… 这男人之间的友情,就从一支烟一瓶汽水开始了。 “留個电话。”常戎吐出一口烟来。 “没电话,有传呼。”江浔把自己的传呼给留给了常戎。 “这位是汤镇宗……”当陈小艺把汤镇宗找来的时候,江浔眼睛一亮,汤镇宗也是神情一滞。 两人是见过的,那还是在八八年的上影厂。 “你好,汤sir,我们又见面了。”江浔笑着伸出手来。 “阿浔,你好,我记得你,我对你印象很深。”汤镇宗指指江浔,热情地握手。 两位帅哥,帅得各有千秋,两人站在一起,剧组里的人就不看别人了。 看两人聊得热络,成浩导演干脆要出去吃了,剧组本来经费是不多的,可是也不差这一顿饭钱。 “江浔,你就是江浔,可以采访一下你吗?”江浔正跟汤镇宗聊着,一小个子男人就挤了过来。 哦,他自己个介绍着自己个,原来是某杂志的记者,已经进剧组探班一个星期,架着机器特别没兴趣地看着剧里的演员,因为组里没一个有名的,探完班也没兴趣写稿子。 可是就在要走的时候,碰到了江浔。 “我特别爱听同桌的你……” “可是,我特别不爱看现在的你……”江浔毫不客气,他疾走几步,停住脚步,“善意提醒一句,你们现在还是写吧,等这部电视剧播出的时候,到时你们想采访,谁也不会搭理你们……” “为什么?”矮个子记者被骂得一点脾气没有。 “因为,这部电视剧会很火,我的同学,”江浔一把揽住陈小艺,“她会很火。” “麻烦,借你的手,给我们照张像,”江浔招呼着成浩导演,还有汤镇宗,常戎,陈小艺……,几个大男人站在两侧,把中间位置让给了陈小艺,咏梅,李婷…… “阿浔,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照完照片,汤镇宗笑着对江浔说道。 哦,怎么不一样? “就是感觉不一样,”汤镇宗凝眉思索,“感觉你跟刘德华一样……” 嗯? “能演能唱,人长得帅,再不是八八年上影厂那个江浔了,你现在是明星了。” 明星? 可我就是一个演员! …… 作为改革开放之后的经济率先发展地带,又靠近香港,广州此时也是买各种外贸货的天堂。 今天下午休息,陈小艺拉着咏梅去逛逛街,买点“波鞋”,哦,就是后来的球鞋。 虽然那条街上基本都是假冒伪劣商品,但那样式北平可真没有。 咏梅就解释道,这叫外贸,可是解释了半句,眼睛就不听使唤了,两人就看到很多漂亮的裙子,便宜得不得了…… 这不,陈小艺买了几条裙子,让江浔带给徐帆、江珊等人,也给江浔买了一双波鞋。 “我住东厂胡同,以后没事可以常过来玩。”回到京城,江浔诚心诚意邀请咏梅,“这是我的传呼,随时可以打。” 咏梅笑着接过写在纸上的呼机号,笑着对江浔挥手。 江浔目送她进入校园,这是一个青春的背影,行走在盛夏的时光里。 …… 回到北平,这几日一直在家。 青铜器乐队总算有了自己的据点,高晓松、老狼这拨人,没事就来,逼得江浔把自己的卧室搬到后院,还弄了一把锁,咔嚓锁上,谁也不让进,不为别的,里面有杨哲的衣服。 杨哲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后院收拾着,“给你的。” 哦,江浔也没仔细看,“下午高晓松他们过来排练,说是有演出。” 看杨哲不作声,他才看着手里的东西。 东西是从香港寄过来的,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封信。江浔顺手把信递给杨哲,哦,就是几张cd。 “王靖雯?”杨哲轻轻道,她不是栾树的女朋友吗? “幸许是看中你的男朋友了,你得吃醋,你可不能表现得没事人似的,这样,我会伤心的。”江浔开着玩笑,这时候的王菲还不像后来这般出名,所以,她有的是时间写信,寄cd,回香港之后,她就给江浔寄来了东西。 这个月,《同桌的你》因为一场意外的大学生毕业晚会而瞬间红遍全国,这东西 寄得就更勤了点。 杨哲笑了,这人哪,什么时候学会瞎贫了。 “你啊,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杨哲故作大方地拍拍江浔的头。 “啊,还不是你的人,要不,今晚,您把我宠幸了得了……”江浔凑近杨哲,笑得贼眉鼠眼。 第290章 未名湖畔 橘红橘红的晚霞追随落日,浸染了半边天,光泽铺满北平的胡同,照映着城市,也把城市里的人的剪影印记在九零年的这个夏天。 两人正在打闹着,灯泡突然就坏了。 “快去买灯泡去。”杨哲突然就远离了江浔,纤细的身影在窗子上留下朦胧的剪影。 “买什么灯泡啊……”江浔十分的不乐意,“这样的夜晚,就应该返璞归真。” 江浔踩在马扎上拧下还带着余温的灯泡,借着手电筒的亮光他晃了晃灯泡,果然是钨丝烧断了。 “那我去买。”杨哲不乐意了,“正好,我到胡同口给团里打个电话……” “嗯,明天,明天,你就不用去胡同口打电话了。”江浔笑了,“哎,我包里有东西你看一下……” “我不看,我不看……” 晚上,杨哲笑着到底还是把江浔撵到了前院。 早上,江浔去人艺了,八点多钟的时候,人在练功房呢,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江浔是住这儿吗?” 杨哲赶紧打开门,两邮电局的师傅正打量着门牌号呢,“今天装电话,家里留人,都准备好了吗?” 装电话,杨哲一愣。 “师傅,我打听一下,装一部电话多少钱?”江浔不在,她赶紧地问道,她又到厨房里找了一西瓜,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切开。 “嗯,”邮电局的两人接过瓜来,“初装费3358,电话机费238,一共是3596!” “您是这家的什么人啊,不是说一小伙子在这儿住吗?您是他爱人。” 邮电局师傅的一句爱人,把杨哲弄得满脸通红。可是她也不否认,现在这时候,江浔不在,她得赶紧找钱去。 实话实说,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邮电局,一句话,很牛逼! 有的城市,电话初装费最高的时候是一部电话要5000多块钱,这在当时绝对属于一笔巨款了! 然而,即便你有钱,即便你交上初装费,也不一定能安装上电话,一般需要等大半年甚至一年才能装上。 因为电话安装到家是需要列好计划的,不可能为某一家单独拉线,需要各方面条件具备才能安装。 可想而知,市民交上钱之后,心里是非常焦急的,于是出现了各种找关系走后门的景象。 只要听说你是邮电局的工作人员,不管你是在电话局工作,还是在托儿所、食堂、保健站,哪怕你是托儿所的阿姨都会来找你,求你帮忙想办法找找领导,看能不能给快点装上电话。 只要电话局搞装机活动,门口也立刻会排起长队,数百人等着盼着,实现“电灯电话”的高品质生活。 这几千块钱,对于杨营长来说,还是负担得起的。毕竟,当初跟江浔、丁志诚他们一起倒卖过录相机的倒带机,她有钱。 可是钱在银行,现取来不及。 没办法,她翻看着江浔的包,一份合同就这样掉了出来。 这是江浔跟邦奇的合同,“五百万?”杨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昨晚,他就是想让自己看这個? 自己还以为是小雨衣之类的…… 这一首歌就值五百万?那自己得跳多少支舞……她不能再想了,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这才最后确认是真的。 五百万,自己哥哥这个处长,哦,他不下海了,又回机关了,一辈子怕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钱,钱,眼下还是要付电话初装费……不用找了,包里还有两千块钱,这是江浔拍tv的报酬,他现在是明星,自然不能再拿一支tv三百块的报酬。 “师傅,能不能等一等……” “小姑娘,你是不是不知道?”一个安装工人奇怪地瞅着杨哲,“你后面有多少人等着哪!排队都排到后年了,后年能装上电话也是烧高香了!” 这个,杨哲听说过,要邮电局拉线,就要请客吃饭,一两年内装不上电话很正常。为了早点装上电话,很多单位对装机工实行车接车送,完了还要送几盒烟表示“感谢”。 邮电局为此曾规定严禁“吃拿卡要”,违者开除。 “我取钱去……”杨哲没辙了。 “取什么钱,钱都交上了,”工人师傅一眨眼,“那小伙子说了,装上电话为的是让媳妇儿跟团里联系方便……姑娘,您在哪个团?” 媳妇? 杨哲没有脸红,可是心里一股热流涌过,她紧咬嘴唇,笑着吐出两个字来,“德性。” …… 九十年代初,还是一个纯真而又纯朴的年代,人们的主要通信工具还是书信和电报,车马很慢,书信很远…… 可是当再过三年、五年,十年,中国的老百姓会清晰看到距离车马传信达意终结,实际上只差了一个电话的距离! 江浔开着大发从人艺赶回来,远远就看到了胡同口围了一堆人,一群孩子吃着冰棍,喝着汽水,兴奋地瞅着安装师傅栽电线杆。 “浔子回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行啊,家里都装电话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江浔都笑着听着,他也热情地招呼着。 看着邻居们的笑脸,江浔突然想到了那部电影。 “牛三斤,你的媳妇叫吕桂花。吕桂花让问一问,你最近还会回来吗?” 看过这部电影的开头一段你可能会发笑:13岁的严守一骑自行车赶到镇上,在排了很长时间队后,用镇上的一部摇把电话打通了堂哥牛三斤的电话;接电话的大爷生怕牛三斤听不到,用大喇叭大声地喊着…… …… 四个师傅忙活了半天,第二根电线杆也栽好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根电线杆特意是给东厂胡同栽的。 北平最初安装的私人电话,是一种转盘式拨号的黑色电话机,虽然是转盘式的,可是,这已是八十年代末最时髦的物件儿了。 现在,江浔家里的电话,就放在了屋里的圆桌上,杨哲还找来一块新毛巾盖在上面,干净的她,估计也是一天要擦几遍电话的。 “打一个。”江浔笑道。 “嗯,”杨哲拿起电话,顺手就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她嫂子的声音,“嫂子……”她看一眼江浔,眉眼里尽是笑意。 “小哲,你在哪,听着不象在单位……”电话那边,杨哲的嫂子诧异地问着,“这不是你们单位的电话?这……” “这是东厂胡同,我……”杨哲不知该怎么说好了,“我……” “是公用电话……” “也不是,是江浔的电话。”杨哲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看站在面前的江浔。 杨哲嫂子笑了,“江浔家里安电话了,好了,电话号码多少……我记住了,回头跟妈说一声。” “我给苏民老师打一个……”给琴岛家里打过电话,江浔正准备给苏民老师打电话,他的呼机响了。 这次,直接用自己家电话回过去,电话是矮大紧用清华宿舍楼的电话打过来的,“浔子,明天在北大的演出,下午四点……未名湖畔,你别忘了……” 第291章 音乐时代 算起来,青铜器是中国第一支大学生摇滚乐队,还是能在北平各种地下摇滚音乐会与崔健、唐朝乐队、黑豹乐队等同台演出的那种。 这次北大的演出,就是老狼的女朋友潘茜牵的线。同桌的你爆红,她就动了这想法。 作为小有名气的乐队,青铜器一般很少在校园里演出,可是架不住老狼的游说,江浔、高晓松几个也真同意了。 其实,八九十年代,宝岛音乐风行校园,尤其是北平各大高校,大家听多了罗大佑、齐秦、刘文正,就纷纷自学吉他。 相对别的乐器,吉他无疑是最容易上手的。 在这个白衣飘飘的年代,大学生普遍都吃文艺范儿那一套,于是男生们就把弹琴唱歌当做泡妞利器,下了课就坐在学校草坪上弹唱。 但同样都在弹琴唱歌,清华大学作为一所以理工科见长的最高学府,却出了这么多吟唱风花雪月的乐队,而隔壁一向自诩人文素养深厚的北大,却少有能与其相提并论的乐队出现。 这大概可以同时算得上中国音乐圈和高校界的一大谜团吧。 其实,此时清华北大搞音乐的男生都不少,北大男生一般都是聚在三角地弹琴,清华男生一般都是聚在东大操场弹琴。 至于为什么清华男生的成绩比较牛叉,原因很简单,因为清华男多女少,男生之间竞争太激烈,于是只有发愤图强,刻苦学习吉他本领和词曲技能,才能成功泡到女生,所以是荷尔蒙的爆发铸就了清华大学在音乐上的辉煌…… 至于北大男生,往往刚会弹几個和弦,就已经被女生拎走,不用再练了。 可是,那也是青铜器乐队没出江湖的时候,那还是同桌的你没走红的时候,现在,北大的女生,都在盼着江浔。 不止北大女生盼望着,江浔不知道的是,现在北平各大高校几乎爆了。 这是青铜器乐队在高校的首场演出,也是同桌的你在高校的第一场演出…… 今天,咏梅到达北大的时候,看着古色古香的大门,就差点进不去了,还好,有同学把她带进去,后面就直接不让进了。 “这是怎么了?”咏梅的笑依然恬淡。 “人太多了,北大快盛不下了,”同学脸上似乎是惊魂未定,“我从来没在北大的校园里看到这么多同学……” 哦,咏梅的脚步放慢了,校园里人头攒动,到处是人,知道的以为这是北大的校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崇文门菜市场呢。 “江浔来了吗?”同学挽着咏梅的手,似乎很难往前移动了。 原来的演出地点定在北大工会俱乐部,可是照这架势,根本不行,校园的广播里又传来声音,演唱会临时改在未名湖畔了。 校广播站也把广播地点直接设置在了未名湖,这样即使同学们不到湖边,也能听到青铜器乐队的歌声。 作为清华才子,能到北大开演唱会,高晓松感觉,此生足矣,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在清华读书,我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去北平的其他高校找乐手茬琴……”矮大紧来得最早,在未名湖畔拨弄着吉他,他感觉自己牛x得很。 未名湖畔,波光粼粼,这可比夜晚降临,在清华水房里借着灯光练吉他,牛x太多。 何况,还有这么多的北大的和其他高校的姑娘,都在崇拜地看着他。 他用力把长发往后一甩,这才发现,主唱还没来。 江浔其实来得很早,可是大发驶进北大的路口,竟被拦住了,原因是前面的自行车摆不下了。 看一眼手上的梅花表,他干脆就把大发停路边了,反正这时候的警察叔叔还不会拖车…… “同学,不能再进了,真的不能再进了。”北大门口,一位年轻老师苦口婆心地跟各大高校的学子耐心解释,真的不能再进了,他在北大工作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多学生。 “老师,我是江浔……” 江浔有点急了,站在马路上就喊道,演唱会马上开始,自己这个主唱还在外面呢。 江浔? 这两个字立马炸了,人群象海潮一样涌了上来,北大门口瞬间不再拥挤,大家都涌到了马路上。 江浔,江浔,江浔—— 不知谁起头喊了一声,立时几百上千个高校学生呼应起来。 江浔—— 活了二十岁,江浔还是第一次听到几百上千人齐声呼喊自己的名字,看着一张张脸,听着一声声呼喊,他的心里沸腾了。 外面喊着江浔,里面的同学也听到了,这下同学从里面往外冲,老师再也拦不住了,好嘛,眼看人越来越多,这北大的校门是进不去也出不来,没办法,北大保卫片加上附近派出所,再加上学生会的一些骨干,才保着江浔进了校门。 一路上,不断有人在呼喊,几乎全是陌生的同学,可是他们都很热情,一张张笑脸,一声声问候,一只只伸过来的手,让江浔感动。 他的感动只能化作歌声。 当吉他又一次响起,那熟悉的旋律就飘荡在北大的未名湖畔。 一只又一只的纸飞机翩翩起舞,随着江浔,随着音乐,把记忆留在北大的这个夏天……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当江浔重又站在舞台上,轻轻的弹奏就转成了万人合唱,无数的少男少女,站在未名湖畔,站在北大校园里,齐齐把手伸向天空,一齐喊着唱着…… 他们的声音是如此纯粹,不带一点世俗的尘埃,不染一点岁月的风尘。 “这就是青春!”江浔把话筒拿到自己跟前,整个现场顿时冷静下来,大家都在看着台上,看着未名湖畔的江浔。 胡军、何冰、江珊……咏梅,许晴,蒋雯丽……张小童,刘奕君……周涛……还有李咏…… 这些认识不认识的同学,江浔已看不到他们。 其实作为重生者的他,青春就象是从手指尖上滑过的那些叫做岁月的东西一样,偶尔还会涌上心头…… 但现在,他要把青春的心声唱给他们,唱给那些离去和将要离去的同学…… “我将在深秋的黎明出发,伴着铁皮车厢的摇晃,伴着野菊花开的芬芳,在梦碎的黎明出发……” “再见,青春,再见美丽的疼痛…… “再见,青春,永恒的迷惘……” 未名湖畔没有喧哗,没有喧嚣,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音乐,听着属于青春的音乐。 站在江浔身边的高晓松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以前,他认为自己是天才,可是现在,他只能承认,天才就在身边,这首歌,不论歌词还是音乐,江浔随意唱来,是那么打动人心…… 这是一个青春的时代,这也是一个江浔的时代! 江浔的时代,江浔的音乐时代,他相信,已经来临! 第292章 选角 于院住院了。 今天,江浔去医院看过于是之,正巧碰上濮存晰,就被濮存晰拉到家里。 好久没有喝到宛萍嫂子的牛肉汤了,江浔还真想念。 “给杨哲打个传呼,一起到家里来,看她有时间吗?”濮存晰骑在自行车上,嘱咐江浔。 江浔联系杨哲,又开着大发过去接上她,两人买了点水果和小孩子吃的点心,就来到空政话剧团。 此时,濮哥一家还蜗居在空政话剧团分的平房,在大院一角,是当年民国交通总长曹汝霖七姨太的家庭祠堂,门窗被前楼挡着,终日无阳光,潮得很。 两人的车开进来,正碰到宛萍嫂子在晒被子,得,就是这根铁丝也有好多人惦记,晒得晚了,还真抢不着。 “杨哲来了,……菜和酒都好了,就等你们了……”见到杨哲,宛萍嫂子笑得合不拢嘴。 如果说,有苏民老师这层关系,江浔跟濮存晰处得就跟亲兄弟似的,宛萍嫂子跟杨哲因为都是歌舞团出身,也有共同语言。 两人都是舞蹈演员,一个是空政,一個是海政,团里的事,艺术界的事儿,女人的事,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舞蹈演员和咱们话剧演员性格上不一样,能疯,……”与濮哥坐在简陋的小屋里,濮哥打开保温桶,里面有他从街头打来的生啤。 保温桶打来的生啤,四个拦凉菜,再加上一个拌土豆火腿沙拉,还有一只烧鸡和一个蛋糕,得,这菜中西合璧! “前几天大导还说起你呢。”两个男人喝了一杯生啤,话题就又离不开戏剧了。 濮存晰口中的大导指的是林兆华副院长。 一九九零年酷夏,林兆华以自己名字成立了第一家个人戏剧工作室,选的第一个戏就是哈姆雷特。 濮存晰对哈姆雷特这个角色是有执念的。 “那时还是九年前,一九年,”濮哥接过杨哲递过来的蛋糕,“我们空政话剧团在上海演出,在大光明电影院看了孙道临老师配音的王子复仇记,就是戏剧的哈姆雷特。 电影主演是大名鼎鼎的英国演员劳伦斯奥利佛,他曾经的妻子是电影演员费雯丽,也就是电影飘的女主角。 我当时很悲观,我也是演员,这辈子也演不了他这个份上,还干吗,没想到九年后演这个角色的机会来了……” “哥,在我心中,你就是中国最好的哈姆雷特。”这句话,是江浔的真心话。 可是一说这话,濮存晰却看他一眼,“我传个话儿,你们老师的话,他让你收收心吧,你是演员,不是明星,你的职业是戏剧,不是唱歌,你将来要作中国最好的演员……” 哦,江浔脸一红,“濮哥,话我记住了,这目标太遥远。” 濮存晰摆摆手,“还有,于院也跟我说,他最欣赏的年轻演员就是你,你不能荒废了自己,嗯,我已经跟大导说了,看在这出戏中,给你一个角色。” 江浔看看杨哲,哪位话剧演员不想出演哈姆雷特啊,他咕咚咕咚给自己和濮存晰倒满酒,这杯子刚举起来,外面就有人敲门。 “你还请了谁吗?”宛萍嫂子也是纳闷。 “没有啊,请谁我们也得等人家坐下才能吃……”濮存晰站起来,打开房门,一位中年人正站在门口。 “您是……”濮存晰看来人眼熟,可是还真叫不上名字来。 “我叫李法曾,我们是中央电视台的,您是濮存晰,人艺的……” 对方很是热情,见能叫自己的名字,也能说出自己的单位,濮存晰忙把三人让进屋里。 屋里很是狭窄,江浔与杨哲赶紧站起来,宛萍嫂子又拿过几个凳子,虽然不知道来人做什么,可是既然上门就是客,就得好好招待。 “这位是……”来人看到江浔与杨哲,眼睛突然一亮,这么帅气的小伙子,这么漂亮的姑娘,可真不多见,就是自己刚刚走访了这么多文艺单位,也未必有这么登对的人。 “我弟弟,在中戏上学,也是我们人艺的演员。”濮存晰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爱人,空政歌舞团的,这是我弟弟的女朋友,海政歌舞团的……” 哦,这是一家人在聚会,来人立马笑道,“小濮,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吃饭了,那我简单说一下我们的来意……” “您先喝杯啤酒,这天忒热。”宛萍嫂子和杨哲一个倒啤酒,一个拿汽水,来人还有一位女同志,正瞅着江浔呢。 “哎呀,我记起来了,您是李法曾老师,演过诸葛亮……”濮存晰脸上突然惊喜起来,“您一说中央电视台,我还真不敢认了。” 李法曾,诸葛亮? 江浔脑子里不知哪根弦接到一块了,难道三国演义开始选角了? 三国演义剧组,名义上从去年年底就成立了,挂名人员除去总制片人任大惠和剧本统筹戴临风两人,就是总导演王扶林了。 到了今天夏天,一个更加完备正式的三国演义剧组成立了,这里面包括刚刚加入的六位编剧,还有服装设计赵庆霞、美术设计劳保良等人。 到了8月,剧本创作会议召开,编剧组成立。 剧组达成共识,充分尊重原作《三国演义》,同时参考《三国志》中有价值的史料,把120回的章回改编成80集的剧本,大的框架由群雄逐鹿、赤壁鏖战、三足鼎立、南征北战、三分归一五部分组成。 实际上,《三国演义》的编剧们是和主创人员同时进驻,从8月中旬开始,演员遴选工作也开始了。 在剧组的制片协调王小颖的带领下,李法曾和顾凤莉等人走访了北影、厂、北京人艺、青艺、儿艺、总政、空政等单位,走访了三百多位演员后,初步确定了第一批候选演员78人…… 后面就是录相带观摩,总导演王扶林定下一个原则,别的角色倒也罢了,但是曹操、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和周瑜六人,必须他与五位导演一致通过,如果有一人通不过,那这位演员是通不过的。 王扶林导演对于曹操与诸葛亮两位演员尤其重视,这两个角色,他不只要亲自选,亲自看,还要亲自谈…… 哦,今天,李法曾这个诸葛亮,是来选诸葛亮来了? 还真是,李法曾就是邀请濮存晰去演诸葛亮。 “我是一话剧演员,没有电视剧的演出经验,不知合不合适。”濮存晰很是谦虚。 “试妆,试过之后,再说。”李法曾也不敢打保票,对于这位人艺最著名的新生代演员,王扶林很是看好。 事实上,央视的电视剧,不管是西游记还是末代皇帝,从人艺选取的演员最多,因为人艺的演员,不论从人品还是演技上,最有保证。 出演电视剧是好事,濮存晰也想挣钱。 因为宛萍嫂子的腰一度因为受潮疼得厉害,濮哥带着她有病乱投医,他当时就一边蹬车一边下决心,拍戏,挣钱,买房! 可是这部剧不知能给多少。 大家都很热情,宛萍嫂子和杨哲出去又加了几个菜,李法曾在这里还真喝了几杯啤酒,他对江浔说,“小伙子,你长得很帅,我记下你了,看哪个角色合适,到时候我们再联系你。” 第293章 当代 亚运会马上就要开幕,全北平城都行动起来,街头,到处可以见到熊猫盼盼,到处可以见到亚运会的会徽,报纸上,电视上,广播里,也全是亚运会的消息。 “呀呀呀,还挂上电子表了……”看着何冰穿着亚运会的t恤衫,脖子上挂着熊猫盼盼的电子表,江浔就笑了。 “肃静,肃静,开会,不懂得纪律吗?”今天的班会, 尤碧晴给其他男人带绿帽子和她没关系,她关心的是刚才尤碧晴说的关于沈牧谦的事。 之前阮静初说傅野欠了曹以沫一条命,曹以沫这个时候再以这种弱者的身份回来,局面对自己来说简直是太不利了。 沈牧谦想转头看唐麟让唐麟送他,结果这一转头,发现唐麟已经不见了。 “巾帼不让须眉,我佩服。”这一句赞誉如果是往日,紫薇听见狩琪赞扬她,她一定会乐起来,可今日不知怎的,如桂花糕一样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一回到云西庄园,林微微就回了卧室脱掉衣服去洗澡了,洛迟衡一走进卧室,就听到浴室潺潺的水流声,推门就进去了。 一个项目负责团队如果一起处分,那么必定对公司会有影响,而且现在冰城的项目仍旧是原先部门接管,也是重要的一点原因。 “田梦雅,你知道么?我现在真的很想给你一个耳光,你拦我干什么?”林微微震惊地望着她,冷冷地道。 两人在这儿、扯了一些有的没有的,就上课了。关于宁宇的事情,戚尺素并没有说太多,不是说一点都不信任青青,很多事情,都是没有不要说太多。 刚到一楼,一道似要将天空劈成两半刺眼骇人的闪电过后,房间断电。身处陌生的地方,黑灯瞎火她摸索着走了几步后,绊倒椅子差点摔倒。 沈牧谦和尤碧晴上了床,尤碧晴怀了他的孩子,他自然会相信自己行动过的结果,他自然要为自己行动负责。 他没有动用半点灵力,但当那一指按落,空间竟挤压出肉眼可见的皱褶。 儿子会走路,夫妻两人很高兴,等吃晚饭的时候与萧介诚宋杨等人一说,大家都很高兴,萧介诚更是让人开了一坛子酒,几个男人一起喝了几杯。 四大圣尊在上空便看到外界无穷的宙力如瀑布一样朝天坑里面倾泄而去。 众人都在安静忙碌,也无人去关注一身白衣,宛如游魂一般走动的丹嘉。 这一声并不大声,却满是森然无情的可怕气息,顿时让熙王的笑容僵在那里。 她缓缓踱带窗边,望着正中的淡金日盘出神,仿佛不堪这刺眼金芒,她微微眯眼,任由半开的窗中吹入阵阵北风,遍体透凉之下,却是渐渐压下了心中的噪怒。 “对不起,阿姨,我不能答应你,我想见诗琳一面,当面和她聊聊好吗?”顾望千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坚定道。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倒也并不是玄紫在拿乔或是装精,而是发自于肺腑的真实表现,谁让这最后拍下此物的不是别人,而是已经被她认作是自己人的欧阳夏莎呢?自己人炒出的高价,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如果不是一年前凌夏正式退出娱乐圈,开始帮着何季北打理这个娱乐公司,她也早就成了一流的明星了,毕竟当初黄绮也是下了大力气培养她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在事业如日中天时低调退出。 第294章 一场轩然大波 在举世喜迎亚运会的氛围中,刊载在当代上的《芳华》与读者见面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诗和远方还未走远的年代,当代的影响力还在,还有一大批忠实的拥趸和读者。 北平电视台的美工冯小刚就是其中之一。 下班,买一本当代,骑着新买的摩托车回家,还有一个月,他的老婆就要生了,这些日子,他十足是一個好丈夫。 在老婆的肚皮上听了一会,不时能看到肚子里的小脚丫踢着肚皮,他就咧开嘴笑得跟什么似的。 当老婆沉沉睡去,他就在台灯下一边抽烟一边看书,当这篇文工团的故事走进心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这人在文工团待过……”说着他就又去翻找作者的名字,“嘿,嘿,嘿……”可是看到作者名字,他就不能说话了。 江浔? 丫挺的,什么时候当起作家来了? 他可是知道的,江浔从没有在文工团待过。 当第二天早上,迫不及待地赶回电视台找到赵宝刚,就把当代杂志拍在了赵宝刚的桌子上。 “你发什么疯……”电视剧渴望的后期制作紧锣密鼓,赵宝刚昨晚就睡在单位,看到冯小刚的样子,他忍不住揶揄了他一句,“找到宝了?” “还真是找到宝了,看,浔子的大作。”冯小刚迫不及待地翻开,也不管赵宝刚才看了几页,非要拉着他去找江浔不可。 作为一个在文工团待过的美工,对那段年华有着美好而又痛楚的回忆。 “我不去,我这儿有事,我……”赵宝刚一边喊一边就被拉着上了摩托车,摩托车一路疾驰奔往中戏。 江浔并不在中戏,走出校园义务劳动呢,他跟江珊、韩青、徐帆都在大马路上捡冰棍纸呢。 “浔子,浔子……”看到江浔,冯小刚激动地上来,“我看到你的大作了,写得真好,真好。” 徐帆吓了一跳,冷不丁一吡着板牙的哥们,上来就抱住江浔,虽然抱的不是她,可是大夏天她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在哪里?”江浔看着韩青买了冰棍,把冰棍纸扔地上,他又上前捡起来。 这可不象冯小刚奉承王朔,他是真心感觉好,并且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对江浔说。 他觉得芳华是为有过文工团经历的战友,量身定做的一部怀旧之作,也是在以这种艺术方式向一个渐行渐远的时代的致敬之作。 “有位哲人说过,真正的英雄是,认清生活后依然热爱生活。被时代遗忘的悲凉透彻心扉,但人性的美好,却又如一抹温暖的亮色,让人重获生活的勇气。”冯小刚说得沉痛,说得义正辞严。 哦,你看到了这个? 江浔看看徐帆,徐帆眨眨眼,没想到这人长得丑,可是说的话并不丑。 “浔子,在我们今天这样一个时代,我们需要打捞沉没在时代水底的美好人性,我们需要反思我们过往的粗粝和愤激,我们更需要用一场酣畅的泪水来洗涤我们麻木了的情感……” 这一刻,冯小刚成了诗人,“我相信,这一点,《芳华》做到了。” 哦,是吗? 江浔眨眨眼睛。 “不为别的,就为芳华,中午我请客,地方你们随便挑。” “您要出去请客?”赵宝刚乐了,这多不容易啊,他也知道冯小刚家里并不富裕,兜里那三瓜两枣还时常被媳妇把控,请客都是让人到家里去,他亲自下厨,今天一下大方了。 “不去了,真的不去了,义务劳动呢。”江浔推辞。 “义务劳动也得吃饭。”冯小刚看路旁有一饭馆,“大家都去,一起去。” “嘿,少爷,别说,我真饿了。”韩青可不能错过这机会,学校里不能改善生活,今天可逮着机会了。 “帆子,一块吧。”江浔邀请着徐帆,今天可能就是冯小刚跟徐帆第一次见面吧。 “我就不去了,我跟掐菜回学校吃去。”徐帆看一眼冯小刚,看着他,这人实在让人吃不下饭去。 “别价,我是诚心请客,妹妹,你怎么称呼……”冯小刚很是热情,热情地把徐帆和江珊让进饭馆。 席间,他又朗诵起芳华中的一段,“他叫刘峰,那时我们歌颂默默无闻的英雄,歌颂平凡中的伟大,就是歌颂刘峰这种人,穿雨衣的那个女孩,她叫何小萍,是我们舞蹈队拖刘峰接来的新兵。 她和刘峰几十年后的结局,还要追溯到刘峰带她走进文工团的这一天……” “其实,读完,哥们昨晚真真的被感动了,浔子的这部作品,肯定会火……” 徐帆和江珊起初一脸懵懂,可是看到他滋着两颗大板牙一本正经地朗诵着,扑哧,她俩就笑出声来。 “浔子,你说这人,还挺纯真……” 吃完饭,徐帆悄悄跟江浔说。 …… 不过,借冯小刚吉言,芳华还真火了。 起初,有赞扬也有批评,毕竟是当代发表的作品,代表着一种层次,可是后来,批评的声音就越来越大了。 “芳华的作者到底要告诉时代什么?” 这是刊登在京城一家著名报纸上的一篇文章,在这个亚运会来临的时候,芳华的批评声越来越大。 文章虽然只有一千多字,可是在这家报纸上,份量也够了。 并且,发表文章的是文学界一位颇有份量的大佬,身上也有诸多头衔,他的话,立时有一批文学评论家跟进,并且,口气与语调也越来越不友好。 “我有时怀疑,一个作者生于这个时代,看不到这个时代的伟岸与光明,笔下的人物与情感却如此消极,沉沦……” 北平一家医院的病房里,于是之看到报纸,先是笑了,后面色又沉重起来。 “得,我找曹禺去。” 在这家医院,曹禺先生自打八七年,先后断续在这里住了八年。 今天,于是之穿着病号服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在看东西。 他手边一直有好几个本子,其中有活页本、小笔记本、学生用的横格本……里边的内容很丰富繁杂,有他的断想,有日记,有人物的对话,有写出的诗,更多的是他想写的剧本之提纲等。 “您看了报纸吗,我们的小江浔正挨批评呢……”于是之一脸笑眯眯地坐下,就掏出那张报纸来。 第295章 第一次进北影厂 批评? 谁没挨过批评,谁又没批评过别人,现在是九十年代了,不是以前了,至少曹禺不用担心江浔会因为一本受到太大的影响。 “嗯,这只个开头,”曹禺看着于是之不受控制的手,“你也不必担心,后面还有更猛烈的批评……” “浔子这点担当还是有的,我是担心,这事儿不好结尾……”于是之努力地握着自己的手,将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那就让大家辩论,亚运会前辩不明白,亚运会后继续辩……如果时代接受不了,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还可以再辨……” 于是之笑了,笑得跟王掌柜一样无奈,“那我们一点也不管了?” “不管!”曹禺坐不住了,他躺在床上。 “您不写点什么?” “不写!” “就让他一人扛?你认为他能扛得住?”于是之太爱护江浔,也就太担心江浔。 “我看啊,他不是爱吃饺子吗,也就是一顿羊肉饺子的事儿,吃上二斤饺子,跟没事人似的。”曹禺吃上药,轻松地看着于是之。 …… 从北平开始的关于一篇的讨论,迅速南下,席卷全国。 在这个举国欢腾,共庆亚运的美好时刻,全国的文学界,艺术界却为一篇陷入争论。 当代文学编辑部,这几天,雪花般的信件就寄了过来,刘茵与杨新岚收到的读者来信,有要求撤回稿子的,也有要求作者修改结尾的…… “当代自创刊以来,还没有撤稿的先例……”刘茵轻轻道,“这事儿,如果要论责任,责任首在当代,首在我……” “还有我。”杨新岚走到刘茵身旁,她有时候真的怀疑,有的评论家和读者不是生活在当代! …… 文学界与戏剧界本来就是相通的,文学界的争论,中戏也知晓了。 朱彤老师、颜冈老师跟系里作汇报,徐晓钟院长早已知道,朱晓平正在他的办公室里,他也是桑树坪纪事的编辑,今年,他进入三国剧组,成为剧组的编剧之一。 “江浔是学校的学生,我们老师,要保护我们的学生,就是他毕业了离开了学校,我们中戏也要对我们的学生伸出援手……” …… 江浔的情绪并没有受太大影响,毕竟这個时代不一样了,不会因为一篇而影响一生。 年青人这么想,可是老一辈人不这么想。 作为长辈,杨哲的父母听说这事后很是吃惊。虽然是杨方把这事儿告诉的他们,也明确说问题不大,可是他们还是坚持要杨哲把江浔叫到家里来,因为以他们的人生经验,这样的事儿他们看得太多了。 “浔子……”天气有点热,江浔出来的时候,正碰上江珊。 一身细碎格子的粉色连衣裙,站在男生宿舍门口,很是娴静,娴花照水,引来一群师弟们的目光。 “掐菜,你在这里等谁,不是专门等我吧……”江浔笑着看看周围,他很是奇怪,都到大四了,江珊就没谈个恋爱什么的。 江珊笑着看着他,并不回答,没有男生能在江珊的笑容里坚持多久,江浔也不例外,凭心而论,江珊的眼睛如月牙一般,能把所有人的心收摄进她的月宫。 “就是专门等你呢,”江珊说着就走上前来,直接挽住了江浔的胳膊,就象两个热恋中的小情侣,“走吧。” “哎,掐菜,去哪?”江浔下意识看看四周,却迎来一片妒忌艳羡的目光。 “去了你就知道了。”江珊挽着他的胳膊,抬头看看他,满眼的幸福。 “我还有事……”江浔想着要说杨哲的,可是两人约的是晚上,下午他还是有时间的。 “有事也没有我的事儿大。”江珊拉着他穿过胡同,穿过树荫,两人就站在了公交车站前。 上了公交车,江浔有些不安,“开车去不行吗,这大热天的。” “你那车啊,就跟个火炉子似的,谁受得了,你得谦虚些,别让人看到你那破车……”江珊一幅为他打算的样子。 “破车,全北平城几个人有破车?”江浔很是不服。 两人就这样坐在公交车上磨嘴倒牙,换了几次公交车,就奔北影厂而来。 江浔知道,江珊其实是出生于js省zj市一个电影世家! 她的父亲江怀延最早是歌剧演员,之后她父亲还做过演员和导演,后来她的父亲就进京调到北平电影制片厂任文学策划部主任。 她就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但是天赋是真的好。 确实如此,也许是遗传了父母的优异艺术细胞,江珊尽管对学习不上心,但是她的专业却在班级里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她那种“佛系”的气质也很是吸引男同学。 在同学徐帆和老师王志文热恋的时候,江珊则依旧是那种“佛系”的性格,上课也不好好听讲,整天爱跑出去玩,对于老师布置的作业也不好好完成。 “不会是让我去客串什么戏吧……”江浔想了一路,自己跟北影厂结缘还是因为朱时茂和傅艺伟,还是因为那部太监秘史,但这部影片都拍完了啊。 “没戏让你客串,我自己个还没着落呢……”江珊笑笑,“走吧,下车。” 下了车,步行几步前面就是北影厂了,从大门口看进去,那座著名的工农兵雕塑就在眼前了。 北影厂的大门,左侧就是为了拍摄《红楼梦》而搭建的荣宁二府。 听说,当初厂里本来是想让长春电影制片厂给搭景,但是对方要价1000多万,后来厂里经过商量后,决定自己搭建,只花了四百多万。 这块位置原来是一个果园,里面种着不少桃树,此时,桃子早已下市,江浔顺手掰了一段桃枝,这才回转身来。 “浔子,以前来过北影厂吗?”江珊对这里太熟了,熟门熟路,“你看,前面就是仿清楼,后面是演员宿舍,那边是食堂,这里食堂的烤鸭子真好吃……” 仿清楼是北影厂区里的一幢两层、约有二十个客房的招待所,和长影的小白楼、上影永福路花园一样,只住电影编剧与导演。 仿清楼后面的剧组员工楼,七八层老楼,一个房间上下铺共住八人,像学校集体宿舍。老楼里 住的是演员、摄影、美术、服装、化妆、道具等各个工种的剧组成员,像张丰毅等知名演员就是两人一房间。 “走吧,人在仿清楼里等你呢。”江珊突然笑了,笑得有点神秘。 第296章 这是一本好花 仿清楼里住的编剧与导演都是一人一房间,与后世不同的是,九十年代中期以前,电影厂让编剧和导演享受最好的生活环境,而不是演员。 北影的仿清楼最多同时住七八个剧组,江浔与江珊走进去的时候,长廊上一组组人正在讨论。 导演住的房间也是剧组开会的地方,参加剧组会的都是各部门的组长,读剧本、讨论剧本,后世管这叫剧本围读。 后世也有人说,韩剧为什么好看,是因为导演与演员重视剧本围读讨论。 其实这一重要创作方法,早就是中国电影生产的传统了。 近三十多年中国电影产业飞速发展,有种观点是要我们学习美国好莱坞的电影工业化体系。 其实,中国电影工业化生产体系早就运行与实践了几十年,那时就有戴着眼镜看的立体故事片《魔术师的奇遇》(上海电影制片厂1962年出品)和《欢欢笑笑》(bj电影制片厂1981年出品),也就是现在的3d电影,还有巨幕电影。 从新中国成立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长春电影制片厂、北平电影制片厂、上海电影制片厂、电影制片厂等等,都是用工业化流程组织电影创作与生产。 与罐头厂、缝纫机厂、自行车厂等一样,电影厂是当年国民工业体系中提供人民生活用品的一分子,生产的是精神生活用品。 “大家看这里,妇女拎着一袋粮食,”一位导演模样的人说道,“你去给我拎一袋粮食来,看你能拎着走几步。所以不对,应该是扛着一袋粮食,这个都搞不清楚还写什么农村戏啊,不成,你还得继续去下生活……” 得,有意思。 江浔的脚步慢慢就走不动了,他也不管江珊找他来干嘛来了。 往前走着,还是一位导演在说话,“您写的是车间里一片繁忙,这几個字你让我拍什么啊,太笼统……” “对啊,”江浔笑了,“车床车间与刨床车间的繁忙是不一样的……” 江珊也笑了,浔子还是浔子,一点就透,果然跟那导演说得一样。 “你看,人家小伙子都能一下明白,所以你的东西得有细节……”导演冲江浔竖一下大拇指,江浔也朝着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他是真心的。 正是这些人,他们以严谨坚守着中国电影真正的现实主义传统。 “高满堂,过堂了!” 他正在四处打量的时候,一声喊让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不是公安局,这是北影厂,别怕。”江珊笑得温柔缱绻,不知什么时候,她轻轻地拉住了江浔的手。 这个年代,编剧竞争很激烈,文学编辑也很严苛,“我爸说,文学编辑这一行是以挑剔为职业的。编剧不管大小,写的剧本都得面临文学编辑与主管剧本的副厂长等人的审核与讨论……” 江珊给江浔解释着,仿清楼楼道里常听到“谁谁谁今天过堂了”的叫喊,就是那位编剧的本子那天过审了。 此时剧本都是用北影厂稿纸手写,一遍遍根据修改意见重写,但懒得重抄,就在修改段落上将新写的内容用胶水粘贴上去,反复修改多次粘贴,剧本稿纸就厚得跟煎饼似的,时间长了掉地上有的都碎了,一部剧本手稿最后拿出去“过堂”时比香河肉饼都厚。 这样的手稿往厂领导面前一放,“你看我改了多少遍”,先拿个态度好的印象分。 “噢,我江叔,那算起来是就是北影的第一车间主任?”江浔看着一中年人激动地捧着“肉饼”飞奔过来,他下意识让到一边。 这位就是后来闯关东的编剧,此时却在北影厂碰着了。 虽然江珊没有明言,但他大致猜到让他来干嘛。 北影文学部的江怀延,他是江珊的父亲,就管仿清楼。 文学部抓电影剧本,是电影厂的第一车间,也是生产核心,电影文学剧本是电影故事片的发动机。 江珊也是鬼马精灵,“文学部编辑就五六位,负责对接各位编剧,编剧一住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 哦,江珊把他带到一间房门前,江浔惊奇地看到了李准、白桦、苏叔阳还有辛十四娘的编剧彭名燕…… 他们大多不修边幅,一看就是被剧本熬的。 八九十年代,中国住房很紧张,大多数编剧回家没地方静下心来写作。在仿清楼里,澡堂、食堂等生活设施齐全,来了,就不想走。 “爸,我把少爷请过来了,我的任务可算完成了。”江珊说着,笑着坐在床上,脸上全然是一幅轻松的表情。 “江叔您好……我,我早想过来的,没成想今天才来……”江浔称呼江珊的父亲为叔,一笔写不出两江字,倒也应景。 “珊子,你是不是没跟浔子说,过来干嘛……”江怀延看一眼女儿,“爸,留层悬念多好……”江珊却笑了,笑得满屋温柔。 “浔子,我们都看了当代,看了你的芳华,你的本子好啊……”江怀延笑着解释道,给江浔倒了杯水,又把分管创作的副厂长张少庭介绍给江浔。 “唉,也难怪人家中影嫌我们八大制片厂没有好片子,没有好剧本,哪来好片子?……”张少庭看着江浔,还没怎么着,就叹口气,“现在好本子有了,倒要批评。” “对,这是一本好花!”江怀延笑道,“这,浔子,我们都看了,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跟你商量,你看,这本子,我们北影厂要了。” 你们要了? 江浔很是吃惊,昨天文学界、文艺界还批得厉害,今天北影厂就伸出橄榄枝。 这冰火两重天的滋味,让人一时受不了。 可是这话是从江怀延嘴里说出来的,他是北影文学部的编剧兼导演,曾历任北平电影制片厂文学编辑、组稿组长、文学部主任、策划部主任等职,他说的话不会再改。 “去年,本命年这部电话请了姜文来演,不是也能拍出来,以前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物会是电影男主角啊……”江怀延笑道,“你的本子,我们要了。” “您的意思,北影厂要拍这个本子?”江浔期期艾艾地问道。 …… 上海,上影厂,今天雨下得正大,谢晋导演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的玉兰在雨中不断摇晃。 第297章 慢了一拍 谢晋导演正准备筹备一部新的电影,他已经六十七岁了,可是创作热情不减。进入九十年代,他渴望延续以前的辉煌。 “老谢,老谢……” 谢晋导演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厂里主管创作的副厂长王林谷。 “难得一见的好本子,你看了吗,你什么意见?” 好本子? 谢晋导演茫然。 自打电影筹备,他就进入了自己的电影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与电影中的人打交道。 “芳华,写的是文工团的故事,可我看,象是八十年代伤痕文学的延续,本子有深度,争议也大……”王林谷道。 “我们不怕争议,只要是好本子,我们就拿下。”谢晋导演接过那本当代杂志,他习惯性地看看题目,又寻找作者,“江浔?” 他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雨点,已经把地皮打湿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江浔会是作者?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王林谷走到窗前,“这名字好啊,……就这份才气,这个江浔,将来在文学界得占有一席之地!” 作为上影厂分管创作的副厂长,他的眼光很毒,他这样说了,谢晋没有异议。 可是他终究说道,“可是他是一个演员……” 演员也能当作家! “我知道你忙,平时不打扰你,”王林谷笑道,“上影厂准备拿下这個本子,我给当代打电话了,当代的编辑只知道江浔学校的电话……” 上影厂把电话打到了《当代》编辑部,那边的编辑刘茵亲自接的电话。 听说是上影厂要买下这个本子,她很是激动,为芳华,为江浔,也为自己的眼光。 这世界上,还是有人识货的。 可是说起稿子,她就赞不绝口了,“你们上影要找人,动作可得快点,我相信,这稿子很多人会盯上……” 还没放下电话,上影的编辑就抓瞎了,上海京城隔着多远哪,当代的编辑就给了一个学校的电话,可是学校明确告知,有什么事直接找学校! 学校的意思是要保护江浔,可是这直接让上影厂的编辑无语了,找不着作者,哪能买得着版权…… “就一点没有办法?”副厂长王林谷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他特别相信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说法。 嗯,这事只能找谢晋了,说不定他有江浔的联系方式。 “哦,我这里倒是有他的传呼。”谢晋翻着自己的本子,可是他除了电影上心,其他事都不上心,本子上的电话竟找不着了。 好不容易联系上郑爽,郑爽打江浔传呼,郑爽告诉他谢导找他,江浔才把电话直接打到上影厂来。 “江浔,你的本子,我们都看了,很好啊,我们上影厂要了。”电话里,听着这个年轻的声音,谢晋没来由地高兴,“你什么时候到上海来啊,阿拉请侬吃老酒……” 在他认识的演员当中,江浔的酒量是最好的,那晚的畅饮也让谢晋导演印象颇深。 可是,谢导,您为嘛不早说,这本子已经让北影买走了! “是这样啊……”电话那头,谢晋的声音一下落寞下来,北影厂上影厂都是大厂,北影买下的剧本,上影厂只能拿自己厂的本子去换。 “唉,我们到底是慢了半拍。”谢晋遗憾道,“北影厂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看,我们有什么本子能去换一下……” “本子嘛,”王林谷在心里合计着,“我看看,唉,你说,我原以为我的速度就很快了……” 他说了几句就走了,谢晋看着手头的剧本,嗯,他突然有一个想法,江浔可以作为电影的主角啊…… 谢晋导演还在懊恼的时候,深圳的班机在北平降落了,一中年人匆匆而出,打了一辆出租直奔酒店而来。 他也是大院子弟,起先在西影厂工作,可是后来阴差阳错离开西影去了深圳。 在京城的一帮哥们中,他跟王朔的关系最好。 三年前,他的电影《大喘气》,也是他的导演xx作,遭到了一批老先生的批评。 在一个杂志办的一个研讨会上,有位老专家气得骂他:你拍的是什么?怎么能把这种社会渣滓当成男主角! 可是,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艰难,也有每个人的道路,所以他看到芳华,看到刘峰,想到自己曾经受的那些指责,他下意识就想把本子拿下来。 去年,他与王朔一起合作创作了剧本《顽主》,无形中已是这帮大院子弟的领头人。 出租车直奔昆仑饭店,“哟嗬,还都在啊,知道我今儿回来,都来给我接风……” 郑晓龙也在,马未都也在……还有一攒局时倒茶递水的冯小刚也在! 众人见面都很热情,哦,这可是京圈关系网的一次胜利会师! 说起大院这帮子弟里,出身最硬之一,当属这位从深圳飞回来的叶大鹰,他也考过北电。可惜没有田壮壮的家世和知识含量,不幸落榜。转而去考了西影厂演员培训班,就留在了西影厂,先作演员,后作导演。 同为大院子弟,叶大鹰让王朔在影视圈站稳了脚跟。 “这人我认识,在座的都认识,”王朔点上一支烟,“一起吃过多少次饭,人还是一大学生……” 哦,叶大鹰笑了,他本身的性格有些叛逆,一学生写出这么好的本子,他很乐意看到。 “海岩与杨方马上就到,这江浔哪,是杨方未来的妹夫……” 这么说,这关系就搭上了,叶大鹰一阵高兴,他起先还想着这本子多少人争呢,没想到这么顺利。 “浔子的我也看了,起初我还捏了把汗,没想到这么多制片厂想要这本子……”郑晓龙也很是感慨,他们这么种事看得多了,见得也多了,心想着江浔怎么着也得伤筋动骨,可是没成想现在成了香饽饽了。 杨方进来,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问好,当说到本子的时候,杨方一脸的无奈,“我打电话问过浔子了,人家北影厂几天前就把本子买了,上海的谢晋导演也喜欢这个本子,也没辙……” 哦,叶大鹰一下泄气了。 “这有什么呀,想写文工团的事我,赶明让小刚给你写个几篇 ,他就在文工团干过。”王朔就受不了叶大鹰这样儿,不就是一篇嘛,题材也没有什么稀奇。 冯小刚笑了,可是刚刚混进这个圈子刘震云忍不住想打击王朔了。 平时他不怎么说话的,可是今天实憋不住了。 第298章 《过年》 刘震云此时还是老实巴交的模样,这几年也发表了几篇稿子,就跟这些人搅合到一块去了。 “嗯,这,我读过三遍,说实话,只要在文工团待过,能写得出来,”刘震云一句话把王朔说得高兴了,可是下面一句,他就板上脸了,“可是,我感觉这江浔写得东西,比你写得有深度……” 刘震云就指着最后的结尾处,你的能写出车站的离愁别绪吗,“这不是车站,这是人生的车站……” “嗯,有情怀,不浅薄。”郑晓龙也笑着拍拍王朔的肩膀,“你的东西,太过于直白了,不含蓄……” “文笔也比你好,”马未都是干过文学编辑的,自有眼光,“你就是一白开水的文风,看人家描写,……原谅我不愿让你们看到我们老去的样子,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重逢虽然谈笑如故,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就这几句话,你丫学一辈子都写不出来……” …… 众人七嘴八舌,起初叶大鹰还保持中立,见再不说点什么,自己就显得没水平了,“嗯,你说,你的本子也就我们能看得上,你还真找不着北了……” 王朔是真的恼了,“哥几个,你们大半天跑到昆仑饭店来,合着就是拿我开涮,批判我来了吧,滚蛋,都给我滚蛋……哪来的哪去,我眼不见心不烦……” 他拿起那本杂志就往外面扔,马未都赶紧就接过来,这帮人平时打打闹闹都习惯了,他边翻着杂志边调侃道,“哥几個大老远过来一趟,多不容易,人家叶导从深圳来,你不请我们出去撮一顿多不合适……” …… 杨方也知道王朔的脾性,他现在回到单位,出去摸爬滚打一圈,心性都深了。 “我这个妹夫啊……”虽然还没结婚,可是他也知道,妹妹杨哲时不时到东厂胡同那座四合院去。 家里也不反对,既然爸妈不反对,他这个大舅哥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江浔能演戏还能写东西,写出的东西,起初他也吊着一口气,没成想,人家自己活过来了,还活得威风八面,四方来贺。 有这样的文武双全的妹夫,杨方能想到的路,人家都已经趟平了,不用自己家,也用不着自己这个大舅哥,他突然有感觉有点索然无味。 “是不是感觉这妹夫能耐大了?”海岩倒是很懂他的心思。 “嗯,”杨方只能承认,论起交际,人艺的一帮大佬罩着,上海有谢导赏识,还在越剧京戏界趟出名堂,这文艺界的事,本来复杂,可是这小子却如鱼得水。 …… 北影厂到底没有同意上影拿本子来换芳华。 本子在几个导演手中转来转去,夏钢导演就看上了这本子,说起来,他也是北影厂中生代导演里的佼佼者。 他是那种典型的文二代,是北平人艺“四大名导”之一夏淳的少爷。 夏钢北电毕业后先回原单位市政工程局,短短一年后,就被调入北影厂,而被分配到广西的张艺谋、张军钊,为了拍片,只能赌上十年,跟厂里签下军令状,换来拍《一个和八个》的机会…… 1982年,他执导以叶之臻同名改编的爱情片《我们还年轻》,这是他个人执导的第一部电影,描写了一个大型钢铁厂里的三个青年工人和一个姑娘的爱情故事,获得在洛杉矶举行的第12届世界大学生电影作品学院奖优秀影片提名。 1988年,他又执导了王朔改编的爱情片《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今年,由袁苑、吕丽萍、张小童联袂主演的剧情片《遭遇激情》,也是他的导演,他还凭借该片获得第1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提名。 “浔子最爱吃什么来着?”把濮存晰约出来,他本来是想到四季苑吃烤肉的,可是这功夫这天儿,得出一身大汗。 “他啊,饺子,”濮存晰笑了,人艺都知道,于院和江浔都爱吃饺子,还都爱吃羊肉馅的饺子,“你请他吃饺子,他大概齐不会拒绝。” “那就到老北平……” 老北平炸酱面搭配饺子,那叫一个绝,饺子馅料丰富,口感鲜美,特别是鲍鱼饺子、鲜虾饺子和羊肉饺子更是一绝。 江浔还真来了,听说夏钢要拍芳华,他直接喝一瓶啤酒。 重生后他的演艺生涯起步于人艺,起步于天下第一楼,起步于夏淳导演,人,是要懂得感恩的。 “那浔子,一事不烦二主,这主角还得你来。”夏钢顺带着就想把主角定下来。 “这事儿,您看得起,您给我脸,我得接着,没说的。”江浔举起酒杯,与夏钢碰在一起。 炸酱面就饺子,三人竟然喝高了。 夏钢骑着自行车回到北影厂时,很是兴奋,他来到仿清楼找江珊她爸,可是江怀延没找到,却碰到了导演黄健中。 “黄导,我收了一本好花,真的是好花。” 面对着夏钢的醉态,黄建中笑了,这就是导演啊,有个好本子比生个好儿子还让人兴奋。 “芳华的本子我看了,真不错,改编成电影也不错……”黄健中匆匆聊了几句就要走,可是却让夏钢拉住了。 “黄导,你知道这人吗,人艺的,我爸起先发现了他,让他演天下第一楼里的大少爷,这人哪,也上进,到上海就演了电视剧,后来话剧还拿了梅花奖……” “你是说江浔,”黄健中笑道,“这小伙子,我知道。” “那以后您的电影能不能给他一个角色?”夏钢拉着黄健中导演,“话剧演了,电视剧演了,就差电影了……” 夏钢的话黄健中不能不考虑,可是手头真没有能给的角色,他只能敷衍道,“……嗯,这个倒是可以有,我考虑一下,考虑一下……” …… 人逢喜事精神爽,芳华的风波过去了,江浔又能无忧无虑地自在生活了。 “斜阳无限,无奈只一息间灿烂,随云霞渐散,逝去的光彩不复还,迟迟年月,难耐这一生的变幻,如浮云聚散,缠结这沧桑的倦颜……”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黄了东厂胡同,也染黄了自家的小院。 推门走进屋里,江浔就闻到了饭香,厨房里热气蒸腾,屋内,杨哲却依偎在沙发上睡着 了。 第299章 剧装厂 江浔放下传呼机,就这样看着杨哲,余晖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照在杨哲的身上,照在她洁白的脸上,乌黑的头发上,氤氲起一团黄色的光雾。 她,美得象一幅油画一样。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云,看瀑布,看杨哲甜甜地睡觉。” 江浔就这样充满爱意地静静地注视着她,睡意也如潮涌来,他睡着了。 当杨哲揉揉惺忪的睡眼,她吓了一大跳,可是看到是江浔,她就笑了。 这个男人是疼她的,不忍吵醒她。 她蹑手蹑脚地起来,想把饭再热一下,再切一根粉肠,嗯,再去打点生啤。 “江浔,江浔,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看着这个男人的脸,睡梦中神色安详,杨哲正是满心的柔情蜜意,愣不丁让丁志诚这一嗓子就给冲了。 “嘿,你们在干嘛,我可什么没看见,要不我们晚半個小时再来……”丁志诚挑开门帘,却作势又要走人,得,看着不该看的了。 江浔睁开惺忪的睡眼,顺手把一本书扔出去,丁志诚笑着轻巧地躲过。 “嘿,那我们可进来了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丁志诚从上海回来了,这许多日子没见,江浔上来就是一个大搂脖。 “哎,放开,放开,浔子,可勒死我了……”丁志诚满面的开心,可是嘴里却在喊着,“杨哲,你也不管管你们家浔子,有这么表达亲热的吗……” 杨哲与蒋欢欢都笑了。 “丁哥回来了,那我们得出去吃……” “出去吃什么啊,在家里吃最好,你猜我最想吃什么,我最想吃杨哲的酱黄瓜……” “得,那让欢欢端去,我们就在家里吃。”杨哲笑了,“我去打生啤去,你们哥俩喝点。” 嚯,丁志诚作上作大惊状,“贤惠啊,欢欢,跟着学着点……” 生啤酒就油炸花生米,拍了黄瓜放了虾米,还切了两根粉肠,这哥俩就喝上了。 丁志诚对第一次拍电视剧兴奋得好,什么剧组见闻,什么导演趣事,说得最多的还是陶慧敏。 “小陶还问起你……” 咦? 杨哲和蒋欢欢的筷子都举在了空中,两人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江浔。 “小陶说,你去过她们团,去学过越剧……”丁志诚一看这样子赶紧打掩护。 “就没说别的?”蒋欢欢笑着给两人倒上啤酒。 “没有,真没有,我骗你们干嘛……”丁志诚就差对天发誓了。 杨哲却笑了,“说什么也不打紧,对吧,浔子?” “对对对,”江浔赶紧道,可是马上省悟过来,“能说什么啊,是不是丁哥……对了,你那装修工程我是真看不了……” “不是看得好好的吗,我还要感谢你呢。”丁志诚眨眨眼皱皱眉,这浔子就是厉害,不知不觉就把话题转移了。 “哪啊,我哪能干得了这个,还不是我大舅哥,帮我找一人看着,我才脱出身来……”江浔笑着看一眼杨哲,满脸的讨好。 “德性。”杨哲笑着瞥他一眼,拉着蒋欢欢到了厨房,丁志诚爱吃酱黄瓜,蒋欢欢也想学。 “你们家浔子就是会哄人,不象老丁,一根肠子通到底。”两个女人就在厨房里说起悄悄话。 “丁哥才不是呢,他只不过对你有一说一,不藏着也不掖着,你不象浔子,有时我都瞧不透他,就象那的事,我爸妈可担心了,他跟没事儿人似的……” 两个女人说着悄悄话,丁志诚和江浔也在畅开了聊。 “丁哥,三国演义剧组成立了,开始选演员了,前几日在濮哥家吃饭,李法曾老师亲自上门了……” “那我们哥俩得争取啊,”丁志诚现在对演电视剧有浓厚的兴趣,“就我们俩这形象,濮哥演诸葛亮,莪们俩……” “我们俩得把剧组的服装拿下来,几万多套,这可是笔大买卖……” 两人说话,都不在一个频道上,都是自说自话,可是说到生意,丁志诚一拐弯,马上同频共振了。 “几万套,我算算,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估摸着得一千多万吧……”丁志诚飞快算着账,“三国演义肯定有战争戏,什么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拍的是战争戏,中间肯定还有什么缝缝补补,修修补补……” 可是,他又有点愁,这文官的服装好缝,武将的服装,光铁片铁甲,上哪倒腾去,自己没设备,这些钱从哪里出……” “你眼光放长远一些……”江浔还没说话,蒋欢欢就教育上了,“中国电视大发展,明眼人都看到了,以后,这样的戏服少不了……” “我打听过了,现在,就镇江剧装厂等几家成气侯,”江浔接着说道,“我们把央视这笔买卖接下来,以后那些个拍古装戏的,只能来找我们,铁甲铁片那得多贵,披在身上得几十斤,看看能不能用塑料……” 武将的铁甲用塑料? 杨哲感觉匪夷所思,可是丁志诚是买卖人,这条路子他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得,你说接,我也不敢不接……铁甲换成塑料,成本就下来了,还有一事儿,我们的角色…… “我们当然得进去,进去就就好办事……”江浔笑着端起酒杯,笑得一脸洒脱。 “得,您是有心仪的角色了……”丁志诚恍然大悟。 “嗯,先说这事,你拿出样品来……只要样品过关,我们再慢慢找人,中央台我没有熟人,就认识倪萍,看看能不能跟总制片搭上茬……” 丁志诚立马拿过本子,就打三万套服装,三万件套,正确地说是一万五千套,还有,估摸着八千套要有完整甲片,还有百姓服也得有几千套,细软服装几千套,孝服……嗯,诸葛亮死,周瑜死,都得用到,还有盔甲上千套…… 丁志诚只感觉脑袋都大了,可是看着江浔,他一咬牙,“我后天马上去镇江,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搞到设备……” “干嘛不是明天就去……”江浔很是奇怪。 “你傻啊,人家丁哥刚从上海回来,不陪欢欢了?”杨哲嗔怪道。 这江浔还真没想到……“得,那你们可以一起去镇江啊,就当旅游了 ……”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丁志诚看看蒋欢欢,欣然同意,“那您干嘛?” “我啊,准备一下角色……”江浔得意地喝了啤酒,“听说,快拍定妆照了。” 第300章 周瑜 九月的京城,举国欢腾,亚运会马上就要开幕了。 可是中华电视台三国剧组,却无暇顾及这一举国盛事,剧本改编与挑选演员的工作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三国演义里主要角色有近百个,有名有姓的超过千名,从八月中旬开始到九月底,四位选角导演已经看了三百多人,初步确定了第一批名单七十八人。 亚运会召开的时候,这批人却在北平电影学院音像出版社接受化妆录相。 随后,王贵娥,也就是红楼梦中尤氏的扮演者,她也是红楼梦的选角导演,她去了武汉,在中南地区进行挑选录相。 十月十六日和二十二日,导演组分别选看了bj和武汉地区的演员录像资料,王扶林导演感觉很不理想。 随后,整个导演组开始参与选角工作。 “知了——知了——” 东厂胡同,江浔的四合院,门四敞大开着,江浔惬意地躺在槐树底下的荫凉处,悠闲地摇着蒲扇。 躺椅旁的竹几上,是沏好的茉莉花茶,清风吹过,满院都是茉莉花儿的香味。 现在,喝一口茶都是忙里偷闲。 昨天,他接到了通知,他在七十八人的大名单里。 其实,从8月中旬开始,演员遴选工作就开始了。 在剧组的制片协调王小颖的带领下,李法曾和顾凤莉等人走访了北影、厂、北京人艺、青艺、儿艺、总政、空政等单位,走访了三百多位演员后,初步确定了第一批候选演员78人…… 后面就是录相带观摩,总导演王扶林定下一個原则,别的角色倒也罢了,但是曹操、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和周瑜六人,必须他与五位导演一致通过,如果有一人通不过,那这位演员是通不过的。 王扶林导演对于曹操与诸葛亮两位演员尤其重视,这两个角色,他不只要亲自选,亲自看,还要亲自谈…… …… “咣咣咣——” 门环不轻不重地响了几声,江浔头也不抬,看着手里的书,“门开着,自己个进来。” “德行,嗯,不想吃冰棍我走了……” 杨哲看着江浔,掉转自行车就要出门,江浔就赶紧坐了起来,她手里拎了一塑料袋的小豆冰棍,北冰洋袋淋、双棒儿、红果…… “别走,别走,中午在这儿吃饭……”江浔连拖鞋也没穿,赤着脚就撵了上来,“中午包饺子,三鲜馅的,……” 杨哲也不是真走,倒象是耍小性子,江浔舔着脸在她头上吻了一下,把杨哲闹了个大红脸,倒是自己个把自行车给推回来了。 江浔挑开门帘,这是一种用曲别针和旧挂历刷上清漆制成的帘子,转眼间,一杯酸梅汤就殷殷切切地端到跟前。 杨哲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儿,一口酸梅汤,就忘了想说什么了,她看看挂在树杈上的蝈蝈笼子,一个,两个,三个…… 她顺手拿起躺椅上的书来,正是群英会蒋干中计一章。 瑜执干手曰:“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假使苏秦、张仪、陆贾、郦生复出,口似悬河,舌如利刃,安能动我心哉!”言罢大笑。蒋干面如土色。 杨哲看着竹几上的笔记本,清风不识字,却来乱翻书,上面是一行字——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你想演周瑜?” 三国演义里面的角色,全国的演员都在盯着,这个年代还不存在红不红的说法,可是如果能在这部剧里演一个角色,全国人民就都知道了。 特别是曹操、刘备等主演,这些日子,她听说,上门自荐的、朋友推荐的、领导引荐的……多的数不过来。 “我为何就就不能演周瑜?” “你?”杨哲就坐在了江浔的躺椅上,接着又舒服地躺下了,衣领处透出一抹诱人的雪白,“你啊,如果我是总导演,诸葛亮,赵子龙,吕布,周瑜都可以演……” 她看一眼江浔,却发现江浔的目光就在山峰上游走,她的脸就红了,“你啊,最适合演吕布。” “为何?”江浔却正色起来。 杨哲笑着不语,不过,这些角色,都是人物样貌要好,“你啊,不是想着貂蝉吗,好色……” 她说的貂蝉指的是陶慧敏,说完,她长舒一口浊气。这么挤兑一下江浔,正好一舒胸中的恶气。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大热天的给人添堵,你高兴是吧?”江浔笑嘻嘻地就蹲在她身边,轻轻给她打着扇子。 “就不会说好听的,哪象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他这般殷勤,杨哲终于笑了,“起来,包饺子去,我饿了……下午我陪你去,看看小乔去……” 说完,她自己个就又乐喽。 …… 北平电影学院音像出版社。 王扶林导演正坐在一间办公室内,对面是选角导演李法曾。 “人家不肯来……”李法曾似有些为难,也有些气愤。 “你没告诉他,演的是曹操?”王扶林面色平静。 曹操在整个剧组的分量,最重,也可以说是三国演义中的第一角色,八月份,如果先把曹操的演员定下来,也是大功一件。 “说了,可是……”李法曾脸上就难看了。 这位演员就在京城,他倒也痛快,可是当李法曾让他试戏拍定妆时,他就不高兴了,“试戏,我没有这个习惯,行我就演,不行我就不演。” 原本一腔热情的王扶林就变了面色,再听下去,直接就把水杯摔喽。 水杯在房间里发出很大的声响,吓了大家一跳,“岂有此理,这么狂妄!”王扶林几乎声色俱厉,“这么狂妄的演员,我们不要!” 是啊,三国一拍就是几年,这样不负责任的演员,不仅演不好这个人物,有可能还要半途而废,那样的话,剧组的损失可就大了。 “那其他的演员今天过来拍定妆照,有些演员您是不是当面谈一下?”顾凤莉轻声道,从没见过王扶林发这么大的火,让她心里有些心惊。 外面,很快也传下话来,大家都仔细着些,不要再出 什么岔子了。 …… 江浔是与杨哲乘车来的,自打丁志诚回来,大发就还回去了,可是开惯了车,没车开还真是不习惯。 出租车刚到北影音像出版社,一人也从车上下来,精神抖擞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第301章 定妆照 老乡见老乡,原本是应该两眼泪汪汪的,可是江浔看一眼杨哲,却并不敢表现出太多的热情。 “小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你也接到通知了?”唐国强倒很热情,热情地握住江浔的手,并热情地跟杨哲问好。 不用看,这一对男女站在一块,实在是太般配了,回头率最高。 “小杨,我跟小江都是琴岛人,也都毕业于琴岛三十九中,那年我们还一起参加过琴岛的春节联欢晚会……”唐国强似乎在回忆着,那段有些模糊的回忆。 杨哲脸上挂着笑,可是笑得很是礼貌,甚至有些冷淡,江浔知道,她并不待见这位奶油小生。 今年春节的时候,琴岛发生了一件事,让唐国强陷入舆论的漩涡之中,这件事情也在全国文艺界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全国知名的奶油小生,杨哲和她的姐妹也很关注这件事情…… 就是因为这,让杨哲对他的观感很不好,可以说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 唐国强马上感知到了杨哲的敌意,他依然笑着握手,“我们都是山海人,平时也见不着,有空的时候一块聚聚……” 江浔满口答应,别人家的事情说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得清楚。 见这位奶油小生自信满满地走进去,他才跟杨哲笑道,“都是老乡,我得打个招呼。” “以后不许你跟他来往,”杨哲说得很是严肃,也很是郑重,“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哦,这么严重啊,江浔倒笑了。 嗯,看来唐国强也是来拍定妆照的,现在的他,几乎跌进了人生的低谷,作为奶油小生,几乎无戏可拍,厂里不用他,厂外也不找他,他现在鬼都不上门,只能每天狂练毛笔字。 好不容易遇到一机会,他肯定会死命地抓住,大家都是琴岛人,都不服输,也都有手腕,嗯,江浔看看杨哲,杨哲也在看着他,“不管他演什么角色,你得把角色抢过来。” “我又不是强盗,”江浔看杨哲脸色不善,自打认识她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忙说道,“行,那汉贼不两立,我努力……” 杨哲这才一脸的阴云改为晴天,“我就知道,你行的。” …… 进得楼来,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一间大屋子里,里面摆了好些椅子凳子,叫到谁,谁就出去化妆拍照录像。 今天在现场负责的是王贵娥,也就是红楼梦中尤氏的扮演者,她也是王扶林导演的老班底了。 “王老师您好,我是人艺的江浔。”江浔很有礼貌地上前。人家找人是从各大院团中去挑,他也不好再说自己是中戏的学生。 “江浔?”王贵娥打量着江浔,笑了,又看看杨哲笑得就更厉害,“怎么,女朋友陪着来的?” “是啊,”江浔笑道,“太紧张了,有她在,我还能放松一点。” 得,他只感觉胳膊上一紧,杨哲就拧了他一把。 “你还紧张啊,你演了四部电视剧了吧,也是年轻的老演员了,找个地方坐吧,我跟化妆师说一下,待会儿给你化妆……”王贵娥心情舒畅,见到这一对金童玉女,任谁心里都高兴。 “你女朋友,这身段真好……”王贵娥不看江浔,倒看起杨哲来,“在哪個单位啊?” “王导好,我在海政歌舞团……”杨哲笑道。 “哦,好单位……”王贵娥笑道,“剧里可有大量的歌舞,你这么漂亮不演戏可惜了……” 哦,江浔就看向自己的女朋友,秋天了,她穿了一身蓝色的裙子,腿上也穿了丝袜,自己还真没注意。 这个年代的审美越来越趋向正常,比如丝袜。 丝袜其实不是啥新鲜东西,但真正流行起来,是从这一年的秋天。 “嗯,好看吗?”杨哲对王贵娥的表扬倒没有多大波澜,从小到大夸她漂亮的人太多了,可是她却问起江浔。 “好看。”江浔说话实说,这一双腿,太漂亮。 杨哲笑了,那意思,江浔明白,这是专为他穿的。 两人这样子,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来两人一个帅一个靓,现在又这样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本来大家来拍照,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这两人却来秀恩爱来了。 “这谁啊?”人群中就有人问道。 “江浔啊,公关小姐里演高翔那位,整天看他的广告你不认识他啊……”有人回答道。 “怪不得眼熟,他这次来试哪个角色……” 听到这里江浔心里也是一咯噔,刚才光顾着秀恩爱了,忘了问一下王贵娥,让自己试哪个角色了。 眼瞅着人越来越多,王贵娥和几个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江浔拉着杨哲找了一角落位置,就打量着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见唐国强正跟几人说笑,吸烟。 嗯,他突然笑了,他竟看到了楚云飞。 他可是实打实的中戏大师兄,江浔没有记错的话,他应是八二届的,对了,沈好放导演还教过他,沈导也是三国的五位导演之一。 这位大师兄,在学校就读期间,被导演谢晋选中在影片《芙蓉镇》里饰演黎满庚一角。 后来毕业后被分到北平电影制片厂工作。 他的演艺之路很顺,1987年,他在历史片《两宫皇太后》中饰演恭亲王奕忻,获百花奖最佳男演员提名。一年后,在电影《弧光》中饰演心理医生柳楷一角,获得中国表演艺术学会学会奖…… 演了多年戏,人到中年开始寂寂无名时,没想到凭借一部亮剑里的楚云飞又翻红了。 “我过去打个招呼。”这年头,文艺界也讲究关系,有熟人好办事。 “光北师兄……”江浔琢磨着对张光北的称呼,这称呼可是能一下把距离拉近的。 张光北转过身来,见到江浔很是亲热,毕竟自己是学长,现在在全国也是小有名气的江浔,姿态放得这样低,让他高兴。 果然,张光北是恩师沈好放推荐来的,不过,他今天试的是周瑜这个角色。 “浔子,你来试哪个角色?” “我还不知道哪,没人通知我,只说今天来拍定妆照。”江浔只知道张光北前世饰演的是吕布,没想到起初他是来试周瑜的。 嗯,他这形象,哪象 周瑜啊。 这眼神凶恶的,活脱脱就是吕布吕奉先嘛,自己才是周瑜,还有……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位帅气的青年,真的帅气,不输自己! 第302章 在三国面前没有角儿 这位来自宁夏,跟央视也是老熟人了。在陈道明主演的末代皇帝中饰演溥仪的副官,这部电视剧也是央视投拍,这不近水楼台,也接到通知了。 “这位是……”张光北也看到了这位,今天看来帅气小伙子很多啊。 当然,他自己认为自己也是不差的。 “洪宇宙,宁夏话剧团的。”江浔回答他,这个时候的洪宇宙,在宁夏那边素有“男有洪宇宙,女有赵祖国”的说法,就是说,整个宁夏人都认为洪宇宙是最帅的宁夏男人。 “浔子,王导喊我了,那我先去了。”张光北用力拍拍江浔的肩膀,真的象是一位大师兄,“争取我们同在一個剧组,加油。” 加油! 江浔用力地挥挥拳头,他看着张光北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手,感觉自己这动作傻傻的。 “扮演赵云的演员都来齐了吗,我喊名字,点到名字的跟我走。”一位工作人员进来了,“唐国强,江浔,洪宇宙……” 江浔一霎那间有些懵逼,也没人告诉自己,过来拍的是赵云的定妆照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唐国强,唐国强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意味。 现在这些演员并不知道,剧组中可以有几个赵云,但大家都以为一个人只能演一个角色,一个角色也只能一个人演。 哦,本来是好好的老乡,现在却成了竞争对手。 杨哲却很高兴,那眼神里有鼓励,也有欣慰。可是江浔很是不甘。 洪宇宙起初脸上也有不甘,可是看唐国强往外走去,他也跟了上去。 “江浔,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王贵娥很是奇怪,江浔并没有跟上来,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唐国强与洪宇宙。 “王导,我是来演周瑜的。”江浔不多说,可是他的台词功底是真的好,现在每一字都很有份量。 “先试一下赵云,不合适再说。”王贵娥也感觉,江浔比电视上更帅气,这样的小伙子,演赵云合适,演吕布也不差,或者周瑜也能演。 “我要试周瑜,其他的我不试。”江浔站起来,态度很坚决。 哦,王贵娥又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只能告诉李法曾与顾凤莉。 “江浔?人艺的那个小伙子?”李法曾曾在濮存晰家里见过江浔,对他印象不错,也知道他是人艺的人,现在这七十六人的名单里,人艺的人也真不少,不过,今天濮存晰没来,人艺其他人下午过来。 “小江,服从安排,”李法曾走进大屋子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江浔,他比江浔大着几十岁,当他叔叔是够格的,他以一幅对晚辈的口气说道,“先试赵云,周瑜也未必没有机会。” 见江浔还在坚持,杨哲也劝他,嗯,女朋友都来了,李法曾就象看到自己家孩子,他悄声道,“刚才总导演发火了,你可不能出格。” 唉,中戏的老师和学生都这么有个性吗,一个不试曹操的妆,一个不拍赵云的照! “李老师,我坚持,我认为我是扮演周瑜的最好的人选。”江浔态度仍然坚定,这倒让李法曾叹口气,“江浔,我告诉你,在三国演义前没有角儿。” 就这一句话,杨哲都感觉到里面的分量。 李法曾说完就走了,他没有跟王扶林说这事儿,毕竟人艺的面子是要看的。 可是不知哪位工作人员多嘴,王扶林还是知道了。 “我知道这演员,演过聊斋……”当年聊斋剧组在昆仑饭店开会,王扶林见过江浔,可是印象不深,后来辛四十娘播出,他特意看了这两集,毕竟这可是谢晋拍的电视剧。 他自己也导过聊斋中的两集《西湖主》,但主角跟江浔比起来差了点意思。 李法曾很快赶了过来,他解释道,“据我们了解,人艺的领导也大力推荐,这个小伙子是琴岛京剧团武生演员出身,也是越剧大师尹桂芳的关门弟子,在戏曲上有一套,演赵云合适,演周瑜也未尝不可。 王扶林听完就说了一句,“三国剧组这么大的队伍,每个人都要听招呼讲纪律,不能自以为是,你们再问他一句,他照不照定妆照,不照的话,那他与三国剧组无缘了……” 李法曾答应着,走出来的时候碰到了王贵娥,两人都很为江浔可惜。 “先吃饭,让他再考虑一下。”李法曾决定,再给江浔一个中午的时间考虑。 …… 中午,江浔没有回去,剧组给来拍照的演员每人准备了盒饭。 嚯,这是第一次吃三国剧组的盒饭,就是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配白米饭。 “浔子,你怎么不去拍照啊?”作为大师兄,张光北有意关照江浔。 “您拍得怎么样?”江浔拿了一盒饭给杨哲,杨哲看看他,得,他拿了三个盒饭,看样子自己要吃两盒,这个时候,他还吃得下两个盒饭! 杨哲笑了,这才是江浔,这才是自己的男朋友! “嗯,不理想。”张光北倒也坦白,定妆照一拍,他自己也感觉出来了。 央视版三国选演员的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在挑选演员的时候一定要符合原著的描写,无论是形象和气质必须是要相符合的。 “那怎么办?”杨哲马上问道。 “还能怎么办,接着拍呗,他们让我试赵云的妆。”张光北笑道,“这下好了,有四个赵子龙了。” 对,唐国强,洪宇宙,张光北和江浔,都来试赵云的妆,拍赵子龙的定妆照。 “怎么办?”杨哲看着江浔,“不如你试一下赵云,不行再试周瑜。”她从张光北这儿看到了迂回的办法。 “嗯,”江浔扒一口米饭,摘下传呼,找了一地儿把电话回过去,那边就传来了苏民老师的声音,“江浔,老老实实化妆,老老实实拍照,不准耍小聪明!” 嘿,是哪个龟孙,这么快把话儿传到苏民老师耳朵里了,传到院里了。 我打死你个龟孙! 得,那就化吧,再僵持下去无用,江浔紧扒几口米饭举起手来,“李老师,我先化赵云的妆。” “这不就得了吗,你看,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李法曾很是高兴,马上安排给江浔化妆,“小伙子,我问你,你为什么就不想演赵云呢?” “嗯,赵云总是跟在刘备,关羽,张飞 后面,一点没存在感,”江浔老实答道,“我不想演跟屁虫。” 嘿—— 李法曾想说什么来着,一句跟屁虫,让江浔给噎着了。 第303章 就是他 下午,江浔的化妆很顺利,他跟张光北坐在化妆镜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起陈炜来,那是他女朋友,两人还一起演过话剧桑树坪纪事,这越说关系就越近了。 “浔子,这可是名著,我们不管怎么着,都得在里面拿一角色。”这是沈好放导演对张光北的原话,张光北直接说给江浔听了。 “可是我就想演周瑜。” “谁不想演周瑜,”张光北笑了,“我明白了,你是冲着小乔来的,可是你听哥的,不管是谁演小乔,绝对没你女朋友漂亮。” 嗯,这倒是真的。 两人化好妆,一起走出门,杨哲的眼睛一亮,江浔的赵云英姿飒爽,白衣冠巾,如果再有一匹白马,那就是古代的白袍小将从书里走出来了。 再看张光北,他的眼神如聚,身上凛然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猛劲。 嗯,李法曾、顾凤莉、王贵娥看着两人,两人也看到唐国强与洪宇宙,奇怪的是,两人的妆没有卸下,都在旁边等着呢。 李法曾嘱咐了几句,就去找王扶林,王扶林正在吃饭,他吃得晚,也吃得慢,吃得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蔡导什么时候到?” “马上就到。”李法曾笑道,“您的意思是,让蔡导先看?” 后面几位导演要一起看照片看录相观摩,可是蔡晓晴导演来了,就让他先瞅一眼。 “国强,小洪,小江,光北……你们到这儿来。”王贵娥带着大家到了另一间屋子就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唐国强笑道,“怎么把我们四个单独留下?” “难不成有四个赵云?”洪宇宙也笑了。 可是屋外,王贵娥已经跟蔡晓晴导演对接上了,“总导演的意思是让您先看。” “让我先看?”蔡晓晴有些惊讶。她风尘仆仆赶来,连气都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 《三国演义》是央视首次实行“总导演制”,总导演就相当于战役的总指挥,带领五位有作品、水平高的分集导演同时拍摄。 王扶林总导演很谦虚,“很多导演都是拿过奖的,我根本不知道总导演如何当,也怕干扰他们创作,每一集,五位导演都是认真准备的,我不能打扰他们的创作。” 于是他便想到拿《三国演义》开篇的两句话作为指导准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合”,即所有导演一起研究剧本、定演员、定服装,所有导演、编剧、摄像、美工、制片全部要提前参与剧本讨论,听取三国专家的意见和指导。 而“分”,则是分集导演自己拍各自的部分,初剪完再统一交给王扶林。 蔡晓晴就是分导演之一,她是国内有资历的导演,毕业于北平电影学院,七三年就进入了央视,执导的有一個青年,蹉跎岁月,多次获金鹰、飞天大奖。 哦,她明白了,王扶林总导演是想让她有一个本能的直觉,这样验证各自的判断更为准确一些。 门推开了,四位赵云站在屋内,都回头看向门口,看着这位走进来的中年女人。 蔡晓晴也不说话,只是打眼扫了一下眼前的四位演员,接着她就出来了,她问王贵娥,“里面站在唐国强北边的那位演员是谁?” “人艺的,江浔,现在还在中戏读大四。”王贵娥马上知道,蔡晓晴导演有心里有结果了。 只一眼,只一眼就定角色。 “剑眉星目,英气十足,”蔡晓晴导演边走边说,“这就是我心中的赵云。” 也不知蔡导跟王扶林总导演是怎么商量的,这四人在屋子里又等了一小时,李法曾才过来,“大家辛苦,可以回去了。” 哦,唐国强盯着李法曾,却发现他再没有只言片语。 他现在的处境不佳,平时只能告写写毛笔字打发日子,现在,他对三国演义投入了巨大的热情,现在却只能失望而归。 嗯,他走出门来,却没有立即离开,只是在门口徘徊。 卸妆后,江浔走到另一间屋子,杨哲还在那里等着他呢,两人出来的时候,正碰上蔡晓晴,江浔是认得她的,他礼貌地打招呼准备离开,蔡晓睛导演却叫住他。 “小伙子等等……”蔡晓晴导演看着杨哲,“你也是来拍定妆照的,你试的是哪个角色?” 哦,杨哲看向江浔,江浔赶紧解释,“蔡导,这是我女朋友,海政歌舞团的,陪着我来的。” 哦,蔡晓晴导演颇有些遗憾,这么可人的女子,不出现在三国里着实可惜了。 “李导跟你说了吗?”她又看一眼杨哲,跟江浔说道。 “说什么……”江浔一脸茫然。 “明天上午,你再过来一趟。”蔡晓晴笑道,“明天上午九点,别忘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江浔,转头离去。 那边,李法曾也叫住了张光北,叮嘱张光北明天早上过来,“我小师弟……”张光北到底还是年轻,又问了江浔的情况。 李法曾笑了,这个样子,可不象是薄情寡义三姓家奴的吕布,“你小师弟,明天也一起过来。” 嚯,张光北很是高兴,再过来一趟,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角色是有门了,嗯,不可能两人都演赵云吧?他还要再问,李法曾又忙去了。 人逢喜事,就想出去撮一顿,走出门来,正碰上唐国强与洪宇宙在门口瞎聊,张光北笑着邀请,“改日不如撞日,今儿一起来拍照,就是缘份,晚上找个地儿说说话?” 唐国强也正有此意,本来回到单位也没有人待见他,倒不如跟这帮外单位的人聚一下,也能一消心中闷气。 洪宇宙也没意见,江浔就看看杨哲,“一起去。”张光北邀请道,小师弟的女朋友,他很是亲切。 “我就不去了,晚上少喝点。”杨哲嘱咐着江浔,又跟众人告别,江浔明白,她是不待见唐国强,唉,这女人一旦对一人形成坏印象,很难更改。 人生总是缘份,就象那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指不定今天是哪几朵白云凑一起了。 四人找了一家不错的饭店,张光北就张罗起饭菜,又上了几箱啤酒,说起来,他知道唐国强与江浔都是山海琴岛人,酒量自然都是不差的。 可是洪宇宙是宁夏人,他不能吃肉,不能喝酒 ,只能干吃面条和蔬菜,陪着大家瞎聊。 几人先是介绍着自己的单位,张光北是北影的,唐国强在厂,江浔算起来可以说是人艺,只有洪宇宙一人是外地话剧团的。 “您知道那位进来的女同志吗?”饭菜上来,洪宇宙夹起一块黄瓜,随口就聊到了蔡晓晴导演。 第304章 这孩子对自己真狠 同在京城,唐国强的人面挺广,他倒是认识蔡晓晴导演,“蔡导进来,我琢磨着是就是看一眼我们,人家心里肯定有底了。” 张光北看一眼江浔,也不作声,这喜事还没变成喜事,现在说出来,再把喜冲了,就坏事了。 “那您感觉,蔡导看中谁了?”洪宇宙漫不经心问道,他本来也不想演赵云,他也是冲周瑜来的。 “我感觉……”唐国强的眼光依次在三人身上扫过,如果以他的眼光来看,洪宇宙身材偏瘦,看起来风流儒雅,但是张光北一身肌肉,眼睛瞪起来的时候太凶,很有杀气。 江浔嘛,他心中突然一叹,当年在琴岛录制春晚的时候,小伙子还是无名小卒,现在演了几部电视剧,还得了梅花奖,电视上更是经常见他的广告,你说,都是琴岛人,都是从一个中学出来的,他怎么混得还不如这位小师弟了! 再看江浔,爱情事业学业顺得很,身上自信满满,英姿勃发,如果让他说实话,唐国强感觉江浔演赵云最为合适。 “我感觉,你们都有可能。”他把自己给排除了。 其实,四人当中,最想演赵云的就是他。 但三人也这样看着唐国强,作为全国知名的奶油小生,他的身上儒雅有余,刚劲不足,江浔也想象不出,如果让唐国强出演赵云,会演成什么样子。 “三位哥哥,在座的属我年龄最小,我敬三位哥哥一杯,”江浔的姿态放得最低,“不管演不演得成赵云,我们都得在三国里争一个角色,到时进了组,我们还是一起喝酒,哦,洪哥喝茶,喝饮料。” 这话说得提气!也正中唐国强下怀。 几人都举起杯,一饮而尽,得,三人这几箱啤酒还不够,张光北又要了两箱,四人人吃了两個多小时,直到服务员来催,张光北才要去结账。 洪宇宙与唐国强都跟了过来,张光北忙一手掏钱包一手拦住他们,“都别跟我争,说好了这顿我请。” “说好的没用,跟大家认识,我高兴,这顿我来。”洪宇宙也抢着要付钱。 “我年龄大,就由我来吧,”唐国强笑道,真要能进剧组,他真的最高兴,“你们下次,下次……” 三人眼瞅着江浔笑着站在旁边,服务员一脸激动,“账都结了,欢迎下次再来。” 啊? 三人立马意识到江浔已经把账结了,张光北嘴里埋怨,心里受用,“浔子,说好这顿我请。” “您留着进组再请,国强哥也是,洪哥远来是客,哪有您付钱的道理……”江浔笑着,四人相让着走出饭店。 “这四个都是什么人哪?”身后一服务员小声嘀咕道。 “演员呗,来试妆,那个是唐国强,那个是高翔……”服务员用手捂着胸口,这四人太帅了。 这四人是要在一起演电视剧,那得是什么样的电视剧啊! …… 江浔回到系里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这个月,八七班的毕业大戏正式开排,《猎野鸭》,一出前苏联作品,系里还请了前苏联的导演过来指导。 迎面就碰到了胡军,他今年运气不错,参演电影《恶狼与天使》,这是他的首部电影作品,还在话剧《秃头歌女》中演了一角色。 事业上丰收,爱情也有了着落,看中了一小师妹卢芳,整天着琢磨着怎么跟人家来一偶遇。 偶遇多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对人家有意思。 “浔子,试镜怎么样?” “嗯,还好,但我真的想演周瑜。”两人一块往教室走去,“你也争取一下。” 胡军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你看,我适合三国演义中哪个角色?” “吕布。”江浔调侃道,“让卢芳来演貂蝉……” 得,你就拿我寻开心吧,胡军突然露出一脸狰狞,两个一米八的小伙子就在校园里打将起来。 晚上,苏联专家要来指导他们排戏,可是今天一天都在外面瞎跑,江浔有点累,忍不住上眼皮与下眼皮直打架。 他坐在化妆间里准备休息一下,看到了一个小瓶子,眼药水的小瓶子。 嗯,正巧睁不动眼睛呢,他拿起来,就毫不犹豫地用它滴在了眼睛里。 哎呀! 他立时感觉到眼睛一阵剧痛,这一声惨叫也惊动了何冰、李洪涛、龚丽君等人,“快,快扶我到水龙头那儿。”眼睛真的睁不开了,江浔只能用手摸索着。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要演二泉映月,那您到是把您的胡琴拿来啊。”都什么时候了,何冰还有心思开江浔的玩笑。 “别说了,没看见少爷都瞎了吗,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臭贫,没事,少爷,瞎了我背着你走路……”徐卫也跟着瞎起哄,一点没注意到这事儿的严重性。 “你们俩就是狼狈为奸……” 江浔无语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他来到水龙头下,用水冲洗,可是眼睛仍然疼得难受。 “叫校医啊,快去叫校医。”胡军喊上了,“别,直接去医务室吧。” 江浔只感觉身子一抬,就被人背了起来,“放下我……”这一米八的个子,谁能背得动。 一行十几人推自行车的推自行车,喊人的喊人,谢天谢地,校医还在,她询问了情况后立马说道,“必须立刻去医院,并用硼酸水洗眼睛,否则就可能会失明。” 啊! 众人真急眼了。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出来,打不着出租车,胡军两只腿蹬得飞快,等到了眼科医院,浑身上下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幸亏来得及时,否则两眼非瞎了不可……”医生一边给江浔洗眼睛一边埋怨道,“孩子,你不知道这是眼睛啊,你对自己真狠,你往眼里抹了什么……” 江浔一肚子委曲,“我,桌上有小瓶子,我以为是眼药水……” 啊! 江珊就手足无措地站出来,她快哭了,“浔子,那是莪自制的卸甲油,装在眼药水的瓶子里……” 得,江浔一捶自己的腿,明天不用去了,哎,他又有点高兴,是不是就不用演赵云了? 当第二天,他打车来到北电出版社,王贵娥就看到了戴着墨镜的江浔。 “小江,怎么还戴上 墨镜了,这怎么化妆啊……” 江浔一脸严肃地摘下墨镜,两眼肿得跟桃子似的,王贵娥一愣,接着叹口气,“孩子,你不用这样吧,你不想演赵云,也不用对自己个下手这么狠……” 李法曾也过来了,他叹口气又走开了。 还是那句话,中戏的老师有个性,学生也不差,个性十足! “他可能不是故意的,那是眼睛,”王扶林总导演知道后,轻轻叹口气,“不过如果是真的话,这狠劲,可以试一下周瑜……” 第305章 百菜不如白菜 转眼立冬了,气温突变,寒冷来袭,这个时候的北平,就变成了一座“大白菜的城市”。 在北平人心里,到了冬天,还是得吃白菜,才让人觉得要过冬了。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北平冬天蔬菜的品种还是比较单一,只有白菜、土豆和大萝卜这些,而物美又价廉的大白菜,由于耐储藏,做法多样,耐寒,可以从冬天吃到开春,所以仍是市民首选。 今年的白菜,大丰收,市面上的白菜太多,以至市长都亲自上阵做推销。 打开电视和广播,整天就是买白菜就是买“爱国菜”,家家上顿白菜,下顿白菜,电台、报纸等媒体也见天连载白菜食谱,还有“清早起来吃白菜,晚上回来白菜吃”的歌曲呢。 南锣鼓巷,东厂胡同……每天清晨,副食店门前都有好几部解放牌大卡车一溜排着,车上都装着绿油油的大白菜,每人手里拿着副食本,凭本供应。 到了这个时候,副食品店人手不够了,这不,附近机关、学校都派干部和高年级学生帮忙…… “大家麻利点,都打起精神来,也不是白干,每人走的时候可以拎两棵大白菜,我们回去再买点羊肉豆腐,涮着吃……” 八七班的支书何冰作了简单的“战前动员”就带着男生女生出了校门。 几辆满载大白菜的“大解放”一溜排开,卡车旁放着两三台大磅秤,磅秤前已经排起上百人的队伍,每人手里都拿着副食本。 “浔子,你带着何冰、青子去搬白菜,江珊、小艺,你们俩帮着过秤……”不止学生出来帮忙,年轻的老师也齐上阵,王志文,颜冈,朱彤老师……一個个穿得朴素,混在人群中,跟副食品店的职工没啥区别。 “快着点啊……”颜冈老师催促着自己的学生,“忙完还有事呢。” “有什么事,到丈母娘家帮忙?”朱彤就打趣他,“那我也得请假……” 嚯,这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乐了。 这个时候,正是北平城的姑爷们好好表现的日子,这个时候不管是跟哪个领导请假买白菜,都是秒批。 “那我是不是也得请个假……”江浔把几棵白菜放到一阿姨的小车上,就是那种竹子作成的婴儿车。 “至于吗,浔子,你又要偷懒,义务劳动你从没积极的时候,”一听这话,何冰就批评上了,“人家朱老师、颜老师有丈母娘,你有吗?” “我,我这不正找着吗……”江浔回了一嘴,嗯,是得表现表现了。 下午,他就坐上公交车去海政找杨哲。 路上,大卡车陡然多了起来,平时原本禁止马车进城的北平城,在这个卖冬储菜的日子里,无论大街小胡同,对马车统统解禁。 只要是大卡车车窗前放一张蓝色衬底、画着棵大白菜的车证,就是天安门广场也给老百姓的“当家菜”让路开绿灯。 …… “你那位来了,在门口等你呢。”海政歌舞团排练厅里,王芳进来的时候,一脸的神秘。 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杨哲的心就提起来,前几日他的眼睛受伤了,别不是又感染了吧,急急赶到门口,看着一脸微笑的江浔,她心里突然间就踏实下来。 “今儿上午在副食品店帮了一上午的忙,你家的白菜买了吗?”握住杨哲手,江浔笑道,“这不,到了这个时候,不都得到……嗯,女方家里帮忙吗?” 虽然他没有说出丈母娘三个字,可是杨哲脸上还是笑开了花,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笑意盈盈地看着江浔,突然,她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转身跑开了。 “哎,你倒是给个话儿啊……”江浔在后面就急了。 “我去请假,明天买大白菜。”杨哲的声音传来,跟冬天的鸽哨一样悠长,“嗯,晚上去东厂……” 嘿,江浔乐了,得,这殷勤没白献!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江浔开着丁志诚的大发,就直奔杨哲家。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冬储大白菜多是通过北平市二商局下属的蔬菜公司收购,然后再逐级批发给各区县的食品公司、菜店和菜站。 因为菜店和菜站都是晚上上货,大清早就开始出售了,由于抢购的人太多了,一般情况下,一车白菜会瞬间卖光。通常下一车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当天想抢到菜,天蒙蒙亮就起来排队。 虽然是人山人海买白菜,但是谁也不敢加塞。不管领导干部也好,普通百姓也好,都得拿着副食本在菜站排队 “谁也不敢营私作弊,排着长长的买菜队伍,什么都在老百姓眼皮底下摆着呢。”一路上,杨哲很是兴奋,江浔从来没看她这么兴奋过。 大发开进小区旁的一条街道,菜站门口码放的大白菜和大葱绿油油的,足有一人多高。 杨哲妈和杨哲嫂子都站在队伍里,大家伙都跟过节似的,聊着今年的大白菜行情,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白菜多少钱一斤?” “能送到家吗?” “给我来一百斤!” …… 杨哲妈有点发愁,自己家儿子现在成了副局长,啊,人家杨局长干不了这活儿,自己的爱人就是杨哲她爸,说今天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让她们先买,自己回头来搬。 得,就自己带着儿媳妇来买大白菜了。两人没板车儿,只能拉着杨哲小侄子的竹车,孩子倒是在车上欢快地闹着。 杨哲兴奋地看着窗外,终于看到了竹车上的大侄子。 冬储大白菜的记忆,是冻红的脸蛋和鼻头,是在屋里满是哈气的玻璃窗上画的涂鸦,是街坊邻居比拼人丁兴旺的机会,是寒冷天气中热闹的团圆…… 现在,她看看江浔,今年的团圆多了一人,人丁也比去年兴旺! “妈,嫂子——” 大发停在了大解放旁边,杨哲拉着江浔就一路小跑着过来。 “看,我给你们带来一生力军!”杨哲笑着就把江浔推到母亲面前。 杨哲妈妈真的松了口气,她正发愁没人帮忙呢,就她跟媳妇俩人一车车地把几百斤白菜连同自己一起推回家? 看看那些个家里有闺女的,都是女婿帮着搬白菜,有儿子的,一般都是到丈母娘家去献殷勤。 街坊邻居的老太太们聚在一起,每年都是一边说着“儿子都是给别人养的”,一边催着家里的儿子赶紧帮着丈母娘家买白菜。 当然,白菜买齐了,蜂窝煤是下一次女婿表现的绝佳机会。 杨哲妈高兴,她笑着看江浔,“……这孩子,眼睛,你眼睛怎么了?” 第306章 北平好姑爷 一听这话,杨哲就暗暗扭了江浔一把,她是心疼,这人心怎么这么大,人家女孩子用的卸甲油,他愣是给当成眼药水。 “我认识同仁医院刘大夫,我们不买菜了,去医院……”杨哲妈妈马上道。 “别价,阿姨,我去过医院了,三两天就能好,不碍事。”江浔赶紧道。 两人说着,杨哲嫂子笑着跟杨哲耳语道,“这么早,你们俩是从哪来啊……” “嗯,从单位来。”杨哲有些不自然,杨哲妈瞪了儿媳妇一眼,杨哲嫂子就笑了,“您只当我没说……” 看着江浔抱起自己儿子,那亲热劲,杨哲嫂子叹口气,唉,别说,这江浔走到哪,都讨人喜欢,大人孩子都喜欢。 终于排到了,杨哲妈妈亲热地给江浔说着北平的大白菜,也是说着自己家的生活。 “浔子,你看,咱们买的冬储菜,不是白帮儿菜,而是地道的河北玉田青口菜……” “11月1号到11月5号是试销期,卖的多是白口菜,都是买回家积酸菜用的。5号之后才是冬储菜……” “你们琴岛不买这么多菜吧?”大发的后车厢里,已经满满堆满了白菜,杨哲的小侄子就在前座上撒欢。 “阿姨,我们也买,老人都说,白菜豆腐保平安,一棵白菜,炒着吃、熬着吃,或者剁馅吃饺子吃包子,还是涮火锅,都行。” 嚯,这孩子,会生活! 起先杨哲妈妈还担心江浔净会演戏了,生活中的事一点不懂,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儿。 杨哲一边搬着白菜,一边看着妈妈跟江浔唠着家常,她长吸一口冬天夹杂着煤烟味的空气,这个冬天,真好。 “阿姨,到了春节,白菜的价钱又会看涨,一般能涨一毛钱左右,还是现在多买点经济实惠……” 对,对,对,杨哲妈妈连说三个对字,那脸上就乐开了花,这孩子,还真是说到她心里去了。 买完了白菜,就该开始往家里头搬了。一般都是全家老小齐上阵,各家都有各家的高招儿,五花八门的运输工具出现在北平的大街小巷。 竹编的儿童小车儿,把前面的小桌子一拆,起码能拉個四五十斤的白菜。 还有三轮板儿车更是运白菜的主力,一人蹬车,一人扶好白菜,一起往家运。 自行车后座和车筐里,也得捎上个10几棵。所以呢,在北平,冬储大白菜又被形象地称作“倒菜”。 现在江浔开着大发,拉着杨哲妈妈和杨哲,还有杨哲的小侄子,不用这么费事了。 “刘书记,今年买菜姑爷来帮忙了?”好些个街坊邻居就开着玩笑,“您让高翔来帮您买白菜……” “这会子不用麻烦了,高翔车都开上了……” “是能轻省点,你们用车就说话。”杨哲妈妈也不否认,笑得自然,自己家姑爷是明星,并且是开车来的,她有底气! 看着大发开走,领导们就议论上了。 “小伙子不是演员吗?” “对啊,演员才买得起车,你不知道刘书记家姑爷啊,就是电视上那个高翔啊,整天穿西装那个……” “是他啊,彬彬西服,不要太潇洒……” “对啊,穿西服当明星,也得帮丈母娘买冬储菜……” …… 邻居们一个一个说着,都乐了。 上百斤大白菜满载而归了,然后就到了最紧要的环节:晒菜、码菜与倒菜。 家里年轻力壮的大人们负责把白菜搬到院子里码好,孩子们一般被安排在门口看着白菜堆。 现在这年头,街坊邻居们都相处融洽,每家都有自己码白菜的角落,基本上门道、窗台、地上,连蜂窝煤上也都堆满了大白菜。 万物凋零,放眼望去,却满是绿油油的色彩,生机盎然! 码放白菜、晒白菜也是个技术活儿,首先将它们一棵棵摊开了摆放整齐,然后在太阳底下晒。 晒菜也得讲究方法,早摊晚收。得晒新菜,把外边那层叶子晒蔫了,然后拿报纸包起来,一层一层的往上摞,每一层还得和头一层头尾对调,好能摞住。 码放大白菜的时候,每层之间要放上几个木条,这样白菜垛能够透气。 一棵白菜,都是北平人对生活的热爱! “你歇歇,我来。”看着杨哲脸上红扑扑的,江浔就让她在一旁看着。 “我啊,还成……”杨哲却并不感觉累,这样与江浔一棵一棵地码着白菜,她感觉到踏实,满足,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想要的生活! “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们院里,经常拿白菜帮子打仗玩;院儿里有菜窖的,经常是躲猫猫的隐蔽点……” 杨哲一边说一边看着江浔,她伸出手来,摘下手套,抹去江浔额头的汗水。 “有的男孩子专门爱搞破坏,给人家的白菜捅的都是窟窿眼儿……” “小哲还会把菜站剩下的烂菜帮子捡回来,扮演卖白菜的……”杨哲妈妈又补了一句。 那时,淘气归淘气,可是北平孩子天生热心肠,学校里经常会组织几个同学,一起帮助胡同里的孤寡老人、五保户之类的搬白菜,干完了活还不喝人家的水,不吃人家东西。 “得来,齐活,回家吃饭。”杨哲妈妈看着码得整齐的白菜,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好些年买白菜没这么顺利过了,今年真叫一个高兴! “浔子,待会你叔回来了,你陪你叔叔喝一杯,我这就下厨做饭去……你尝尝我做的芥末墩,我们今天中午包饺子……” 江浔想走,可是愣是让杨哲妈妈和嫂子给拦下来了。 杨哲笑着看他一眼,小声道,“怎么,想学xx,做好事连口饭都不吃?” 杨哲嫂子笑着过来,“什么啊,人家这不是学xx,人家这是当姑爷,北平好姑爷!” 得,得了表扬,江浔更得露一手了,“阿姨,您歇着,中午的菜我来做。” “不成,哪能让你做,你是客……”杨哲妈妈坚决不同意。 “妈,您就让他表现一下,他啊,北平城犄角旮旯里有什么好吃的,他都能找得到,我们就尝尝他的手艺……”杨哲也笑道,拦住自己妈妈,“我来给他打下手,得,您过意 不去,您跟我嫂子包饺子去……” 说着,杨哲就给江浔系上了围裙,“大厨,您做哪道菜啊?” “这不是白菜正鲜吗,那我就做一白菜宴。”江浔回过头,杨哲就抬起头,二人眼里都是满满的爱意。 北平冬天的味儿,绝对少不了大白菜,一棵大白菜,从里到外都是宝,可以变着法儿的做,不会有一点儿浪费。 白菜心可熘可扒可凉拌,切细丝儿,加盐、味精,再加上醋、酱油、香油,这么一拌,那叫一个香。就算生吃,那种甜丝丝,脆生生的感觉,想必都是记忆中难忘的味道。 白菜帮子呢,可以做醋溜白菜,营养丰富、酸辣开胃、下酒下饭都是好菜。 白菜叶子的做法就更多了,可以白菜粉条、白菜豆腐、炝锅下面条……还有涮火锅,白菜羊肉绝配,清淡又解腻。 当然,吃饺子,白菜猪肉馅也是必不可少的。 看着江浔与杨哲两人在厨房里忙碌开了,杨哲妈妈是真高兴。 “我回来晚了,这白菜你们到底买了没有?”杨哲爸爸推门进来的时候,江浔正把一白菜芥末墩端上桌。 第307章 白菜宴 杨哲妈妈心里高兴,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等你买菜,白菜饺子都凉了,浔子来,还开着车,省了我们娘仨多少事……” 杨哲爸爸正挂着围巾,脱下大衣,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身围裙的江浔,自己家姑娘正站在旁边呢。 冬日暖阳透过窗子照进来,两个年轻人氤氲在温暖的明亮的光线里,让人心动。 唉,自己家的小棉袄…… “小江,你什么时候来的,瞧你,这一上午,没少受累吧……”杨哲爸爸笑着走过去就伸出手来。 “你当是在单位呢,”杨哲妈妈又故作嗔怪道,“这是在家里,自己家里人握什么手……” 江浔却忙在围裙上擦擦手,“叔,看您说的,我这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笑着看一眼杨哲,杨哲就笑得更加甜蜜。 “得,我洗洗手包饺子去……”杨哲爸爸忙道,“中午把我那瓶茅台那出来,我跟小江喝一杯……” “喝茅台了,爷爷和小姑父喝茅台了……”杨哲的小侄子扔掉手里的不倒翁,就拉开了柜子。 “什么小姑父……”杨哲一下羞得满脸通红,索性又回到厨房。 “这还不让说呢……”杨哲嫂子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小姑子,她还要说,门又被推开了。 “什么事啊,喝茅台……”杨方从外面走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江浔,“浔子来了当然得喝茅台……” “你啊,你才回来,浔子帮着买的白菜,这都忙了一上午了,中午还给做饭……”杨哲嫂子笑着接过杨方手里的大衣。 “哥——”江浔笑着打着招呼,去年,杨方从市里调到部里,平级调动,可是这其中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浔子,你瞧,我这才回来,得,中午我得敬你三杯……”杨方笑着过来,看着桌子上的菜,却又开着媳妇儿的玩笑,“那我是不是得到你家去买冬储菜啊……” “你去过一回吗,得,您去过,您没结婚前去过……”杨哲嫂子立时就用手点了一下杨方的脑袋。 杨哲的小侄子随即也点了一下不倒翁的脑袋,可是不倒翁却四下摇晃起来。 中午,就是白菜宴。 此时的北平城,家家户户都在吃白菜,最是普通的菜,最是平凡的菜,可是吃起来全是家常的味道…… 杨哲爸,杨方和江浔三人喝了一瓶茅台,杨哲爸爸就有些感叹,“在北平,每个人一辈子吃的大白菜摞起来,大概要有北海白塔那么高……” “那以后欢迎小姑夫到我们家吃白菜……”小孩子又嚷道。 大家又都笑了,这次,杨哲笑着把侄子抱到腿上,亲着他胖乎乎的小脸蛋。 江浔也笑了,看着桌上的白菜宴。 时光在流逝,买白菜,象征了整整一個年代,一个朴素的年代,一段温情的年代。 虽然那个年代离我们越来越远。然而无论世事怎样变迁,大白菜依旧是北平人生活里不可替代的“当家菜”。 “你这有块灰……”吃完饭,杨哲就坐在江浔旁边,给他削苹果。 “嗯,我去洗洗去。”江浔下意识摸了一把脸,“待会儿我送你回团里吧。” 接过杨哲递过来的热乎乎的毛巾,江浔擦了把脸,毛巾上还有淡淡的清香,跟杨哲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那是我姑的毛巾……”杨哲的小侄子嚷嚷道。 “吃你的香蕉去。”杨哲嫂子顺手拿起一根香蕉塞进儿子的手里,“对了,小哲,你们家不用储存点白菜吗?” 我们家? 杨哲秒懂,“你是说,他啊……那不是我家,我家在这,是不是妈?” 杨哲妈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满眼怜爱,唉,当年那个去少年宫跳舞的小姑娘长大了! “那,浔子,一会儿再走,我用车送你们。”杨方看着妹妹,又看着江浔。 “不用,我们坐公交车挺好……”杨哲说着拿过江浔的羽绒服,自己也戴上围巾。 两人跟杨哲家里人告别走出小区,江浔回望了一眼楼上的窗户,杨哲妈抱着杨哲的小侄子正站在窗前。 突然,江浔就感觉到已经融入进了这个城市。 他抬眼看向天空,天上已经飘起零零星星的雪花,雪花落下,感觉脸上冰凉冰凉的。 哦,下雪了。 “北jing一下雪,就成了北平”,这是对美好旧时光的回忆,大雪纷飞围炉煮酒的季节,“北平”二字更多了些想象中的美。 “我们也去买辆车吧。”江浔突然说道。 大发?杨哲笑了。 …… 算起来,国内私家车已经经历了两波浪潮了。 最先是一九八四年,后面是桑塔纳国产化后,随着经济的发展,又催生了一批私家车购车族。 江浔认识的人当中,能在社会上如鱼得水的,还是郑晓龙这帮人,海岩的人面儿更广,想起海岩,他笑了,有大舅哥杨方在,自己还找什么别人啊。 当江浔轻快地跳下公交车,看着眼前这幢高大的苏式六层建筑,深红色和淡黄色搭配的风格很是典雅,楼体上还残留着夏天爬山虎的痕迹。 这就是位于东长安街六号的xxx部。 走进轩敞的大楼,看到门上方xxx局的牌子,一位平头青年就迎了过来,“请问,您是江浔同志吗?” “我是。”江浔点点头。 “那跟我来吧,杨司长正在等你。”青年看看他,笑了笑朝前面走去,听说杨司长妹妹的男朋友是明星,果然,他就是电视上的高翔啊。 门被推开了,杨方就笑着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小江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吧,”他看看墙上的时钟,“晌午了,我是不是该请你吃饭?”杨方又笑道,“不过你的手艺,一级厨师也比不上……中午想吃什么?” 他的态度很是亲切,“哥,可以尝尝你们的食堂吗?”江浔笑道,重生以来,他吃过北平的各式饭店,还没有部委食堂吃过呢。 “不到外面去吃?”他没想到江浔对部里的食堂有兴趣,“那走吧,吃饺子去,今天是立冬啊……” 立冬补冬,不补嘴空。 北方人在这一天都会吃饺子,“嗯,三十个够吗?”杨方看着 端着一碗醋的江浔。 “六十个吧。”江浔也不客气。 哦?杨方笑了,这饭量,得让部里那些南方人惊掉下巴。 用花椒水泡的五香鸡蛋、一碟子干烧肉,眼前两大盘饺子,江浔吃得很是畅快。 “小江,你……找我有事?”杨方终于忍不住问了,他已下定决心,就是冲着妹妹,江浔提出的事,不管是什么事,自己都得办了。 嗯,明年毕业了,他是有什么想法吗? 第308章 皇冠 江浔还真没有想法。 虽然八七班铁定不是每人都能留在人艺,他绝对没有问题,就是他不想去人艺,北平那么多文艺单位,也都会向他畅开大门。 “哥,我跟杨哲,我们俩,想买辆车。” 江浔看一眼杨方,就冲着干烧肉用力,干烧肉基本上是纯瘦肉,红烧,嗯,汤汁估计是秘方,口感自不用说,只那颜色说金黄似乎还透着点鲜红,混不似后世老北平红烧菜酱色的浓重。 这种独特的色彩仿佛只留在了这个年代的记忆中,后来再也难觅。 “你们想买车?”杨方似乎有点吃惊,但也不吃惊,他从妻子嘴里得知,这两人光那年倒腾录像机倒带机就挣了不少钱,不过妹妹的钱都是母亲在保管。 至于江浔嘛,演戏拍广告唱歌,不是明星也是明星了,能买得了四合院,身家总也是不菲的嘛。 “看好什么车了,跟我说。”杨方一口答应下来。 “哥,我不想买新车,先买辆二手车,七八成新就行,别让杨哲整天坐公交倒地铁,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就行……” 哦,杨方脸上慢慢有了笑容,这说到底,敢情是为了自己妹妹嘛,那这忙自己更是责无旁贷。 “嗯,我打听一下,你说的这个……都是进口车,我推荐德国车或是日本车……下午给你回信儿。” 至此,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很是活络,“小江,吃饱了吗?”杨方的口音里带着一股老大舅哥的味道,“小哲知道你没吃饱会找我的。” “那就再来两份干烧肉。”江浔仔细地琢磨着汤汁中的佐料,八角、桂皮、冰糖…… “哦,杨司长来客人了?”看着杨方又端来两盘干烧肉,有相熟的干部就笑了,这客人饭量也够大的,可是再仔细一瞅,男同学就不淡定了,女同志立时就差点惊呼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高翔到他们食堂来吃饭来了! 可是机关毕竟不是社会,有这里的规矩与积习,大家都在看着江浔,只是远远地看着,笑着打招呼,顶多跟杨方开两句玩笑,看着他走出食堂,这才笑着议论起来…… …… 下午,杨方果然在四点的时候就给江浔打了电话,他托人找到一卖家,是一辆皇冠,明天卖主与江浔上午九点在西直门汽车站那边见面。 皇冠? 江浔大致回想起来,也是1984年,随着我国改革开放走上正轨,第一批私人车主开始大量购置进口汽车,而就在这個时候第七代皇冠进入了中国,当时的第七代皇冠在国人心中是高端豪华车的代表,成为了国人记忆中不可磨灭的经典车型。 有皇家级、超豪华级、豪华级和普通级四个车款。皇家级和超豪华级,遂被国人称为“大超”! 那时候,很多兜里开始有钱的北平人,第一次“打的”经历就是从八毛钱一公里的皇冠开始的,而这时候皇冠在国人心中的地位也达到了顶峰。 西直门汽车站里,人群熙熙攘攘,汽车站东边一座楼前,江浔就看到了一中年人,穿着皮衣,头发抹得苍蝇都站不住。 不用介绍,人家就认出他来了,得,当明星就这点好处,脸熟。 “高翔同志,您看看,您要是开皇冠,才配得上您这身份,您在电视剧里开的是不是皇冠啊……”中年人是个自来熟,这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起来停不了。 江浔也不管他,仔细察看着车况,这个年代的丰田还没有牛头标。 嗯,这辆大超外形独特,线条分明,轿车的c柱装饰中使用了带有图案背衬的水晶面板,所以中国人也称它“水晶皇冠”,或者2.8皇冠。 打开车门,电动车窗,门板用料可以用铺张形容,独有的方向盘,中间的装饰沉稳,高级。 方向盘左侧是硬币槽、下方是空调出风口,整个内饰为棕色配色,设计也很简洁,变速箱是五速手动变速箱,空调区域是这个年代特有的滑动按钮,多媒体区域为收音机、磁带机,整个车内空间都是绒布包裹,质感很好。 江浔踩离合点火,五档手动变速,开起来很是顺滑。 “这车没什么毛病吧?”他顺手打开音响,带有六个声学匹配扬声器的a/f盒式立体声音响、带有耳机的独立后盒式立体声音响,可能是这个年代市面上最高级的音响了。 “您是杨局的妹夫,我不敢编瞎话,这车没修过,就是电路有点毛病,这样,我再给您便宜点,总之不能让您吃亏不是……” 哦,那下来就该谈价钱了。 中年人笑着琢磨一会,那样子跟割自己的肉似的,“这样,十四万,我不能再低了,您也可以打听打听,都是八四年的车,人家卖多少钱……” 江浔不语,自顾自摆弄着音响。 “得,看杨局的面子,也看您高翔的面子,我再降两千块……” “你七年的车了,十三万,行的话,跟我去银行提钱,不行的话,我再找人……”江浔也不跟他废话。 这个年头,很流行从私人手里购买车辆过户。只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手续齐全,很省事儿。 “十三万,您也忒狠点了吧,您再加点,总不能让我赔钱是吧……” 中年人又要拉扯,江浔就不理他了。 “得,十三万,十三万……”中年人哭丧着脸,“我真是赔了我……” 江浔笑了,得,从现在起,哥们也有车了! 看他开心,卖主也乐喽,“就这车,您拿去开去,倍有面儿……那您现在就拿钱还是怎么着……” “跟我去银行……”江浔坐在驾驶位上,一踩油门,车子就驶上大街…… …… 海政歌舞团。 杨哲听着传呼响起,还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她迟疑就拨了过去。 “杨营长,下班了吧,这大冷天儿,我们吃火锅去?”电话中传来江浔的声音,杨哲一下笑了,她看看手表,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呢。 不管了,她穿上羽绒服戴上围巾就飞奔出来,看着天上的雪花,她突然停住了,她张开双手,接住沸沸扬扬的雪花…… 透过车窗,江浔看到一位穿着红色羽绒服戴着白色围巾的姑娘,在这个晶莹的世界里,正欢快地在舞蹈…… 第309章 喜欢你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一朵,两朵,三朵,四朵……沸沸扬扬洒向人间。 杨哲走出门来,她四下寻找着,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浔笑了,他按了一声喇叭,杨哲朝这里看看,脸上露出一幅厌恶的表情,这年月,北平城有些人,有了点钱,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特别特那位,听说一条领带都顶别人一年的工资。 嘿,江浔倒乐了,也有些感动,他推开车门,“杨哲!” 杨哲蓦地回过头来,她看到了江浔,也看到了车,“这谁的车?” “我们的啊。”江浔笑着拉开银灰色的车门,“公主,请上车。” “德性。”杨哲忍不住满心的欢喜,“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你真买车啊?” “你哥没告你吗?”江浔坐在驾驶位上,看一眼副驾驶上的杨哲,忍不住就把她的手抓在手里。 “没有啊……”杨哲抚摸了一下绒布,手感很是舒服,嗯,车里好象很暖和,“这车有空调?” “当然有,这不是怕你冻着吗?”皇冠的空调表现很优秀,空间也很大,乘坐也很舒适等,“怎么样?” “跟坐沙发似的。”杨哲笑了,“赶明儿,我织几个座套……” 座套? 江浔笑了,这女儿家的姿态就出来了,蕾丝工艺品的座套,此时贵重的家电必须要套上! 他启动车子,随手打开音响,银灰色的皇冠就一路融入了北平城的车流中,在自行车,公交车和摩托车的大军中不断穿梭。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望向孤单的晚灯,是那伤感的记忆……” 黄家驹的演唱柔情万种,情真意切。 “这音箱真好……”杨哲由衷赞道。 天已渐渐擦黑,霓虹和华灯从玻璃上不断滑过,北平城繁花依旧。 借着自己这边的车窗,杨哲看到风雪里骑着自行车赶路的人群,风雪交加,每個人都在弯着腰顶着风一路前行。 可是自己坐在这里,不用顶风冒雪,她看看江浔,眼神更加温柔起来。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的说声……”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 黄家驹略带沙哑的演绎方式让这首歌变得柔肠百转格外动人和感伤,在这个两个人的封闭空间里,一时两人却都不说话了。 感受到这种情愫,还是江浔打破了沉默,“广东吴建邦联系我,让我拍一点贺年片……” 八十年代,几乎每个单位都会印刷自己的挂历,自己单位的职工分一些,再往上级交一些,兄弟单位之间还可以相互赠一些,挂历上面往往都是单位风貌,如果是工厂还有工厂自己的产品…… 当然,也有那种明星挂历。 可是进入九十年代,新年流行起寄贺年片来,这上面或是风景,或是俊男靓女,就跟拍v的画面差不多。 “你说,最近哪些女明星最流行? “刘晓庆,傅艺伟……”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论处于何种年代,都是追星的。 “她们啊,也可以,”皇冠一路前行,“她们都不漂亮……” “那谁漂亮?”杨哲抬起了月牙一般的眼睛。 “最漂亮的人坐在我的车上,”江浔看看杨哲,“要不我们一起拍贺年片吧,让全国人民看看你。” “没正形。”杨哲啐他一口,好象有人听到有人看到似的,又羞红了脸,这个年代的女孩,脸上的红霞总是那么多。 江浔笑了,把空调滑到最大,车里一直是暖暖和和的,“这车多少钱?”杨哲问道。 “十几万吧,”江浔笑了,“买了也不能闲着,以后我接你上下班吧。” “那你给我当司机吧。”看着窗外骑着自行车的市民,杨哲心里暖融融的,她开句玩笑,自己就先笑了。 “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司机。”车里,江浔马上回了一句,很是郑重。 杨哲抬眼望着他,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种滋味,想哭更想笑的滋味,沸沸扬扬的雪花中,她紧咬着嘴唇。 …… 第二天,皇冠开进杨哲家的小区,江浔把杨哲送到海政,走了两步,杨哲又站住了,雪花中,那辆银灰色的皇冠还是停在不远处,她知道,车里的人肯定也在看着她呢。 “杨哲,你怎么身上没有雪啊?”刘芳从后面跑过来,冰凉的双手就恶作剧般地摸向杨哲的脸,“你的脸上真热,我都快冻僵了。” 大家都捂得严严实实,身上落满雪花。有人还摔了几跤,屁股上身上全是雪。 “人家杨哲是坐车来的……”有一姑娘羡慕道,“你看,就在外面……” 几个女生一齐扑向窗边,风雪中,银灰色的皇冠调转过头来,冲进了漫天飞雪之中。 雪下得越发大了……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 杨哲哼着歌进了排练厅,初冬的暖气还没供上,可是她感觉,这个冬天一点也不冷! …… 有了车,江浔就想找最好的朋友分享。 还能有谁呢,丁志诚呗,总不能让他开着车到中戏校园里臭显摆是吧? 丁志诚现在正在一工地上收尾,给人往家里搬家具呢。 八十年代初,结婚时许多人自己打造家具,如沙发、桌椅等,大衣橱、写字台之类的要凭票购买。 由此青年自做家具也就流行起来,很多人都会做木工活,但木材短缺,有人笑称“木匠比木头还多”。 八十年代中期,家具企业也开始引进机械设备,进行流水作业。板式家具轰然出世,引领了整个行业的风潮。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组合家具也悄然面世,具有象征性的组合沙发、组合柜开始畅销,人民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摆在这,沙发摆在这……”丁志诚的嗓门很响,“哎,小心……点,别碰掉漆……” 江浔开心地笑着,看着一帮工人们抬进了新 的家俱,家俱上面的油漆的味道很是好闻。 他也不说话,笑着摁了一下喇叭。 第310章 燕山石化 丁志诚转过头,就看到了一辆皇冠,“这可就是传说中的皇冠啊,奎勇,加把劲,咱爷们明年也买皇冠!” 奎勇一身棉服,外面罩着不知哪个厂的工作服,脚上是一双皮靴,穿得好了,脸上肉也多了,也有了笑模样,整个人跟变了似的。 他看一眼皇冠,车窗慢慢落下,戴着墨镜的江浔就笑着瞅着他们呢。 “丁经理,您看……”奎勇手上有家俱,只是朝江浔点点头,可是嘴里在提醒着丁志诚。 “看什么,皇冠不适合我,皇冠能拉东西吗,还是我的大发……” 一声口哨响,他下意识又看看皇冠,“哎呀,哎呀,这谁啊,我瞅瞅这谁啊……”他的脸上立时开了花,那样子就象见到久违的朋友。 “我啊,浔子……”江浔潇洒地推门下车。 “那我可得抱抱,抱抱开皇冠的浔子……”丁志诚作势就张开了双臂。 “怎么,走吧,带你溜一圈。”江浔提议道,“晚上叫着欢欢,吃涮羊肉去。” “行啊,”丁志诚正要上车,可是又一拍脑袋,“还真不能够,濮哥约我,让我今天开车帮他拉点白菜,嫂子的腰又犯病了。” “那还等什么呢,走吧。”江浔一踩油门,皇冠飞驰而出。 “哎,不是,不是,”丁志诚又结巴了,“皇冠能拉白菜吗……” …… 两人赶到空政话剧团那平房,濮存晰正扶着宛萍嫂子走出来,他准备去推自行车。 “嫂子,濮哥……”丁志诚车刚停稳就下了车,“浔子买车了,今儿我们就坐他的车去医院……” “这车……”濮存晰与宛萍嫂子看着这辆皇冠,两人互相看看都不说话了。 “赶紧的吧,你再把嫂子给冻着,”丁志诚打开车门,“这车哪,不坐白不坐,看完病再回头给你们拉白菜。” “这可不行,这么贵的车。”宛萍嫂子忙拒绝道。她跟濮哥都是见过世面的,这车前些年都是拉贵宾的,现在用来给他们家拉白菜,他们受不起。 “能啊,怎么不能,人能坐,白菜也能坐。”江浔笑道,“您坐好,走着……” 到了医院,还不用排号,护士一看是高翔来了,直接帮他们加塞了,别人有意见,她愣是装没听着。 看完病赶到菜站,几人往后备箱里装着白菜,宛萍嫂子在车上真坐不住了,“别弄脏了车。” “人吃的东西哪能弄脏车呢。”江浔笑着回了一句,“哥,这车您可千万别跟于院和苏民老师说……他们非拉着我教育半天不可。” 濮存晰没有说话,他的观念也在改变,谁不想有好的生活,谁不想让妻儿过得舒适一些,看来自己也要多接戏了,可是接再多的戏,二百块钱的片酬顶天了,得演多少集电视剧才能买这样一辆车啊! 皇冠的后备箱不大,丁志诚到底是把大发开过来,车门一开,吴刚就从车上下来了。 在院子里,他围着皇冠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人家浔子买车你兴奋什么……”丁志诚就打趣他。 “你不知道啊,明年五一我结婚,这车就给我当婚车,正合适……浔子!”他笑着喊道,“我跟你秀清姐,感谢你!” “您只要看得上,那您就用。”江浔很痛快。 “得,那说定了,这车,有排面!”吴刚兴奋地捶一拳江浔,“五一啊,别把车再借出去!” …… 这车就跟自己的媳妇儿似的,哪能轻易借出去呢。 今天,赵宝刚提出来,要借车去一趟燕山石化,江浔思虑半天才同意,可是这大雪天,赵宝刚不敢开了,这好歹也是十几万的车,一不留神碰了蹭了,这可不是公车,有地儿维修,出点事,得自己個往里贴钱。 “我是没钱,我一拿死工资的,得,我们一起去,今晚不回了,就住燕化招待所,权当去改善生活了。” 前些日子,《渴望》在地处fs区的北平燕山石油化工公司电视台播出,这是试播。 这可是一座拥有十几万人口的“石化城”,鲁晓威和赵宝刚都收到消息,《渴望》的收视率高达98%。 今天,他们决定鬼子进村,悄没声地进去,看看这部剧真的象燕化的人说的那样,火了吗? 赵宝刚喊了江浔,顺道又喊了王朔与马未都,加上郑晓龙,冯小刚,一行六人开着皇冠直奔燕山石化。 “浔子,行啊,开上大超了。”一见面,郑晓龙就打趣江浔,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买不上,但坐过。 “刚买,外面还欠着钱呢。”江浔一脸苦笑,跟真的似的,“也不知这年能不能过去,人家说富人过年,穷人过关,如果要债的上门,我就轮流到你们哥几个家去吃饭去……” “得,打住。”马未都听不下去了,“我们这些穷人还没有怎么着呢,你就先喊上穷了,得,我们不借钱……” “您还穷,您手里的东西,哪件不值几辆车钱……”江浔马上回道。 这帮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在车上嘚瑟开了,突然,车子一晃,就趴路边了。 “这,这是怎么了,”冯小刚装模作样地四处看看,“浔子,你怎么把车给停了?” “是停了吗?”王朔一脸坏笑,“别是趴窝了吧。” 江浔试着启动车子,可是车子纹丝不动,哦,他记起来了,卖车的说,这车电路不太好。 “哥几个,对不住,都得下车,帮我推一下车。”江浔一脸的没办法,谁让车子电路有问题,开着开着会突然熄火呢。 看着外面的风雪,车里几人都是暖暖和和的,这哪爱下车啊,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能一直冻在这里吧,没办法,冯小刚先带头下了车,郑晓龙紧随其后。 五人就这样推着车屁股,江浔坐在车上,皇冠就顺着公路慢慢朝前滑动。 郑晓龙,赵宝刚,马未都,王朔,还有冯小刚,五人屁颠屁颠地给自己推车,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五人辛苦的样子,江浔突然特在成就感。 “浔子,行了吗?”赵宝刚喊了一句,他总感觉这是江浔在作弄他们。 “推啊,我这不是踩离合吗?” 江浔试了几次,踩住离合器,憋住一下踩油门,再点火 起动,可是不成。 “唉,我相信了,这车可能真是借钱买的。”马未都又调侃起来,“不过,我总感觉,莪们今天出师不利啊。” 第311章 鲁生与沪生 上一次来燕化,记得还是人艺下基层演出,人艺的新老演员都来了,自己还朗诵了一段团泊洼的秋天。 燕化的观众老热情了,团团把你围住,周围全是笑脸,全是掌声,全是鲜花! “燕化食堂不错,中午就在食堂吃了。” “得,今儿中午我能吃三馒头……”王朔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肚皮,好久没有饿的感觉了,今天上午,推了一上午的车,出了一身汗,肚子也咕咕叫起来,可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我能吃四个,”赵宝刚翻砂工出身,身体也足够壮。 “我能吃六个……” 得,这一個比一个能吹,“浔子,你呢?”冯小刚从后面凑过来,笑道。 “我啊,能把整个食堂都吃了。” “你就吹吧……”车上响起一片欢笑,车子一溜烟驶进燕化,在食堂门口停住,香味就已经往鼻孔里钻了。 隔着窗玻璃就可以看到,燕化食堂还是老样子,里面张灯结彩,轩敞的大厅,中间彩球高悬,四周彩带环绕,还有转动的彩灯。 推开食堂的旋转门,热浪与声浪能把人融化了,满食堂都是穿着制服的石化工人。 这六人也不矫情,还是在燕化分管宣传的刘经理陪同下,排队打起了饭,也不用屏风隔开了,他们就想听听工人们对渴望的意见。 “老张,张鲁生,过来,一块吃。”刘经理招呼着一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可是他个头也非常高,“这是我们燕化副食品公司张经理。” 刘经理又指着郑晓龙、赵宝刚等人说道,“这是北平电视台的,这是王朔,作家,这位你应该认识……” 刘经理起初笑,可是看向江浔,脸色就不一样了。 不过,江浔没注意到刘经理的脸色,这位大个子经理,听名字就知道是山海人。 “你们的电视剧真好,我回家就跟我老婆说,看《渴望》就像吃多了油腻,泡壶酽茶,再嚼口脆萝卜,清心败火;就像老街坊串门,说说老宋、老王家这些年有什么变化……” 作为副食品公司经理,老张这话还真提气。 “你……”他笑着说了几句就注意到江浔。 “我们是老乡。”江浔笑着伸出手,“张经理,您是山海哪人?” “不敢当,我是鲁生,您是沪生,”张经理伸出手来,五个手指头哆嗦了一下,这手愣是没有握成,“咱们可不是老乡。” 嘿,这热脸贴了个凉屁股,王朔差点笑出声来。 哦,江浔脸一黑,这敢情是把自己当剧里的人物了,得,不握手就不握手吧。 大个子转身走了,可是走几步又回来,用一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江浔,“你说你,好好的山海大汉,好好的山海小伙,怎么去演那个上海人!” 哦,马未都看看一米八个头的江浔,这个头,可能只有吃大葱的山海人才长得这么高。 “得,他这人啊,山海人,就这脾气……”刘经理主动给副食品公司经理开脱着,“这些话您别往心里去。” 可是江浔就不乐意了,我也是山海人啊,我怎么没那么多脾气! “师傅,六个馒头,一份白菜豆腐,一份土豆鸡块!”江浔一肚子窝火,全然没了来时的兴奋,这心里憋屈,只能朝着食物使劲了,好在燕化食堂伙食真好,真的好。 一溜六个菜,有荤有素,有凉有热,“再给我来份汆丸子!” 大师傅也不抬头,一勺丸子,量足足的,就扣在江浔的饭盆里,“还要什么?”他抬起头,哦,就看到江浔,“你……你是……” 他似乎不敢认了,“哎,你们都来看看,看看这是谁……怎么这么面熟?” 嘿,这一声喊,排队的,没排队的,吃饭的,做饭的,全给喊过来了。 “你是……王沪生?”一青年女工扶扶眼镜,眨眨眼睛,“你真的是王沪生?” 啊,江浔不敢承认了,你倒是说啊,你认为王沪生是好是坏? “王沪生,比电视上还帅。”年轻的女工象是不敢看江浔似的,三五成群,低低地笑着看着,说着悄悄话,眼睛却在江浔身上不断游走。 “败家的姑娘,帅能顶饭吃,将来都让你们遇上王沪生。”大师傅的勺子在大铝盆上重重地敲了下一,“下一位。” “哎,师傅,我还要的土豆鸡块,还有白菜豆腐……”江浔这饭量,又赶上饿了,肚子还在叫呢,一份菜是不够的。 “没了。”大师傅没好脸色,“回家找刘慧芳要去,让她给你做。” 哗—— 食堂里爆笑成一片,得,江浔没辙,自己抓了两馒头,灰溜溜找了一空桌坐下,不多一会儿,马未都端着白菜豆腐和土豆鸡块也过来了,“您看,这哪是白菜豆腐啊,全是豆腐,全是鸡块……”他显摆着,小眼睛里全是得意。 王朔倒没端多少东西,可是一份油炸萝卜饼,也是满满一盆,“浔子,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靠脸吃饭吗……” 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江浔干脆就把萝卜饼拖了过来,二话不说开吃。 可是王朔说对了,江浔还真是靠脸吃饭。 在这十几万人的石化城里,王沪生来燕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家蜂涌朝食堂涌来,可是跑得最快的还是那些青年女工。 男人都是吃完饭才想过来,她们是干脆不吃饭了,直接跑来了。 “高翔,他比电视上还要白净,还要高……” “人家现在是王沪生,可是我怎么恨不起来呢,不象我妈,见天看到他就瞪眼睛……” “我姨也说,找对象也擦亮眼睛,千万不能找王沪生这样的,可是我想找高翔……” …… 这是什么情况? 郑晓龙和赵宝刚这几人坐一桌,再一抬头,周围全是女工,青年女工,岁数都不大,看样子都没结婚,她们象看大熊猫似的,看着江浔,看他吃,看他喝,看他的盆里没菜了。 一女工红着脸快步过来,把一盆土豆鸡块放在桌子,在一片笑声中又红着脸挤进人群。 “有蒜吗?”江浔笑了,这菜还真好吃。 啊? 一众女工同时发愣,王沪生还吃大蒜? “起开,起开,让一让了,让一让……”女工组成的人墙,外面突然就象潮水一样动起来,女工们下意识地分开,几个青年工人就挤了进来。 第312章 接受大妈们的再教育 看着这一拨人,赵宝刚知道,每个厂里都会有这样一帮“好汉”! 看着他们瞪着眼睛吊着眼角的样子,赵宝刚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江浔这次演绎的王沪生非常出色,担心的是,这个形象还是把他从戏中给带到了现实中。 “沪生同志,您还在这儿吃着呢……”一年轻人不管不顾直接坐到了桌边的凳子上,“您家里刘慧芳吃上饭了吗?” “小孙,你别搞混了。”刘经理赶紧上来劝,“现在,这不是王沪生,人家是演员,是饰演王沪生的江浔同志。” “他就是王沪生!”燕化小孙霍然站起来,顿时一堆人围了上来,向江浔大吼了起来,斥责他没有爱惜自己的老婆,斥责他还想把孩子送人,斥责他还跟肖竹心卿卿我我…… “吃饭,吃饭,你们还吃不吃饭了,都给我回单位去,再不然,我叫保卫处了……”刘经理有些坐不住了,今天这都是怎么了,一個一个都五迷三倒的,这些工人啊,是得加强一下再教育了…… “刘经理。”一戴眼镜的年轻人走进来的时候,刘经理正站起来,驱赶着这一群小年轻,不管男的女的,都让他们回去上班去,一个一个闲得筋疼。 “小宋……这是我们宋秘书。”刘经理笑着介绍道,“我们单位彭瑛总经理的秘书小宋。” 燕化作为十几万人的大厂,级别很高。 小宋倒很有礼貌,她拒绝了刘经理一起吃饭的邀请,很有礼貌地跟江浔说道,“能请您到会议室去一下吗?” 会议室,干嘛? 江浔有些纳闷,这饭还没吃饱呢,就去开会? “不是大家,领导请江浔同志过去一下。”小宋仍很有礼貌。 “光请浔子?”这个级别的领导,郑晓龙也不好多插嘴,刘经理却赶紧站起来,这跟领导接触的机会他可得好好把握,可是小宋又把他拦住了,“领导说,只让江浔同志一人过去就成。” 哦,江浔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馒头匆匆跟着小宋就走。 外面有一辆车,江浔上了车,就开往燕化的办公大楼。 上了二楼,小宋推开一扇门,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江浔站在门口,态度就严肃起来,她招招手让江浔进来。 江浔刚抬脚进门,老太太就开始了,可能是做过多少人的思想工作,人家说得时而语重心长,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激烈慷慨,说起来就停不下了,一看江浔还想接过小宋递过来的茶水,老太太一瞪眼睛,小宋直接把茶水撤掉了。 “你说你,怎么这样啊,王沪生同志,你最困难的时候是谁帮了你,是谁给你四喜丸子吃……” “你说你这人,怎么能把孩子扔观察室呢,虽然不是亲生的,可也有感情啊……” 这老太太说起来停不下了,“刘慧芳都献血了,你也不给她钱……” 江浔被说得一头雾水,此时也听出来了,这个化工城里级别最高的领导给刘慧芳出头来了。 “您消消气,消消气,慢慢说,”江浔终于逮空坐下,“我在剧里是高干子弟,我哪知道她没钱啊,您看过那剧本她找我要过钱吗,没有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还是一个丈夫吗,看来你生活中也这样,小宋,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偶像……”老太太越说越生气,“你出去吧。” 啊,把这叫过来说一顿,这就打发我走了? “对,你别走,”老太太又把江浔叫住了,“你到沙发上坐……” 得,把江浔按在沙发上,又说起了刘慧芳,拿宋大成当正面典型又教育上江浔了,这手啊,就一直在江浔有膝盖上拍,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江浔感觉自己是真的犯了天大的错误! 得,这燕化没法待了。 “感谢北平电视台的领导,把首播放在我们燕化电视台,这是我们的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临走,刘经理到底给准备了点特产,燕化副食品公司的粉肠,每人五斤。 “这不对啊,这才五份……”冯小刚眼尖,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唉,”刘经理看一眼送粉肠的中年妇女,“得,要不你们再分一下,人家姑娘九月份刚离婚,据说也是碰上了王沪生……” 走人! 江浔不想再待了,一刻也不想待,皇冠发动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燕化。 “浔子,要我说,这是好事,你也别气馁,观众对你这样,是因为你演得好,”郑晓龙在车上,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回去就跟台长说,明晚不是就在台里播出吗,我们一晚上三集……” “对,赶紧的,这时候播,明年还能参加金鹰飞天的评选,”冯小刚凑上前来,“说不定,还能拿个最佳男配……” “为什么不是男主角?”江浔一路飞快地开着车,奇怪的是,这车回去的路上,电路好好的,丁点事儿没有。 “下车。”到了北平电视台,江浔阴着脸就催促着大家,待郑晓龙下车,皇冠一拐弯就驶出了电视台。 “哎,粉肠……”赵宝刚就在后面喊开了“我们的粉肠……” 得,这二十五斤粉肠,全让他一人给顺走了! …… 一九九零年十一月,轰动全国的《渴望》,横空出世。 举城皆哀刘慧芳,举城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 全北平城的老百姓晚上都不出门,全守在家里准时收看渴望。 这个月,北平城的犯罪率下降了百分之三十六! 因为小偷们都舍不得晚上出门工作,全都在家一集不落地看渴望。 万人空巷,真的是万人空巷! 江浔这些日子,下课后就回东厂胡同,哪里也不去,哪里也不能去。 这不,正在家里炒菜呢,邻居大妈突然找上门来,让他帮忙修一下电视。 “您的电视机好好的,没毛病啊。” 江浔去了,嗯,中央台好好的,北平台好好的…… 大妈来了一句:您看,北平台下面区县这些频道,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放这一个电视。” 原来,这部电视就是《渴望》。 北平各区电视台都纷纷转播,而这也让 大妈误以为是电视坏了,导致只剩下一个频道了。 “浔子,别看你平时在街道表现挺好,可是不是大妈说你,你在剧里表现可真不好……”“修”完电视机,大妈也要给江浔上一课。 江浔哪受得了这个,他已经蹿到院里,“刘大妈,没事,那我先回去了,回见您呐。” “这,这就想逃脱人民群众的火眼金睛?”刘大妈喃喃自语道。 第313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邻居大妈不让江浔修电视,江浔还不知道渴望火成这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睡了一宿觉,第二天走到在大街上,所有 人都认识你了。 一群人一辈子拍成了一部让人记忆深刻的电视剧,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可是这个晚上,渴望播完,他老感觉院里不安静,嗯,兴许是自己疑神疑鬼了,自己这个王沪生虽然不受待见,可是也没人爬墙头进来收拾他吧。 清晨起来,江浔还想赖床,可是今天还要上课呢,他就强迫着自己离了被窝,大冷天儿的,他浑身上下打了個颤,这天儿,是得好好喝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再来几根油条…… 哗啦—— 打开大门,江浔一下就愣在了当场。 门口站着几个孩子,一个个横眉立目的,如临大敌,那样子就象是谁抢了他们的押岁钱似的。 “小朋友,这是怎么着了……”这话儿还没说完,几个小朋友跟变魔术似地从背后掏出白菜叶子白菜梆子就扔过来,江浔就跟个千手观音似的,这手就接不迭了。 跑—— 一声呼哨,几个孩子跑得精光,只留下江浔一人在风中凌乱。 得,这是哪家杀千刀的父母,真把老子当王沪生了? 江浔扭头从肩膀上取下一片白菜叶了,忙锁上门,临了,还不忘回头看两眼,得,如果这门不锁,这帮熊孩子能把他这四合院给拆了。 “大爷,大妈,来两碗豆腐脑,”对,您没看错,这时的碗跟粗瓷大碗差不多,可是这一碗真不够江浔喝的,“再来半斤油条……” 卖油条的大妈瞅他一眼,倒没说什么,老主顾了,也不能说什么。 “刘大妈,我这儿一直忙,那水电费我一直没交呢……”豆腐脑滚烫,吃在嘴里暖在心里,江浔打眼又瞅见了居委会的刘大妈,家里煤气费和水电费都是交给他。 “别,您还是自己个交吧,刘慧芳让你害成什么了,我怕我造孽……” 这是那个热情的刘大妈吗?江浔差点让豆腐脑烫着,不是,昨晚自己还给她修电视来着? 得,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江浔悻悻地吃完油条,喝完豆腐脑,走了一段路,去坐公交车,去中戏上学他可是不敢开皇冠的。 下午,杨哲让母亲喊回了家,她坐的也是公交车。 回到家里,哥嫂还没下班,父亲却罕见地在家。 杨哲妈言不由衷说了一大堆话,杨哲都烦了,“妈,我这上着班,您叫我回来干什么呀,您没事我可就走了,单位还有有事哪。” “你不能走,你没看你爸也为你的事回来了吗?”杨哲妈叹口气,伸手把孙子抱到腿上,“我和你爸是为你着急,为你担心,怕你吃亏,吃大亏……” 我?杨哲一愣,“您说明白点成不,您这样东一句西一句,我都糊涂了我。” “我是说啊,你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王沪生……不,江浔……妈也钟意这个小伙子,可是是不是再考虑一年……” 考虑什么?杨哲愣了。 “妈这几天一直在考虑,我感觉我就是那慧芳妈,你就是慧芳,心眼好,善良,可是你不能找一王沪生啊……”杨哲妈循循善诱。 “您说的是江浔?”杨哲笑了,可是真急了,“妈,这不是演戏吗,再说了,就因为演了一部戏,您就让我仔细着点,这说不过去。” “唉,我也知道,你们文艺圈挺乱的。”杨哲妈抱着孙子,又叹口气,“你看,王沪生起初不也挺好的吗,后来才变的……” “那你们酱菜圈不乱啊,就那酱缸,酱菜看着干净,酱缸几十年没刷过……”杨哲脸都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杨哲爸嗔怪地看一眼女儿,“你妈又不是让你跟王沪生分手,是让你再考验一下他……” “可是他根本就不是王沪生。”杨哲真的无语了,这老两口,还都是领导干部,怎么一个比一个……她都不好意思评价自己的父母了。 这不是前些日子帮着买冬储菜,老两口满意得跟什么似的,这一部电视剧,印象就全变了? “那他是谁?”杨哲爸好象也出不来了。 “他是江浔啊,”杨哲站了起来,“他就是江浔啊,中戏的,人艺的江浔!” “得,江浔,杨哲,这不是江洋大盗吗,是不是,爷爷?”小侄子看着姑娘,突然就抬起了小脸。 嚯—— 一家人都笑了,刚才那尴尬的空气一扫而光,杨哲笑着抱过这个机灵鬼,“再胡说,我揍你……” 小侄子却努力挣脱开杨哲的怀抱,“哎呀,奶奶,停电了……” “那还怎么看电视啊,快,老杨,给供电局打电话……影响我们晚上看《渴望》了!”杨哲妈就急急地催促上了。 杨哲爸还真打了电话,原来整个区停电,群众们纷纷打电话上报,理由也只有一个:“影响我们晚上看《渴望》了!” 昨,这收视率,杨哲笑着调侃着,“爸,妈,您二位不是不待见王沪生吗,这电就停呗……” …… 这事就这么了了。 可是杨哲到底不放心,这班也不上了,第二天大清早直接到了东厂胡同,江浔开门的时候就笑了,“我还以为又有人在砸门呢。” 昨晚也不知是胡同里哪个孩子捣乱,弄得他一宿没睡好。 见是杨哲,他又笑了,接过杨哲手里的早餐,心里就有一股暖流涌过,“怎么这么早……” “还不是担心你……”杨哲进了院,就看到了挂槐树上的风铃,“我爸妈可找我谈话了……” 江浔跟着杨哲进了厨房,拿出酱黄瓜,又切了两根粉肠,“我岳父岳母说什么了?” 杨哲立时就啐了他一口,“莪妈可说了,不让我跟王沪生处对象。” 啊? 江浔有点傻眼,不就一角色嘛,至于吗? “谁让你演得那么好,”杨哲幽幽道,“现在全北平城的人都在骂你,我可是听说,人家演刘慧芳那演员,到北平来,吃饭坐公交,人家都不要她钱……” “我不是演员吗?”江浔笑道,“那您什么意见啊?” 杨哲笑着站起来,“我啊,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 什么鸡啊狗啊,“那您也看不起我?”两人匆匆吃完早饭,江浔就打了一盆热水。 “我是看不起王沪生,你还委曲上了?”杨哲笑了,看江浔洗完脸,她把大宝倒在手上,先在江浔脑袋上脸上鼻子上点五下,就手在江浔的脸上搓起来…… “再说,我哪敢看不起您哪,您是大宝啊,我心里的大宝……”杨哲这么一说,自己个一愣,乐了。 第314章 奸角与丑角? 江浔这些日子真是委曲。 北平台还没播完,中央台又打算播出渴望这部剧了。 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有热心观众也不知从哪份报纸上看到江浔还是中戏的学生,也是人艺的学生,就有人给人艺领导写信。 收到信,于是之就乐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浔子戏好……说明不了其他的东西。” 濮存晰倒很是不安,原本这角色找的是他,他推荐了江浔,现在江浔等于是替他受过。 江浔却没空想这些,今天,渴望剧组在北平台的安排下,要去热力公司慰问热力工人。 现场安排在一处供暖管道维修处,一群热力工人正在抢修,他们几个主演要在一旁给热力工人表演节目。 无论是左翎还是韩影,出场便掌声雷动,等“王沪生”一出场,热力工人对这位是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得,这场冷得真快,郑晓龙都来不及补救,江浔就被热力公司的人给轰下去了。 “那晚上怎么办,他是去还是不去?”鲁晓威导演犯了愁。 渴望播出期间,不仅老百姓不出门,连小偷也“罢工”了。因为在剧播放期间,让人感到一种温暖与善良,对社会和谐起了推动作用,全市的犯罪率下降了30%,市公安局特意给《渴望》剧组颁发了一个奖项——“优秀剧组”奖。 这在中国电视剧历史上,由公安部门颁发电视剧奖项,可能也是惟一的一次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这是角色,不是演员本人。”郑晓龙坚决道。 晚上,颁奖仪式就在市公安局内举行,顺带着在食堂请剧组全体演员吃饭。 哦,看着李雪健、左翎等人都在主桌坐下,江浔却没有找到自己的位子。 看着来往的穿着橄榄绿制服的工作人员,他就想问一问。 “您啊,跟导演在那一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热情的问候,江浔转眼一看,一身警服的周涛,很是英姿飒爽。 “你怎么在这?”穿上制服的周涛,与广院时相比,又多了不一样的美。 “我分配到市局宣传处了,”周涛笑道,“现在渴望太火了,王沪生……”她突然就笑了,“我们局里几位同志都说……” 她笑着说不下去了,那样子有玩笑也有戏谑,好象两人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 局里的人肯定没好话,这江浔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 差不多的话就是王沪生都赶上枪毙八回了,对,枪毙八回一点也不冤…… “可是王沪生演得是真好,要不,人民群众也不会这么恨他,但是我喜欢……这個角色。”周涛一双大眼睛看着江浔,让人难以躲闪。 两世为人,江浔知道这眼神背后的含义,他只能象王沪生当初躲避肖竹心一样,望左右而言他。 周涛笑了,她轻抚耳边短发,“我们治安处的杜处长来了。” “你好,你好……”杜处长倒很热情,“小伙子,就是你,你就是王沪生,你得感谢我们啊……” 啊? 江浔琢磨不透了,只要不讨厌这个角色就行,可是自己怎么还要感谢人家? “我们刚刚破获了三起案件,”杜处长伸出三根手指头,“都是针对东厂胡同你家的,有一起小偷们已经踩点,就准备对王沪生进行报复式作案了……” 啊? 三群佛爷都盯上他家了?江浔感觉自己倒出了一身汗,“所以啊,王沪生同志,你得感谢我们啊,我看过你演的小品主角与配角,笑得我肚子疼,什么时候你也能排一个我们公安干警的小品啊……” 江浔赶紧答应着,得,三帮佛爷,后面还不知有没有其他佛爷盯着自己,得,这偷东西,肯定还有放风的,那这个小品自己能写能编! “我看过芳华了,写得真好,这个小品,写出来,能让我先拜读一下吗?” 面对周涛主动递过来的橄榄枝,江浔明白,这跟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借书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他也不能明着拒绝,“您看得上,那我写出来我给您送过来,您可不要笑话我……” “哪敢呢,”周涛笑得灿烂,“您的传呼号多少,我们……以后常联系!” …… 要想皮肤好,天天用大宝。 北平三露厂这瓶护肤乳,窦唯也在用,今天排练的时候,丫还往脸上自己个抹啊擦啊。 不巧的是王靖雯也在。 “浔子,你那王沪生演得真好,”王靖雯丝毫没有以后的高冷,满面春风,“如果这样的角色,放在香港,肯定会大红大紫。” 为什么啊? 江浔看一眼窦唯,见姜晰正在跟窦唯说话,嗯,他放心了。 “香港的电视剧,奸角容易火……”王靖雯笑道,“能给我讲讲你们拍戏的事儿吗?” 想听? 想听! 王靖雯双手交叉,迷蒙一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可是,你说错了。”江浔笑了,“我不是奸角,王沪生也不是奸角。” 王靖雯一愣。 “内地叫这个该叫什么,”江浔替她说了,“叫移情别恋,见异思迁……负心汉,脚踏两只船……嗯,香港没有这样的女人吧?” 王靖雯瞪大眼睛,她脸色一沉,扭头走向别处。 …… 香港有没有江浔不知道,他认识的傅艺伟肯定不是。 知道这些日子江浔受了不小压力,她就把电话打了过来,约着江浔一起吃饭,这真的象是一个大姐姐的样子。 江浔就开着那辆大超,前去北影接她。 此时,封神榜还没有播出,还没有风靡整个中国。 傅艺伟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一身羽绒服,一条牛仔裤,戴着一顶绒线的帽子。她钻进车里,就是一脸的惊讶,“浔子,你什么时候买车了?中午介绍一朋友给你认识,或许你跟他有共同语言,或者跟他爸有共同语言。” 谁啊,搞得这么神秘? 江浔也不问,把车开到一饭店,下了车,迎面就看到了一光脑袋,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王沪生?”对方一脸的奸笑,热情地拉住了他的手。 “二子哥!”江浔笑着干脆给了对方一个拥抱,那样子,真象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你们认识?”傅艺伟本想给两人介绍,可是两人都是自来熟。 “看过您的小品。”江浔笑道。 “看过您的电视,最近那王沪生不是火了吗,您没少受表扬吧?”光头一脸贼笑。 第315章 文化界最大的工程 此时的陈佩斯已是家喻户晓的笑星,他是怎么跟傅艺伟认识的,江浔还真能猜出个大概齐,大约就是傅艺伟跟朱时茂相熟,朱时茂又把陈佩斯介绍给她…… 在文艺圈,这就叫人脉! “怎么着,您上海人还吃得惯这山东味吗?”菜上来了,陈佩斯就调侃着。 北平城的粤菜馆在这一年仍然流行,江浔总感觉是北平人吃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帅气,就是有点黑眼圈,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 局长,这个级别,并不算是很高,但是对于这些普通的百姓们来说,则已经像是顶天一般的大人物了,在他们的概念之中,再往上就是市长这个级别了。 薰俷也知道,对于世族而言,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分散撒网,重点捕捞。他们绝对不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就比如颍川的荀家,不也有荀效力于袁绍? 苏情的话音刚落,墨炎烨唇就贴着她的尾音凑了上去,这是一个细致而又缠绵的温柔,让苏情忘记了反抗。 游奕军自动在山坡上结成了箭阵,以防止曹军攻击。同时,他们把干粮交给了那些饥寒交迫地士卒,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于关中军而言。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不过不止这样吧?刚刚我见妳晃了一下,这种程度的攻击绝对不足以让妳移动半步才是"夜冥眼尖道。 “那你不怕她知道这件事后会后悔!”王颖丽问我,语气中带着肯定的疑问。 “没有。”我随口就说了个谎,我不愿意让人知道我和夏婉玉吵架的事情。 “弟兄们,咱们是正规军,以后别叫老大,叫我余长官。”余良嘿笑着说。 高嘉昂根本就没有跑远,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血人一般的秦琼就在眼前,麾下亲兵已经所剩无几。 但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原本守城就是要据城墙,据城门而守,这时候滁州城城门已破,以双方兵力悬殊程度,滁州城就已经算是破城了。 他的脸因为痛苦显得有些扭曲,鲜血眼泪和鼻涕混杂在一起更增厌恶。 毕竟大家都是七年级的新生,受于种种心态的影响,大家基本都来得很早。 “张嘴!”莫嵩父亲再次喊道,手一抖,丹药入口,接着又说道,“饿就直接张口。”从莫嵩父亲的声音中判断,他是有点心疼的。 只要淮军一散,江宁军借势进驻淮水,依据淮河而守,那么江淮就算夺回来了大半。 燕南仔细查看了一番地图,随即摇摇头,这几乎是一路通途,根本不具备伏击的可能,但如果列阵而击之,很多情况将难以预料。 听完这句话后,所有的哥布林都傻了,直楞楞的看着路人乙,刹那间,刚刚还喧闹无比的食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搞得外面的卫兵还以为里面出了事,连忙跑进来查看情况。 妈妈对它的告诫言犹在耳,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危险,无论如何它都不能独自外出。 这个世界的副本是有难度评级的,天幕的审核的除了确定副本是否可以问世,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给予副本难度评级。 这大婶笑起来时,那满是横肉的大饼脸简直没眼看,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好久没洗了。 星歌好奇地打量了李查德一眼,迅速释放治愈术,将被神秘水晶轰伤的法师治疗到满状态。 第316章 天下第一文戏 江浔倒也不急着坐下,他就在大会议室里四处溜达,听着天南海北的口音,看着五湖四海的面孔。 这几天,轻工业部招待所,农业部招待所,东四……都住满了前来试戏的演员,这样的全国范围的大规模遴选,在国内影视史上,这是第三次了。 哦,人群中他看到了长头发的孙彦军,他刚刚演完汪精卫,人看着白皙,英俊, 洪范虽还差几处脏腑未受气感浸润,却有龙魂果额外强化了肉身,力量比得上寻常内视境巅峰。 如今洪范晋位先天,按他想法若能在金海或西京多留些时日能大大昌盛族中声势。 毛骧跪伏在地,稍稍惊讶过后,便猜透朱元璋话中意思,上位这是要立燕王为太子。 “我愿意。”宴惊华虔诚且温柔,至始至终都看着宋声声,在婚礼司仪说完之后毫不迟疑的回答着。 她是睡了一觉了,而宴惊华却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床过宴惊华,宋声声还是心疼宴惊华的话。 命星道途上没有“气返先天”这個关卡,是故星君兼修武道往往是耽误时间。 但还不等她睁开眼睛,一根手指就点到了她的颈下,让她再次沉沉睡去。 傅玲玲和裴柏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通过一只手表,看完了全部画面。 作为今天的主角,曾海峰还是选择主动敬酒,一口干了,很给面子。 而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这一次是电话,秦可欣打过来的电话。王旭东愣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按下了接通键,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终于,天火圣人最终还是没有能坚持下来。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终彻底崩溃。 比如地球上的衣服、首饰什么的,乾元是绝对不碰的,就算是大牌,甚至是奢侈品,放在禹余天那也不算什么。 王承重于宝昕而言,只是听说过的王管事,而允知却是见过他的,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农庄管事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功夫还很不错的样子。 只见李大龙的肉身红蓝相间,他的骨骼、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肌肉皮肤、他的经脉穴道,他的所有的一切,全部由这两种力量汇聚而成。 “怎么样?舒服吗?”苍血魔帝借助大阵的力量将三位仙帝困住,并不断折磨他们,手段很是残忍。 “你是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王旭东回答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就算那样,又如何呢?齐国难道还会放我们走不成?”僵尸王却是跟黑虎王杠上了,极力反对。 毕竟李大龙的丹炉之中,明显就只有一枚丹药,就算是极品层次的丹药,难道还能胜过南宫断的三枚极品丹药不成? 宝昕一直记得阿摩哥哥说带她去吃好吃的,没想到一直没见到人。允知出来了,告诉她秦恪被庞维翀拉去喝酒了,还好奇地问她,为什么庞维翀出去一趟回来那么丧气? 有羡慕的,便有嫉妒的,私下里有不少人说,但是却有人故意说给刘氏和叶黛玲听。 不过管宁宁这人不记隔夜仇,这时候心里高兴,部门长过去给她受的那些气就都抛脑后去了。 “拼吧,还有一线生机。”李思对两人说道,偷偷服下一枚丹药,作势向前冲去。 正在大家纳闷之时,收礼先生打开礼盒一看,才发现是两只王八,一只是带着绿帽子的公龟,另一只当然是母的。 第317章 递词,搭戏 不知谁拍了三声巴掌,原本嘈杂的大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走廊外面,抽烟拉呱的演员们也竖起了耳朵。 “大家准备一下,开始化妆,叫到的到二楼三楼的化妆室,没叫到的大家也不要着急,安心等待,中午我们供应盒饭,晚上招待所里也会给大家留饭……” 王贵娥笑语嫣然,全然不是红楼里尤氏的样子,“我喊名字,大家跟着小李、小唐、小任去化妆,中戏的鲍国安老师、北电的朱长远老师、上海人艺的魏宗万老师,北平人艺的谭宗尧老师……” 全场一片寂静。 这几位老师大多数人都认识,或者看过他们的影视剧、话剧,现在人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很谦逊地跟着央视的工作人员去化妆,大家就不再象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谈论了。 有人出去抽烟放风,也有人开始拿出三国演义的书仔细地揣摩着。 江浔在人群中搜寻着陈道明,他就站在窗前,拿出一本三国演义,心无旁骛地看起来。 看他这幅风淡云轻的样子,江浔就想过去认识一下,“浔子。”人还没走出去,李法曾老师就把他叫住了。 “看见了吧,这么多演员,光来试赵云的就有十六个……”他笑着又低声道,“你的赵云,很稳。” “可是,李老师,我真的想演周瑜。”江浔见濮存晰过来了,索性也是实话实说。 李法曾脸色一变,可是看向濮存晰,模样又不一样了。 濮存晰试的是诸葛亮的角色,李法曾也很看好他,这位中央实验话剧团的副团长,也曾饰演过诸葛亮,不过现今,他的岁数要比剧中诸葛亮大,虽然对这个角色仍有想法,可是还是在积极物色更为合适的演员…… “浔子,不是我说你……”李法曾跟很多人都是熟识的,跟人艺的老演员也很熟,“蔡晓睛导演第一眼就相中你了,可以说,你这個角色百分之八十是定了。”李法曾透露着“内幕”消息,“王扶林总导演也满意……” “可是,李老师,我,我能试一下妆吗……”江浔都有些无奈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真的只对周瑜感兴趣。 “李老师,您能不能给总导演说一声,让他试试周瑜的妆?”濮存晰想了想说道,“如果不行的话,也绝了他这个念想,踏踏实实演赵云,毕竟能在四大名著里演个角色,不容易。” 这话让人听着爱听,李法曾想想,“其实,周瑜已经定下来了。” 谁,哪位? 江浔就这样看着李法曾,李法曾苦笑,“你们也都认识,当红的男演员还有几人啊……瞧,人来了。” 顺着他的手指,濮存晰看到了陈道明,江浔也看到了陈道明,现今围城热播,前些年的末代皇帝也是央视拍摄,他在央视有人脉,在圈里也有地位…… 他来演周瑜,江浔是认可的,“不过,李老师,我还是想试试周瑜的妆……” “总导演和蔡导都定了的事儿,”李法曾有些难为,找到一合适的角儿不容易,特别是江浔是武生出身,演过电视剧,人也意气风发,就是一白袍银甲的小将,从书里走出来了。 “那我可以自己找一下王扶林总导演吗?”江浔下了决心,好角色是自己争取来的,唐茂昌是自己争取的,伯邑考是自己争取的,周瑜,他也想挣一挣! 李法曾无奈,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 他不知道,江浔是敢说敢做,真的朝会议室走去。 …… 会议室里,央视台长王枫,两位副台长戴临风、阮若琳还有总制片任大惠、服装设计赵庆霞、美术设计劳保良等都已就位。 王枫台长看着手上的名单,问道,“中戏的鲍国安来了吗?” “嗯——”王扶林突然发现,试戏的现场,工作人员不知都跑哪去了。 对啊,今天来试戏试妆的人太多,工作人员都忙不过来了。 “我对鲍国安还是了解的。”阮若琳笑道。 与同为副台长、剧本统筹的戴临风一样,她主持拍摄了大型电视连续剧《寻找回来的世界》、《西游记》、《红楼梦》、《末代皇帝》等及数百部连续剧和单本剧,或任总监制、或任顾问,被称为中国电视剧之母。 这是一个在电视剧界的响当当的人物! 其实,对于曹操这个角色,早在前几年谢晋导演拍摄电影火烧赤壁时,鲍国安就修书自荐,备陈对曹操之渴望,并请阮若珊、黄宗江两位前辈保举,但终于因为谢晋请了赫赫有名的于是之而与这个角色失之交臂。 这也是他从艺以来,第一次主动争取一个角色。 此后,他也是痴心不改,饰演曹操的愿望也更加强烈。 其实,他与王扶林导演认识也很早,早在红楼梦拍摄期间,王导就希望他加盟红楼梦剧组,担任那群孩子的表演老师,但鲍国安因为中戏的课业繁重而未能成行。 今天十一月,他离开北平去上海拍摄大唐名相,就接到了沈好放的电话,回来让他试一下曹操的戏,并且说,王扶林总导演要跟他谈…… “是你推荐的我?”今天,两人一见面,略一寒暄,鲍国安就问起了这个。 沈好放赶紧把他拉到一边。 他是中日混血,在日本东京学习摄像和电影拍摄,回国后就进了央视三国剧组,与鲍国安是老相识。 哦,后来那部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也是他拍的…… “是的,”沈好放也没有否认,“但你不要告诉别人,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 哦…… 鲍国安不语。 江浔敲门进来的时候,一群领导、专家都在热切地讨论鲍国安呢,这一青年进来,没有人注意到他。 “总导演……” 王扶林正跟刘厚生说着,就看到了一青年站在他跟前,面熟,但好象并不认识。 “你……” “这是江浔,人艺的青年演员,演过雷雨,天下第一楼,今年的梅花奖演员。”要不说人熟好办事,刘厚生笑着就把好话递了过去。 “哦。”王扶林扶扶眼镜,不置可否,他就这样看着江浔,有人停止讨论,也注意到了江浔。 “总导演,我毛遂自荐,我想出演周瑜一角。”江浔知道在座 的都是极具分量的领导专家,他也不废话。 “哦,”王扶林仍然不动声色,“你来演周瑜,你让我们到哪再找一合适的赵云去?” 那也不能你们认为我合适,就不让我演周瑜,“可是你们错过了最好的周瑜,你们不可惜吗?”江浔迎着王扶林的眼光,并不打怵。 嘿,这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哪! 王扶林心里暗赞一句,可是脸上表情不变。 大会议室里逐渐安静下来,恰在此时,王贵娥引着鲍国安进来了。 鲍国安很是稳重,他往会议室里一站,先报了自己的名字,又看看左边的学者组,右边的专家组,一共几十人,黑压压一片全都盯着自己。 今天,他要试的是青梅煮酒一场戏。 可是,王扶林再看看会议室里,找不到工作人员,专门为演员们递词的工作人员。 “老师来试戏,让学生递一下词?”刘厚生就笑着对王扶林说。 鲍国安此时才注意到江浔,说是不紧张,可是进来他根本没看到江浔。 王扶林点点头,刘厚生直接把自己的本子递给江浔。 这是谁啊? 王枫台长低声问着王扶林,江浔瞄了一眼,王扶林导演低声在给王枫台长介绍自己。 他转头看向鲍国安,鲍国安也看向他,还礼貌地点头示意,江浔就缓缓走了过来。 哦,他想干什么? 蔡晓晴导演与张中一导演紧挨着坐着,两人都注意到了江浔这个举动。 两人都是国内有资历的导演,蔡导毕业于北平电影学院,七三年就进入了央视,执导的有一个青年,蹉跎岁月,多次获金鹰、飞天大奖。 而张中一导演则是广东电视台导演,在进入剧组之前,刚刚凭借格萨尔王声名鹊起。 王扶林导演从资料上抬起头时,就看到了江浔站在鲍国安身旁,哦,他面容不变,这小伙子不是想搭戏,他是想对戏,实实在在地跟鲍国安对一场戏。 学生跟老师对戏? 朱晓平却有点紧张,作为桑树坪纪事的编剧,他很喜欢江浔这个孩子。 现在他是三国的编剧,可是他最是了解中戏教研室主任的台词功底的,让学生给老师递词,学生还想表现? 他看出江浔有意想向领导和专家展示一下自己,可是万一脸没露出来再把屁股露出来就不好了。 得,到了现在了,只能看戏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这场戏,没有大场面,人物也只有两人,国人却是再熟悉不过,两位枭雄一来一往,真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文戏,不过,现在,江浔不是饰演周瑜,而是饰演刘备。 嗯,这是青梅煮酒,江浔可不要演成绿豆熬汤! 却见江浔手拿剧本,示意鲍国安可以开始了。 …… 乌云翻滚,曹操在自己府中的后院凉亭中等待着刘备的到来。 侍卫(高喊着):刘使君到! 场上,江浔均步朝鲍国安走了过来。 哦,就在离鲍国安两米远处,江浔的步速已是慢了下来,鲍国安好象根本没有注意到江浔,他皱眉凝神,似是若有所思。 一秒钟入戏! 沈好放悬在半空的心就落了一半,就凭这亮相,眼前就是活生生的曹操啊。 他在思考什么?要不要杀了刘备。 为什么不杀?因为杀了,刘备是仁德之君,杀了他,天下有志之士还会不会投奔自己? 为什么杀?因为刘备是英雄,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不杀他,迟早要和自己争天下。 所以这一次青梅煮酒论英雄,就是曹操给刘备的一次考验,也是曹操的一次思考——我到底要不要杀掉你! 鲍国安一上来,这亮相就赢得了满堂彩。 王枫台长等人也是暗暗颔首,他跟身边的王扶林小声交谈着,王扶林就又简单介绍了鲍国安的一些情况。 “这场戏啊,真应该让演刘备的那个演员来给他搭戏……”王枫台长似乎有些遗憾。 无形中,就凭这一亮相,他心里已经认定鲍国安,可以扮演曹操! 场上,鲍国安终于看向江浔,“啊!哈哈……在家做得好大事。”他的眼神转眼间柔和起来,就象是朋友久而未聚。 第318章 青梅煮酒论英雄 江浔却紧张而胆怯地看着鲍国安,他的眼神,有怯懦,也有试探,有惊恐,也有机警…… 行啊,小伙子还真把中戏研究室教师的眼神稳稳地接住了! 场边,蔡晓晴导演分明发现,这已经不是搭戏,两人是切切实实地对戏了。 一个是四十六岁的中戏老师,一个是二十岁的年青演员,两人一起表演,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小伙子还是有表演功底的……”蔡晓晴对江浔的印象又进一步加深了。 鲍国安亲热地拉住江浔的衣襟,两人作势往专家席边走去,“哈哈……嗯!在家种菜灌园,玄德有此闲情,真是不易。啊?哈哈……” 江浔好象松了口气,“啊!无事消遣,丞相有请,不知何事?” 他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然后眨了下眼,抖了下脸,转换了一下表情。 哦! 剧组的另一位导演张绍林面无表情,他是山西电视台的导演,凭借电视剧杨家将得到央视领导认可,进入三国演义剧组。 现在,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江浔,这几個动作真的演得太好了,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看破之后准备接招,表演极具层次感。 嗯,他手中的笔慢慢勾勒着江浔的形象,小伙子面容儒雅,生得极好,难得的是身上还有一种书卷气…… 这种书卷气,嗯,用在织履编席的刘备身上,可惜喽,倒可以饰演另一个角色…… “啊!玄德,刚才看见枝头梅子已青,忽有所感。” 场上,鲍国安接戏也很迅速,“想起去年征讨张绣之时,路上无水,将士口渴难忍。我心生一计,以鞭虚指前面说有梅林。军士一听,顿觉口中生唾,于是不渴。哈哈!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亭一会。啊?哈哈……” 两人顺势在椅子上坐下,鲍国安作端起酒爵的样子,与江浔对饮起来。 “怎么样?”戴临风笑着问阮若琳。 “你是指鲍国安还是指小伙子?”阮若琳盯着场上,这场天下第一文戏,这里就是精彩的开始,两个人的眼神都不离开对方,都在试图捕捉对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但都没有露出破绽。 嗯,鲍国安演的曹操,已是神似,可是江浔配的刘备,还是差了火侯,不止一点火候,可是到现在没有明显的瑕疵。 这时候,江浔又说了一句家奴的台词:丞相!看!天边有一龙挂。 说完,他与鲍国安都作势向天上看去,剧本上写着的是在乌云之中透着一屡阳光,呈龙状,两人看到此景,不觉都站了起来。 鲍国安笑道,“天边龙挂,真似蛟龙翻滚浮腾,倒海翻江一般,使君可知龙之变化?” 江浔笑着答道,“未知其详,请赐教。” 鲍国安的声音隐隐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他就这样看着江浔,眼神里透着隐隐的杀气。 奸雄! 王枫台长在本子上快速写下二字,鲍国安本色发挥到了淋漓尽致,让人都能感觉到那种杀机。 满屋的人静静不语,杀机四伏下,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缩。 王扶林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小伙子,这样的眼神,可是一般人接不住的。 哦,满场的的人都在看着江浔,却见他并没有与鲍国安的眼神碰撞,反而低眉耷眼,重复着曹操的话,“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这表情就是对曹操的最好回应,假装不知! 鲍国安却步步紧逼,“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为操言之。” 江浔慢慢转过身去,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 侧脸! 导演席上的导演,包括王扶林总导演,现在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可是,也能看到他的眼神。 在这里,刘备在曹操看不到的地方,不再隐藏自己,在这里,江浔在鲍国安看不到的地方,也不再隐藏自己,他变成了真正的英雄。 王霸之气! 江浔的眼神表露无遗! 嗯,眼神不错,可惜过于浓重,带有表演痕迹了。王扶林心头一叹。 轰隆隆—— 室内并无乌云升腾,响雷滚滚,可是在场的每个人,心头都炸响了一道道惊雷。 青梅煮酒,试论英雄。 前面曹操的试探已经几个回合,鲍国安的表情和语气每时每刻都有细微的变化。 他的眼神更是变幻莫测,时而温和,时而深邃,时而狡诈,时而森冷,时而不屑,时而杀气腾腾。 不出所料,曹操这一角色非鲍国安莫属! 鲍国安此时的位置,几乎就站在了总导演王扶林跟前,作为自己亲自选定的演员,王扶林很是欣慰。 他仔细观察鲍国安的眼睛,他有时左眼微眯,有时右眼微眯,有时瞪着眼,有时两眼都眯着。 即使同样的眼神,随着眉毛的的轻微挑动都会传达出完全不同的味道来…… 这样的眼神,枭雄霸主的眼神,江浔只能选择躲闪,他怕是真的要接不住…… 却见江浔笑道,笑得天真无邪,“备肉眼安识英雄?” 鲍国安头微微后仰,眼中满是居高临下的的倨傲,他双手背于身后,“啊!休得过谦。” 江浔仍是一幅人畜无害的老好人形象,“备蒙恩庇,得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啊!” 装天真? 看着江浔这幅样子,众人却是会意,这典型的就是装天真,可是鲍国安已是慢慢踱回桌后,他在表示自己没有耐心了,刘备要是还推脱,就是不给自己面子! 刚才站起来的是他,刘备看他站起来了就要跟着他站起来。 现在曹操坐下了,那么刘备就必须要跟着他一起坐下,这就是鲍国安在这场中的主导。 “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谓英雄?” “呵呵……冢中枯骨耳,我早晚必擒之!” “河北袁绍,四世三公 ;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谓英雄?” “呵呵……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谓英雄? “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 “有一人血气方刚,领袖江东,孙伯符真乃英雄也?” “孙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 “益州刘季玉,可谓英雄乎?” “刘璋虽系宗室,不过守户之犬,何足为英雄也。” “那张绣、张鲁、韩遂等辈,何如?” “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 …… 满场俱寂,掉针可闻。 鲍国安的声音底子和台词功底浑厚大气,江浔的声音儒雅却隐隐带着金属声,鲍国安的台词抑扬顿挫,万般变化,江浔的台词却如流水,有时静水流深,有时浅水淙淙,有时却如湍流激越…… “我怎么有点我们的电视剧开始拍了的感觉?”戴临风小声与阮若琳耳语。 阮若琳台长也有这种感觉,两人的对手戏很是精彩,在鲍国安的碾压下,小伙子随便一个眼神都是戏,勉强接住了老师的戏。 “嗯,小伙子一定要出演一个角色。”她是这样回答戴临风的,“这事,待会儿,我跟扶林说。” 却见场上鲍国安眼神微挑,看着江浔,“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这一段台词,鲍国安念得深沉,江浔也是暗自称赞。 他的语速明显加快,“谁能当之?” 却见鲍国安眼神微垂,双眉一挑,伸出二指指向江浔,却又慢慢指向自己,“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声音不大,可是那种纵横天下,睥睨世间英雄的霸气呼之欲出。 下面,就是全戏的戏眼了。刘备一听曹操所言,大吃一惊,并将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恰在这时,天上的雷声大作。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江浔如何表现。 第319章 世家子弟 江浔手中的筷子,一抖,很自然地落在地上,而不是那种刻意松开手让筷子落在地上。 鲍国安用狡诈的眼神看着江浔,缓慢站了起来。 江浔急忙从地上捡起筷子,并推托以炸雷之声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一震之威,乃至于此啊!” “哦!大丈夫亦畏雷乎?” “圣人言,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 鲍国安大笑,江浔浅笑。 哈哈哈—— 两人相视,倒真的象剧中的曹操与刘备一般。 可是领导、专家与评委没有人笑,大家仿佛坐化一般,打量着三国中的两位枭雄。 这场戏演得火花四溅,精彩绝伦,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多说话,说一个字都怕打扰了剧中的英雄。 鲍国安正己敛容,朝专家组学者组鞠躬,然后却走上前来,笑着朝江浔伸出手来,低声道,“谢谢。” 虽然他已知晓,江浔要出演赵云,可是搭戏的对手如此优秀,他才在这试戏中超常发挥。 如果没有江浔,他能演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怕是要比现在大打折扣吧。 江浔长舒一口气,暗叫一声过瘾,他握住鲍国安的手,“老师您别客气。” “好了,”还是王扶林总导演最先说话了,“嗯,我想,刚才的表演很精彩,大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一下鲍国安老师……” 三国演义里面的角色,全国的演员都在盯着,这个年代还不存在红不红的说法,可是如果能在这部剧里演一個角色,全国人民就都知道了。 特别是曹操、刘备等主演,这些日子,上门自荐的、朋友推荐的、领导引荐的……多的数不过来。 鲍国安还是一脸谨慎地回答着专家组和学者组的提问,此时,他不再是中戏教研室主任,就是前来面试的演员。 这时,没有人让江浔出去,他也就乐得在这里听一听。 曹操这个角色,确实很多人在争取,比如饰演刘备的孙彦军,原本剧组请了于院,可是于是之老师说要给他两年准备时间,两年怎么可能,所以只能另外选角。 中戏的李老师惹恼王扶林后,角色就找到了中戏的鲍老师…… 让人意外的是,日本人也想来插一杠子,由于三国拍摄规模最大,耗费资金空前,高层曾指示,可以引进外资拍摄。 “所以一家日本电视创作公司找到我,想要合拍三国,资金他们来筹措,可是他们提出一条件,其他角色都由中国人演,就是曹操由日本人来演。” 哦,日本人是狂热地崇拜曹操的,在场的专家组和学者组看着王扶林,他说得平静,可是大家都不平静。 鲍国安也很紧张,如果因为资金问题,曹操由日本人出演,那么就全然跟他无缘了。 “我们自己老祖宗的东西,还得由我们自己来完成。”别人还没说话,江浔忍不住拍案而起了。 鲍国安看看他,一众领导专家也在看着他,可是大家都没说什么,有人的目光里满是赞赏。 “我也是这个心思。”王扶林并没有让江浔出去,好象他就该在这里似的。可是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小伙子,这拍案而起的神态,他好象看到了曹魏八十万大军压境,周瑜勃然作色,只需五万精兵,既可斩杀曹贼! 蔡晓晴导演也看向江浔,这英武的气质这拔刀而出的状态,实在能演得好赵云! 此时,大家的脸上却是神色各异,有的仍然沉浸在剧情中,有的却是欣慰含笑,但无人可以否认,曹操这一角色,终于露出曙光了。 “最后一个问题,”王扶林也是满眼含笑,“鲍老师,我请教一下,您认为,谁是三国演义的第一主角?”王扶林笑眯眯地问道,墙角一枝蜡梅傲然盛开,凌驾于百花之上。 鲍国安心里迅速地把三国中的人物排了个队,小心翼翼地回答,“要我说,三国演义的第一主角应该是曹操。” “好,感谢你前来试戏,可以回去等候消息了。”王扶林也不说对也不说不对,示意鲍国安这场戏可以结束了。 鲍国安象进来时一样,给学者组和专家组各鞠一躬,他示意江浔,可以一块出去了。 江浔感觉到几十位评委的目光,象把自己放在火炉上烤一样,可是他的事儿还没有着落,到底自己能不能试周瑜的妆? “小伙子,你对刚才的问题有什么意见?”阮若琳副台长实在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形象好,气质好,台词好,表演也好。 嗯,江浔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得失,只能仔细应对。他虽不认识阮若琳,见她坐在前排,那肯定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我认为是诸葛亮。” 哦,曹操刚走,他刚才递词时饰演的是刘备,怎么说出来的却是诸葛村夫? 江浔知道,诸葛亮这一角色,刚开始的时候,给了老戏骨李法曾,他是中央实验话剧团的副团长,嗯,如果对他不熟悉,那他的爱人总会熟悉的,老人家曾在还珠格格中扮演过老佛爷…… 可是李老年纪大了,没法和刘关张搭起来,他又是剧组的选角导演,剧组只能再找人选,人艺的濮存昕就进入了导演组的视线。 “各位领导您想啊,魏蜀吴三国鼎立,有很多时候是魏与蜀吴两方并立,三国里几个大的战役,比如赤壁之战,夷陵之战,都与蜀国有关。 三国后期,诸葛亮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对扛魏国,从人物的刻画和历史事件的推动来说,诸葛亮是第一男主角,也是第一主角!” 其实从后面剧集的安排来看,从27集27岁的诸葛亮出山,到77集汉丞相归天,整整50集,走过了诸葛亮的27年。 刘备自从有了军师,从一方土地走向盛世帝王,三国鼎足之势形成! 嗯,小伙子说得有道理,连王扶林都不住点头,他可是接到拍摄三国的任务,脱产关门读了一年书的。 他很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伙子,剧中,诸葛亮出山是二十七岁,周瑜是三十三岁,刘备是二十八岁,曹操是三十五岁……他不想演赵云,他适合周瑜吗? 阮若琳也在看着手里的资料,冲刚才试戏时的表现,小伙子年龄再大一点,阅历上再丰富一点,可以饰演刘备。 184年黄 巾起义,刘备率关张投幽州牧麾下破黄巾立功,时年二十八岁…… 嗯,演诸葛亮,年龄上不太适合,阅历上倒还凑合,形象上没有问题…… 江浔看一众专家学者沉默,知道这事没门了,他鞠躬就想走,可是一人却叫住了他。 “王台长,阮台长,戴台长,总导演,”坐在最角落里的黑汉子,山西电视台来的张绍林突然道,“我想,能不能再让江浔试一下周瑜的妆?” 嗯,王扶林的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看向蔡晓晴,他手下五虎将的第一猛将! “周瑜出身名门,其先祖周景和周忠均做过汉朝的太尉,父亲周异是洛阳令,叔父周尚是丹阳太守,”张绍林道,“真实的周瑜,乃是翩翩公子,器量广大,才貌无双,他是世家子弟,身上要有贵相,他,”张绍林指着江浔,“他身上有普通演员身上没有的贵相!” “你们看小江的额头……”xx大报的李希凡也笑着一指江浔,“天庭饱满,这是贵相…… 嗯,他说完,却没有人在接话,每个人都在沉思。 第320章 遥想公瑾当年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一瞬间,在场的专家、学者包括江浔都想到了这首词。 王扶林还是习惯性地看看自己手里的第一重臣蔡晓晴导演,根据初步设想,她导演的剧集从第一集的桃园三结义到第七集的凤仪亭,第二十四集的跃马檀溪到第四十四集回荆州,周瑜的戏份主要在她手里。 虽说,刘备,关羽,张飞,曹操,孙权,诸葛亮和周瑜七大主演是重中之重,要他和五位导演一致认同才行,可是毕竟扮演周瑜的演员,是蔡晓晴导演主要使用,她的意见很重要。 蔡晓晴导演也在犹豫,六大导演一致认为,演员只用最合适的,不看资历和咖位,但是她感觉第一眼看到江浔的赵云时,就是感觉到三国的银盔银甲的小将,穿越时空而来,站到了她的面前! “试一下,也多一个选择。”朱晓平说话了,他没理由不说话,自己的话剧,话剧中的阳疯子李福林让江浔演活了,他相信,小伙子也会演活历史上的周郎! “试一下,没有坏处,只有好处。”刘厚生也说话了,他对江浔的周萍到现在记忆犹新,老师曹禺先生还给这小伙子题了字,他很支持小伙子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剧组,又是央视主持,里面的关系、层级、背景太复杂了,演员可以这样说,身不由己,真是不是想演谁就演谁! 一個演员,不管多大的明星,到了这里,都是小学生! 在这么多领导和专家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短暂的沉默,阮若琳副台长站了出来,“王台,戴台,我的意思,我想,再让江浔试一下周瑜的妆?” “可以,小江再去化一下妆。”戴临风就开口了。 他一开口,不管是领导还是专家没有人离去,大家静静地看着这个小伙子。 张绍林的目光始终也在追随着江浔,虽然他负责拍摄的最后一部,可是看到江浔,他就想到了春风得意与倜傥儒雅的周郎。 见王扶林示意他可以走了,江浔深深鞠躬,转身离去。 一众领导专家学者就这样看着这个小伙子的背影,谁都不说话。 江浔心里跟开了锅似的,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嗯,蔡晓晴导演都被他这份气度感动了,看来,她是不是有点狭隘了? 哎呀,江浔突然感觉脚脖子一疼,崴着脚了…… 会议室里突然就响起一片笑声,善意的笑声,这个二十岁的演员,确实只有二十岁啊…… “让他试吧。”王扶林总导演笑道,“周瑜也是人,也会激动的……” …… 看着江浔进去这么长时间才出来,濮存晰就有点着急。 “怎么着了?”他迎上前去,把江浔拉到了一边。 “可以,让我试妆。”江浔努力保持着平静,平静得嘴角都要咧开了。 “你看你高兴的,”濮存晰也很为自己这个小师弟高兴,“得,真希望我们哥俩可以演对手戏。” 一个诸葛亮一个周瑜,两人在剧中相爱相恨相杀,奉献了多少经典的场面和画面,草船借箭,借东风,三气周瑜,诸葛吊孝……想到这里,江浔激动不已,濮存晰激动不已。 可是妆要下午才能化,江浔看一眼角落里的陈道明,仍然静静看书,人家这份气度真是雍容儒雅。 他马上也沉静下来,看到工作人员抬着盒饭进来,他就上前帮忙。 他已看得清楚,在场的试妆试戏的演员当中,他可能年龄最小,这个时候得表现嘛,就是王总导演看不到,毕竟能传到他耳朵里。 “国强哥,您的盒饭。” 一上午,唐国强还在等待,见江浔过来,他忙笑着问道,“赵云定下了?” “导演让我试一下周瑜。”江浔也不保留,将来诸葛村夫一角,他还是机会,如果那样,得,两个山东人,一个周瑜,一个诸葛亮,飙几场戏,想想也让人兴奋。 哦,唐国强的神色一下暗淡下来。 “国强哥,您也别气馁,”江浔直接说道,他知道唐国强也想演周瑜,“您相貌英俊潇洒,身上有儒雅之气,智慧之相,先天条件赶得上您的,放眼全国演员,没几个人……您得争取,说不定有更好的更大的角色等着您。” 看他还在患得患失,江浔又说道,“璞玉蒙尘,有朝一日尽洗铅华,您在电影高山下花环里的赵蒙生演得真好,您还怕总导演看不到吗?” 他安慰人,还真不是空口说好话,这事实都出来了,唐国强心里也升起一点希望,他郑重地拍拍江浔,“小江,你,我记住了,我们以后兄弟相称。” 江浔笑了,嗯,自打那年琴岛春晚,现在终于跟您站在了同一地平线上,可以称兄道弟了。 中午,他还是拿了两盒饭,一盒白菜炖豆腐,一盒黄豆芽炒肉,吃得不亦乐乎。 下午,发生了几件趣事,在这个大家提着心等候的时候,很快传了开来。 一件是孙彦军仍想演曹操,可是总导演王扶林让他去试刘备,孙彦军内心很纠结,感觉创造一个自己都不喜欢的角色很危险,还是蔡晓晴导演劝他,“别人想演都演不上,你一生中能遇到几个这样的戏?” 皇叔遂听命于蔡导,欣然试妆。 第二件事是西安人陆树铭赶到了,他化好妆,推开会议室的门,冲着领导专家学者一抱拳,“请恕关某姗姗来迟……” 好嘛,总导演王扶林表面冷静,内心突突地跳,关将军到位了! 欣喜之下,他冲着王贵娥就喊了一句,“周瑜呢,让周瑜来见!” 化妆室里,江浔在化妆,可是并未见到陈道明,想必在另一间化妆室里,也罢,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江浔盯着镜子,仍是感觉眼皮直跳。 老话怎么说着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是自己的右眼皮直跳,这是啥意思嘛? 嗯,妆不到一小时就化完了,周瑜的妆很粗糙,戴的冠也很简陋,这就这样子,是那个羽扇纶巾的 周郎? 赶明儿,是得跟央视好好说说,这演员的妆可不能马虎。 江浔想着站起来,想跟化妆师道声谢,在剧组里,最不能得罪的是化妆师,其次是灯光师,这两种人,再帅的演员,他们也能给弄成人模狗样。 可是化妆师却神色郑重,一边看着江浔一边摇头。 第321章 神州无人乎? 看他这眼神,江浔很是纳闷,他上下打量着自己,一身素服白衣,没有哪里不妥。 他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化妆师,还有化妆间里别的化妆师、工作人员,他们全都一眼不眨地在看着他。 啪—— 他的化妆师重重地拍了一下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紧跟着,所有的化妆师所有的工作人员,甚至正在化妆的其他演员,大家都拍起掌来…… “周郎来了!”他的化妆师一句话,让江浔顿时心里如一阵热流涌过,泪水瞬间打湿了双目。 他高高的抱拳作揖,有这么多化妆师的认可,配得上自己一路争取,永不妥协! 掌声慢慢稍歇,他的化妆师却显得比周郎更加意气风发,“得,这妆先不化了,我们送周郎进去。” 一群人簇拥着江浔往外走去,可是刚到走廊上,又传来掌声…… 哦,大家互相看看,今儿,这是怎么了?今天大家来看戏来了?掌声停不下了? 可是很清楚地听到掌声是从三楼传来,当陈道明下楼,一众化妆师也是欢喜雀跃地跟在后面…… 猝不及防间,两个周郎相遇了! 可是大会议室里,评委们还不知什么情况,“去看一看……”王扶林吩咐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很快回来了,他喜上眉梢,“台长,总导演,两个周郎,二楼的为江浔鼓掌,三楼的为陈道明鼓掌,都在那谁也不让谁……” 噢? 会议室里的情绪一下被点燃了,王扶林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他摘下眼镜,搓搓脸,再戴上眼镜,平静道,“速请周郎来见!” …… 走廊上,江浔在看陈道明,陈道明也在看江浔。 江浔個子比陈道明略高,可是两人都戴着冠,踩着靴,看不出这身高的差距来了。 不过,陈道明身上有一种贵族气,书卷气,难得的是,在神采飞扬、俊朗明秀中还有一种清气… 陈道明也仔细打量着江浔,他的脸上没有瑕疵,扮相飘逸潇洒,神采飞扬,俊朗明秀,一举一动都有世家公子的模样。 一袭宽袍大袖随身起伏,又陡地凭添无限气韵,那是一种英气,少年的英武之气。 两方的化妆师齐齐沉默了,三国中评价周郎,“姿质风流,仪容秀丽。”这两人,竟是难分伯仲! “请。”江浔宽袍一展,陈道明也笑道,“请……” 江浔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其实是存了小心思的,既然妆容上压不倒陈道明,那陆树铭的事,给他很大启发…… “周郎觐见!” 工作人员一边笑着看着两位周瑜,走到门口,又笑着高喊了一声,得,这年头,工作人员都这么有底蕴! 大会议室里,专家学者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等待着千年周郎出现在眼前。 陈道明到底还是先走进大会义室,他进去,站立,深施一礼…… 哦,王扶林眼前一亮,这是汉代的揖礼。 “揖礼”属于相见礼,据考证大约起源于周代以前,算起来怎么也有3000年以上的历史了。 “揖”以站立姿态不需跪拜,礼节较拜礼要轻一些。 《史记?高祖本记》:“郦生不拜,长揖。”《汉书?周勃传》:天子至中营,将军亚夫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 所以,揖礼用在较轻的场合,或者作为军礼相见。 却见陈道明身体肃立,双手抱圆,左手在上,手心向内,俯身推手时,微向上举高齐额,俯身约六十度,起身时自然垂手。 戴临风频频点头,陈道明身上流露出的是一种奇雅的名士风流气质,让人显得从容淡定,气场很是强大。 那种春风得意与倜傥儒雅,让xx大报的李希凡不禁拍了拍桌子,这是一种贵族的气质,这是一种大家族的书卷气…… 对,书卷气,不是小门小户读书人身上的书卷气,更不是那些读死书、死读书的科举之人身上的迂腐之气…… 江浔眼瞅着专家学者一个个面露笑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门外再等了,不能让大家对陈道明的印象种得更深。 他宽袍一展,立在门前,现学现卖也学着陈道明的样子作一揖礼,“瑜愿施犬马之力,共图大事。” 哦,朱晓平忍不住笑,这小子,就是聪明,他在学陆树铭! 可是这台词功底,让陈道明忍不住看他一眼。 平时,他很自矜于自己的台词,可是江浔的台词抑扬顿挫,底蕴浑厚,仿是江东周郎,御风而来! 张晓林导演点点头,这声音浑厚动听,富有磁性,隐隐还有金石交错的感觉,他的位置此时离江浔最近,只见他面如冠玉,眼睛很是漆黑,一抬眼间,让他心里就是一动。 这眼神,绝了。 这是一种富有深意的试探,,很平静很柔和,却更能打动人,眼神如水,静静的流水之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就是短短的一抬眼,却是让人心里一动,梦里一惊。 就这眼神,就够有些演员练一辈子的了! 作为女性副台长,阮若琳笑了,这眼神,有武生的风度,也有越剧小生的神采! “起范!”戴临风副台长也忍不住暗赞。 江浔这一站一揖,明显借鉴了京戏与越剧,戏剧演员只有经过长期刻苦练功和舞台实践,才能把握住表演各项技巧动作时应有的“心劲”,也就是掌握住范儿。 演员在表演某个技巧动作之初即有意识地调动起这种理想的精神状态,并以适当的节奏和力度做出相应的准备性的形体动作,就叫作“起范儿”。 但,如果对范儿的掌握不扎实,临场而慌,犹豫不定,则会导致动作完成得不圆满,甚至出现人身事故,这种现象称作“恍范儿”。 知名演员恍范儿的事,常有! 两人并没有试戏,当王扶林让两人出去的时候,大家的眼光仍是不断张望。 “怎么样?”眼瞅着两人都很是谦虚,在出门时互相谦让,携手而出,让人感觉更加难以取舍,王扶林导演就笑着看着大家,眼光又落在蔡晓晴导演身上。 可是蔡导没说话,三国学会会长,剧本参定刘德深发言了,他就说了一句 ,让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神州无人,遂使王沪生充栋!” 他说如果让江浔演周瑜,那周瑜与小乔一起,大家会不会想起王沪生? “不至于,”刘厚生马上道,“演员一生会扮演多个角色,再说,三国几年拍不完,到时王沪生的热度就过去了……” “对,难保江浔没有别的代表角色代表作……”编剧杜家福也力挺江浔。 “可是陈道明的溥仪与方鸿渐都是代表角色,相比江浔在公关小姐中的高翔和渴望中的王沪生,表演功底更胜一筹……” 朱晓平马上对这位专家道,“江浔是墙内开花,主要在话剧上……他是最年轻的梅花奖演员!” 嗯,一时间,陈道明与江浔各有拥趸,意见很是激烈。 这时,总制片任大惠发言了,“我们先不要讨论扮相演技资历代表作,我们说一下年龄,江浔二十岁,很年轻,相貌会不会改变,要知道,我们三国是要拍几年的,这是我负责红楼梦制片的一点经验,当与不当之处,请大家指正。” 他与王扶林是老搭档,拍红楼时就一起合作,现在三国演义又走到一起来了。 他的话让大家陷入思考。 “二十岁脸部已经定型,面部形状,肤色不会再变……”导演沈好放发话了,他跟人艺是有渊源的,后来在他负责的剧集中,人艺的演员倾巢而出,来捧沈导的场。 大家的意见还是相左,可是王枫台长,戴临几、阮若琳副台长都没有意见。 王扶林却没有为难的神色,他笑道,“那就再议。” 第322章 我是金子,发光发热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北平花。 窗外,雪花纷飞,屋内,暖意盎然,江浔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怎么样?”濮存晰迎上来,急急问道。 “可以,说是再议。”江浔笑道,濮哥也只是定妆,没有试戏。 “那就好,还有机会。”濮存晰长舒一口气,“那是不是可以走了?” “哥,我还想再看看。”江浔很沉浸在九十年代初的这种文艺的氛围中,他看到了李靖飞,走进了大会议室。 嗯,濮存晰是骑车来的,他要先走了,江浔看到陈道明也走了,他就站在走廊上,帮着央视的工作人员喊喊人,带带路,不多时,就与几个工作人员熟络起来。 “这位是河北话剧团的?”他指指大会议室里,里面李靖飞正在试妆。 他曾是石家庄田径队的运动员,当听说三国演义剧组在北平电影学院选演员,自己乘火车赶来参加海选。 张飞的演员扮演者,这一轮却有三人前来试戏。 一位是电视剧诸葛亮中张飞的扮演者、海政文工团的张辛元,另一位是高山下花环中靳开来的扮演者何伟,还有一位就是河北话剧院的李靖飞。 张辛元和何伟选的都是长坂坡这一场,李靖飞却选了三顾茅庐前发牢骚的一场戏,说的是刘备站在草堂外静静地等候着诸葛亮时,张飞在院子外看到这一切,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要冲进院子,被关羽劝阻。 李靖飞豹眼圆睁,“这先生如此傲慢,大哥立于廊下,他却高卧不起……” 关羽轻轻地劝道,“三弟!” 李靖飞怒气冲冲地瞪递词的工作人员一眼,“哼!待我去屋后放一把火,看他起不起来?” 这个张飞,声音非常的响亮,仿佛从书里走出来的。原著对张飞的描述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这些形象搁在李靖飞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靖飞怒气冲冲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個圈…… 大家都笑了,却又不笑了,这位,贴上胡子就活生生是莽张飞了。 导演们专家们商量了一下,却让他出来准备再演一段。 看着李靖飞皱眉沉思,有工作人员马上过去,“您看我再演哪段好?”他试着问着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只是笑着,这得自己作主啊,他们也不是演员。 “我有一意见……” 嗯,李靖飞瞪圆眼睛,就看到了刚才引起掌声雷动的江浔。 “您想啊,张飞是粗莽汉子,干得就是打杀骂的营生,如果您反着来,来一段感情细腻的戏,我想导演和专家肯定会对您的观感不一样……” 哦,李靖飞皱眉,凝思,他突然一拍大腿,“就依照您的意见来,谢谢。”他站起来,双手握住江浔的手,“您再教导我,演哪一段?” “古城会。”江浔笑道,比如,他可以对着关羽抱拳,“二哥,我忘不了咱兄弟桃园结义的恩情,今日错怪了二哥,我错了。” 李靖飞点点头,琢磨着这段戏,突然,他冲江浔一抱拳,“二哥,我忘不了咱兄弟桃园结义的恩情,今日错怪了二哥,我错了。” 他眼含着热泪跪了下去。 哦,这一幕正好被出来寻找陆树铭的蔡晓晴导演看到了。 刚才,陆树铭表演的是打曹豹和失小沛两段戏。 当陆树铭出去卸妆等待的时候,现场导演组一致决定,关羽这个角色就是陆树铭的了。 “蔡导,你去,跟陆树铭谈。”关羽面试很顺利,王扶林总导演的兴致很高。 “陆树铭……”蔡晓睛导演来到大厅,招呼着陆树铭,“这是前六集的剧本,回去做准备,这六集由我导演拍摄,明年三月份桃花一开,就先拍桃园三结义这场戏……” 陆树铭很是诧异,他迟疑着接过剧本,“您是……” “我姓蔡……关公是你的了,你是现场惟一定下来的,别人都得回去等个十天八天的……” “谢谢蔡导,谢谢,”陆树铭明显激动了。 关公的饰演者已经进行了三十六轮试戏,陆树铭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候出现了,仿佛他就是为扮演关羽而生! 当蔡导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李靖飞冲着江浔一跪而下,她笑着摇摇头,叫过一位工作人员,打听着这里面的情形…… 哦,是他让李靖飞演这一段,不过,确实能显出张飞的不一样来…… 得,这就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发热! 蔡导又看一眼江浔。 …… 天黑了。 今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央视的工作人员调度着大巴车,准备送这些演员回各自住的招待所。 “李老师,我有车,可以帮着送几个人。”眼瞅着车迟迟没来,江浔主动跟李法曾说道。 “你有车?”李法曾很是诧异,但他忙着也没功夫再寻思,“那就麻烦你,谁跟江浔的车走?” “我。”李靖飞就到了江浔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感觉他一直在江浔身后。 “我也住轻工业部招待所。”孙彦军也过来了,还有几位演员,差不多都是落选了的演员。 “江浔同志,谢谢了。”就在江浔去开车时,李靖飞也追了过来,他热情地握着江浔的手,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江浔笑了,对这个莽汉子,他有好感。 车子开出来,孙彦军打量着车子,态度就热情起来,可是江浔却这位却很是敷衍,后来三爷病重,只有二爷跑前跑后,大哥哪去了嘛…… 车子开进招待所,里面也住满了前来试戏落选的演员。 这些人来到京城,他们的单位和家人就盼着他们在京城有好消息,如果啥角色都没捞着就拍拍屁股回家,老婆看不起你,丈母娘都不让你上门。 当江浔又回到北电,就跟李法曾说,“李老师,这些人虽然不是关羽或者张飞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剧里需要那么多演员,我们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留下来,比如试张飞的演员当中,许多人可以试典韦,许褚……也不枉他们跑了一趟京城……” “对,这个想法好,”李法曾原本有些急躁, 可是这一句话让他立马凝视江浔,“我会跟总导演说……” 江浔又开车送了一趟,大巴车就已经凑齐了,回到中戏时,已是八点多钟,食堂早没饭了,他也不急,把车停在教师宿舍楼的空地上,寻摸着就到了鲍国安家。 果然,当鲍国安打开房门,见是江浔,一脸的惊奇,却又是满面笑容,很是热情地拉着他走进屋里。 “浔子,吃饭了吗,没吃就在我这里再吃点?” 江浔看看桌上,没有吃饭的痕迹,厨房里,却听到做饭的声音,得,今天试戏,鲍老师肯定心绪不宁,回家还得跟老婆交流一下试戏的心得,这饭就吃得晚了。 看来,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朱兵同志,加两菜,我要跟小老乡痛快喝一杯。”鲍国安朝着厨房里喊了一句。 同志? 还没听人叫自己的爱人叫同志的,江浔笑了,鲍国安也笑了,“我和你师母都是从革命年代走过来的,年青时这么叫,后来就习惯了……” 他笑着让江浔坐下,问了一下江浔试妆的情况,“嗯,陈道明也是一位优秀的演员,实力不弱,但你还有机会,并不一定会输给他……” 正说着,电话响了,他笑着站起来,接起电话,“喂,我是鲍国安,……哦,”他看一眼江浔,“您是说,半个小时后,王扶林总导演要到我家来?” 第323章 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放下电话,鲍国安神情颇有些复杂,惊讶,希冀,兴奋,担忧……江浔笑了,看来,真的跟夏淳导演说的一样,演员只会无限接近这个人物,永远不会成为这个人物。 嗯,如果曹操接到电话,他会作怎样的神态? “是央视的电话,说是王扶林导演待会儿要到我家来。”鲍国安眼神不定,却也有意解释着,“那,浔子,我们先吃饭。” 江浔是聪明的,人情世故更是远高于那些同龄的学生,鲍国安知道王扶林不会无缘无故到家里来,他有心不想让江浔在这里旁听,他也相信,江浔明白自己的意思。 “老师,那我在这儿不合适吧……”江浔笑了。 “嗯,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估计还是戏的事儿,”鲍国安也笑了,笑得心绪不宁,“嗯,吃完饭再走……”可是他根本没给江浔拿筷子。 “得,我还真饿了。”江浔倒不客气了,自己個就把筷子拿来,见他掰开一块馒头,就着土豆丝炒肉大吃起来,鲍国安深深看他一眼,很是无奈。 “老师,一震之威,乃至于此?”可是江浔突然抬起头看着鲍国安。 嗯? 鲍国安眼睛一眯,凝神看着江浔。 “老师,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江浔又重复着这句青梅煮酒中刘备的台词。 哦,鲍国安神情一变,他明白了,这学生是在借台词提醒自己,王扶林来你也不能患得患失吧?你是谁啊,你是曹操啊,能喜怒形之于色吗? “朱兵同志,菜好了没有,”鲍国安的神情终于平静下来,“家里还有酒吗,”他起身在柜子里翻找起来,“浔子,能喝白酒吗?” “能,山东人怎么不能喝白酒?”江浔样子很是豪爽。 “这还是我在山东拍水浒传的时候,当地朋友送我的,”鲍国安把酒递给江浔,深蓝色的瓷瓶,上面是景阳冈几个字,还有武松打虎的彩绘,“我们今天青梅煮酒,畅论英雄……” 他心里着实有点惭愧,也有点感激江浔,身在局中,情绪不自觉外露了,其实,坦然面对,象王羲之一样坦腹东床才是应有的样子,才是曹操的样子。 朱兵师母把菜端上来,却见鲍国安打开酒,给江浔倒了半杯,约摸能有三两左右,他自己也倒了半杯,两人一碰杯,都喝进一大口。 “吃菜。”鲍国安热情相让,那样子已经完全放下心来,就是一位寻常的访客嘛,管他是不是央视三国剧组的总导演呢。 “这就是江浔?”朱兵师母端上一盘炒鸡蛋,“家里也没有别的菜,我跟你老师都是在食堂吃,你们凑合着吃点。” 鲍国安从来没有让一学生来家中喝酒,这还是第一次。 “我这学生,可不是一般的学生,”鲍国安以筷指向江浔,“徐院长评价,十年才出一个江浔,我看,二十年才出一个!” “那你们就好好喝,我再去切盘火腿肠……” “老师,我敬您,”江浔看着手里的酒杯,“您看,汉代人怎么喝酒?” “汉代人嘛,人们饮酒一般是席地而坐,酒樽放在席地中间,里面放着挹酒的勺,饮酒器具也置于地上……” 笃笃笃—— 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江浔与鲍国安都站了起来,朱兵师母也端着一盘火腿肠走了出来。 “谁啊,这么晚……”她打开房门,却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请问,鲍国安主任是住这里吗?” “您是……”朱兵转身望着鲍国安。 “噢,这是央视三国演义剧组的王扶林总导演,”鲍国安上前笑着介绍道,“快,请,屋里坐。” “这是我爱人朱兵同志,王导,小江晚上回来得晚,没有吃饭,就在我这儿凑合一顿,您吃饭了吗,没吃就在这儿吃点。” “我也没吃,”王扶林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看着到了江浔,江浔忙上前打着招呼。 嗯,他真的想不到,这师生二人白天对戏,晚上还在一块喝酒。 不过,看来,鲍国安并没有把自己要来的意思说给妻子听,也没有刻意准备,这份从容与淡定倒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心里对鲍国安饰演这个角色的信心猛然又增添了几分。 江浔嘛,他听蔡导说了他指导李靖飞的事儿,也听说了他帮忙送试戏演员的事,在北电也跑前跑后的帮忙,这小伙子……难得! 可以这么说,谁的剧组里不想有这样的一位热心的演员啊,会来事,会处事,还会办事! 那个上次试戏曹操的李姓演员就是一个不会来事不会办事不会处事的演员! 曹操可以狂妄,但演曹操的演员,不能狂妄。 之后,王扶林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要和未来的曹操,谈上三天三夜。” 沈好放导演看过鲍国安的话剧《麦克白》,觉得他的气质,很符合曹操,就向王扶林推荐了鲍国安。 当沈好放导演推荐了鲍国安后,王扶林突然想到了1983年山东拍的一部《水浒传》,里面饰演宋江的鲍国安形象和气质倒是挺适合曹操这个角色的。 今天试戏,他很满意。 所以决定,今晚要亲自过来,跟鲍国安谈一谈。 “您喝酒,这是我的老家山东的白酒,景阳冈,武松打虎的地方……”鲍国安笑着给王扶林倒上半杯。 王扶林笑了,饭桌的菜很是简陋,酒也是家里现成的酒,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准备。 “嗯,鲍主任老家是山东的?”他随意问着,就象家访一样。 “对,我出生于天津,祖籍是山东掖县……” 鲍国安父母均是舞台剧演员,他在13岁那年就开始登台演出了。 1960年,天津人民艺术团成立儿童剧团,他被选中,随后就拍了他银幕上的第一部戏《人民英雄刘文学》…… 1969年,鲍国安被调到了hen省驻马店地区文工团,恢复高考之后,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毕业之后留校任教…… 1982年,主演个人首部电视剧《水浒传》,在剧中饰演性格复杂、既有对朝廷心存幻想也有豪迈草莽的造反性格的宋江。 1983年,主演个人首部电影《山下是故乡 》,在片中饰演常茂…… 王扶林与鲍国安一边渴酒一边闲聊,朱兵老师又炒了几个鸡蛋,下了挂面,江浔在一旁斟酒静听,不知不觉间,王扶林和鲍国安聊了不到一个小时,但一个字也没提曹操。 哦,他只是和鲍国安闲聊,东拉西扯,通过和鲍国安的聊天,观察他的性格,脾气和可塑性。 “嗯,我吃饱了,也该走了,”王扶林终于站起来,“这酒不错,好喝。” 第324章 把酒当歌,共话周瑜 鲍国安此时也有了底气,王扶林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王扶林,他感觉,王扶林对他是满意的,最后一句话,好象是在暗示他…… “江浔,常到老师家里吃饭喝酒吗?”王扶林转头看着江浔,不等他回答,又道,“周瑜这个角色,是七大主演之一,不象其他角色,可以几人同时饰演,为了保证角色的连贯性,只能由一个人来演……” 他其实是想委婉提醒一下江浔,陈道明年龄大稳重得多,又是台里电视剧制作中心的职工,台里很多人为他说话…… 鲍国安也听出了王扶林的意思,他轻叹一口气,看着这個年轻的学生。 江浔的面色迅速黯淡下来,他扭过头,却又仰头长叹,“既生瑜,何生亮……” 哦,王扶林突然笑了。 这小伙子,能文能武,气质儒雅也有英气。 年纪二十岁,却是生得神采飞扬,俊朗明秀,可是偏偏身上还有种儒雅的劲儿,演技也是他看过的所有年轻演员当中,台词功底最扎实,表演动作最流畅,感情和节奏把握最完美,最细腻的演员。 刚才,他在观察鲍国安,顺带着也在观察江浔,刚才就是想试一试,他才不会为台里那些说情人所左右呢。 “嗯,你可以试戏……” “总导演,何处试戏?”江浔急急问道,紧紧握住王扶林的手。 看他如此,王扶林终于被感动,明年一月,七大主演会基本确定,他看着江浔年轻的脸,“明年一月,河北涿州,与君把酒当歌,共话周郎!” …… 王扶林总导演终于离开。 江浔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试戏?他终于走到了最后也是最紧要的关口了。 其实,他在此处,又何尝不是想与王扶林多接近一些,让他多看自己几眼? 第二天,他起得很晚,昨晚梦到自己站在长江之畔,一古装美女缓缓走来,似是小乔…… 嗯,醒来就感觉…… 他抬手拿过传呼,却见上面有信息。电话回过去,是住在轻工业部招待所李靖飞打来的,跟他辞行,但临行前想见他一面。 “小江同志,不知你听没听说过清明上河图?”招待所里,李靖飞一脸的微笑。 “你家里有?”江浔随口道。 “嗯,在我枕头底下。”他人高马大,江浔也不矮于他,李靖飞一挥手,示意江浔过去。 果然,李靖飞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泛黄的画卷,他解开轴绳,舒展开来,上面的字体还是繁体字,可是他大致读了出来,“清明……上……河图,是清明上河图!” ……啊! 江浔笑了,笑不可遏,难道北平故宫博物院那一幅图是假的?真的流落在民间? 《清明上河图》,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千余年来,此画声名显赫也仿摹者众多,除了故宫博物院的正本,各地公私藏家手中的摹本和伪造本,最著名的就是仇英本和清院本,而“仇本”也是后世众仿作的鼻祖,以此为蓝本的仿作层出不穷,有明一代,成为达官豪门相互馈赠的高档礼物。 看着眼前纸张泛黄装裱略有残缺的《清明上河图》,即便是仿本也是好东西。 江浔郑重地卷起画轴,“好好留着吧。” “我要这个干嘛?”李靖飞笑道,“这又不是长矛,你拿着。” 嗯,“你收的多少钱?”江浔问道。 “八块五,人家要二十。”李靖飞倒也痛快。昨日,江浔帮他在试戏时露脸,他就琢磨着想要对江浔示好。 “嗯,你不要,我就拿着,还是给你二十……”别说二十,就是二百万,江浔也早不在话下。 他唱歌,演戏,做广告,还在丁志诚的装修生意里有股,买卖日进斗金,他又盯上了三国的服装制作这块,兵丁的服装,粗着搞就完了,主要人物的服装也没多少,关键是,戏服这块,以后有搞头。 “不要钱。”李靖飞正色道,“不就是八块钱吗,你拿着。” 江浔感觉这个粗莽汉子很对自己胃口,他笑着伸出手来,“那我们明年一月,河北琢州见。” “明年一月,涿州见。”李靖飞紧紧握住他的手。 两人都听说,剧组在涿州兴建了三国城,估计涿州的试妆试戏,就是最后定角! …… “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窗前,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走在冬天的校园里,罗大佑的歌声隐隐传来…… 这一年,世界上很多大事也象雷雨一样,南北也门合并一体,东西两德走向统一,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等东欧国家相继发生剧变…… 这一年,也是我国社会商业、思想、文化的分水岭。从这一年开始,全民走向商业化,曾经的“谈钱色变”时代一去不返,“羞于谈钱”的空气也一散而空。 人们变得越来越实际,如何尽快地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如何发财致富享受生活,成为一个公开而荣耀的话题。 当没人再因谈钱而感到不适,离去的是笼罩在上空的“空泛诗意”,“轰隆隆来到窗前”的是务实精神。 铃铃铃—— 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来,江浔依偎在阳光下高大的白杨树前,一年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学院手打的铃声也换成了电铃。 看着人潮从门前涌出,人群中,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如此亲切。 “哎,班长,中午吃什么,你昨天打扑克输了,你得请客。”陈小艺提着暖水瓶,胳膊下夹着课本,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拉住了胡军。 “白菜豆腐,行了吧……”胡军也笑道,“快吃,中午我还要打会儿篮球。” “就吃这个啊,你太不诚实了,是不是,同志们,……”陈小艺埋怨道。 “这天太冷,”何冰哈口气看看他俩,又瞅瞅韩青,“我得麻烦珊子给我也织幅手套……” 一声响亮的口哨声传来,几个人同时都站住了,每个人的脸上突然都浮现出激动惊讶的神情来。 “哎呀,少爷!” 陈小艺最先看到了江浔,她尖叫一声,立马引起周围学弟学妹们惊讶的目光,可是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少爷——” 韩青和王斑反应最快,可是就在王斑张开双臂准备热情地跟江浔拥抱时,他就感觉身子突然转了个圈,差点就抱住身后的江珊,胡军推了他一把,自己就握住了江浔的手。 “怎么样,周瑜同志,你来中戏前也不打声招呼,我们好派车去接你去,您大老远从东吴来也不容易,中午,要不凑合着吃点白菜豆腐……” 第325章 铁面美人 “浔子,试戏试得怎么样……”陈小艺笑着问道。 现在,八七班在校园里名气不比巩俐她们五朵金花差多少,好几人演了电影电视剧,在人艺的话剧里也开始崭露头脚,来往的学弟学妹们投来的目光都很是羡慕。 “我这是第二轮,估摸着明年一月,最后一轮,到时就八九不离十了。”江浔也没说是成还是不成,确实,跟陈道明站在一起,他没有必胜的信心。 “啊,还要去涿州?”何冰亲热地搂住江浔的脖子,他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着江浔,“公瑾,小乔也去吗,你们俩是坐汽车还是火车……” “滚蛋,涿州就在北平城边上,坐什么火车,还坐飞机呢……”江浔反手也亲热地搂住何冰的脖子,宿舍里一群人就闹在一起。 “对了,你们拉帮结伙这是要去哪啊,组团忽悠谁去?”江浔看看,八七班的人一个不少,估摸着是有什么大事。 忽悠? 这词太好了,江珊笑着拍手。 “这是东北话,赶明儿我们到东北玩去……什么,朱彤老师要结婚了?”江浔一脸的惊讶,他跟朱彤老师是有感情的,这说什么自己得到场啊。 一行人匆匆赶到朱彤家里,这是一处老旧的一室一厅,朱彤老师正跟自己的爱人在收拾着这处小窝,得,毕竟也是有自己的窝了。 见自己的学生上门,朱彤和他爱人都很高兴,可是新家初建,一切都显得乱糟糟的,坐也没地儿坐,站也没地儿站,连水都没有一口。 “朱老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这不声不响的就把自己个嫁出去了,也不征求我们的意见,您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江浔就倚上门口,笑着调侃自己的老师。 朱彤老师的爱人在央视工作,她是湖南人,以前就是浏阳电视台的播音员,后来考上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系,两年前调入央视担任节目主持人和制片人。 去年,还曾一度主持过新闻联播,作为央视《社会生活》的主持人,大家都在电视上见过她。 “打住,”朱彤笑了,笑得开心,“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我的学生,倒象是我的父母,得,有多远滚多远……” 大家都乐了,朱彤的爱人李黎也笑了。 “师母,您是不知道,我们都爱看您的节目……” “对,我们都称您是铁面美人……” …… 作为主持人,李黎以其严峻的形象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铁面美人”的封号不胫而走。 可是今日一见,她私下里却待人温和。 “我感觉啊,师母就象一篇敦厚隽永的散文,给人们留下了一抹中国传统女性的倩影。”江浔笑着就开始忽悠了。 “对,您的风格永远微笑、雍容尔雅,吐字清晰,从容不迫,主持节目娓娓道来,沁人心脾……”何冰马上跟上,在一起四年,彼此之间一個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哎呀,气场柔和又强大,容颜美丽又端庄……”江浔一挤眼睛,“我们就纳闷,朱老师前世修来多少福气,才能娶到您……” 这几话,把个朱彤老师逗得嘴都合不拢了。 李黎也笑着看着爱人的学生们,这些鬼马精灵的学生,怪不得自己爱人说,一个人至少有一千个心眼。 “师母,您看,我们还想来帮忙来着……”胡军终于说到正题了。 “到时侯,有你们忙的……”朱彤老师还真不拿这帮学生当外人,“现在啊,我跟你师母得拍婚纱照去。”他大大方方地搂住自己的爱人。 “得,我借了朋友的车,我拉您去啊……”江浔马上道,“这样漂亮的师母,您可不能坐地铁骑自行车……” 朱彤看看爱人,他是知道江浔的本事的,有车自然是好的,爱人没反对,他也就这么定下了。 下午,朱彤老师办公室,工会的大姐和校医务室的大夫就推开了他的门,“朱老师,这是给你的。”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是喜庆。 “这是什么?”哦,朱彤不由笑了,他看向大夫手里的东西,有些不自然,“这都有吗?” “结婚的青年老师才有。”工会的大姐是过来人,也不扭捏,看着医务室的大夫把给新婚夫妇的避孕用品放到了办公桌上,她就笑道,“哦,还有一张宣传画。” 画上是一个长得肉嘟嘟的孩子,上面写着“计划生育,人人有责”几个大字。 “嘿,朱老师您好好学习,我先去开车了……” 这似乎距离自己很远,江浔笑着调侃一句,不多时,皇冠就停在办公楼前,看得朱彤老师一阵惊讶。 …… 九十年代初的婚纱照还是要到影楼里照的,粉红色的婚纱有一大圈的泡泡袖,有种很强烈的浮夸感,可是在这个年代很是时髦。 朱彤的爱人换上婚纱,戴上项链耳环,捧着一束塑料鲜花,朱彤也是西装革履,红领带加上胸前配戴的红花,很是喜庆,两人就这样站在了幕布前。 “好,看镜头。”摄影师提醒道。 “哎,说你们哪,往哪看呢?看镜头!”江浔笑着在一边帮腔,“两位同志,回家再看,都要结婚了还看不够吗?……” 周围等待拍照的人就是一阵笑声,师母李黎的脸马上红了,可是红红的脸上却尽是柔情蜜意。 嘿,这哪象主持过新闻联播的人! 这年头婚纱照只拍一张,李黎去换婚纱,朱彤想要帮她,就把带的东西交托给江浔。 哦,江浔突然就发现了情况,里面除了计生用品外还有一本书。 回到车上,江浔就取出李靖飞赠的那幅画,“老师,您要结婚了,学生也没什么好孝敬的,这幅画给您,您千万别嫌弃……” 哦,看着手里的东西古色古香,朱彤诧异地打开,李黎也看了一眼,两人都很是惊讶。 清明上河图? “对,我家里祖传的,镇家之宝,现在献于老师。”江浔说得一本正经。 这,我可不能要! 知道这是一幅赝品,可是也摸不透这古玩里面的行市,朱彤就不敢收。 “您也别不收,我都拿出来了,你不收不是打我的脸吗,得,您要是感觉东西还成,您就把那本书 给我成吗?”江浔笑着从反光镜里看看朱彤。 “哪本书?”朱彤一愣,“你小子什么时候爱读书了?” “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对,就这本,不睡觉我也要读。”江浔笑道。 朱彤脸一红,把书一下扔到前座,“你小子,可不能学坏。” 第326章 新婚生活指南 “红心儿的,绿心儿的罗贝,水灵灵的嘎巴溜的脆!” “磨---剪子唻,戗---菜刀——” “香甜的油炸麻花唻,一个解馋,两个管饱啰。” …… 这個冬天,北平城的雪就下个不停了,今天终于雪停了,阳光出来了。 不过,在这个寒冷的季节,这样的午后,泡一壶清茶,坐在烧得通红的火炉边上,看着院里飘扬的雪花,听着胡同口的叫卖声,生活很是静谧,也很是安好。 中午,江浔出去买了几个门钉肉饼,踩着“咯吱咯吱”响的积雪,风吹散了袅袅炊烟,又把浓重的煤烟味吹得到处都是,几个小孩子笑着就冲了过来,一时间,宁静的胡同里充满了人间的真趣。 打开电视,一袭红衣的美女走到一辆红色的车旁,这是奥迪100的广告,“令人追求的一汽奥迪,伴您进入九十年代……” 哦,这个时候,奥迪就已经在央视打广告了,看着美女,江浔突然就想到了朱彤老师的那本书。 这是一本崭新的书,书的名字是《新婚生活指南》,哦,里面还有照片,黑白的。 照片上,两个打扮的像刚从法庭下来的男女,面色凝重,在比划着动作。如果不写明是xx,你以为他们在搞什么重大的祭奠仪式。 江浔突然间就笑不可遏,真的笑不可遏,一抬头,却见杨哲站在了屋里,她什么时候来的自己都不知道。 “看什么书这么高兴?”杨哲摘下手套,搓着手,又摘下帽子和围巾,就坐到了火炉旁。 “没,没什么……”江浔顺手把书掖进被子底下。 嗯? “你今儿怎么下班这么早?” 江浔站起来,走近杨哲,柔腻的肌肤犹如凝脂软玉,白皙的脸上,水杏眼含波流转,正自盯着江浔。 “我啊,给你买了一件衬衫。”杨哲这才想起什么,她忙拿出一件衬衫,“你试试,不是明年要到涿州试戏吗,你得穿得正式一点。” 哦,进入九十年代,国内一些厂家已经开始傍大牌了,看这衣服牌子和商标,竟然是奔驰牌衬衫还有奔弛牌领带! 他正在比划着,杨哲冷不丁就从被子下面把那本书掏了出来。 一看书名,她的脸马上红了。 她红着脸看向窗外,却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拧住了江浔的耳朵。 “哎呀,轻点……”江浔也大叫一声,“那是朱彤老师送我的,他不是要结婚了吗,工会和校医务室送他的……” “不准看。”杨哲似笑非笑,一本正经却有些可爱,江浔不由呆了。 家里的炉子生得正旺,她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明亮的光线下若隐若现的玲珑身段就氤氲在太阳的光晕里。 江浔拿起桌上的一棵山楂填进嘴里,眼睛就又扫过杨哲玲珑剔透的身段,不知是是让山楂酸着了,还是让若隐若现的玲珑身段诱惑着了,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瞎看什么?”杨哲一把挣脱他的手,就往窗前走去,江浔也跟了过来,杨哲却转过身来,“你笑什么,笑得这么贼?指定没好事。” 话未说完,她就发现江浔的目光,她脸一红,扭过身去,“没正形的,眼珠子掉地上了。” 江浔笑着把衬衣放在身前比量着,杨哲这才又转过脸来,“试试,不行的话我去换。” 江浔脱掉毛衣,新衬衫没有那股隐隐的新衣服的味道,倒有种杨哲身上的清香味。 “嗯,你闻闻,好象有股味道。”江浔一本正经道。 “什么味啊,这是最好的棉线,”杨哲果真凑过脸来,轻轻地在江浔胸前嗅了嗅,“哎——”却不防江浔冷不丁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 冬天温暖的午后,冬天安静的午后,一种情愫在阳光里迅速升温,另一种悸动也在安静里悄悄生长…… 家里没有人,院里没有人,就是胡同里也不闻脚步声,杨哲起初还轻轻挣扎,后来慢慢地就紧紧地贴靠在江浔身上,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江浔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边的人,生活,待他实在不薄。 早年的世道如此艰难,社会大潮下有些象他这样出身的人,已经沦为平庸浅薄,或者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 可不经意间,有一天,他遇到了这样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从那以后,其他人都不过是匆匆浮云…… “嗯,晚上吃什么?”杨哲也看向江浔,此时的她不再是舞台上最靓丽的舞者,而是柴米油盐普通生活中的女青年。 “什么都行……” 宁静的下午,传呼的响声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是杨哲的传呼,把电话打过去,对方的热情隔着听筒就传了过来,“您是海政文工团的杨哲吗,对,我也是北平人,我是北平三露厂的,我们厂的大宝您用过吧,对,特别好是吧,我们啊,想请你为我们的产品做个广告……” 大宝,天天见? 江浔笑了,这可是正事,不能耽误自己的女朋友,对方本来说想到海政的,听说杨哲在东厂胡同,立马说马上赶过来。 “请问,您住东厂胡同?” “对,这是我家。”杨哲笑了,声音很低,但坚定。 “得,您又要做广告了……”放下电话,江浔心里高兴,嘴上调侃着,“这次,又得上央视了吧。” 杨哲却不言语,她又想起了在北平台的那个下午,两人第一次拍广告,一个啤酒广告,就是江浔低头那么一吻,就拉开了两人之间的序幕…… “您看,这是分镜头脚本,”对方是带着广告公司过来的,“就几句话,让您的肌肤感受到大自然的芬芳……” 这真的不复杂,v都拍了,这十几秒的广告还不成吗? 嗯,看着分镜头脚本,就是在阳光普照的时候,在长满向日葵的花园里,一戴着花环挎着花篮的姑娘,把大宝放在脸上,温柔地陶醉着…… 不过这天,怕是要在影棚里拍吧。 “您……” 对方终于注意到了他这位家属,“您,您就是王沪生吧,我说呢,看着眼熟……”对方一幅惋惜的样子,那样子,可惜了,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找了扮演王沪生的演员! “我,我不影响她拍广告吧,”江浔倒乐了。 “不影响,消费者不知道你是她男朋友。”对方也一本正经道,“不过,你拍的那些个的广告,怕是都受影响了吧……” 第327章 小西天 一大清早,江浔就被门环的响声给拍醒了。 “没人,别拍了。”他用力喊了一句,又把自己包裹进被窝里,大冬天的,还让不让人睡个懒觉了。 可是门环拍得就更厉害了,没办法,他穿着秋衣秋裤裹着被子就跑了出来,拉开门栓,取下门锁,得,杨哲抱着一箱子正站在门口呢。 “这大清早的……”江浔打了个喷嚏,杨哲就赶紧让他回屋里,“你看你,别再感冒着,这几天流感你不知道啊……” 瞅一眼箱子,上面还有北平三露厂的标识,江浔就知道,这广告杨哲拍完了。 “人家要给我也拦不住……”杨哲打开箱了了,“得,分一分,这是给我爸妈的,我哥嫂的,欢欢的,王芳的,苏岩老师的……你们宿舍,你们女生宿舍……这是咱们家的……” 咱们家? 江浔乐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是打心底里把这四合院当家了。 嗯,不过,要论这先人后己的精神,还得是咱首都长大的北平大妞。 “今儿早上你想吃什么?”杨哲看着高兴,这一個广告,人家就给了她六百块钱,比拍蓝岛啤酒广告的时候少多了,她还乐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我给你炸馒头干吧,我们就着豆腐乳,我再热一下牛奶……” 嗯,江浔就笑了,这有女朋友的日子就是好。 起床,刷牙,洗脸……他愣了半晌,今儿是星期天,大四的学习不那么紧张了,院里也没戏要演,他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 “今儿,我们到小西天看电影去……” 小西天资料馆,就是后来的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两个名称,一个地方。 中戏和北电的学生没事就往这儿跑,这里的电影资料最全。 “行啊,我今儿也没事……”杨哲笑道,她麻利地收拾着厨房,“嗯,我们是不是也腌点白菜?” “嗯……”江浔喝了一口热奶,热奶下肚,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小西天资料馆位于海淀积水潭地铁站北200米小西天牌楼内,穿过小西天牌楼,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电影资料馆。 外表看来并不美轮美奂,却是干净整齐的院子,典雅而严谨。 今天放映的是一部极好的影片,人鬼情未了,四位主要演员真诚而灵性,完美的演出了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 画面有着柔和、丰富的品质,这是一个让你愿意相信的神话故事,并没有因为其中插科打诨的喜剧成分而变得黯淡无光…… 可是江浔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今天这部影片是要带着手帕来的,杨哲的泪水潸然而下,止也不住。 好容易到半场休息,他这才出去回传呼,“我在小西天呢,陪女朋友看电影,有事快说,吃饭免谈……” 电话是赵宝刚打来的,江浔这儿心情不错,可是赵宝刚有点沉重,“我过去找你吧,也不是我一人,还有田七牙膏的孟经理……” 哦,江浔也不以为意,来就来吧。 当赵宝刚和孟经理到了小西天,几句话,江浔就明白了他的来意,一句话,他们要撤广告。 这个广告还是赵宝刚给介绍的,他作为中间人,现在是两头不讨好,虽说他已经劝过孟经理了,渴望就是一部电视剧,并且江浔总会要演别的角色,不必为王沪生而担忧…… 可是孟总哪能听得进去这个,王沪生给他们的牙膏打广告,那以后还让他们的产品怎么卖! 现在全国的妇女都在声讨王沪生,妇女能顶半边天,全国的妇女都不买他们的牙膏,他们厂还怎么活? “你是要反悔?”赵宝刚愤怒了,他感觉自己被出卖了。当初江浔接这个广告,还是看他的面子,也是他死活拉着江浔去拍渴望,得,他这净给朋友添堵了,堵一次还不成,还要堵两次。 “我们有合同……”江浔倒不以为意,一个广告并没多少钱,他也不想让赵宝刚难受。 “对,你们想要违约,要有违约金的,并且,现在广告一条也不能再播。”赵宝刚沉着脸。 “那我们得好好谢谢你,我们一条不播,播了我们的产品就砸手里了,”孟经理很是硬气,“违约金,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吧,我们一分钱也不能给的,就是到法院我们也不怕,打得赢更好,打输了我们再打……” 江浔看看赵宝刚,二人都是苦笑,现在的市场环境就是这样,地方保护主义横行,也不讲什么诚信,就是你官司打赢了,钱还真要不回来,要不回来你敢到他们那穷乡僻壤,上面有地方罩着,你还真拿他们没辙…… “算了,别计较了……”江浔反而劝起了赵宝刚,“要不,陪我们进去看场电影。” “我不进去了,我这朋友,忒失败。”赵宝刚郁闷地走了,搞得江浔心情也不好了。 听着电影的主题曲,杨哲又是泪眼婆娑,哦,朦胧的泪眼中,她看看江浔,江浔也是一脸的沉重。 得,这男朋友,心情与她一样变化,真是个好男朋友,杨哲就慢慢把头靠在了江浔的肩膀上…… …… 回去路上,江浔就合计着,自己到底拍了几个广告,蓝岛啤酒,彬彬西装,还有海飞丝洗发水的广告…… 他把电话打给蓝岛啤酒,主动询问龚经理,龚经理的回答也很干脆,“莪们蓝岛啤酒还没有更换广告的想法,至少我在任期内不会有……” 他又把电话打给彬彬西装,郑勇钢不在。 哦…… 从人艺出来,他看看天空彤云密布,吴刚就在后面喊住他,“浔子,去哪?” “不知道。”江浔瞅他一眼,面无表情。 “到我那,我们下火锅。”吴刚笑得热情,两只小眼睛又眯到了一起。 他哪有什么家啊,现在跟岳秀清两人还住人艺四楼集体宿舍呢,一间宿舍里,弄了一酒精炉,还有锅碗瓢盆,就提前过上了家庭生活。 他麻利地切好白菜土豆,又打开一盒午餐肉,还有两把粉丝,方便面与挂面混合着下进去,末了,又把一块豆腐切开…… “浔子,喝酒吗?” “喝啊,你这儿有酒吗?”江浔的心里就被这火锅给捂热了,“这天,喝点白酒吧,我出去买去。” “别价 ,我这儿有,上次喝的还留了半瓶,”吴刚变戏法似地拿出半瓶酒,“来,今儿我们不醉不归。” 他跟想起什么似的,又拿出两罐头…… 第328章 跟坐过山车似的 圆圆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躺着红色的桔子,黄色的桃子…… 小小的、橘红色或是黄色的果肉瓣,“乖巧”地窝在瓶子里,多汁饱满的颗粒分明可见,光是看一眼,就甜到心都化了。 “刚哥,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还吃上罐头了?”江浔也不客气,吴刚这人啊,是八五级人艺班的班长,演技好,处长了也处出感情来了。 “还不是为你……听说这些日子,全国的妇女同志都在骂你……”吴刚就笑,把白菜、豆腐和午餐肉用勺子盛到了他的碗里。 “我啊,不就是演了一戏吗?”江浔还有些委曲。 “谁让你把戏演得这么好呢……”吴刚象兄长一样劝道,“这演员啊,跟角色是连在一起的,看到角色就想起你,看到你就想起角色,你说,你当初接这戏的时候,你不仔细考虑一下啊……” 我考虑得着吗我,我是赶鸭子上架,不去都不成。 江浔干脆不吃菜了,他直接打开罐头,饱经糖水滋润的桔子,去除了酸涩,入口甜润,清凉的汤汁滑过喉咙,这爽劲就别提了。 “以后记住啊,这可是一大教训……”吴刚笑着主动又打开黄桃罐头,“吃吧,我小时生病了,我妈就给我买黄桃罐头……你啊,现在就跟生病了一样……” 对,江浔喝着白酒,吃着火锅,出了一身汗,临了,又吃了一瓶罐头,这浑身上下就两字,通透! 从人艺出来,冷风吹过,他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他一摸腰间的传呼,得,就看到了对面驶过来的一辆车。 车窗缓缓降下来,郑勇钢那幅刚毅憨厚的面孔就出现在眼前。 “浔子,北平人是不是都这样叫你,我说过,你永远是彬彬西装的代言人,惟一的代言人!” 这位老哥是专程从宁波赶到北平的,只为当面跟江浔说这样一句话。 江浔脸色郑重,却突然笑了,“得,您还没吃吧,我们去虎坊桥吃卤煮去。” 他没问海飞丝,可是作为行业内广告大佬,李耕很快知道了牙膏厂违约的事情。 “这傻帽……”坐在办公室里,他脸上露出一幅奸笑。 “李总,您说谁呢……”手底下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面你就知道了……”李耕一脸的深不可测。 …… 马上就要十一月底了,让江浔想不到的是,自己的两部剧竟然先后在央视播出了。 渴望刚刚播完,封神榜就又在央视播出了。 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也没有什么首映和试映,直接就播了。 现在,郭信玲导演早已离开上海去香港定居,作为剧中只演了两集的人物,上海台也没有通知江浔。 “花开花落,花开花落,悠悠岁月,长长的河……” 当电视剧的主题曲一响,北平城又是万人空巷。 看着剧中纣王头戴金箍,身穿短裙,露出小腿的造型,观众都大呼新鲜。 “炮烙之刑”、“酒池肉林”、“姜太公钓鱼”……一个又一个传说中的场景,在电视上显现,一大批演员以极具舞台感的表演方式赢得了好评。 蓝天野老师出演的姜子牙,虽耄耋之龄但仙风道骨,面容和善,精神矍铄,十分符合原著中对姜子牙的描述。 傅艺伟的妲己,青春貌美,风华绝代,艳极一时,狠毒残忍,但清纯之气难掩狐妖之魅,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妖娆…… 当观众看到江浔时,确切地说是看到江浔的伯邑考时,观众就炸了! 这……这是王沪生,不,这是伯邑考! 王沪生是让人恨的,恨得牙痒痒,可是伯邑考是让人疼的,疼得心揪揪! 一夜之间,好象人们对王沪生,不,是对王沪生扮演者的态度变了! …… 午梦初醒热面茶,干姜麻酱总须加。 今儿,早晨起来,江浔就去找朱彤老师,春节后他就要结婚,现在千头万绪,恨不得一個人劈成两半来使。 两人没在学校吃,到了胡同口,找了一小摊,卖面茶的小摊。 面茶不是茶汤,而是黍子面或小米面煮成的糊状物,表面淋上芝麻酱,芝麻酱要提起来拉成丝状转着圈地浇在面茶上。 这种面茶,北平的大人小孩儿都爱吃,吃这种东西不分阶层,下至拉排子车蹬三轮儿的上至大学教授,都凑在一块儿在那儿吸溜儿,看着就挺有意思的! “浔子,最近中央台播了你那电视剧,我女朋友看了,她对你评价很高……” 吸溜—— 朱彤喝了一口面茶。 江浔根本顾不上答话,老北平人喝面茶,讲究不用勺不用筷子,而是要一手拿碗,先把嘴巴拢起,贴着碗边,转着圈喝。 面茶很烫,其实用吸溜更加恰当。碗里的面茶和麻酱一起流到碗边再入口中,每一口都是既有麻酱又是面茶,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味道。 “您,您就是封神榜里被纣王剁成肉酱的伯邑考吧?” 哦,江浔一下抬起头来,朱彤老师一下被逗笑了,电视上的伯邑考那得何等的英俊潇洒,您再瞧眼前这位,转着圈喝着面茶,嘴巴上还到处都是。 “对……”对观众,江浔总是尊重的。 “得,伯邑考来我的摊上喝面茶了,今儿你喝多少都不要你钱……”小摊主乐了,他一甩手,又端上两碗面茶来。 得,江浔突然感觉到,这待遇才是明星! …… 杨哲今天回家很早,又是被妈妈喊回家的。 嫂子神秘迎上来,笑道,“咱妈看了封神榜了,浔子在里面不是饰演伯邑考吗……” 啊,怎么了? 杨哲的心一下提起来,播出渴望的时候你们让我注意一下江浔,现在妲己那样引诱伯邑考,自己的妈妈要怎么样说? “我是说啊,伯邑考好啊,妲己那样的漂亮的女人,一点也不动心,找对象就该找这样的……”杨哲妈妈眉开眼笑,“什么时候让浔子来家里吃饭……” “他不是被剁成肉酱了吗?”杨哲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了,她就笑着调侃道。 “怎么说话呢,那是演戏,是电视剧,浔子不是好好的吗…… ”这次杨哲妈倒不乐意了。 “那您上次不知道那是演戏啊,那是电视剧啊……”杨哲不依不饶,不过,这次江浔的造型真帅,连嫂子都直夸他。 唉,下午打电话给江浔,她第一句话就是,“得,当您的女朋友,跟坐过山车似的……” 第329章 还是当明星好 时间象头野驴,一路狂奔,把不好的都留在了一九九零,把所有的希冀与憧憬都放到了一九九一。 没有更换代言人的蓝岛啤酒与彬彬西服,销量不降反升,卖得更好了。 彬彬西服一路攻城略地,在南方市场上打出名堂,郑勇钢信心满怀,就筹划着进入北平市场。 蓝岛啤酒已是华南啤酒的老大,规模上尽次于青啤与燕京…… 可是,违约的牙膏厂,却没人买他们的牙膏了。 孟经理就是抓破头皮也想不通,自己及时更换了广告,怎么销量大幅下降呢。 想了几天几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看到封神榜,看到伯邑考,他才回过味来。 “要不咱们再去求求北平的赵导,重新请江浔拍一广告?”几位副厂长商量着。 孟经理后悔得要死,当初赵宝刚苦口婆心地劝他,他就跟猪油蒙了心似的,死活不听劝。 万难之下,他又打通了北平电视台的电话,可是那边赵宝刚一听他的名号,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这叫什么,这叫傻帽!” 北平一广告公司内,李耕笑呵呵地抽着烟,他当初说什么来着,得,全让他给说中了吧。 “您怎么就知道,您怎么就能知道?”手底下的人讨好地请教着。 “广告嘛,有目标人群,海飞丝,啤酒和西装,目标人群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才不管你欺没欺负过刘慧芳呢,只要帅就完了,嗯,这年头,他们也不喜欢老好人,坏一点,他们更喜欢……” 王沪生是个渣男,可是年轻人心底深处,还就感觉渣男更受欢迎,更有魅力。 “那为嘛那牙膏厂不行了?”手下人继续问。 “这类生活用品都是家庭主妇在买,她们不买了,那些二三十岁的女青年一看江浔不代言了,也不买了,能不下降吗,”李耕笑着站起来,“再说了,现在封神榜里,伯邑考可是惟一一個妲己看中的男人……你说,你说……” 得,手下人明白了,江浔这演员是宝贝啊,得供着,可是有人愣是自己把自己个的生意给砸了。 李耕在办公室里踱了几圈,就在桌上翻起来,前阵子,武汉电视机厂找到他,想在央视打广告,得,现在这广告他想好了,就得请伯邑考来啊…… 当江浔又看到那张面似奸诈的脸的时候,就知道又有人给他送钱来了。 “莺歌牌电视机?” “对,这是武汉电视机总厂的夏厂长,特别喜欢看您的电视剧,点名要请你给他们做广告……”李耕笑得比见到亲人还要热情。 “行啊,”江浔热情地跟夏厂长握手,“承蒙您看得起,这广告我接了……” 晚上,一行人吃了饭,夏厂长亲自把江浔送回东厂胡同,临了,又从车上搬下一台电视来,说是让他体验一下自己厂的产品。 看着这台崭新的还没开封的电视机,江浔就有了主意。 第二天,他开着皇冠拉上电视机就去了海政歌舞团,接上杨哲,直接又把电视送到杨哲家里。 “谁啊……” 今儿是周末,杨哲的爸妈和嫂子都在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了扛着电视机的江浔,“哎呀,浔子,这么沉的东西,这是什么呀……” “电视机,浔子给你们的。”杨哲笑道,她看着家里那台北平牌十四英寸彩电,这电视都多少年了,一直没换。 “浔子,给我们买的……”杨哲妈就惊讶起来,“这得多少钱啊……” “不花钱……”杨哲看着爸爸也出来了,小侄子一下就扑到电视机跟前,“奶奶,我想看舒克和贝塔。” 不花钱?白送的?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杨哲嫂子笑着看着江浔。 “真的不花钱,人家送的,浔子接了一广告,武汉电视机总厂的,这是人家让他体验的产品……”杨哲亲热地挽着江浔的胳膊,一脸的甜蜜。 哪个女儿都想自己的爱人能在父母跟前替自己长脸,现在这还没成亲呢,江浔就做到了。 “这……这,浔子,你拿回家给你爸妈看吧。”杨哲的父亲招呼着江浔坐下,杨哲妈就客气上了。 “我家里也换了,”江浔笑道,“您就留着吧,还有两个月过年了,正好看春晚。” 二十九寸彩色电视机,搁到客厅里,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你叔啊,最近一直看海湾战争,美国和伊拉克不是打起来了吗?”杨哲妈笑着就要去厨房做饭,“中午,你跟你叔说说,他跟你们年轻人能说一块去……” 是啊,最近都在谈论这个,人家打架,老百姓看热闹,别的什么不懂,就记住了飞毛腿导弹、爱国者导弹…… “唉,小哲,还是当明星好……”厨房着,杨哲嫂子就笑着叹口气,“你说,你哥当初为什么不考电影学院呢……” …… 黑芝麻糊嘞—— 吃完饭,江浔没有急着回去,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杨哲就这样大方地坐在江浔身边,看着电视。 看到电视上的小男孩,看着熬得浓稠的黑芝麻糊,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缕浓香。 “嗯,明儿我们去买一点,尝尝怎么样……”杨哲妈笑道,“浔子,你不是要演周瑜吗,到时候给你带上,在剧组里吃饭不规律,别再把胃给吃坏了……” “都试了两轮了,还没准信儿呢,”杨哲笑着看看江浔,“后天又得到涿州,这可就是最后一回了。” 哦,大家一听这个,都郑重起来,“浔子,有把握吗?”杨哲爸问道。 “还成吧……”江浔真的不敢说死,对手是别人倒罢了,陈道明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 这是一个草莽的年代,电影如此,电视剧也是如此,惟有如此,才能出得传世的作品…… 央视三国演义剧组,现在一切看起来都乱糟糟的,但一切也都井然有序进行…… 剧本的工作,其实到去年12月15日前,初稿76集全部完成,今年第二稿剧本整改工作启动…… 到最后,也就是九一年年底,三国剧本最终四易其稿,12月30日前终稿80集剧本才全部完成,此时《桃园三结义》、《孟德献刀》等剧情早已经在涿州 影视基地开机…… 说到影视基地,两座影视基地之一的涿州影视基地于去年12月动工,就在江浔与濮存晰赶到琢州的时候,这才发现工程进展相当缓慢,其实,这座影视基地到九一年12月,剧组正式开机之时,只建设了一半,要到九二年9月才正式完成…… 第330章 周瑜打黄盖 江浔为周瑜这个角色,是下了大功夫的。 他为这个人物,写了五万字的人物小传,又专门去学了古琴,前不久,他还特意给王扶林和导演组写了一封信。 今天,他是信心满怀,一定要拿下周瑜这個角色,成为三国演义剧组的七大主演之一! 车子慢慢在涿州的一片宾馆里停下,不凑巧的是,一辆红色的夏利紧随其后,也停在了院子里。 后世,大家觉得夏利不行,但90年代初能有这样一辆国民神车,不说其他的,绝对是成功人士才能开得起的 此时北平一平方米的房价也就2000多元,一辆夏利就要卖10万元,虽然贵,但是畅销,从东北的赵本山,到活跃在京津两地的冯巩、陈佩斯等大腕明星,赚到钱以后,买的第一辆车都是夏利, 江浔看了一眼这辆车,车牌是京arxx3,还没来得及仔细想,一身意气风发的陈道明就从车上下来了。 他头发留得很长,背着一包,浑下上下充满了文艺气息。 江浔与濮存晰也下了车,其实,陈道明也注意到了这辆皇冠,这年头,能开大超的人更是没几个,两人看到对方时,却马上都笑起来,同时伸出手来。 “浔子,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这不就遇到了您,中午一起吃饭……”江浔热情地邀请道。 “行啊,以前还真没机会,”陈道明热情地答应着,“你这辆车,皇冠啊,日本原装的吧……” “还凑合吧,二手货,您这可是新车……” 濮存晰笑着看着两人,得,都是演员,演技都挺好!…… 可是你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王扶林总导演是昨天到的涿州,他就在楼上窗前,看着院里的两辆车,两个人,这两人都是开车来的。 “把江浔的录像再放一遍。”他轻声吩咐着。 前几日,他也看了封神榜,里面江浔伯邑考的扮相真好,神采飘逸,也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他的天平一度就向江浔倾斜了。 江浔给导演组的信他也收到了,信上江浔自己说,这封信从 晚上七点写到凌晨一点,信里非常掏心掏肺地把他对剧本的感受、对角色的理解都表达了。 末了,这个小伙子还表示,哪怕他演不了这个角色,或者说央视剧组还有比他更优秀的备选,这些意见也希望能给其他演员和剧作带来帮助。 当然,他也表示,三国演义是四大名著,他非常希望能在里面扮演周瑜…… “这是很无私的一个人。” 看完信之后,王扶林又把蔡晓晴导演找来,他是这样评价江浔的。 “我现在很是头痛,其他角色大体都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周瑜这个角色……”王扶林用力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对一个导演来说,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王扶林认为首先就是判断力。这其实是个很笼统的词,包含了对表演和剧作的理解,对演员整体情况的判断。 可是他毕竟是导过红楼梦的人,对演员的戏好不好,可能看一个人两个人没有感觉,看五千个人就有了,就是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也很难用语言形容。 “那您的意思……是找他们俩先谈谈?”蔡晓晴很熟悉这位老上级的风格,她笑道。 “嗯,中午,中午我与他们一起吃饭。”王扶林笑道。 …… 涿州招待所里,孙彦军、陆树铭、李靖飞等人早就到了,见到濮存晰与江浔和陈道明,都很热情。 以后可能就要在一个剧组摸勺子了,是得提前搞好关系。 “这两人……”孙彦军饰演的是刘备,自然是关张的大哥,无形中,李靖飞和陆树铭都围着他转。 怎么?陆树铭点上一支烟。 “不好选。”孙彦军笑道,“都太优秀了,都合适……” 江浔与濮存晰没有听到这些话,两人去房间的功夫,蔡导就找了过来。 濮存晰与蔡导是有渊源的。 一开始,1983年,他在蔡导的作品《红叶,在山那边》中扮演男主角吴轲,后来,又参演了蔡导执导的电视连续剧《中国姑娘》,以中国女排两代运动员的奋斗为主题,并与倪萍有对手戏。 这次三国剧组全国选演员出演《三国演义》时,蔡晓晴导演是导演组成员,又推荐了濮存晰。 两人跟蔡导问好,蔡导就问了两人准备的情况,临走,却又笑着说道,“中午,总导演请江浔吃饭……” 哦,这一来总导演就要请吃饭,濮存晰就笑了,看来这角色有门。 江浔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中饭没在在招待所里吃,他跟着王扶林到了招待所外的一处小摊时,才发现蔡导和陈道明早已等候在那里。 每人一碗羊杂汤,配两个驴肉火烧,就是四位的午餐了。 这个时节,喝一碗滚烫的羊杂汤,驱寒暖身,“道明是开车来的?我记着你是天津人,以前在天津人艺?”王扶林喝一口羊杂汤,随意问道。 “蔡导,您尝一下这里的火烧。” 江浔把一个火烧递给蔡晓晴导演,火烧色泽金黄,外酥里嫩,香气扑鼻,配上羊杂汤,让人食欲大开。 这孩子,难道真以为总导演要请他吃驴肉火烧喝羊杂汤,剧组那么多演员,为什么就请他们两个? 蔡晓晴导演不好说什么,却笑着接过火烧。 “我家在天津五大道,跟刘欢是邻居,上中戏之前,我在那儿住了二十四年。”陈道明笑着回答。 “小时候我家住一个小楼房,院外有一棵很粗的老槐树,夕阳西下,窗帘撒的都是慵懒的光,我愿意看着老槐树的枯枝,因为上面栖满了乌鸦。” 哦,这腔调,满满的文艺范! 蔡晓晴导演都被这语言吸引了,对着陈道明这样的人,好象不该吃驴肉火烧! “我小学毕业后到十二中读初中。学校就在重庆道附近……” 江浔一边吃着一边听,陈道明会画画、会朗诵、会写美术字、会弹钢琴、会拉手风琴。班里出黑板报、写标语的事都交给他。他篮球打得特别好…… 才子! 他都有点 自惭形秽了。 “你下乡插过队?”王扶林又问道。 “没有,当时戏曲学校,曲艺团来招生,我就去了人艺,在人艺跑了七年龙套……” “小江跑过龙套吗?”王扶林随意又问道。 第331章 春节前见分晓 在天津人艺,有七年时间,陈道明在台上一句台词也没有。 这场演匪兵,下场演伪军,再下场演特务,再下一场演八路军。也就是说,陈道明虽然出自天津人艺,但是那七年纯粹是跑龙套,没正式演过一个角色。 1978年的一天,天津人艺剧场,台下座无虚席,台上演员表演波澜不惊,忽然一个群众演员顶着半边上妆的脸蹿到台前,气定神闲走了一圈台步,而后扬长而去。 “这個二百五的龙套就是我……”陈道明笑道,“因为当时有点情绪,怎么老让我演群众,可不可以演个有台词的?就自己出了一次风头,为此被领导批评了好久。” “那我明白,您是龙套,所以只画半边脸。”江浔笑着接过王扶林的问话,“我也跑过龙套,龙套就在场上溜达一圈,或者举大幡扛大旗,哪边脸对着观众,化妆就给你化哪半边脸……” 陈道明笑着一竖大拇指,两人还真有共同语言。 “我在人艺跑龙套,时间不长……”江浔却又说道。 在人艺,跑龙套俗称“戳大杆儿”,杨立新戳了三年,梁冠华戳了四年,这还算幸运的,一般的新人演员得跑上五年,才能“入槽”,拿到第一个正式角色。 可是江浔只戳了一年,作为人艺班的学生,学生们白天上课,晚上在演出里跑龙套。 到了大二那一年,他就演上了天下第一楼里的b角,并且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角色。 “你们是人艺和中戏合办的班?人艺的老师给你们上课?”王扶林把自己的一个火烧给了江浔,又拨了一半羊杂汤给陈道明,他岁数大吃不了这么多,这羊杂汤太实惠,满满一碗,火烧个头也大,光吃半碗羊杂吃一个火烧也就够了。 “对,人艺有话剧,我们都去看。” 一晚又一晚,他们就在台上近距离地观摩前辈表演,“那感觉,就是像是进入了一片原始森林,到处是参天大树”。 王扶林明白,人艺的这种演员培养传统,很是古老,缓慢但扎实,颇有旧社会手艺人带学徒,挑选继承人的意思。 “我现在还没忘进入八七班的第一堂课上,苏民老师告诉我们的一句话:想演好戏,要痛饮生活的满杯。” 嗯,蔡导和陈道明陷入沉思,王扶林也在琢磨着这句话,不过,从两人出身来看,都是中戏毕业,一个是天津人艺出来,一个是北平人艺学习,江浔略高一筹。 王扶林又与陈道明聊了在中央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当导演的事儿,话题又转到京戏上,陈道明也喜欢京戏,“小江以前是武生?” 实打实的武生,后来还跟谭元寿先生学过戏,得到叶盛长老先生指点过,得了梅花奖,也跟叶金援成了往年交…… 哦,这不容易,小伙子会京戏,还会越剧,所交所拜都是大师级的人物…… 就这份故事,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 “那浔子你有女朋友了吗?”蔡晓晴导演笑道,“追你的人肯定不少吧。” “有了,”江浔老实回答道,“我们俩认识还缘自于北平台的广告……她在海政歌舞团,家里人都知道我们的事儿……” “哦,不错啊,我记着我看过她们的表演,”蔡晓晴又问道,“她哪毕业啊?” “一直学跳舞,起先在东方歌舞团,海政全军汇演排练一剧目,就把她要到了海政……” 哦,对象也不错,也很优秀。 可是陈道明是结了婚了的,对象王扶林和蔡晓晴都认识,就是他们台里杜宪嘛,主持过新闻联播。 那还是在1978年,在广播学院上学的杜宪到天津看望舅舅、人艺院长方沉。方沉把陈道明介绍给外甥女,两人开始交往,那时陈道明配不上杜宪。 1979年,陈道明考入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中央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1984年在电视剧《末代皇帝》中出演溥仪才一举成名。 和杜宪结婚后,杜宪怀孕和生小孩期间跟陈道明回到天津,还是住在重庆道的小楼里。 陈妈妈在居委会的同事热心地帮他们熬补汤,陈道明把名字一一记在本子上,说以后要好好感谢。 后来电视剧制作中心给陈道明分了房,他们才搬出五大道,去北平定居…… 王扶林笑着看着两位演员,两位青年演员都很优秀,后面江浔的履历他已经很清楚,就是偷菜打架王扶林都知道。 “浔子,王沪生这角色,你怎么想……前阵子听说你可被人骂惨了。”王扶林笑道,笑得象邻家大爷,看着自己的后辈。 哦,江浔头一次心里咯噔了一下,这问题不好回答,到了这里,已经是是人都看得出,这就是一次考察啊! 江浔脑袋里在琢磨着,可是还不能给王扶林和蔡晓晴导演看出他心里在琢磨,“大姐,麻烦再给我们这位老同志再来一个火烧,要刚烤出来的……” 嗯,摊主上火烧的功夫,他已经想好了词儿,“总导演,蔡导,道哥,我想,演员要有被骂的被否定的勇气……你们说对不对?” 被骂的被否定的勇气? 陈道明的牙有点酸,他微笑不语,可是就凭这一句话,这位小兄弟的形象好象立即伟岸了起来。 哦,王扶林不住点头,他本来有点撑着了,可是却把刚上来的火烧举到嘴边,江浔这句话,初听,回答得不算好,可是这句话,再听,回味无穷啊…… 至此,他相信,这场谈话可以结束了。 “你们吃饱了吗,不够可以再要。”他笑着看着两位年轻的演员。 陈道明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饱了,可是江浔不客气,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就吃了两火烧,他抬手又要了两个,吃完就跑去结账。 “小江,这顿饭央视请了,不用你结账。”蔡导忙想把他拦住。眼瞅着陈道明也想来结账,蔡导又说,“这么大的央视不差你们这一顿饭钱。” “我吃得最多,这火烧都让我吃了,我来吧,您的留给以后,留个念想……” 王扶林倒不理会这些小事,他只随口一句,让江浔结吧,却是让陈道明一愣,脸色就有些黯淡。 …… 回到招待所,濮存晰下在窗前看剧本,见江浔进来,快步迎了上来,“怎么 样?” “就是拉家常,”江浔笑道,“我感觉还成……” “那就好,”濮存晰笑道,“下面就是试戏这一环节了,周瑜是不是你的,大概春节前就见分晓了。” 第332章 深碟子和浅碟子 这次涿州试戏,共有二十九名演员化妆录像,几乎都是电视剧中的重要演员,七大主演的试戏演员都来了,按照导演组的想法,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曹操和周瑜……等主要演员,这次试戏就要全部确定。 “也得让人家好好过个春节,要不,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年都过不好。”招待所一房间里,王扶林笑道。 “那周瑜的人选……”蔡晓晴导演向来直爽,这饭也吃了,人家江浔钱也付了,是不是角色就定了。 “嗯,我看陈道明更合适一些。”在这位手下第一重臣面前,王扶林实话实说。 嗯? 蔡晓晴导演一愣,吃饭的时候,她看王扶林对江浔挺满意的啊,没想到他的心仪演员却是陈道明。 “我是感觉,陈道明跑过七年龙套,深知表演的不易,角色的来之不易,会珍惜,并且陈道明连女儿也有了,更老成一些,江浔年轻,血气方刚,还没结婚,一切充满变数……” 唉…… 蔡导不未人知地叹口气,王扶林心里初步有了人选,江浔只能演赵云了了,可是她竟为江浔感觉到有点可惜。 “当然,”王扶林想想又说,“下午,还要看试戏,如果两人的表演都中规中矩,春节前就给陈道明发通知吧,把剧本也给他……” …… 下午的试戏,很是热闹。 江浔看到了很多熟人,鲍国安,张光北,孙彦军,还有里坡老师,魏宗万老师,谭宗尧老师……当然还有孙彦军,李靖飞,陆树铭…… 可是他没有见到唐国强,嗯,至少在此时,他已经不在剧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下午先试的是濮存晰戏,他已经化好妆,粘好了胡子,孙彦军和李靖飞、陆树铭也化好了妆。 此时的妆还是简陋,两人头上就是那种最简单的铁盔,江浔接过李靖飞手里的铁盔试了一下,还蛮沉的。 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却是比二轮试戏人少了些,台长们没来,专家们也少了,可是导演组的人却更多了。 服装、化妆、道具、摄影都派人参加了…… 总导演王扶林坐在中央,濮存晰很轻松地进去,先念了首古诗,与化妆后的刘备、关羽、张飞互相对台词。 王扶林导演对濮存晰非常满意,当场决定让他出演,房间里马上响起一片掌声。 “嗯,”今天,导演组和整个剧组一個重要的任务就是确定诸葛亮的人选,蔡晓晴和张绍林导演都很高兴,张绍林马上建议道,“定妆吧。” 哦,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化妆师把濮存晰、孙彦军、李靖飞、陆树铭叫到了一起,对比妆容是否协调,高矮胖瘦是否合适,一起来确定胡须的长短浓密,眼神的拉吊位置是否合适。 “张导,各位老师,咱们能否一起照个像,妆化好了,作个纪念?”陆树铭明显有些激动,他提议道。 他这些年一直不走运,坐过牢蹲过班房,后又离婚了,父亲也与他天人两隔,今天接到这一角色,他感觉人生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濮存晰没意见,李靖飞还有些拘谨,全然没有张飞的威猛,倒象个初次进城的乡下汉子,留了一圈短短的络腮胡。 “照什么像啊,以后三年有你照的,真是个西北浅碟子。”孙彦军却取笑道,他好象还没有从汪靖卫的角色中走出来。 “孙大哥,你是深碟子吧。”陆树铭脸一沉,脸上挂不住了。 “我也不是深碟子,就比你深一点。”孙彦军又取笑道。 “嗯,”眼看着陆树铭笨嘴拙舌,不知怎么回答,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江浔笑了,“碟子哪有深浅,都是平的,听说明年五月,三国演义剧组举办学习班,你们都得不当碟子,当碗,让自己深起来……” “嗯,还是周瑜这话有水平。”李靖飞也看不惯孙彦军取笑陆树铭,你电影演员怎么着,不就是演过汪精卫吗,人家濮存晰还是北平人艺的,人家也演过电影,江浔还是梅花奖演员呢…… “小江,”陆树铭明显比江浔大,对江浔刚才给他解围很是感激,“待会就轮到你试戏了吧?” 江浔点点头。 “我们,”他指指李靖飞,“我们都看好你,拿下角色,今晚,请你喝酒。” 江浔什么也不说,只是伸出手来,得,二爷这人,忠义! “濮哥……”与张光北交谈几句,他就准备进场了。 “浔子,”濮存晰的面色很是郑重,“下面就看你的了,我们人艺,一定要在这部四大名著里有一个挑大梁的角色……” 哦,江浔感觉自己理解不了,诸葛亮还不算是挑大梁吗?跟周瑜一样,也是七大主演啊。 “我可能要演不了了,本来不打算跟你说,可是我想还是得告诉你,”濮存晰道,“于院邀请我拍一部戏,我想总不能兼顾……” 于是之院长邀请濮存晰拍摄《海鸥》,而且还请来了莫斯科艺术剧院的总导演叶甫列莫夫,濮存晰感觉不能辜负于是之老师的期望。 他回到剧院后,就以人民艺术剧院的名义发出了一份文书,不同意他出演电视剧的请求,事情就这样终结了。 不过,蔡晓晴导演仍然很喜欢他,并没有让他出演戏份更多的诸葛亮,而是将他换成了戏份较少的孙策。 “所以,我毫不担心,心情十分放松而没有紧张,待会试戏,你就象在人艺一样,在中戏一样,千万不能紧张,放松着演……”濮存晰又象是兄长一样嘱咐着。 得,江浔乐了,您的诸葛亮本来定了,您又不想演,这代表人艺出战就压到我一人肩上,您不带这样的! “陈道明,江浔……” 就在两人说着的时候,总导演王扶林传下话来,“你们两人准备一样的戏,就是周瑜打黄盖那场戏……” 王扶林总导演还说了,让大家一起搭一下戏,诸葛亮是现成的,大家扮作东吴诸将,至于黄盖嘛,就先由王扶林总导演自己搭戏了。 哦,总导演亲自上阵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接着却都交头接耳起来,“老师……”见鲍国安走到自己身边,江浔就小声请教。 “浔子,沉住气,你能行。”鲍国安很有信心地看着他,可是他心里也明白,不管 是陈道明上还是江浔上,谁能演得了周瑜,大概率就是将来全国青年演员的台柱子! 第333章 平常心 这一段剧情大致是周瑜击鼓召集诸将于帐下,周瑜、诸葛亮、鲁肃等走进了中军大帐,并分别坐了下来。 只见陈道明意气风发地走在最前头,身后是濮存晰的诸葛亮与鲍国安、孙彦军,王扶林、李靖飞等人扮作的张昭、程普、黄盖、甘宁等诸将。 陈道明按剑而立,披风一甩,稳坐泰山。 “各位将军!我奉主公之命,率三军破曹,今日虽初挫曹军于水上,但搋降将蔡中、蔡和来报,曹操大军有百万之众,连绵三百余里,敌众我寡,要想破曹,决非一日之功。今令诸将各领三个月粮草,准备御敌。” 哦,坐在一旁的饰演诸葛亮的濮存晰,象在剧中一样冷眼观察着周瑜的计谋,可是他现在关注的是陈道明的台词。 他的台词铿锵有力、气场强大,在场的演员能够清楚地听到每一个词句,即使在距离演员数十米远的地方,也能感受到声音的震撼力! 王扶林缓缓站起来,“大都督!”他没有表演,而是照本宣科,也不加任何感情色彩。 这段剧情是黄盖站起身走到大帐中央,“大都督,我水军初战曹军,已获全胜,应速速出战,乘胜破敌。” 陈道明脸上面色不变,“黄老将军,曹操足智多谋,善于用兵,当年袁曹大战官渡,袁绍数十万大军却为曹操数万兵马所破。今我军兵马远不及曹军,攻难取胜,不如固守,用疲惫之术,拖垮曹军1,待其粮草耗尽,不攻自破。” 王扶林看着陈道明,仍然不疾不徐地念着,“哈哈……依大都督之见,莫说三個月,就是支十三个月的粮草,也不济事。依我之见,本月内能破曹,便破。若是月内破不得……呵呵……莫不如依照张子布之言,弃甲倒戈,北面而降。” 啪—— 陈道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哼!黄公覆!当初,劝战是汝,如今要降又是汝,如此反复无常,亏汝还是三世老臣。我奉主公之命,统帅三军,早已言过,敢有降曹者必斩。” 剧情中,坐在一旁的诸葛亮应冷眼静观,现在濮存晰也在静观。他知道,江浔遇上最强大的对手了。 “今两军相敌之际,竟敢口出狂言,扰乱军心,不斩难服众心,来人!将黄盖斩讫报来!” …… 王扶林笑着点点头,他从黄盖的角色中出来,又变成了总导演,“可以了。” 哦,陈道明试戏结束了! 现场马上响起一片掌声,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江浔也鼓起了掌,真心实意地鼓掌,不是敷衍塞责。 都说陈道明后来演什么都象自己,他可以把这些毫不相干的角色都赋予自己的气质,所以无论他演什么,我们都觉得这是一个霸气外露,不可一世的人物。 抛开人物、情节和布景,仔细观看陈道明的表演,基本都是一个风格的。 可是现在的周瑜,还真不是他自己。 这一段,他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演技,大段的台词,就能够把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语调的掌控,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能够牵着别人的鼻子走,真的让人印象深刻。 再加上傲慢的角色演绎,周瑜好象一下子就活了,就站在众人跟前了! “江浔准备,五分钟后,江浔上。”蔡晓晴导演亲自担任工作人员的角色了,得,大家都看得出,导演组对这个角色的重视了。 作为演员,江浔前世试过许多次戏,今生自己也主动试过许多角色,可是都没有象现今这样紧张。 陈道明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很有压迫感,也很有侵略性! 他感觉嗓子有点干,不自觉地去摸自己的水杯,却不小心把水杯一下碰倒在地上。 水杯砸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来。 大家转头都在看向江浔,江浔笑着掩饰着,可是心里却长出一口粗气。 王扶林看看江浔拾起地上的水杯,他忽然想到了荆轲与秦舞阳,当年刺秦,秦舞阳面无人色,战栗不已,荆轲却谈笑风生,图穷匕现。 现在的陈道明与江浔一个象荆轲,一个象秦舞阳,到了秦朝的大殿之上,一切都露出了原形…… “浔子,松下来。”坐在前头的濮存晰特意站起来,走到小师弟跟前,轻声地叮嘱道。 江浔抬头看他一眼,他依稀记得了,濮哥试戏的时候,因为他不准备演,所以很轻松,演得就更好。 自己现在心里包袱太重了,得,能演得上更好,演不上自己又不是缺戏演……平常心…… 他鼓励着自己。 “好,江浔上。”眼瞅着江浔调整好情绪,蔡晓晴导演喊道。 王扶林没有让江浔从头开始演,而是让他接着陈道明的开始演。 这段剧情是张昭、程普、鲁肃、甘宁及诸将跪下,为黄盖求情。 众将领:请大都督开恩哪!…… 江浔看了看下面跪着的诸将,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饰演诸葛亮的濮存晰,只见他迷缝着眼静静地坐着,无任何表情。 江浔眉宇间微蹙,作思考状,“若不看众将情面,定斩不赦!今日,免他一死。拖翻,打一百脊杖。 哦,蔡晓晴导演发现,江浔的声音自不必说,无论声音的可塑性、准确度都是第一流的,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表演的松弛感扑面而来,刚才的紧张不翼而飞了。 这样的演员不管放在哪里,一定有他的价值在的。 却见江浔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濮存晰演的诸葛亮,只见濮存晰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江浔见诸将仍在为黄盖求情,走上前来,猛地从持剑官手中拔出吴侯赠予的宝剑,并将其插在地板上。 “还不退下?” 王扶林也在观察着江浔,可是他仍不断递上黄盖的词,“各位将军,不必求他,我……有死而已!……周瑜小儿!……” 演到这里,他不能不为江浔的表演挑一下大拇指,周瑜作为世家子弟,作为东吴统帅的清贵、骄矜、雄烈、儒雅被江浔演绎得淋漓尽致。 刚才摔杯,倒象是这位年轻的演员在跟导演组开玩笑,不过,王扶林还想再看看。 第334章 汝还敢小看我否 下一段的剧情是黄盖毅然走到刑具前,双手抓着绳环。两名打手开始轮流用木棒杖打着黄盖的后背。 行杖记数官:一、二、三、四…… 江浔:给我重重地打,谁敢徇私,一同问罪! 行杖记数官:九、十、十一…… 黄盖受着杖刑,让程普等诸将都感到心痛不已。黄盖的脊背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但他仍然硬挺着。 行杖记数官: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王扶林看赂江浔,只见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丝悲痛的表情。 下面就在诸将们簇拥着黄盖向他的大帐走去,周瑜的内心也悲痛不已,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悲痛,他从帐内跑到大帐门口。 周瑜呵斥着:黄公覆!看汝还敢小看我否? 王扶林总导演发现,江浔的步伐,表面轻松,可是从表及里,从身体到内心,都很沉重。 这就是戏曲演员的控制力,其实就是膝盖控制力一定要好。 脚步反映人物性格,脚步一定要有力量,即使看上去轻松,也是一种有控制力的轻松,戏曲里称为外松内紧。 他的步伐,真的走出了周瑜那种轻松之下的沉痛感! 再看眼神,这小伙子眼神也好,周瑜这样的气场,眼神一定要拿得住,这样,出场才能抓住别人的注意力,气场才足,在剧场里,最后一排的观众不打盹,在荧屏上,到了午夜,观众不感觉困。 这样的气场,眼睛一个横扫,足以令人屏息,一个眼神可以拿下一切! “好,结束。” 王扶林主动招呼着,他走近江浔才注意到江浔掉泪了。 可是蔡晓晴离江浔最近,刚才小伙子眉目间的腾挪翻滚,她尽收眼底,那种无奈的痛楚,化作两行清泪,让人印象很深。 这小伙子,演技不输于比他大十几岁的陈道明! “嗯,所有人试戏结束,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来到涿州,春节前,必有回音……”王扶林总导演双手合什,高举,对一众前来的演员表达着感谢。 濮存晰与江浔与王扶林、蔡晓晴道别后,也准备回北平。 “刚才你的戏,尤其是眼神,比陈道明精彩,这一场,你赢定了。”一上车,濮存晰就笑着伸出手,师兄弟的手就紧握在一起。 砰砰砰—— 车窗一响,江浔赶紧降下车窗,两人一看,却是三国剧组的服装总设计赵庆霞,想要搭车。 把赵庆霞送回家,江浔寻思着机会来了。 他让丁志诚准备了一张旧写字台,第二天就又来到赵庆霞居住的小区。 “江浔?”对于江浔的突然到访,赵庆霞有些意外,但还是把他让进了屋子里。 屋里子乱遭遭的,可是这是一间雅致的小客厅。 雅致,并不是因为环境,而是因为这些汉代的服装设计。 三国演义的服装总设计赵庆霞去年才从旧平房搬迁到楼里……家里乱得很,连张绘图的桌子都没有,没办法,只能把长条玻璃板搭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弯着腰在玻璃板上过稿,在折叠饭桌上着色勾边…… 江浔昨天就是看到这個,才让丁志诚准备一张桌子。 “抬进来,快,抬进来……” 赵庆霞看剧本的空当,丁志诚指挥着两个小伙子,生生把一张七八成新的写字台抬到了楼上。 他本想弄张新的,可是江浔就让弄一张七八成新的,崭新的,人家赵庆霞老师指定不能要。 “这是我朋友淘换下来的,我给您带过来,您千万别让我再抬回去,就当剧组放在您这里,给您画图纸用……”江浔看看沙发扶手上的玻璃板,看着都让人心酸,这画出几千张图纸的三国剧组的服装总设计,就是在玻璃板上画出来的。 “小江,那行……”眼瞅着桌子不是新桌子,赵庆霞也就没有心理负担。 导演组定的四月中旬到河北拍摄桃园三结义,可是,刘备、关羽、张飞穿什么还没定下来。 第一稿剧本刚刚到手,服装设计却要同步进行,这不是难为人吗? 江浔看着她拿出那本黄色封面的剧本,第一稿剧本就是黄色封面,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拿到剧本啊! 眼瞅着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地上几乎全是资料和各种布料,赵庆霞就有些抱歉。 她的专业就是服装,就跟江浔聊起了汉代的服装。 “您给说一下,中经常提到金甲小将,银甲小将,可是汉代只有铁甲啊……”江浔好似认真请教。 “这怎么话儿说的?”说到专业,赵庆霞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唐宋以后才有靴子,汉代人席地而座,走到廊子上脱鞋进屋穿布袜,打仗也是把鞋绑在脚上……” 江浔吓了一跳,“赵老师,您可千万别光只顾着考证,我们拍的是电视剧……有娱乐性。”好嘛,真要把鞋绑在脚上去打仗,观众还不得笑死啊。 “这样,我们干脆一头靠秦,一头靠唐,让三国的服装既古朴又美观,您看……” 他拿起刚才那本资料,丁志诚也凑过来,“假如出土的汉代头盔象个大铁锅,我们吕布、周瑜的盔就不能那样,得喷镀一下,美化一下。” “对,电视剧不是历史教科书。”赵庆霞说着就笑了,这也是她一直想的问题。 “那桃园结义穿什么?” 剧组对服装设计的要求是古朴凝重,碳黑和砖红是基本色调。 “您也不能红与黑用得太多,这是春天,后面是鲜艳的桃花,我们穿了一身黑不合适,穿了一身红也不合适……” 汉代颜料是以植物和矿物为原料,没有化学合成物,因此,衣物也不能过于鲜亮。 “刘备,张飞和关公都是汉朝的老百姓,都穿麻织品,衣服不能一个色,汉代人注重带帽子,就用头巾和帽子把他们曲分开……” “嗯,与春天要搭配,也不能离开基调……”赵庆霞一脸庄重,“这是你的意见?” “小江,这如果是你个人的意见,那我只能说,你对汉代服装的研究用心了……”赵庆霞也不是迂腐之人,她看看丁志诚,大致明白了他的想法。 “那,他是人艺的,在人艺的道具车间帮过忙,新成立 了一家剧装厂,这不是京城离河北近吗,有什么修补的营生也交给他,他不赚钱,就想将来请您到厂里当个指导老师……” 哦,赵庆霞不再问,她虽然设计的是古代戏服,可是她是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主任服装设计师,“嗯,这事,你拿出样品来……只要样品过关,其他的没有问题……” 江浔笑了,“准能,第一场戏桃园结义,三月份,我们把刘备关羽和张飞的戏服样品拿给您。” 第335章 我的第一部贺岁片 眼瞅着快过年了,这段时间,中戏放假了,人艺也无事,岁月静好,江浔得空儿就往人艺跑,随便粘上哪位,一聊就是半天。 今儿巧的是朱旭老师在,江浔就跟拧股糖似地缠着老爷子,非让给他自己讲讲他在人艺的往事。 这一老一小,靠着暖气,晒着日头,喝着茶水,不知不觉就快到晌午了。 “小浔子,早上是不是没吃饭……”朱旭老师已经能听得到江浔肚子里的咕噜声,“饿了?” “得,早上起得晚,就直接过来了,您说,这时候,来一份麻花烧饼,趁热吃,吃得我打饱嗝,再泡杯龙井,那滋味……” 老先生一下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可是他却又止住笑,就跟叫卖似地喊了起来,“麻花烧饼……” 嘿,这一声喊,真就是老舍先生笔下旧北平城里的叫卖声…… 要知道,老舍先生在他的茶馆里,龙须沟里,骆驼祥子里,写尽了老北平各种各样的叫卖声…… “甜酸豆汁哟,麻豆腐哎……” 得,又来一个肚子咕噜叫的主儿,一身粉红色毛衣的吴刚笑着闯进来,元旦晚会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一身,跟郭达等人合作了小品换大米。 “冰棍败火,败火冰棍……”后面的丁志诚也不甘示弱,他的腔调虽然赶不上老一辈,可是也算响亮,悠扬。 “这都什么天了,还吃冰棍……”朱旭笑了,眼瞅着他们老一辈的叫卖组曲,小一辈也学会了,他很是欣慰。 “高桩柿子嘞,涩嘞又管换嘞……”嗯,走廊上突然传来于是之的喊声,得,这才是如假包换。 “萝卜,赛梨耶辣了换……”江浔马上接上了,这句可讲究,萝卜不能念成萝卜,得念成萝北…… “卤煮,炸豆腐,炸丸子开锅……”呵,这还没吃上呢,眼瞅着人是越来越多了,春节了,这可不少了吃啊,牛星丽老爷子也回来了,紧接着来了一句,得,快过年了,老人们都回来领年货来了。 “臭豆腐,酱豆腐,王致和的臭豆腐……”濮存晰就站在牛星丽老爷子身边,他兴致十足。 “酥皮豆,铁蚕豆……”去年刚分进剧院的巍子也笑着凑趣。 “硬面饽饽,桂花糖……” 江浔清清嗓子,“冰搅凌来雪花酪,好吃多给拉拉主道……叫你喝来你就喝,冰糖玫瑰往里头搁,叫你尝来你就尝,白糖桂花心里头攘……” 他这一唱,巍子就给打起了拍子,青年演员齐声声地跟着应和起来,得,整个人艺楼里,大家笑着喊着,比什么时候都热闹。 得,大家闻到年味了。 “嘿,浔子,行啊,这叫卖声有那么点意思,”巍子笑着。 江浔也笑了,在人艺,文艺工作者的欢乐就是这么简单,其实,他也明白,就这几句,他的底蕴离老一辈艺术家还早着呢。 不过,在这儿,大家都拿他当孩子,宠着他,惯着他…… 他打眼就瞅见了笑着跟林连昆说话的夏导,后面还有一脸感动的夏钢。 “浔子,我找你半天了,打你传呼你也不回……”夏钢打小是在人艺长大的,对当年叫卖组曲中的老演员再熟悉不过,现在,他清楚地看到,老一辈人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传承到了新一代人身上。 “我的传呼呢……”江浔就到处找着。 “别找了,我们厂有一电影,黄健中导演的,你想上吗,想上我给你说说去……” “什么电影?”江浔一下来了兴趣,“走,夏哥,中午吃火锅去。” “火锅我就不吃了,你同意,我立即就去找黄导,这事忒急……” 什么电影这么急? “过年。”夏钢马上道。 “我知道,快过年了,您稍等……”阳历二月十五就是春节,这离过年还有不到二十天,不过,江浔立马反应过来,“您说的是电影过年?” “对,黄导一月二十四看到了的本子,厂里当即决定拍了,已经到外景地选景了,现在副导演李小婉正在选角,今天上午去了赵丽蓉老师家,你们中戏的李保田老师已经定下了……你怎么知道?这事主创人员前天刚定下来……” 哦…… 江浔不置可否,可是他明白,这,其实就是中国的第一部贺岁片啊。 多少年后,这部电影的超豪华卡司依旧难寻其二。 它集结国内演艺圈一众老戏骨——赵丽蓉、李保田、葛优、梁天、六小龄童、丁嘉丽、申军谊、史兰芽,可谓众星云集、群星荟萃。 “你给個话儿啊,这片子,要到东北去拍,大年三十就开机,你拍不拍?”夏钢急吼吼地问。 “你慢点说,你让浔子想想。”夏淳导演倒很平静。 “来不及了,时间太紧,”夏钢又道,“你啊,不是想挣周瑜一角嘛,那就别闲着,演电影啊……” 对啊,自己演过电视剧,演过话剧,小品,就差了电影,毕竟现在也是电影为上的年代,跟这样一群演员一起演戏,也能增加自己的份量。 不过,江浔大致想了一下里面的角色,自己的形象也就是跟里面的二哥接近,得,冲着黄导,冲着北影,这戏他接了。 他回想着北影的大院,北影,已经走过了五六十年代的黄金岁月,七八十年代的辉煌时期,诞生了《祝福》《林家铺子》《小兵张嘎》《青春之歌》等著名影片。 十几年之后,它将会和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公司、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等8家广电总局直属电影企事业单位合并,改组为一家带有龙标的企业—— 中国电影集团! “行,那我马上跟黄导说去,你找着你那破传呼,随时听我电话,干脆你就在我爸爸办公室待着吧,吃你的冰搅凌来雪花酪……”夏钢说着已经走出夏导的办公室。 “那好吃您给我多拉拉主道……”江浔追着,追到走廊上,朝着夏钢的背影喊了一句。 …… 前些日子,姜一拿来一个话剧剧本《大年初一》,并拉来了资金,这个时候,电影厂已经自负盈亏,资金有了,后面的事儿就不复杂了。 黄健中导演利用午休的时间看完,当即打电话给北影厂汪厂长,这本子他们拍了。 夏钢进来的 时候,黄健中导演正在写分镜头脚本,前几天,他亲自去了外景地,选在了吉林省jl市船营区欢喜乡新林村,并把美术师留在当地…… 这分镜头他四天就写好了,因为现在一个电影用的是进口胶片,比例是一比三点五,每个镜头多长,都要计算好。 “黄导,还记得前段时间我给您推荐那演员吗?”夏钢突然感觉,这事自己千万要给江浔办成,不为别的,就为叫卖组曲,为人艺,为能传承人艺传统的青年演员! 第336章 这戏还真是紧张 哪个演员? 接触的演员太多,黄导还真想不起来,不过,看到夏钢,再想到芳华,他依稀记起来了,“叫作江……” 江浔! “哦,我记得,演过公关小姐,演过谢晋的电视剧……” “现在中央台准备找他演周瑜,”夏钢马上给江浔加上法码,他也真不是撒谎,这戏都试了三轮了,“现在正在家里听信呢,得,我就让他在我爸爸办公室等您的消息……” 别价呀…… 黄健中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名单,这个名单是姜一提供给他的,黄导则把名单给了副导演李小婉,让她挨個联系演员,电影里的十三个角色大致都有目标了。 母亲这个角色,编剧姜一开始是想选王玉梅老师的,就是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里梁三喜的母亲,她从二十九岁开始演老太太,演农村戏,也得过百花金鸡…… 可是黄导感觉快过年了,他想把电影里的悲剧改成一点喜剧色彩…… 他看过赵丽蓉老师演的电视剧苍生,就让李小婉今天上午坐公交车去找赵丽蓉老师。 父亲这个角色,李保田以前跟黄导合作过,这个没有异议。 哦,“您已经建组了,”夏钢导演却不放过他,“您现在就得答复我,要不过几天你到吉林了,我找谁去。” 黄健中导演一下笑了。 这部由北平电影制片厂和香港万和影视有限公司于联合出品的电影,现在除了李保田、赵丽蓉领衔主演,葛优、丁嘉丽、申军谊等人都已经确定。 这部电影改编自舞台剧《大年初一》,以春节为背景,讲述了大年初一发生在程姓一家的琐碎故事…… “黄导,您把本子给我,我让浔子看看……”见黄导口里有活动余地,夏钢就把本子拿到手,“这样,二哥,二哥这个角色就给江浔了,就这么定了,我欠您一个人情。” 黄健中导演又笑了。 这角色本来定的是胡亚捷,也就是演便衣警察那位,可是没想到让夏钢给截胡了。 “也行吧,不过,我不了解这个演员哪……” “那您问一下中戏的李保田,那是他的老师……”夏钢导演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他急着给江浔回话呢,再说,这种事儿,他自己个的爸爸这个当儿子的知道,夏淳导演准会陪着江浔等信儿呢,他可不能让爸爸失望。 “夏哥,这……就定了?”电话那头,江浔的声音很是意外。 “对,定了,”夏钢意气风发,“你可得打起精神来,里面个个都是角儿……” “嗯,嗯……”江浔答应着,里面,不论是葛优,梁天,还是申军谊,都是本色出演,自己演二哥也算是中规不矩,角色没有多大发挥空间。 “浔子,你错了……”夏导点上一支烟,慢悠悠说话了。 “您说……” “这样中规中矩的角色,你更得演好喽,要不,一不留神,你就被人家的光芒给盖住了,谁会记得你……” “去吧,”夏导也不让江浔表态,“好好琢磨琢磨,演一个不一样的研究生……” …… 这戏还真是紧张。 仅仅隔了一天,北影就把电话打到中戏,通知江浔去拍定妆照,还有一层意思,演员大差不差都定下来了,大家跟导演见一见面,把剧本拿到手,大年三十开机,大年初二,剧组大部队统一坐火车去吉林。 饶是前世今生参加过许多剧组,这样的效率也是江浔没见过的。 今天上午,他起了个大早,好好把自己拾掇了一番,开着皇冠就直奔北影,当看到厂里的工农兵雕像,他抬手看看手腕上的梅花表,还不到八点钟。 可是此时,李保田老师早坐在了黄健中导演的办公室里,““江浔是你们中戏的学生……,这个娃娃怎么样?” 作为从革命圣地走出来的文艺干部,黄健中导演习惯这样称呼着这个年轻人。 “这孩子有天赋,这个班里没有人比他更有天赋,也肯下功夫……”李保田点上一支烟,“中戏十年才出一个的学生,最年轻的梅花演员,你说呢?” 十年出一个,这评价可不低。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们徐院长说的,”李保田笑道,“去年他们参加大学生戏剧节,好嘛,愣是在大街上拉了半个月的板车,又赶上我搬家,我愣是没瞧出来,这是我的学生……” 黄健中一下笑了,得,有这句话,这一青年演员,他用了! “我那大儿子呢,谁来演?”李保田又问道。 前天,黄导亲自找到赵丽蓉老师,赵老师起初不同意,可是黄导姿态放得很低,说只给他五分钟就够了。 可是赵丽蓉老师看过剧本之后,一下子就被开头的故事打动了,终于同意演母亲这个角色。 大女儿由王丽云饰演,她平时净演一些战地护士、放牧员之类的角色,这次也是一个挑战。 不过,她跟赵老师有渊源,1988年,赵丽蓉第一次登上央视春晚舞台表演小品《急诊》,王丽云就扮演了她的女儿。 大女婿呢,由葛优饰演,他爸是北影的老演员了,他叫黄健中叫叔叔,跟黄导的儿子差不多岁数,黄导叫他小嘎。 哦,后来王丽云生了一个女儿,叫作车晓,跟葛优还演过一部非诚勿扰,电影里那句那事就那么有意思吗,让人啼笑皆非…… 小女儿由史兰芽扮演,她似乎是出道即巅峰的演员,扮今年她刚刚演了围城中的唐晓芙…… 小女婿由硬汉申军谊扮演。他并非学表演出身,误打误撞进入影视圈,因魁梧刚劲的形象得到观众认可。 大部分观众认识申军谊,是通过1987年的《乌龙山剿匪记》。他在剧中扮演大反派钻山豹,并凭借此剧获得金鹰奖最佳男配角奖。 这些角色都跟电影中的人物有很大的契合度,可是,“大儿子,我爱人推荐了一演员,你绝对想不到……”黄导笑着卖起了关子。 …… 江浔是溜达着走进北影主楼的。 主楼是一座典型的苏式建筑,高大轩敞,气势逼人,大厅里,地面也光可鉴人,这里的水泥砂浆地面从来不用水清洗,都是用煤油蘸过的油墩布拖地,地面养护得跟 镜子一样。 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拥有电视机的家庭逐渐增多,电视剧开始占据市场,毕竟比起电影,足不出户又不花钱的方式太享受,这导致电影的颓势不可避免。 虽然电视开始崛起,但电影的影响力仍在,影视业所用的资金、专用设备、技术人员,还是牢牢掌握在八大电影制片厂手中。 这八大制片厂,实力还要数北影,从这里走出许多演员、导演,许多编剧也在这里成长起来。 “同志,请问,黄导在哪个办公室?” 第337章 孙悟空来了 来人看着面色黝黑,但年龄比江浔大不了多少岁,“你是……” “我是中戏的江浔,来拍定妆照。”江浔马上答道。 “哦,你好,你是……王沪生?”对方笑了,“我是咱们过年剧组的摄像,你叫我李恬就好。... “我们是冠军!我们击败了帝都武科,谁说我们江南武科只是十大武科中垫底的战队。”一名带着眼镜,面相稚嫩的武者学生状若癫狂的吼叫着。 主要是赵依斐出事后,赵奶奶经过一整夜的沉思,觉得一切都是他们赵家咎由自取。 就看见花蕊换了一身防晒防虫却清新透气的长衣长裤走出来,精气十足。 焕城实在是太落后了,能够成为一个城已经是极为勉强的结果。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早已有点破旧,只能够拦住普通居民,面对那种不怕死不怕疼的凶兽根本不够看。 所以现在赵奶奶跟苏里里讲话,都是带着浓重的提防,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算计。 【九叔】他对你很坏吗?对你做了什么极端的坏事?让你这么讨厌他? 也有人觉得,应该降低壁垒试炼武者的实力,选用只领悟一种技能级专精的武者作为壁垒试炼武者。 罗金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解罗媚的脾气,犟的很,若不然也不会在九年前离开罗家,一去不回。 在他与众妖的帮助下,不过三日,天宗门便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只是那座集结了往届掌门与祖师爷灵力的镇妖塔,他无法修复。 虽然它是这么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细细回想,我他娘和胡三爷那老狐狸纠缠这许久,除了招狐媚子,还真没见他使过啥本事。 秦扬用传音入密嘱咐洛夏夏和甘甜儿,他做事向来不莽撞,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他看到周霸天有恃无恐,就知道他有后手,虽然周府的那些所谓的好手在他手里不堪一击,但周霸天必有所依仗,不然也不可能不害怕自己。 “哎,哎,谢谢大爷大人有大量,谢谢,谢谢。”听完中年人的话,那劫匪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赶忙大声道谢,然后一边对手下做着赶紧跑的手势,一边起身扭头就跑。 灯火通明中,箜篌教习也坐在了帷幕之外的另一张蒲团上,其双目微闭看似入定实则真灵元气离体而出,向着许年探查而去。 光梭与剑锋相撞,法宝有灵,发出一声悲鸣,银光暗淡少许,转而一折,不敢再次冲撞,如孩童受伤,要回到父母手中一般。 “他真够笨的。弄丢了再买个新的用上就是了,现在bp机才一千来块。”赵志峰开口说道。 “呵呵,和云晗一个脾气,你们宗派,就真的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吗?不给面子,就要造反?”晗兵怒啦。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内心深处,竟然有一丝触动,那最为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狠狠地按了一下。 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顾娇娇是喜欢陆北霖的,哪怕自己再怎么想要靠近她,恐怕她都不会给自己的机会的。 攻击强,身躯硬,简直是攻防兼备了,也是天蟒妖王绝望的原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眼前一亮,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第338章 开往东北的火车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 “过年好……”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江浔笑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心有灵犀。 “毛衣穿着合适吗?” “合适……” 父母都在身边,两人却只能聊一些家长里短,不能一诉衷肠。 看着两人在电话里有说不完的话,赵丽明就问江文远,“你说,拍电影和拍电视不一样吗?”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电视就好比一个火柴盒,在大银幕上看自己的儿子,能一样吗?”江文远舒服地喝了一口小酒,他转头看着儿子,和他身上红色的毛衣。 如果要用一种颜色概括已经过去的1990,那它无疑是一抹红色。 这个红,是亚运健儿沸腾的血液、是百姓门窗上鲜艳的对联剪纸、是跳动在人民胸膛的中国心,也是老百姓红红火火的好日子。 哦,1990年过去了,我很向往明年——我的1991! “初二去东北吗,那我在火车站等你……”杨哲的声音无限缠绵,让江浔恨不得马上回到北平。 吃了年三十的饺子,初一上午,江浔就坐上了回北平的火车。 到了北平,已是初二的早上。 大厅里人潮汹涌,这個九十年代的第二个春节,人们的衣着与发式都开始新潮起来,港台风的衣着与发式越来越普遍了。 “赵老师,过年好……导演,过年好,小婉姐,过年好……” 江浔看到了赵丽蓉老师,老太太慈眉善目,拉着江浔的手,也拉着杨哲的手,“这两孩子真俊,你们也过年好……” 申军谊却是笑着跟江浔握握手,他话不多,丁嘉丽则快言快语,心里跟藏不住事儿似的…… ……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荆棘密布,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曾经与你有的梦,今后要向谁诉说……” 火车又一次慢慢启动,杨哲的身影也终于留在了北平,江浔这才打开她给他带的包裹。 里面是各种吃食,哦,还有两包芝麻糊…… “小江,你女朋友真漂亮……”戏里,饰演江浔女朋友的谭小燕就笑道。 剧组占了足足有两个车厢,其实北影厂的大部队已经先到了吉林,演员们都是今天才出发的。 谭小燕就在江浔的下铺,她也是舞蹈演员出身,前几年,依靠着便衣警察里施肖萌这个角色,成为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也是第一代岩女郎,与巩俐,傅艺伟,赵明明,都是此时耀眼的封面美人。 “你们也很漂亮。”江浔笑着跟大家点头,还把杨哲给准备的零食分给大家。 拍了几部戏,他有一条经验,要想演好戏,先要跟大家搞好关系,否则,一下让你站在机器面前,别说松驰了,演都演不好。 “看过你的电视剧,伯邑考演得真好……”史兰芽接过江浔递过来的果脯,青春靓丽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那您怎么不说王沪生……”马晓晴却笑着来了一句,她现在不怎么出名,就是在电影顽主里跟葛优与梁天搭过戏。 整个车厢的人都笑了,得,江浔自己个也笑了,走到哪都摆脱不了王沪生的恶名了。 好在这个车厢都是年轻人,章金莱与梁天也在这个车厢,年轻就有说不完的话题,梁天小眼睛一睁一闭,这气氛就永远落不下来。 他也是北影厂的子弟,他的母亲跟黄健中导演也熟,在黄导去年导演的电影龙年警官里,他还演了一警察,不过,一出场就让观众集体笑场了。 这就形象,也不象是警察啊。 “我去打壶开水……” 江浔提着两暖瓶就走了出来,不时有旅客就好奇而友好地打量着他们,这样一群演员,大年初二就坐上了火车,想想都让人好奇。 江浔却没有来到开水房,他直接走到另一节车厢,正碰上葛优,刚才在侯车厅已经见过面了,互相拜过年了,可是现在仍然亲热。 “浔子是在琴岛过的年……” “嗯,去年没回家,今年怎么说也得回琴岛……”去年因为拍摄渴望没有回琴岛的,今年还是大年初一就离开了家。 “抽烟?”葛优笑着让道。 “不会……”江浔摆摆手,可是他笑着邀请道,“待会到我们那里坐会……” “我是得过去,跟李保田老师在一块,我有压力。”他笑着说了一句,露出两个大板牙。 …… 上午大家还有说有笑,可是下午,大家人手都捧着一剧本,研究开了。 剧组里全是大咖,全是腕儿,谁也不想被谁比下去。 再说,黄导的意思,是相信大家,拍前也不排演,后天到了吉林,下了火车直接就拍。 要知道,现在的进口胶片,一秒钟二十四格,就是一卷柯达胶卷的成本,你自己个发挥不好,浪费了胶片,你都不好意思站在导演跟前。 晚上,江浔又到那个车厢转了一圈,丁嘉丽正对着镜子练表情,葛优躺在王丽云的上铺,看着车顶,不时翻一下剧本。 申军谊的脸上柔和了许多,硬汉气息少了许多,也不知这一天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保田老师一直皱着眉头,他其实今年不过四十多岁,现实中赵丽蓉老师比他大十八岁,他是想在脸上挤出皱纹来,所以要长时间从保持一个表情…… 他这个年龄,其实比葛优和申军谊大不了太多,但已经开始演他们的长辈。 江浔不知他练了多长时间,但他演的这个父亲,满脸皱纹堆垒,尤其一皱眉,额头上的抬头纹像刀刻一样粗粝。 章金莱也寻到了这边,他拿着剧本,跟赵丽蓉老师对着戏,他在电视剧《西游记》中扮演的孙悟空,与赵丽蓉就曾经在《西游记》“斗法降三怪”中合作,赵丽蓉扮演车迟国带有一些喜剧感的王后。 嗯,一个个都是大咖,还都努力,跟这样一群演员对戏,有搞头! “浔子,走,吃饭去。” 李保田早看到了在一旁晃悠的江浔,“想好怎么演了吗?” “还没想好,感觉自己还没进去角色……”江浔笑着走在李保田的身后,“爸,大过年的,你也太严肃点了吧……” 得,这一声爸,台词都出来了。 李保田就笑了,“浔子,这么多演员,你这角色也没棱没角的,你得自己个出彩,别让人把戏给压了。” 第339章 开机 jl市,是吉林省第二大城市。 这也是全国惟一一个省市同名的城市,走出二层楼高的土黄色的火车站,迎面而来的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门口很多小商贩就围了上来,在满耳的喧哗与满眼的人影中,李小婉一指前面,“在那呢,我们北影的接站车。” 江浔接过李保田手里的提包,又拿过杨哲给自己带的吃食,她带的太多,火车上竟没吃完。 “上车。”不用自已挤公交车,黄健中也很高兴,他带头上了大巴车。 车子里,大家都很兴奋,江浔是静静地注视着车窗外面的这个九十年代的江城。 光秃秃的树木,满大街都是拖着长辫子的蓝白色和红白色的无轨电车,马路上也架起了蜘蛛网似的电车线,拐弯处,“小辫子“和电线经常打出火花来。 骑着自行车的人们的衣着也是一样朴素,街头的广告画得跟小人书似的。 城市是文化的容器,一代一代人在城市里生活行走,喜怒哀乐就构成了城市的表情和记忆。 “瞧,那就是松花江……” “你看那雾淞,在我们黑龙江,到了冬天,都往树干上浇水,结成冰可好看了……” 剧组里,只有丁嘉丽是纯正的东北人,她不断给大家介绍着。 “姐,你是东北哪個屯子的?”江浔突然就笑着问了一句。 “哎呀,妈呀,浔子,你会说东北话呀……”丁嘉丽一拍大腿,那性格老豪爽了。 黄健中笑着看着这群演员打成一片,此刻,他的心里是轻松的。 这里面有离开北平那个熟悉的环境到了一个陌生地方的轻快,也有对电影过年的信心。 可是退回三年前,他的心境可不是这样的。 作为第四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之一,《小花》一炮打响后,黄健中开始独立执导影片。 此后,他先后执导了《如意》、《一叶小舟》、《26个姑娘》、《良家妇女》等众多影片。 可是,80年代中后期,受改革浪潮的冲击,他的《一个生者对死者》的访问,这部电影只卖出两个拷贝。 那时候不讲票房,只讲拷贝数。 再就是拍了一部《贞女》,拷贝也没卖出几个,这对他打击很大,北影厂方方面面压力也都很大。 后来他两年没有拍戏,直到去年一部龙年警官横空出世,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该片为北影厂盈利100万元,黄健中也彻底摘掉了“赔钱导演”的帽子。 现在,他乘胜追击,他自信,这部电影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收获。 “导演,江城旅社就在前面……”剧组的执行制片主任杨世光笑道,“下了车,大家两人一间房,先休息一下,中午给大家接风。” 嚯,虽然旅途劳顿,可是一说到吃,大家兴致就更高了。 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旅社,这个时间也几乎无人来住,整个旅社就成了剧组的大本营。 “甜哥,过年好……” “姜老师,过年好……” …… 眼瞅着制片兼编剧姜一,摄像李恬,制片牛刚、化妆夏娟……等人迎了出来,江浔忙赶上前去拜年。 姜一,后来万科的电影主管、董事长助理,看来这个剧组真是卧虎藏龙,个个都有真本事。 李恬的身后是一位蒙古族打扮的青年人,络腮胡子,“你是……腾格尔?” 有头发的的腾格尔让江浔一时难以适应,他很不习惯他现在的造型。 “过年好,过年好……”腾格尔的汉语说得不错,热情地跟大家握手。 现在的他,演唱了蒙古人,还是“西北风”代表歌曲《我热恋的故乡》的首唱者,但他此时的知名度远不及“西北风”代表歌手胡月、范琳琳、杭天琪。 “腾格尔到咱们剧组来体验生活,咱们电影的主题曲就是他来演唱……”姜一把腾格尔介绍给大家。 对于这个歌手,许多人只是礼貌地点头,江浔可不一样,“哥,你住哪屋,自己一个人吗?” “嗯,我跟李恬一屋。”腾格尔看着江浔的眼光,眼光火辣辣的,他不由虎躯一震,他对王沪生真的没有好感。 “那在剧组我们多交流,交个朋友。”江浔笑着伸出手来,却不想李保田在喊他,“浔子,咱俩住一屋。” 他是中戏的老师,也特喜欢江浔这孩子,有心要照顾他提点他,可是江浔却不愿跟李保田住一屋,一路上,他就一直皱着眉,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虽说这是艺术家干的事儿,可是也不能整天盯着这样一张脸哪。 “我以为,我以为我跟小燕姐住一屋呢。”江浔笑着调侃着自己,他跟谭小燕是戏里的情侣,情侣嘛,不得住一屋嘛。 大家都笑了,梁天也打趣道,“浔子,想什么呢,我还想跟马晓晴一间呢,人家能答应吗……” 戏里,他还真的跟马晓睛住了一屋,可是愣是让李保田给分开了,老人家是正统观念,这没结婚是不能睡在一起的。 明天电影就要正式开拍了。可是大家伙仍是心境放松,因为明天后天的戏,就是先拍老两口,还轮不着他们。 “妈,晚上想吃点啥?” 在房间简单洗漱后,江浔就走到赵丽蓉老师的房间,她跟王丽云住一屋。 赵丽蓉一愣,可是接着就乐了,“我什么都行啊,你看这孩子,长得多俊,多招人疼……” 王丽云笑道,“这些都是您的孩子…… “他可不一样,他是研究生,从小学习好,我肯定最疼他……”赵丽蓉笑着摸摸江浔脑袋,跟老妈一样。 “可不是吗,您从小就最疼我,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江浔借坡上驴,搀扶着赵老师就往外走。 鸭腰烧口蘑、鲶鱼炖茄子,白肉酸菜血肠…… 这是剧组的第一次聚会,菜品很丰盛,甚至香港投资公司代表,也敬了大家几杯酒。 “浔子,吃,妈看你喜欢吃这个……”赵丽蓉老师把两个雪衣豆沙放进江浔跟前的碗里,雪衣豆沙色泽洁白、喧软涨满,吃前撒上白糖,真是好吃。 江浔看看老人家,老人家一脸的笑,正慈祥地看着这个二儿子呢。 … … 一九九一年正月初四,jl市船营区欢喜乡新林村,电影《过年》正式开机。 第340章 这戏,让我们怎么接 现场人山人海,周围十里八乡,都赶过到新林村,看北影厂拍电影。 加上今天新林村赶大集,放眼望去,雪野上到处是人,到处是自行车,到处是红绸彩带,到处是是人声鼎沸。 演员们下了车,好不容易才走进自己家的院子里,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一串串的红灯笼,盖帘上的饺子豆包,贴着福子的大鱼,挂在绳子上的鸡和肉……一切都充满了浓郁的东北年味。 “劳驾,给我们拍一张,留个纪念。” 梁天到底按捺不住,主动邀请谭小燕给拍照,黄健中导演,姜一,李保田,赵丽蓉,王丽云,史兰芽,葛优,申军谊,江浔……开机仪式上,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就此定格。 黄导作了简单的开机动员,赵丽蓉与李保田老师就开始化妆了,虽然初次到自己的家,可是两人都不陌生…… 嗯,摄像机架好,赵老师拖着木犁,走了两遍机位,村里的群众演员也准备好,老人家就开始拍摄赶集这场戏。 熙熙攘攘的人群,热热闹闹的气氛,到处都是赶集和置办年货的人,可是赵老师一脸的忧伤,她用嘴摘下手套,拿出一个小手绢来,里面抱着的是钱…… 她拖着一车的肉和其他年货到了家,在数来宝的哄闹下,老人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另一边,李保田老师饰演的程大爷,坐在自制的爬犁上,上面是他置办的一堆年货…… 拖着爬犁走到家门口,看着程大娘赵丽蓉老师正在贴财神,李保田就笑着喊了一句,“嗨……” 赵丽蓉一回头,满脸的皱纹就笑开了,她忙不迭地迎了上来,“你咋自己個弄个爬犁就回来了?” “省点钱哪……”李保田老师的台词透着喜庆,也有欣慰,还有看到老伴后的激动,几转情绪就起落在这四个字里。 “你一出去就半年多,还省这两小钱……”赵丽蓉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的围巾,要给李保田老师系上。 “看你阔气的……” “给你掸掸……” “行了,行了,”李保田笑着一抬手,又把围巾给赵丽蓉老师戴上,他满眼都是宠溺,“别冻着了……” “我是心疼你,冷不……” …… 全场很静,只有北风呼啸。 作为全国第一部同期声影片,现场直接收音,这效果不错。 当黄健中导演喊了停,江浔马上跑过来,把两件军大衣给赵丽蓉和李保田披上,“爸,妈,你们歇会,喝杯热水。” “还是我们家老二疼我们。”赵丽蓉立马脸上笑开了花。 得,场记一看这架式,这演员要把自己的活儿给干了啊。 可是这一段,却让在场的年轻演员都很震撼。 两人的表演,丝毫没有表演痕迹,全是生活化的语气,全是生活化的动作,两人好象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似的,今天似乎不是来拍电影,倒象是拍家庭记录片来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两人的戏很顺。 “下面一场,吃饭的戏,拔火罐的戏……”执行导演李小婉就开始跟两位老师沟通,“其他人,准备吃饭。” 中午的饭,吃上已经是下午快两点了。 村里给准备的杀猪菜,还有村民送来的自己家的年货,倒很是丰盛。 江浔扯着一猪蹄,一边啃着一边坐在赵丽蓉旁边,听她跟李保田对戏。 电影其实讲的是东北某小城程家,一家13口人,大年三十的喜怒悲欢。 除夕,父亲在外奔波了半年,赚了些钱回家过年,母亲围着锅台转,包饺子,与丈夫一起盼着儿孙们来过年,可是他们的希望落空了,度过了冷冷清清的除夕之夜。 大年初一,儿女们陆续回家,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可发生的一桩又一桩的事,最终还是让这顿一年才吃一次的饭不欢而散,年就这么过了。 次日清晨,父亲母亲坐在爬犁上,怀着无限的伤感离开了自己富足的家。 所以,听着外面鞭炮响起,看着人家儿女团圆,老两口在这冷清的除夕夜里,这情绪就到了一个顶点,嗯,这戏不好演。 “赵老师您看这拔火罐,是不是给您找个替身,替您……”眼瞅着两人戏对得差不多,李小婉就过来了。 现在外面的气温达零下二十几摄氏度,有一场戏需要赵丽蓉露着后背拔火罐,她怕赵丽蓉扛不住…… “小婉姐,我来吧。”江浔马上道,他把猪骨头往边上一扔就站了起来。 赵丽蓉疼爱的摸摸他的头,就象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你瘦得跟个猴似的,我是你妈,我都六十多岁的人,身上的肉早松了,这观众一眼就能瞅出来……不用,还是我自己个来吧。” 李小婉还想劝,可赵丽蓉坚决不同意。 江浔也只能长叹一声,他知道,前世,就这温度,拍完后,赵丽蓉大病一场,落下肺气肿的毛病,唉,现在老人家还想自己个上,只能给她多准备点衣服了。 …… 天色渐暗,所有演员,摄像归位,黄导示意可以拍了。 厨房桌上,是程大娘早已做好的年夜饭。 李保田老师坐在桌前,阴沉着脸,双目低垂,似乎对这顿年夜饭丝毫不感兴趣。 他不是拿筷子品尝菜肴,而是先拿起酒给两人满上,“程子,我给你存了十瓶人参酒呢……” “咋,咋叫小名……” “咋的,不兴叫……” 两人真的跟老夫老妻似的,周围的年轻演员看得也都很投入,大家真的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爹妈,就两位老师这么一演,他们自己仿佛也走进了这个家里,走进了角色。 两人相视一笑,李保田脸上的皱纹,赵老师脸上的皱纹,却慢慢又凝固了,气氛也凝固了。 “这皱纹都是戏。”江浔心里暗暗道。 “浔子,你说,后面让我们咋演……”谭小燕轻轻碰碰江浔的胳膊。 电影其实是按照话剧剧本来的,儿女们一家一家上场,他跟谭小燕接着上场,上场就要跟李保田与赵丽蓉对戏,这压力也太大了。 江浔不说话,他还在揣摩着两位老师的表演。 只见李保田 沉默片刻,喊了一句“姐——” 他解开腰带,慢慢掏出八千元钞票,“都归你。” 赵丽蓉老师脸上的情绪不断在积蓄在酝酿,她彻底绷不住了,泪水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抽泣几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程子,我没白疼你! 黑暗的屋子里,火光霍地一亮,李保田老师把毛绒衣服披到赵丽蓉老师身上,灯火昏黄,赵老师眼神流转间含着脉脉温情…… “这戏,让我们怎么接……” 江浔心里只感觉七上八下的,演了这么多戏,从来没这感觉。 赵丽蓉老师的脸上的五味杂陈的表情,心疼、难过、欣慰还有这一年辛苦,没有什么技巧,一下却全然瞬间释放。 “我老了,老了,还是你惦着我。” 她60岁时才登上春晚舞台,她演小品与演戏,都没有什么表演经验,全是来自生活的观察体验,却让人觉得真实无比。 这一句台词,似有千斤的生活重量——男人孩子都在外,一个女人孤独而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 作为母亲的那种绝望和悲伤,很多细节,都值得好好咂摸滋味儿。 当黄导喊停,整个剧组都鼓起掌来。 “好,今天没有浪费一寸胶片,明天,浔子,小燕,就看你们的了。”黄导笑着寻找着人群里的江浔和谭小燕。 第341章 正月里来是新年呀 晚上,剧组没有急着回去,留在欢喜乡新林村体验生活。 按照剧情,后面一段是李保田老师与赵丽蓉老师,老两口孤单地放着鞭炮烟花,以乐衬悲,悲更添一倍。 可是为了更好地体验乡村生活,融入角色,拍完... 要知道炼制这颗丹药的成本才不过是一枚金币而已,而且因为凤傲月自己有药园,一百万就跟白捡似的。 其实就算不是苏昊,萧灵儿也能看出来,只不过,更加吸引萧灵儿的,不是地形的变化,而是天空中,那些非常漂亮的红色星辰,还指给苏昊他们看。 厉潇潇看着屏幕上的程序有点犹豫,这肯定不是她的东西,所以她还要不要破解,要不要看? 晓哥儿也就七个月大,被凌菱抱在怀里,面容白净,眼睛有神,徐舒雅看着就喜欢,将一块长命锁塞进他的襁褓里。 三名天罗追杀花流水,花流水刚刚一路上死命地逃跑,真的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好几次都差点被天罗杀死了。 李林峰给吴子浩的印象是话不多,行事走路都是匆匆忙忙,军人的气质很浓郁,却又很细心,很是温暖人心,这种铁血气质带着温柔气质,很有男人味。 “你要是这样,你今天就睡沙发吧,我房间睡。”吴子浩淡淡地说道。 但是到了这一代,千媚门终于占据了上风,因为这一任的太子妃胡娇娇出自千媚门,而不是出自百花宫。 孟初冬身高腿长,用现代的标准去看,身高已经一米八左右,而且他才十六岁,身高还有成长的空间。 都说人死如灯灭,楚思南的死并没有掀起半点的风潮,连新闻都没有上,很显然,这其中有某些人使了些力气。 是季珹看穿了一件事,只要他有价值,蒋君临就会一直找他,所以他必须要保证自己有利用价值,只有他不断地给予蒋君临好处,蒋君临才会一直吃这美人计。 赵回在后面跟着泪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心里有股想要妥协的冲动,想要跟她说我们私奔吧,可最后,脑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硬生生把他所有的不理智给拉住了。 糖宝心在滴血,急得不得了,眼看她另一只脚又要碰到残边,赶紧过去拦住,谁知道下一秒就被四姐一巴掌推倒。 围观的路人都在海报前拍照,纷纷不明所以,连忙追问dior的店员为什么撤掉海报? 她跟笑笑面面相觑,这次找的时间似乎不怎么好,人家正在这样的悲愤当中,想来也是没心思跟她们谈合作。 顾若辰最先瞧见顾景城,他兴奋的立刻想要扑上去抱住顾景城的腿。 因为已经从海星口中知道了成绩,泷川光也就没有拉着他们去看张贴在中庭的榜单。 他们与苏家强强联手,即便无法跟伏龙集团和万龙会那种大鳄竞争。 吃过晚餐,约定了明天早上碰头的时间,泷川光就先回去了,成濑给森见发了条消息,然后去收拾明天下午出门要带的衣服。 看到这一幕的大鹏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复杂的收回了光幕。 尕娃一路没命的往前跑,他总是觉得有马蹄声回响在耳畔,仿佛离自己近在咫天。然而回头却又看不到人,等他到家后,锦卿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吓了一跳。 第342章 爸,妈,我回来了 初升的黎明曙光将这座小城拉得忽远忽近,天空的的模样不再那么清晰,还有薄雾笼罩在姿态百变的树干上,雾气之间,山林与楼房的缝隙透出淡淡的阳光,丝毫没有过年的那种气势如虹,户户炊烟的热闹。 “冻死我了。”李恬今儿起了个大早,就为拍摄清晨的时光,他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绿色的军大衣,却是一脸的满足。 江浔与腾格尔就站在他的身后,两人却是一脸的懵逼。 “甜哥,拍得真好。”江浔笑着看着程家院里冻得跟石头似的腊肉与豆包,“待会儿把我拍得帅气一点。” “没问题。”李恬笑着伸出手来,两人隔着厚厚的手套拍了一下手掌。 早上,几人没在旅社吃,就在这里,村里的大姐给熬了一点玉米茬子粥,又给几人热了馒头,当然少不了肉,鸡肉,猪肉,兔子肉,袍子肉…… 几个年轻人吃得热火朝天,早知道这里这么好,就应该提前到这里体验三個月的生活。 黄建中导演带着大部队到达的时候,几个小伙子正在雪地里推着爬犁撒欢,腾格尔坐在上面,李恬与江浔在后面推着他,一村民大叔牵着马,笑着站一边抽着烟。 “导演,这段戏,我想这样……” 江浔也不用换衣服,简单地化了妆,就找到了黄健中。 “嗯,你说。”黄导很是开明,他想听演员们自己的拍摄想法。 “程远是从咱们东北出去的大学生,我不能演成北平的或是山东的大学生,我想在爬犁上唱几句二人转,应景,也应情……” 二人转快着点唱,听着喜欢,慢着点唱,听着悲伤,后面大嫂砸了家里,程远也可以唱一唱…… “行啊,”黄健中想着,“看到自己家房子,回到家乡,心里高兴,唱一句家乡的小曲,可以。” “这小伙子,想法还挺多。”李小婉看着江浔,她对江浔并不讨厌,不过,胶片可不能浪费,最好一遍过。 拍摄队伍重新拉到了村外,江浔与穿着白色裘皮大衣的谭小燕就坐上了马拉的爬犁上,黄健中导演设置了两个机位,一个处在村外最高的山坡上,拍摄一远景,近景还是由李恬掌镜。 骏马拉着爬犁急驰而来,带起一阵雪雾与劲风,爬犁上,江浔与谭小燕俱是一脸的兴奋。 谭小燕拿着手里的相机,不住地拍摄。 “看!”江浔笑着,兴奋地指着前面。 “黄色的别墅……”谭小燕看向远方。 “黄色的房子,我们家……”江浔喉头突然就是一热,他好象真的要回家了。 “这么大……”谭小燕笑着又举起相机。 “对,我们到家了,老板,快……”江浔兴奋地看着雪野,看着这片生长自己的雪野,看着远处飘摇的红灯笼,他的二人转脱口而出…… “正月里来是新年呀,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家家户户团圆会呀,少的给老的拜年呀……” 坐在前头的大叔下意识朝后看了看,脸上露出一脸的憨厚的笑容。 得,雪原,枯树,骏马,老人……再配上这一对青年男女,悠远的二人转传来,这景象,绝了! 李恬调转着镜头,江浔那欢快的面容在摄像机里不断地放大…… 当马车在程家门前停住,黄健中导演终于喊了停。 “这段不错,有东北的风味,浔子和燕子演得都不错……” 谁说近乡情更怯,也可能是更乐,但踏上这片生自己养自己的土地,总会心潮起伏波澜不定的。 “中午吃饭,下午接着拍。”李小婉看看手表,这段戏拍了一上午,“中午四菜一汤,大家抓紧点。” 中午吃的是米饭还有鸡汤,江浔却只吃了一碗米饭,“浔子,够吗?”申军谊的饭量不小,剧组里,江浔的饭量能跟他比一比,看着这小老弟才吃一碗米饭,他就笑着调侃,“减肥?” “不是,下午不是接着拍吗,我怕吃饱了,影响表演。”这是人艺的规矩,苏民老师上台表演前都是不吃饭的。 嗯,这句话又被李小婉听心里去了,这年轻人,别的不说,就冲这话,将来肯定会火,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一千,百分之一万会火! 其实,剧组里章金莱吃得也少,明天才轮到他的戏份呢,他现在就练上了。 在院里,他推着那辆破自行车,一个劲地摩梭着车把,他是想给自己加小动作。 “葛老师您看我这样成吗?”他的姿态放得很低,逢人就问,见人就请教。 “别叫老师,我担不起。”葛优忙摆手,“您比我名气大,您是角儿,您要不请教导演吧……” 嘿,章金莱还真听话,他刚想支下车,车子却是一滑,连带着他摔倒在雪地里。 葛优一愣,立时笑得贼眉鼠目,“得,您这是太紧张了,再说了,下面是人家浔子的戏,你紧张什么呀……” 江浔还真不紧张,他与谭小燕正跟老两口对戏。 “爸,妈,你看剧本里,写得是我给你们鞠躬,鞠躬不成啊,我得下跪,咱是东北纯爷们,虽然在外面上学,可是家乡的规矩不能变,再说他也不是没良心,知道父母不易……” 跪还是鞠躬? 黄健中导演也在思考。 鞠躬是程远个这个研究生现代化的表达对父母尊敬的方式,跪则是传统。 “我明白,浔子就是想,一点一点的给观众一个可以把握到的东西,表演里面最重要的是真挚,否则就没有办法去打动观众……” 李保田明白江浔,跪是真情流露,比鞠躬强太多,人物更有血有肉。 “那就跪吧。”黄健中导演同意了江浔的方案,“十分钟,各部门准备,十分钟后开拍。” …… 屋子里,老两口正说着话,却一时又相对无言。 听到外面的声音,李保田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二小子回来了。” 刚才还说着谁都别回来的他,此刻却比谁都激动。 赵丽蓉老师忙不迭地解下围裙,扎撒着手,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自己干什么了,两老口寻找着自己的鞋,一起推门,起身去迎接第一个回家的儿子。 “咱妈就是咱妈。”申军谊看明白了, 赵丽蓉的表演,不露声色,不露痕迹,可是那农村老太太是真活了,细节特巧,也特好,特真,也特自然。 “我是不敢跟这样的老头老太太对戏,一不小心,就露怯了。”葛优摘下帽子,摸摸自己的脑袋。 “爸,妈——” 院外,江浔跳下爬犁,箱子也不要了,扔在地上,叫着喊着跑进院子,这一瞬间,他的心突然活了,热了,沸腾了。 这一刻,他原本还想着该怎么跑,可是看到两位老人的时候,什么都没了。 程远,小时候,过年得了奖状,跑进这个院子时,他肯定也是撒欢儿跑的…… 长大了,考上县里中学的时候,拿着通知书,他肯定也是这样撒欢儿跑的……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也是这样,现在带了媳妇回家,他也是这样在撒着欢儿跑…… “爸,妈——我回来了!” 第343章 戏保人还是人保戏? 赵丽蓉老师和李保田老师站在房前的平台上,一个两手好象在给自己加油似地甩着,另一个却把手袖在袖口里,一個嘴里不迭地嘱咐着,“慢慢地,慢慢地,别滑倒了……”,另一个则是一句话不说,就这样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 这,不就是我们的父母吗? 妈——爸—— 江浔跑上平台,立在了二老跟前。 他稍一停顿,看着笑得开心的母亲,看着一脸爱意的父亲,看着父母的皱纹与白发,他心里一酸,双腿一软,跪倒在雪地上,“爸,妈,过年好!” 身后的谭小燕快步跟过来,她也是神情一顿,这种农村特有的拜年方式,还是让城里人的她新奇,震撼。 哦,这小子…… 场外,黄健中笑着,笑着看着江浔,虽然他穿得时髦,可是无论他的长相还是内心,他觉得江浔此时农村的气息要重一些。 你即使把他泡在牛奶缸里头,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再穿上最贵的皮鞋,此时,你也能够感受到他的农村淳朴的品质。 “演得不错。”申军谊有意无意看一眼章金莱,那意思下面该轮到你了。 “是个好演员,把我都感动了,好象我离开父母也几年了似的……”丁嘉丽抹一抹眼角。 这几秒钟的戏,演员没哭,倒把周围的人整哭了。 对,不是会哭就叫好演员,好演员需要对角色张驰有度的掌控力! “起来,快起来。”赵丽蓉老师脸上有喜庆也有心疼,开心地就要去扶江浔,江浔却自己起来了,前一秒还是心疼的面容,后一秒直接就抱住了妈妈。 赵老师也亲昵地拧拧他的脸,江浔转头在赵老师的脸上也亲了一下。 “爸……” 江浔笑着又扑向正在系着扣子的李保田,李保田笑着将头扭向一边,嘴里却很是幸福地在拒绝,“不行,不行……” “田歌,这就是爸妈……” 江浔激动地搂着两位老师,赵丽蓉老师的手握着双拳,好象手足无措似的,李保田老师仍在系扣子,天知道,这扣子怎么还没系完…… “伯父,伯母,过年好,给你们拜年了。”谭小燕落落大方,她朝二老深鞠一躬。 “过年好……”李保田老师不自然地把头扭向一边,好象不敢面对这个陌生的未来的二儿媳妇。 “冷吧,快,快,上屋里去……”赵老师还是纯朴的妈妈,忙不迭地让谭小燕屋里坐。 …… 这段表演完了,李保田和赵丽蓉老师却好象还在戏里似的。 “二小子,这段不错,”赵老师仍是亲昵地拧拧江浔的脸。 李保田则笑着递过一支烟,那意思,男人的赞赏,全在烟里了。 “得,您这东北黑土地上走出去的大学生,人物可立住了。”梁天笑着走上前来。 得知江浔出演二哥,他还拍过李耕的广告,那大家都是熟人,李耕还在顽主里演了一不入流的作家呢。 现在瞅着江浔的表演,确实有过人之处,他的小眼睛笑得就成了一条缝了。 “导演,本来我就想说,二哥这角色,不出彩,可是让浔子这么一演,反正我是记住了……” 赵丽蓉老师和李保田老师近乎无痕迹表演,两人演得自然,大家只有学习的份儿。可是江浔把一研究生演出味儿来了,这让这帮青年演员都心里有想法了。 “导演,您说,这是戏保人还是人保戏?”马晓晴搓着耳朵,一个劲地跺着脚。 人保戏,还是戏保人? 在场的人,大家都在想着。 其实,都是演员,在戏剧行当里也都不是新人了。 戏保人,是指剧本很厉害,本身剧本角色已经写得足够好,你只要正常地演出来,保质保量地完成,你就已经很有光彩了。 而人保戏则是剧本没透,没写足,演员去对没写好的角色进行二次创作,让这个角色火花四射。 当然,一部戏,并不一定出彩的戏份都在主角身上,配角精彩,能保住戏,一个能保住戏的演员,总会让人看到。 黄健中导演微笑,不语。 这些演员,章金莱的孙悟空,是戏保人,也是人保戏。申军谊的钻山豹,是人保戏…… “我看啊,戏保人,是运气,人保戏,是实力。”李保田笑着把话接过去,“不过,我保田。” 哈哈—— 剧组笑成一团,这次,一直皱着眉头的李保田也笑了,他笑着拍拍自己二小子的肩膀,那意思不言而喻。 戏保人的妙处,本身注定就有80分的角色,加上60分甚至都不到60分的演技,往往也能整出不错的效果。 可是人保戏的妙处,本身60分的角色,加上80分甚至80分以上的演技,那效果有可能跟主角平起平坐。 这是什么,这是实力,这是实力抢戏! 江浔感觉到来自老师的肯定,却听李小婉笑道,“准备下一场,室内戏。” 江浔走进屋子,其实他对人保戏这个说法最有发言权。 上世,有人吃班底的福利,有人靠烂人设彰显实力,某些高流量演员就是典型的戏保人,背靠资本撕到了好剧本和好人设,正常发挥基本不会翻车,甚至能一夜爆红。 他想做这样的演员,比如倪大红,当初在拍摄《都挺好》时对剧本进行二次创作,即兴发挥出金句“我想喝手磨咖啡”…… 在《隐秘的角落》中为角色张东升加入一段有人性的哭戏的秦昊,同样也是经典的人保戏…… 现在,他想让程远这个角色,走得更远,让观众记得更深…… …… 晚上,回到江城旅社,吃饭的时候,章金莱就坐了过来。 明天,就该轮到大哥与大嫂出场了,在回来的路上,在大巴车上,黄导特意叮嘱大家,谁也不能叫他孙悟空,六小龄童也不行。 “浔子,你今天演得真好,你看,我明天上场,这么表演行吗?”他想说一下自己今天琢磨的打动人心的点,其实就是推着自行车亮相。 “哎,哎……”江浔正夹了一块血肠,他扑哧笑了,“得,章哥,我还是感觉你的眼神有点象猴……” 第344章 把所有的不愉快留给去年吧 哗—— 餐厅里人都笑了,“人家导演说了,不准说孙悟空……”葛优端着一杯白酒就走过来,拍了一天的戏,晚上喝点小酒,解乏,暖身。 “我说的是猴,又没说孙悟空……”江浔笑着辩解道。 “那不一样吗,”王丽云笑道,“孙悟空可不就是猴吗?” “行了,猴子也不能说。”黄导笑着打了圆场,大家闹过一通之后,才又坐下吃饭。 可是章金莱又凑过来,“浔子,我的眼神是不是再低一点……” “还是跳,您现在是在东北,不是在花果山,不是在天宫,那时候,谁都得受您的委曲,您现在得主动找点委曲受……” 哦…… 章金莱感觉遇到了知音,戏里,丁嘉丽不是一直给他气受吗,可是这个剧组谁能给他委屈受? 这个剧组,算起来,他才是角儿,名气最大。 “李老师啊,他是咱爸,你主动接近他,他一直皱着眉,板着脸,你不就有感觉了吗?” 章金莱感觉心里那块石头一下落了地,李保田那是戏痴,那一瞪眼,自己真跟看到爹似的。 “我怎么才能跟李老师接近……”他还真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我们换换,您晚上跟李老师一個屋睡,我嘛……”江浔笑了,他自然不想守着光头葛优睡,可是也没别的地方。 “行,那就这么办,我去跟李老师说。”章金莱马上同意。 这些日子,江浔真的有压力,整天跟自己老师一起,能没压力吗? 好了,现在搬到葛优这屋,他睡得很香。 “浔子,你打酣睡……”可是葛优不干了,江浔的呼噜声太响了,严重影响了他。 “醒醒,醒醒……”他推着江浔,把江浔给推醒了。 “优哥,对不住,可能这几天太累,我以前睡觉不打酣睡,那我给您唱个小曲,帮助您睡眠……”江浔翻了个身,“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 这小伙子,会得还真不少,葛优听着这摇篮曲,牙都快笑掉了,得,这是把我当孩子了。 可是刚唱了三句,“好比那琴弦儿声啊……”就象电池没电了,这声音就没了。 “浔子,浔子……”葛优喊了一句,回答他的只有酣睡声。 “得,还是我自己个给自己个唱吧……”黑暗中,他看着屋顶,哼唱着这首东北人哄孩子的小曲——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 这部电影虽然是在吉林拍的,可是黄健中导演把整个东北过年的习俗都给搬了过来。 今天这一段,章金莱演得不错,这受委曲的状态是真找着了,眼神也不象猴子了。 黄健中导演很高兴,下面就是李保田肩扛着孙子,穿行在踩高跷的队伍中一段戏了。 吉林踩高跷都是六十公分,黄导要求是一米二,可是这么高的高跷,吉林没有。 “我知道,我老姨家山东屯的,他们村里就有这种高跷……”现在,每天拍戏,村民们都是围得水泄不通,一村民在外面喊了一句,却被他老婆按住了。 “咋的,还不能说啊,知道不知道,山东屯都有这种高跷啊……” 黄导很高兴,马上跟山东屯所在的乡联系,那是深山里的一个屯子,特不好走。 “小江,你马上去山东屯,跟小婉导演一起,争取把人和高跷都给带回来。”黄健中导演一扫脸上的愁云,兴奋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为什么非要我去?”江浔不解。 “因为你是……明星。”黄导笑道,起初他非常抵触这个词,现在好了,还得借用江浔的脸面。 江浔饰演的王沪生,招人恨,可是大家都知道,东北人也都知道,还有伯邑考,那可是妲己都得不到的男人。 所以,人家乡里点名了,点名想见一见江浔。 “你不是山东人吗,山东屯的,都是当年闯关东来的老乡,你也该见一见啊……好了,车备好了,你们连夜出发吧,你们剧组的高跷能不能踩起来,就托付给你们俩了。”临行,黄导一一与江浔、李小婉握手,殷殷嘱托。 “导演,让申哥和腾格尔一块去……”江浔没别的要求,就是拉了两同伴。 …… 山东屯,就跟闯关东的朱开山似的,家在一片深山老林的包围中。 放眼望去,周遭全是树林。雪深得一脚踩进去,直接没了膝盖。 “怎么就你一人啊,王沪生呢?”屯子里的村委会里,一看没有王沪生,村长脸色就不好了。 “拍几张照片,这不是没见过这么粗的树吗?”李小婉赶紧道,这幸亏叫上了江浔,看这意思,没有江浔,人家连理都不理会他。 当江浔扯着申军谊进来,村长一下乐了,“钻山豹?王沪生?” 得,江浔一下乐了,钻山豹跟王沪生凑一块了,这都是什么剧情? “小江,你演的王沪生真招人恨哪,恨得我们牙根痒痒……”村长一见到江浔就夸上了,“听说,你也是山东人?能喝酒不?” “能。”江浔回答得痛快,山东人还有不会喝酒的吗? “上白酒。”村长很高兴,“手把一,去我家,把我用人参不老草泡的酒拿来。” 李小婉吓了一跳,他们加上司机来了五个人,村里七个人,人手一瓶“东北高粱酒”,她一看度数,好嘛,五十六度,这喝进去不跟喝刀子似的。 “村长,我们导演一听山东屯,我就乐了,都是老乡啊,我得过来瞅瞅,”江浔哗哗把酒倒满自己的玻璃杯,“您这岁数,当我叔都富余,我敬您一杯,这杯我干了。” “说得好!”村长立即满脸开花,他也拿起酒瓶,“干了。” 司机的脸当场就绿了,喝茶水的杯子,一杯足足得有三四两,这一口就干了?! “村长,初来贵地,我也敬您一杯,给您拜年了。”申军谊举杯,腾格尔也举杯,这一会功夫,狍子肉刚端上来,一瓶高粱酒就见底了。 …… 这一晚上,村长出去吐了七回,江浔喝了两瓶。 第二天早上,江浔要求喝疙瘩汤,村长也做了疙瘩汤,大家喝着滚烫的疙瘩汤,李小婉就试着问道,“村长,这事能成不?” “干哈呀,信不过莪还是咋的,”村长抬起头,却看一眼江浔,“你看,俺小老乡这张脸,能不能请得动俺的秧歌队?” …… 拖拉机轰隆隆开到了新林村,一排排踩着高跷的山东老乡靠在房檐上的,靠在卡车边上的,就等着开拍了。 黄健中导演很兴奋,他兴奋地说着戏,李保田待会儿要背着孙子跟他们一块跳,如果高跷矮了,很难看。 现在好了,穿行在高跷林中,拍起来很好看。 “开拍!” 执行导演李小婉一声令下,热闹喧天的锣鼓响了起来,摇扇子的,提灯笼的,挑担子的,甩手绢的……十里八乡的跑船队,秧歌队都赶了过来…… 一时间,新林村彩旗飘扬,热闹非凡,到处是人,到处都是欢笑。 江浔就站在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中,看着一张张笑脸,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这,这才是过年啊! 李保田扛着孩子也融入到了高跷队中,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红绸绿巾,看到演员脸上的油彩,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一旁的赵丽蓉老师,侧着身子,两手袖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却很是经典,那是一种舒心的笑,满足的笑,卸下了千钧负担的笑……让人动容! 是的,都过去了,把不愉快都留给去年吧,高高兴兴迎接新的一年,但愿人间永有欢笑,但愿老人幸福,孩子平安,事事如愿,岁月静好…… 第345章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今天这场戏是工友们骑着摩托车送大川和二萍回家过年的戏。 当年二萍偷走了家里的户口本,跟大川结了婚,却始终进不了家门。 现在,一众已经先一步富裕起来的工友,组成摩托车队,护送他俩回家…… 这是全戏最拉风的时刻,长长的摩托车队行驶在长长的公路上,引来很多群众围观,李小婉不得不组织人,不让这些看热闹的老乡出现在镜头里…… 江浔也在劝着当地的老乡,递过一支烟,拜一声年,叫一句大爷大妈,看到王沪生这样平易近人,大家伙都很自觉,也很配合。 章金莱也去清场,可是没人认识他,对,西游记时不是戴着面具嘛,现在也不能称他六小龄童,他好说歹说才把几个年轻人给说通了…… “浔子,你冷不冷?”在一起快一个月,史兰芽与江浔慢慢走近了,两人堪称电影里颜值最高的两人,大家关心,他们之间也互相关注。 “能不冷吗,这比北平得冷十几度呢……” 前些日子,葛优还一直披着那件大衣,可是真的受不住,不拍戏时赶紧脱下换上羽绒服。 “嗯,冻得我脸疼……”史兰芽戴着手套的手就捂在脸上,一边笑一边跺着脚。 她皮肤本来就白皙,现在这样一冻,更是白里透红,清纯之中添了几分妩媚。 “那赶紧拍完,拍完我们就可以回北平了。”江浔想着,这戏拍完了,还有毕业演出呢,还有三国演义呢,可是三国剧组咋一直没信儿呢,自己是得找时间问一下。 “明年,我想考你们中戏,”史兰芽一直紧跟在江浔身边,热切地看着他。 嗯,这眼神不该放在申军谊身上吗,江浔也不多想,“行啊,到时我给你牵线,面试的时候幸许能帮得上你,”他突然笑了,“你去面试,我们学校的老师一准都认识你,谁不认识唐晓芙啊……” 一句话把史兰芽说笑了,“那回去把你的传呼给我,我们……多联系。” 眼瞅着大家在拾掇设备,准备回旅社,江浔笑着一指摩托车,“腾格尔,咱们骑这個回去?” 腾格尔笑了,他没说话,只是比了一个手势,他体验生活差不多了,也该离开了。 “算我一个。”史兰芽毫不犹豫地跨上摩托车,坐在了江浔的后座上。 黄健中导演看看这一对青春俊男靓女,嗯,电影拍摄顺利,对这种剧组里的友谊,他不愿多管。 “浔子,你们俩干哈呢……”葛优的京味东北腔又把大家逗乐了,可是全剧组都在看着这一对青年男女。 “咋的了,碍你事了……丁秃!”史兰芽笑道,“走了……” 摩托车箭一般蹿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驶向远方。 天很冷,史兰芽紧紧地贴着江浔的后背,感受着风,感受着呼啸,也感受着心跳。 “这是要赛车啊……”身后,梁天的小眼睛眯在一起,一脸的不可琢磨。 谭小燕悄悄跟丁嘉丽耳语几句,王丽云又凑上来,几个女人暧昧地笑了。 山路崎岖婉转,江浔渐渐放慢了速度,“腾格尔,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腾格尔也停下摩托车,摘下头盔,两人看着空旷的雪野,风吹过,刮起阵阵雪粒。 啊—— 史兰芽却很是兴奋,她跳下摩托车,跑到路边,对着旷野就娇声喊了起来。 这里不见了城市拥挤低矮的建筑,冬天一望无际的雪野,风光让人胸襟大开。 “这是……” “……高粱!” 极目远眺,这是一大片被大雪压塌了高梁地,有的穗子还在上头,不惧寒冷迎风而立,…… 其实,每到秋天来临的时候,东北的红高粱地儿,煞是美丽壮观,那高粱穗火红火红,红得发光,红得鲜亮,在秋风吹拂下一个劲儿地飘舞…… 史兰芽笑着跑进这片地里,雪中的高梁杆挤挤挨挨,风吹过,雪地深处就唱起哗拉拉的歌声。 哦,秋季,这里的万顷大地,高梁穗子一定是连成一片的吧,在阳光照射下,暗红,浅红,艳红……交替显现…… “高粱地?”腾格尔与江浔跟着也走进去,这个蒙古汉子,笑得跟他人一样粗犷。 江浔好象看到了那百顷高粱,红浪滔天。 打着转,上下翻,旋成生命里火热的漩涡,巅成生命里狂热的浪,留下旺盛生命翻腾的痕…… 看着眼前的少女,想象着火红的夕阳下,火红的高粱映红了火红的面孔,江浔笑了。 “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史兰芽笑了,火红的面孔笑得更加热烈。 不等江浔回答,史兰芽却转过头去,又缓缓地朝前走去…… 风吹过,好象吹动了叶子哗响如海,转瞬间,在这片土地上,江浔就感觉到胸中豪气上扬,对准前面苗条的背影,他不由就喊了起来: “咳——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 腾格尔也跟着唱道,“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歌声苍凉,浑厚有力,史兰芽感觉到浑身一颤,她马上想到了电影中那个彪悍的背影…… 她慢慢转过身,无边的雪野中,一棵棵的残存的高粱杆中,江浔与腾格尔正在豪迈放歌——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抛洒着红绣球呀,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红红的高梁酒呀……” 这,才是真的汉子。 这,才是真的男人。 史兰芽雯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这片雪中的高粱地里,她突然想喝酒了。 “喝酒?”江浔笑着高声询问腾格尔。 “喝酒!”腾格尔笑着高声回答江浔。 …… 三人骑着摩托车回到江城旅社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剧组的人都担心坏了。 “我们还以为你俩把我们的小史给拐跑了呢……”葛优笑着调侃着。 “是拐跑了,拐到高粱地里了,这不又送回来了……”江浔笑着摘下头盔,这一路与腾格尔飙歌,端得是过瘾哪。 高粱地? 葛优马上又笑道,“你以为你们是我爷 爷我奶奶呢……” “得,您千万别这么客气。”江浔立马接上了,“您还是叫我浔子就成……” “我废了你我……”葛优笑着就扑了过来,两人在雪地里就闹成一团。 “这是我的词啊,姓丁的,我要废了你……”梁天笑着也扑过来……剧里,葛优饰演的丁秃调戏马晓晴,梁天知道后,愤怒地举起了斧头…… 黄健中导演看着这些个青年演员,“哎,给浔子他们留的饭菜凉了吧……” 第346章 深夜食堂 现在的国营旅社,服务员到点上班,到点下班,餐厅的大师傅们更是如此,谁叫人家是国营呢? “怎么着,浔子,我那里有方便面,还有火腿肠……”申军谊笑道,“腾格尔,要不要来点酒?” “成啊,要啊,申哥,”江浔替腾格尔回答了,“小婉姐,咱们剧组不是有那火锅吗?” “对……”李恬这也饿着肚子呢,拍摄回来他总是最后一个吃饭,这一看白天拍摄的内容,晚饭竟错过了。 那还等什么,下火锅啊! 餐厅的门没上锁,现成的白菜、土豆、粉条、豆腐,还有猪肉、血肠…… “万物皆可火锅,其实,人生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有火锅陪你负重前行……”江浔喊着,李恬已经拿来煤油炉,好嘛,梁天还真在厨房里找到了芝麻酱。 谭小燕端着一个搪瓷盆就走进餐厅,整整一個搪瓷盆里全是调好的芝麻酱,李小婉接着就把切成条的猪肉端了进来…… 咔嚓—— 章金莱用火柴点燃了煤油炉,煤油炉的火苗舔动着锅底,热气氤氲开来,很快,玻璃窗上就蒙上了一层水气。 屋外寒风呼啸,屋里热气腾腾,一群人拿筷子的拿筷子,拿碗的拿碗,都凑了过来。 “还有酒吗?”江浔喊了一声。 “有啊,知道的以为你们吃过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制片跟周扒皮似的……”编剧姜一也过来了,“放心,今晚酒管够。” 嗞—— 姜一只一句话,江浔半杯白酒就进了肚,他赶紧捞起一块猪肉,蘸了点芝麻酱就放进口里,嗯,这滋味,绝了! “导演,这酒挺好。”腾格尔也是一口闷,他擦擦嘴角,“有劲。” “快,把火腿肠下进去。”申军谊也抿了一口,自己的那半箱火腿肠都给拖了过来。 整个剧组一下热闹起来,大家真象没吃饭一样,敲着盆打着碗,过来赶江浔的深夜食堂。 “羊肉……” 导演黄健中也过来了,这北方人吃火锅不能没羊肉啊,他又咐咐执行制片出去买羊肉,“有多少买多少,没瞅见这一个个跟饿了三天似的……” “赵老师,李老师……” 赵老师已经休息了,可是看这热闹劲,老太太也起来了,得,吃不了多少东西,这热闹不能错过。 “爸,您的酒。”江浔找了一只碗,碗里还有刷完没沥干的水,他顺手把水往地上一泼,给李保田倒了半碗酒。 “妈,您的菜。”江浔从锅里捞起一块土豆片几片白菜,递给赵丽蓉。 “得,我吃,我吃……咱们这剧组,你看多热闹。”赵丽蓉看着眼前的江浔,这小伙子,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 “导演,我敬您一杯。”江浔举起酒杯,到了黄健中身边。 黄健中笑了,前面的戏拍得很顺利,后面的重头戏也是吃饭,大年初一,全家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过年,搁下平时工作的重担,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吃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这个年就算圆满了。 但万家灯火下,并不总是其乐融融,团聚,并不总意味着团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儿,也有中国式的喜怒哀乐。 嗯,小嘎,他们厂葛存壮老师的儿子,他一直这么叫他,他顶着一头浓密的假发,演活了一个风流成性,沾花惹草的渣男。 那一场握住谭小燕的手不放的戏,着实让人好笑。 章金莱,现在就是一个整天挨老婆骂的老实人。夹在老婆与父母中间,唯唯诺诺做小伏低,让父母心疼。 当赵丽蓉老师问起他,憋不憋屈,他只是笑笑,我挺好的。 梁天演的小儿子,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三里地还要打车,花三十块钱,这小子,让当父母的恨得能牙痒痒。 “我这部电影,我偏要打破表面虚浮的圆满,把家里那些乌七八糟的烦心事儿,全抖落在明面上……” 黄健中笑着,“最后一场戏,大家说怎么演?” 得,这顿饭,当成剧本围读了? “导演,这算是加班吗?”江浔蘸上芝麻酱嘘溜着把一块肉放进嘴里,立时,五脏六腑就是一阵热乎乎的舒坦…… 大家立马笑了,“得,你还要导演给你发加班费?那这羊肉算谁的?”葛优吃得更是一身的汗。 “最后这场戏,反正我跟申哥是好人,体谅父母……”史兰芽笑道,说到申军谊,可是她仍站在江浔身后。 “嗯,同样是软弱,大姐与大哥不同,同样是虚伪,大嫂与大姐夫也不一样,”王丽云笑道,“我感觉我就是四个字,逆来顺受,实在受不了,就跟火山一样爆发了……” “我不是虚伪,我是泼辣……”丁嘉丽唏哩呼噜吃着粉条豆腐,一边吃一边说,身上真有大嫂那劲。 她演的大嫂属泼辣户型的,很容易演过火,但经她的演技一拿捏,心中势利又长舌头虚伪的大嫂就出来了…… “慢点吃,等儿会还有肉。”看着大家对最后一场戏都有设想,黄导也不再问,这场电影其实就是群戏,他让演员放开了演,这样效果更好。 可是这样一来,每个人都得惦量,在这样的群戏中,怎么出彩? 李小婉笑着又端过几盘肉来,江浔迫不及待地一起倒进锅里。 一时间,梁天,申军谊,只顾往嘴里塞着肉,没功夫搭话了。 “浔子,最后一场戏,个性都很鲜明,你想怎么演?”李保田点燃一支烟,突然问道。 江浔也有些拿不准,大家的表演都是行云流水风格的,尤其是赵丽蓉老师,本色当行,完全没有表演痕迹。 “老师您说,我该怎么演?”江浔喝酒喝得有点上头,他一时半会真想不起自己该怎么样演,却是把问题又抛给李保田。 “没有表演的表演是你们人艺的精髓。”李保田依然皱着眉。 “谢添执导电影《茶馆》里,你们朱旭老师饰演一龙套,戏份少到只有一句台词,一个具有正义感的茶客,但仅有一句话,也能手术刀般刻划出角色的性格,小枝小节尽见功力。”李保田说到朱旭,脸上很是尊重。 所以…… “所以,我跟你说一句 ,你记住,浔子,会演戏的演人,不会演戏的演戏。” 那我不是一直在演人吗?江浔挠挠头。 第347章 一流的演员 中戏的老师开讲了,众人都围了过来,章金来干脆放下了碗筷,这些人当中,属他最认真。 “演一个人,你,得让人记住了,你演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谁说李保田是戏霸,这样的戏霸,片场能有几個,戏霸也是要有资格的。 “比如说小嘎,”黄健中导演吃了一块白菜叶,“在这部电影中既虚伪还好色,既油滑还奸诈,可是还有点我吃亏了的感觉,你们都不知好歹不理解我,他犯错了他还有理了……这就是独一无二。” 大家一齐看向葛优,葛优笑着举举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对,黄导说的对,浔子,你要演的是就是老程家的二小子,让观众在大银幕上一见到你,就想起那个二小子……” “说起大儿子,木讷,老实还有自尊,想起就是我……”章金莱赶紧问道。 “对,金莱的大儿子……继续……”黄导想要表扬,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那大川这人,豪爽,通情达理,虎气,还孝顺……”申军谊也抓住了人物。 “我就是二流子,不管是东北的还北平的二流子,都是我……唉,咱这形象就这样了……”梁天眨巴着小眼睛,“得,今晚羊肉管够,什么时候也没这么吃过……” “里面就数你这个角色不好演……没什么特点。”史兰芽给江浔盛上羊肉,她这个角色,是好种倔强大胆追求爱情的女性,跟大姐正好相反,就是谭小燕,也是高干家的子女,这时代的电影,就赵蒙生一个高干子弟,大家对这一类类型的角色,有种天然的距离感,怎么塑造都行。 江浔笑了,吃着羊肉,他突然想到了于院,于院特爱吃羊肉,对啊,老人家不是说过吗,话剧就是给国人打个样,可是这个样,我该怎么样去打? 他真想给于院打个电话,可是瞧一眼腕上的手表,已是九点多了。 现在,大家也喝得起劲,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演员们也都互相熟悉了,正是需要加深感情的时候。 “我啊,拍的不止是过年,还有中国人情的虚伪,丑陋,和不堪……”黄导拉住李保田,两人的头几乎都凑一块了。 申军谊与腾格尔,两人都喝得面色赤红。 葛优架不住马晓晴,史兰芽和王丽云的围攻,转身想逃,却被丁嘉丽堵住了去路。 章金莱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直腼腆老实地看着大家,可是脸上喝得也有了红晕…… “妈,咱娘俩再喝一杯。”江浔举着杯子找到赵丽蓉老师的时候,李小婉正跟赵老师聊得开心。 “我喝水,你也少喝,明天还得工作。”赵老师看着江浔往杯子里哗哗倒酒,赶紧摁住他,“少点,少点……” “妈,您怎么看……”江浔真听话,喝了半杯,直接把杯子放到桌上了。 戏剧舞台上的火热,与电影中的含蓄,老太太简直象在冰与火中转换,这可不简单。 “我跟你老师看法一致。”赵丽蓉老师很干脆。 “三流的演员演故事,二流的演员演人物,一流的演员……” “您说……” “一流的演员,我说不好……”老太太突然卖了个关子,逗得江浔直咳嗽,“您别大喘气啊,我还等着听呢……” “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的,“就是我感觉得……就跟我们唱戏似的,得让观众跟着你哭,跟着你笑,演完舍不得走,回家还要再琢磨琢磨我的戏……” 嗯,江浔好象明白点什么了,这种感觉他也体验过,那是很过瘾的,可是具体该怎么定义呢…… “你们吃吧,我累了,我得回去睡觉了,”赵丽蓉站起来,江浔和李小婉都跟了过来,“得,你们俩孩子就陪着我……” 来到赵丽蓉房间,江浔就坐在了王丽云床上,刚才老人家的话还没说透呢。 “演故事简单哪,戏本上怎么写,你就怎么唱,大差不差,就这么回事……” 赵老师看江浔喝多了酒,就拿来一块毛巾,把热水倒进脸盆里,把毛巾拧湿,轻轻地给江浔擦着脸。 李小婉正好打水回来,看着这一老一小的样子,那就是一个母亲在温柔地对待着自己的儿子。 江浔脑袋有点晕,可是还是听清楚了,这一层,就是最差的演员,只要动作、语言和神态到位了,剧情就出来了。 但是,观众知道故事,却不知道演员是谁。 “演人物这一层,那得比上一层高级,让观众知道你唱的是什么角儿,是小姐,是丫鬟,是哪里的小姐,是什么样的丫鬟,这个丫鬟有什么脾气秉性,有什么能耐,观众就记住了……” “浔子,喝水,你说你喝了这么多酒,以后不许再这么喝。”老太太扶起江浔,亲自给他灌热水。 “娘,我还想听第一流的演员……”江浔笑着躺下了。 “第一流,就是你从挑戏本就开始了……” 赵丽蓉一边埋怨着这帮孩子,也埋怨着黄健中,让这些孩子喝了这么多,一边又说道,“你看,就跟这电影似的,我演程家大娘,连个名字也没有……” “您是我娘。”江浔赶紧接道。 “是你们的娘,可是娘这个角色,我得给她立住喽……” “老程头在外打工,我得在家里操持着这个家,大儿子受媳妇的气,莪当娘的心疼,小儿子不着调,我得劝得住,二儿子娶了个高干家的闺女当儿媳妇,我高兴,可是也担心,担心他跟他大哥一样受委曲,大儿媳妇娘家是科长,她就敢给大我子甩脸子……” 嗯,江浔感觉眼皮不断在打架。 “我是五个孩子的亲娘,大姑娘生不出孩子,我感觉对不住大女婿,二姑娘私奔,我心疼也担心……” “在咱们这个电影里,没有大戏,就是生活中的小事,可是大家伙看了,我得让观众能想到自己的娘……” 江浔轻轻地打起了酣睡,赵丽蓉笑了,“这孩子……” “娘,我还想听。”江浔突然说了一句,又接着打起了酣睡。 赵丽蓉和李小婉都乐了,“行,我说,我接着说……” 一个演母亲的演员,得让观众看到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好,想起自己母亲的那些难事,高兴事 ,伤心事…… “浔子,能让大家把电影里的故事,和自己和故事勾在一块,睡不着,吃不下,或者心里哪根弦动了,绷紧了,断了,这就是一流的演员……” “戏演成这样,你说,你能不成吗?” “娘,我能成。”睡梦里,江浔嘟囔了一句。 “浔子,你是真睡还是假睡啊……”李小婉乐了,她拍拍江浔的脸,可是酣睡声却不断传来。 第347章 饭桌戏 江浔真的睡了。 三流的酒鬼,喝多了又吵又闹,二流的酒鬼,喝多了四处瞎搞,一流的酒鬼,喝多了倒头睡觉…… 他不是醉,是困,真的困。 可是赵丽蓉老师的话他真听心里去了。 那些人艺舞台年的前辈,那些中戏的老师,那些名成角的腕儿,他们演得比自己好,就是因为自己还是二流演员吗? 这些前辈的戏,就是生活,生活也就是戏,他们是活在戏里,也能走出戏里,是生活在生活中,也能由生活入戏。 “哎呀,浔子,怎么睡这儿……” 朦胧中,江浔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是王丽云,又似乎听到了丁嘉丽的声音,可是史兰芽身上那种清新的香味,又轻轻地让他迷醉。 “这孩子,今晚就让他睡这里吧,别搬来搬去的了……”老太太笑道。 “这孩子,在表演上,已经是年轻人顶天了的……” “那您说,您给浔子打多少分?”史兰芽笑道,她看着床上的江浔,脸色那样平静,眉目如雕刻一般,能刻进每个女孩心里。 “八十分,年轻演员九十分以上……”老太太丝毫不吝惜。这孩子不是已经是梅花奖演员了吗,这是全国专家评委都认可的。 “要我说,他现在不是演不好,他能打动人,人就是想再进一步……” 表演这個东西,就象爬山,你指不定就能在哪道关口找到一处宝藏。 你以为你找到一筐金币了,可是你再往上爬,上面还有宝石,你再往上走,上面还有翡翠玛瑙…… “娘,今晚我也跟您睡吧,”众人都走了,史兰芽期期艾艾留下来,“我也想听听您讲戏……” 这,赵丽蓉笑了。 “行啊,你就睡我边上,咱娘俩做个伴……”老太太笑着招呼着史兰芽,“我们娘俩说说体己话……” 这一晚,江浔做了个梦,醒来却忘了一半,只记得自己到了一河边,河的对岸有一姑娘…… “那不是诗经里的诗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江浔就把这个梦说了出来。李小婉就笑了。 “那个伊人,昨晚是不是也跟赵老师一起睡的?”梁天眯着小眼睛,喝着大米粥。 哦,史兰芽也在一屋? 江浔就在人群中寻找着史兰芽,史兰芽却没有过来坐,她坐在另一桌,却不时看一眼江浔。 “谁的传呼?” 哦,角落里,江浔的传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可能是昨晚喝多了给落下的。 江浔找了一电话,把电话回了过去。 “江浔,我,李靖飞……” 听到张飞的声音,江浔也很高兴,“我在吉林拍电影呢,你,有信儿了吗?” “哦,你没接到信儿,年前我就接到电话了……”李靖飞感觉自己有点失落,他是太想跟江浔一起进组了。 “哦……”江浔也有些失落,他是太想演周瑜这个角色了。 得,没关系,生活还得继续啊。 这年,还得过! “孙彦军我没问,陆树铭也定下了,听说,诸葛亮,孙权都没定下来,周瑜也没定……” 李靖飞的一番话,突然让江浔又有了信心。 好饭不怕晚,只要陈道明还没上,自己仍有机会! 嗯,这是自己第一次演电影,那我就给你们打个样儿,也再让王扶林导演看看,我到底是几流演员! …… 新林村的夜色渐渐浓了,老程家的院子里红灯高悬,屋里也是人声鼎沸,今晚,大年初一的团圆饭就正式开拍了。 这其实是就一场饭桌戏。 同样有名的饭桌戏,两年后李安导演拍了《喜宴》,再往后一年又拍了《饮食男女》,《喜宴》呈现的家庭氛围与《过年》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对照,而《饮食男女》里也有几场颇为有趣的饭桌戏…… 随着李小婉一声令下,电影过年的重头戏,开拍了。 屋内,灯火通明,彩带环绕,申军谊饰演的大川端上一个菜,这一桌年夜饭,就齐活了。 小孙子挨个拜年,要着压岁钱,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李保田一脸的皱纹,老来开怀看着自己的大孙子。 “二姑父,我要一张四个人头的。”小孩子奶声奶气,引来大家伙一阵笑声,申军谊豪爽地递出一百元。 接着,小勇让老爹先说几句。 “说啥呢,现在不是一家了,已经分出去三家了,等程远小勇定亲开单子,咱们可就是六家了……” 李保田的脸上五味杂陈,多重情绪在他的皱纹间起伏跳跃,江浔暗暗有些心酸。 一家人,最终还都是成了亲戚。 老人看着一家人开枝散叶,自己却步入黄昏,这是常态,国人的常态。 “为祝愿爸爸妈妈健康长寿,我们合家团圆,万事如意,干一杯。”章金莱笑着提议道。 他的台词功底,江浔真没想到这么扎实,那种半个字半个字往外蹦的感觉,让他从章金莱的语气中就听到,这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江浔甚至感觉,这个角色,绝对是章金莱的翻身之作! 作为一个出生在上海的南方人,能够演绎这个在影片前期一直隐忍、最后爆发的东北男人,在与诸多表演大师级别的演员同台中颇融合下来,实在令人叹服。 “我今天特别的高兴,我现在什么都有了,特别是有了二萍,我从小吧,没爹没妈,今天,也有爹了,也有妈了,我敬您二老一杯……”申军谊的语气有些哽咽,可是伴随着重重的喘息,让江浔感觉到,他的喘息声里都是戏! 这还是钻山豹吗,这是中国好女婿! 大川分外真诚,黄健中导演也叹口气,这个角色活了。 化妆夏娟抹抹眼角,这话听得她眼眶都湿了。 就是监视器里,李保田也是一脸的郑重,“你能在心里头,给老人腾个地方,我知足了,过去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就那么的吧……” 老爹一饮而尽,那样子,有酸楚,有感动,也有欣慰。 江浔仔细地瞅着,现在摄像机没有对准他,他还有功夫琢 磨。 他要琢磨,在这场戏里,怎么不输给这些老戏骨,让观众看到电影里的自己,把自己和他们的故事勾在一块,让观众睡不着,吃不下,或者心里哪根弦动了,绷紧了,断了…… “这里停一下……”黄健中导演突然叫了暂停。 第349章 扛过去就成了 这一段戏,拍得流畅,大家都有感觉,这是特难得的,可是黄健中导演突然喊停了。 “不是说拍得不好,是拍得很好,赵老师,李老师的表演不用说了,章金莱,申军谊的表演,一流的水准……” 嗯,大家没想到,黄导喊停,上来就是表扬演员。 不过,这也是大家的想法。 在刚才的戏中,赵老师和李老师的表演,可以称作是经典。 经典,那当然是不可复制的。 两位老艺术家一招一式间的精致,嬉笑怒骂后的风雅,那些教科书般的表演,能塑造年轻演员对表演艺术的一生记忆! 如果说表演流派有代际,那两人就是古典流派,所谓古典,用北平人艺的话来说,就是信奉“戏比天大”,讲究“人神合一”,追求“体验生活”。 这些老艺术家们有着浓厚的生活基础,所以才能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他们的表演,传递着民族审美,打通着民间情感,连结着地域文化,每每回首这个黄金年代,总让江浔唏嘘不已。 章金莱和申军谊,也算是厚积薄发,都是完全颠覆了以前的形象,在表演道路上又攀上了一座高峰! “我想说一句,就一句,前面演得很好,后面是情绪爆发的重要戏份,大家要精益求精,从现在起,这场戏,我希望一口气拍完。” 一口气拍完? 那就不是在演戏,是真的一家人在大年初一的年夜饭的样子! “各组各部门,大家检查一下各自的设备,别因为设备卡壳,十五分钟后我们继续拍摄。” 黄导脸上很是轻松,与其说他是信任演员,不如说他信任自己挑选演员的眼光。 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工作人员们就各自着手去准备,检查机器,不能因为这个耽误演员的表演。 演员们也在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史兰芽看一眼江浔,他紧皱着眉头,似乎有心事。 嗯,还真是有心事。 从电影正式开机,黄导几乎任由演员发挥,讲戏也很少,更别说什么做小品,提前预演……返工叫停也很少,差不多都是一遍过。 可是现在,大家明显发现,他不一样了,那后面这一大段戏,每個人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李小婉,这位大姐,平时热情大方,现在有点紧张,征求了黄导的意见,看黄导杯里没水,又给黄导续满水,又亲自跟摄像,灯光、录音再三确认后,才喊道开拍。 “该我们了啊,我跟小凤决定在明年的今天正式结婚……”梁天笑着,少见的正式。 申军谊起身给这小舅子倒上啤酒,大家噼里啪啦就鼓起掌来。 “我们结婚以后,跟爹妈不分家,今后侍候爹妈的任务就由我跟小凤来完成了……” 镜头扫过,葛优吃菜,江浔摆弄相机,都很有生活质感。 李保田一脸的耐人寻味,这小子,说什么养老啊,实际是他想继续啃老。 眼瞅着梁天给马晓晴使眼色,让她去取点东西,马晓晴一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停—— 黄导面沉如水,梁天与马晓晴立时不自在起来,两人是刚才这段戏的主角啊。 黄健中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头来,声音很平静:“马晓晴,你听梁天的台词,他说完由我跟小凤来完成了,你要瞪他一眼,你想要说声不去,可是又忍着没说……” “你的反应要写在脸上,动作幅度再大一点……” “梁天,那句就由我跟小凤来完成了,我,强调一下……” “你们俩在1号机位是同框的,不能剪辑,互相之间的配合一定要好……” “你俩考虑五分钟,再来一遍……” …… 哦,说的是梁天与马晓晴,可是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大家都在利用这难得的五分钟,想着自己的戏。 这样的拍摄,高标准严要求,确实让人受不住,可是也能让人进步。 作为一个演员,如果能扛住,在这样的群戏中,肯定在表演上能上一个大台阶,如果不能,那心态就崩了……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大家知道亚运会是怎么召开的,那需要全国人民的支持和募捐,我跟小凤的婚事呢,也得靠全家人的支持和募捐,所以我跟小凤就赶制了一个募捐箱……” 哦,此时镜头没有给到江浔,可是下面就是他与梁天的冲突戏了,此刻,他已经让自己沉浸在戏中,他假装听不见梁天的话,笑着给申军谊倒上一杯啤酒。 申军谊看一眼史兰芽,这个家里学历最高的二弟认可他,主动端起了杯子,史兰芽则笑着看着他俩…… 这场戏中戏的小戏,李恬一点没落下。 不得不说,江浔长了一幅端正素净的五官,本身就会让人感到一种不疾不缓、不卑不亢的从容感。 在这众多的演员当中,在晚上的灯光中,这样的脸和五官,线条格外清晰,会展现出出一种难得的轮廓美…… 这样的演员,演技加身,又懂得给自己加戏,摄像师的镜头都要跟着他走! …… 李保田饰演的老爹点燃一支烟,“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有点歪才,还都用到这儿了……” “来,我先敬大川一杯酒,”丁嘉丽一杯白酒一饮而尽,诚意十足,“兄弟,嫂子生活困难,往后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她说到这里,章金莱意味复杂地看自己妻子一眼,却又缓缓垂下眼帘,“可别给冷脸子啊……” 终于轮到江浔了。 直到现在为止,他其实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赵丽蓉老师教的那些话,可是仍然要演,还要演好。 他笑着站起来,谭小燕也眼着站起来,“爸,我跟田歌,我们俩敬您一杯。” “有啥名堂没有?”李保田头也不抬,自己的儿子,尾巴朝那翘,他比谁都清楚。 “有,我就要毕业,自食其力了,我以未来第六家的信誉向您暂借一千块钱……” 大家都看向李保田,怕老爹当场发作。 “暂借,新鲜啊……”李保田头也不抬,根本不看自己这个二儿子。 “是暂借……” “没钱,有钱 也不借,你们评评这个理,哪有儿子管爸借钱的,哪有……”李保田声音不大,可是尽是悲凉。 第350章 孙悟空发飙了 申军谊饰演的二姐夫笑着打圆场,可是江浔饰演的程远脸上更挂不住了。 “这次沿海考察,就是一路要饭,我去定了。”本来喝了酒,脸上红红的,江浔沉着脸坐下,满脸的不甘与固执。 这段表演中规中矩,没有特别出彩,也没有拉胯,在这一群人当中,也融得进去。 就看后面这冲突的导火索了,黄健中导演,李小婉导演都在盯着监视器。 赵丽蓉赶紧出来打圆场,“小远,你爸攒钱,也是为你跟小勇两人将来成家呀……” “我将来成家,决不让父母开单……”江浔双手抱肘,一脸的愤懑。 这还是书生意气啊,这动作不错。李小婉看看黄导,黄健中导演没有反应。 “二哥,说话别那么损,你不开我还开呢……” “先立业后成家,你现在连个安身立命的工作都不想找,将来想干啥……” “少在这扯淡,当初你为了上大学,废了咱爸的接班指标,要不然我今天不至于这么惨……你把大学的命给我!” 两兄弟吵起来了,却没有人注意,暗夜下,红色的灯笼映照下,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即将在这個家宴上扔下一颗核弹。 “没工作怎么了,你不就是想游山玩水吗,怕我影响你……” “对,我就是想游山玩水!”江浔一下把筷子扔到桌上,霍地站了起来。 章金莱在劝,申军谊也在劝,可是老爹一脸阴沉,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空气凝固了。 申军谊试图打破平静,要再去炒两热菜,“大川,你坐下,这道菜我来烧。” 李保田不一会儿端出一盘空前绝后的硬菜,“都愣着干什么,不都等着这道菜吗,你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镜头中,赵丽蓉一脸愁苦和担心,丁嘉丽贪婪地瞄了一眼盘子,众人的表情不一,但生末净丑,刻画十足。 这时,核弹终于爆炸了。 丁秃的情人的母亲找到了屋里,当大姐知道丁秃与情人未断,踉跄着跑回屋里。 梁天拿起斧头想找丁秃拼命,马晓晴也上来帮忙,可是两人却被葛优压在身下…… 众人都出来拉架,章金莱一人独自喝着闷酒,“钱呢,盘子里的钱呢……”丁嘉丽想浑水摸鱼,可是桌子上的硬菜不见了。 “钱,你只知道要钱……”章金莱头发晃动着,他撕扯着丁嘉丽的衣领,丁嘉丽叫了起来,“哎呀,妈呀,出人命了……” “你把金镏子还给大川……” 丁嘉丽也不是省油的灯,终于,章金来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她,则是砸了屋里的大镜子,掀翻了一桌的饭菜…… 申军谊和史兰芽拿起扫把,想要收拾地上的东西,“你要是一扫,就把财给扫没了。” 赵丽蓉缓缓地蹲下身去,不再言语。 “导演……” 李小婉轻声提醒黄健中导演,照剧本,这场戏按理说应该就到此结束了。 可是,黄健中导演没有叫停。 刚才,所有的演员的表演非常好。整场戏看下来,没有一丁点儿在‘看戏"的感觉,就像是在欣赏一段生活化的片段。 “再看看,看看大家的表现……”他轻声道。 李小婉马上跟两位主摄像师说,哦,李恬和另一位摄像师也不知怎么拍了。 导演不说,只能自己发挥了,他还是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喊他甜哥的小伙子。 江浔此时没有了刚才的赌气式的愤懑,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黑暗的雪地。 这里,他一句台词没有,本来本子上也没有这一段,导演不喊停,大家只能自己发挥。 现在他只能全靠动作神态去表现。 监视器里,江浔的整张脸平静得可怕,接着慢慢抬起头,眼眶湿润了,一滴眼泪顺势从眼角滑落,最后绝望地低下头。 哦,黄健中没有想么,拍摄其实已经结束了,可是在这个临时发挥的一段中,江浔给了他惊喜。 此时,他的情绪含蓄内敛、层层递进。悲伤,就这样不露声色地给演了出来,而观众们瞬间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 李小婉则在看着江浔的眼睛,在这幕最后时刻的发挥戏里,如果江浔的眼睛太过寡淡空洞,那面无表情也许真的就等同于毫无情绪了; 反过来,如果他的眼睛太鲜明太浓烈,悲伤自然会表达得更直接,也就少了耐人寻味的内敛感。 少一分嫌淡,多一分则嫌浓,不算惊艳但绝对耐看,实在是不得不感慨他五官的精妙之处啊! 相比起那些演得张牙舞爪浮夸用力的演员们,高段位的演员显然更懂得如何去掌控脸上细微的动作。 当其它人还停留在用力过猛的表演新人阶段时,对于江浔来说,从层次丰富的眼神戏,到细微得只有一毫厘的小表情,都是诠释人物内心绝佳的方法。 而这身功夫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丝丝入扣。 “正月里来是新年呀,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家家户户团圆会呀,少的给老的拜年呀……” 二人转轻声哼唱着,江浔唱得很慢,歌声里却有一种悲凉。 镜头又转向其他人,乏善可陈,大家还是保持着刚才的状态。 “可以了。”黄健中站起来,“小婉,你说刚才这一段,留还是不留?” 李小婉一愣。 其实她知道黄导的意思,刚才江浔的表演,她也是看在眼里。 哦,她突然明白了赵老师的话,能让大家把电影里的故事,和自己和故事勾在一块,睡不着,吃不下,或者心里哪根弦动了,绷紧了,断了,这就是一流的演员…… 江浔,刚才,或许做到了…… 至少,她作为观众,会跟着江浔刚才的表演,一起难受,听着江浔悲伤的二人转,回家还要再琢磨琢磨他的戏…… “导演,留。”李小婉道。 …… 第二天早上,江浔看到自己的表演。 他笑了。 他好象一晚上也明白了。 1958年3月29日,北平人艺《茶馆》首演,焦菊隐先生所确立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作为“北平人艺演艺学派” 的核心理念,为古典表演树立的标杆。 焦菊隐先生认为,“具体而鲜明的外在形象,富有语言性的行动,诗意”是舞台三要素,不可一览无余,没有诗意。 这三个要素,都和演员有关。 自己最后的表演,是不是诗意呢,是不是就是赵老师说的,让观众心里哪根弦动了,回家还要再琢磨我的戏呢?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江浔,你现在会演戏了吗?” 第351章 明星脸 影史上,这部集结了众多大咖的电影过年,终于接近拍摄的尾声了。 除了补拍了几个镜头,大部队可以直接返程了。 实话实说,这部电影的拍摄太顺利了,黄健中导演感觉自己都没费多少力气,这部电影就出来了。 李保田出场那场戏,人家演得好,他就安排着摄像师追着拍了,对了,还有江浔出场,人家孩子有理解,二人转这么一唱,气氛就出来了,也不用他讲戏啥的…… 后面大家依次出场,个個精彩,个个拉风,最后一场重头戏,更是全员戏骨,江浔那悲伤版的二人转直接给全剧收尾…… “小婉,我当时在干什么……” “您在喝茶,”李小婉打趣道,“不,是品茶。” 品茶得有心境,那时自己的心境肯定是愉悦的。 “你们说,我这个导演是不是当得有点轻松?”黄健中导演自己个笑了。 有姜一这个制片,有李小婉这个执行导演,有一众好演员,黄健中导演感觉,自己不象是来拍戏的,倒象是来看戏的。 就好象整部电影都是静景拍摄,不需要导演说戏,也不需要费心调度镜头,他就静静地一直坐在监视器后面,对,好象是在看戏。 或者说,在看一部家庭生活纪录片,体会东北一家人真正的喜怒哀乐。 但是,他还是被这群演员代入到了老程家的生活当中,随着他们的感情起伏,一会高兴,一会又是悲伤。 “我当了几十年导演,这是我拍得最顺的一部电影。”黄健中导演突然就看到了江浔与史兰芽。 这两孩子,在电影里,不是史兰芽该与申军谊一起吗,江浔与谭小燕才是一对啊。 可是,唉,老了,不说这个了,这一对年轻人演得真好。 特别是江浔,先不说演技多么纯熟,就他对演戏的那份真挚,实实在在地打动了黄健中导演。 小伙子这模样,李恬一直在夸,可是最后,小伙子愣是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戏上,而不是放在他的脸上。 什么是好演员,这才是好演员。 “好演员……”黄健中导演不由感慨。 “您是说浔子……”李小婉笑了。 这里面是有秘辛的,当初夏钢推荐江浔,黄健中导演还担心过,他倒不是担心江浔的能力,是担心在一众老戏骨当中,他会不会太嫩。 对,就是他的年龄会配不上他的演技。 可是,现在看来,是他的演技严重超越了他的年龄。 都说这个小伙子不是演少爷就是公子之类的,对,他是长得好长得帅,可是这小伙子绝对不是靠脸吃饭,他是靠演技立身,靠演戏立命! “导演,您看……”青年摄像师李恬笑着走过来,指指那边的史兰芽与江浔。 江浔正给她拍照呢。 全剧组都注意到,史兰芽特愿意粘着江浔。 谁让江浔长了一张让人喜欢的脸呢。 “长得好看,不影响他是一个好演员。”黄健中导演很严肃地跟李恬说道。 哦,李恬感觉自己的理解力有点低。 导演这意思是,长得好看还是成为一个好演员的负面因素? “唉,我感觉,浔子,可能是第一次在电影里演配角,怕也是最后一次在电影里演配角了。” 有这个的容貌,有这样的演技,电影界一定会有更多导演,看到这个年轻人,拿了最好的本子,最好的角色,让这个年轻人去施展自己的才华…… “浔子的路,还远着呢……”赵丽蓉也走过来,李保田终于不再皱着眉头,他现在舒展得很。 “怎么说?”李保田笑道。 “跟浔子对戏,他的表演很接地气,也能让人寻思琢磨,这就是好演员。”赵丽蓉的话也接地气。 “我们中戏还是有新鲜血液的……”李保田笑了,八七班今年就毕业了,徐晓钟院长甚至想,能不能把江浔留在院里,当个青年教师…… “我还想把他要到北影呢……”黄健中导演也笑了。 …… 在jl市住的最后一晚,也是剧组最后的聚餐,大家都很放得开。 最终,史兰芽喝醉了,还是江浔与谭小燕把她背回了房里。 李保田、赵丽蓉等人要先走,江浔,梁天,章金莱就想着在这儿多玩两天,葛优一听他也不走了。 “妈,再见,回北平再看您……” “二小子,妈等着,以后合作……” 赵老师的身影已然远去…… 随着80后一代渐入中年,仿佛越来越习惯告别,尤其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名字,正是每一次的失去,倒逼着我们去重温大师以及所代表艺术的价值,他们带着各自的传奇和绝活,一去不返。 因为,经典是不可复制的。 他们的一招一式间的精致,嬉笑怒骂后的风雅,那些教科书般的表演,塑造了我们对艺术的一生记忆,由此构成的经典想象远超表演,衍生为对童年、乡愁和族群的认同,成为终生无法摆脱的结。 如果需要寻找的话,那舞台绝对是有标杆的。 无论何时,人的精神消费是超越世俗的,对艺术的敬仰需要神的引领。 风华绝代的艺术家永远是稀缺的,在做戏和为人方面,他们是众神之子,具有艺术和道德等多重示范意义,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 当听说江浔要留下来玩的时候,史兰芽也没有走。 五个人玩了两天,返程的时候,到了车站,没票了。 “这是孙悟空,对,就是西游记里那孙悟空,看他的面子,能卖我们五张票吗?”梁天急中生智,就把章金莱给推出来了。 “孙悟空,有单位的介绍信吗?”售票员一幅公事公办的架势。 “好嘛,这还得一个筋斗云,返回花果山开介绍信去……”梁天无奈。 “你现在不是大哥了,你得是孙悟空了,你倒是表演一个给人家看看啊……”眼瞅着坐不上火车了,葛优又一次拉着章金莱站在售票员跟前。 章金莱马上比划了一个动作,可是年轻的女售票员不屑,“这个谁不会啊,我家孩子比划得比他 还要好看……” 哦,章金莱一下噎住了。 “哎呀,你,你是……王沪生?”售票员再抬头时,就看到了江浔。 第352章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就在众人垂头丧气要离开的时候,一下子又有了希望。 “对,他就是王沪生,那个人人喊打人人喊骂的王沪生……”葛优赶紧一把把江浔推到前面。 “他也是高翔……”女售票员不好意思了,“这样吧,到车上,找列车长补票……” 哦,这就成了? 梁天兴奋地一把搂住江浔,“得,还是当明星好,得那种不戴面具的明星,是吧,大哥……” …… 回到北平的时候正是礼拜天,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杨哲早早就等候在火车站。 就是这里,两人不知多少次分开又多少次重逢。 江浔依次把大家伙介绍给杨哲,“这是史兰芽,这是我女朋友杨哲。” 两个女人都在互相打量,杨哲很是礼貌,史兰芽也很热情。 可是直到见到杨哲,史兰芽心底最深处的那丝侥幸才烟消云散。 作为一個女演员,她从没有这么近地看到过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她美得发光,美得让其他人自惭形秽。 “再见了,优哥,再见了,章哥,希望以后再合作……” “什么啊,这么重?”当江浔终于送走其他演员,杨哲就拎起他的包裹。 江浔的包很重,里面全是山东屯的乡亲们送的特产,蘑菇,木耳,还有几根地道的老山参…… “赶明儿去看看你爸,嗯,于院身体也不好……”两人说着话,江浔就从后面揽住了她的纤腰,杨哲笑着看看他,两人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一眼,让空气都燃烧起来。 回到东厂胡同,两人正有话不完的话,愣不丁大门的门环就不轻不重地拍了两声,“浔子,回来了,该交水电费了。” “知道了。”听到街道大妈的声音,杨哲马上受惊似地摆脱了江浔的纠缠,朝着门外喊了一句。 “唉,家里有电话,打个电话过来多好,……”江浔笑着又抱住杨哲,“你慌什么,我们是男女朋友,又不是……” 说什么呢,杨哲嗔怪地看他一眼,嗯,与江浔一志的日子总嫌过得太快,她看一眼座钟,都已经八点半了,“我先走吧,明天我妈让你过去吃饭……” …… 春光明媚,太阳的光线很是柔和,与江浔并肩行走在胡同里,不时跟街坊邻居打几声招呼,杨哲感觉心中很是甜蜜,这样的日子平淡如水,可是也蕴蓄着幸福。 拐进她们家的小区,花坛里,迎春花正盛大开放。 杨家,杨哲妈正在往一个黑色的瓷坛子里腌制鸭蛋,鸭蛋都是个顶个的,是她到村里一个一个挑的。 见到江浔,杨哲妈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一出去快两个月,年都过去了。 “上马饺子下马面,浔子,今儿我们吃面条。” 她制止住江浔,转身走进厨房下面条,“去年夏天的西红柿酱,这是最后一瓶了,今天我们吃西红柿打卤面。” 储存食物一直是勤劳人民的优秀传统,冬天储存白菜,腊月储存猪肉,春季腌制鸭蛋或鸡蛋,而到了夏天各种蔬菜都比较多,有的地方做酱黄瓜,有的地方则喜欢做西红柿酱。 尤其是八九十年代的北方,几乎家家户户都做西红柿酱,因为它制作简单,储存方便,放一年都不会坏。 杨哲也跟进厨房,麻利地打碎鸡蛋煎好,切好葱花炝锅,又倒入黄豆芽翻炒,杨哲妈麻利地打开了打点滴用的玻璃葡萄糖瓶子,把里面的西红柿倒进锅里…… 老式的西红柿酱,是一种充满年代感的食物,一种让你想起妈妈的食物,一种幸福,一种特殊的记忆,它属于这个独特的年代。 西红柿在锅里熬了十几分钟,杨哲就放上煎熟的鸡蛋,江浔在客厅就已经闻到了香味。 “你们爷俩别说了,吃饭。”杨哲妈的面条很快也下好了。 杨哲盛了一碗面先放到父亲跟前,又给江浔和自己盛了两碗,“多盛点卤子。”杨哲爸瞅瞅盆里的西红柿,“浔子,吃菜。” 四凉四热,八个菜,很正式的样子。 “他自己又不是没有手。”杨哲笑着看江浔一眼,却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 江浔却不抬头地吃着面条,西红柿打卤面真的好吃,味道清爽,西红柿不酸,鸡蛋也滑嫩。 “浔子,你多吃点。”杨哲妈笑着给江浔舀了一勺卤子,惹得小侄子就低声嘀咕起来,“奶奶,还有我……” “忘不了你……”杨哲笑着给自己的小侄子也盛上西红柿。 江浔抬头笑了,这样的温馨,是他期盼的,大富大贵要命,但这样如水的日子却是可以追求的。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要知道在这个大棚蔬菜并不普及的年代,冬天和来年春天可以吃上西红柿打卤面,这是一种幸福,一次吃上三大碗都不够。 杨哲吃了两口面,却又站起身来,“妈,香油在哪?” “瞧,一看就知道是个连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主儿!”杨哲妈笑着开着玩笑,“将来你自己个过日子,什么都得会干,什么都得会做……” “我知道,妈——”杨哲起身,“我就是问了一句香油,就惹出您这么多话来…… “加点香油。”杨哲用香油瓶给父亲的碗里倒了一点,又给江浔碗里倒了一点。 江浔用筷子搅了搅,用西红柿酱做成热汤面,放适量食醋,再滴少许香油,筷子轻轻一搅,嚯,那叫一个香啊,“好吃。” 在这个悠闲的清晨,一家人安静地吃着面条,酸味,甜味,香味,百味具足,杨哲吃着面条就笑起来,原来这就是生活! 嗯,你好,生活!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门开了,杨哲的哥嫂进来了,江浔赶紧站起来。 “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我们就先吃上了……”杨哲笑着迎过去,“杨局长,您怎么有空回来吃面条?” “这不是浔子从东北回来了吗,怎么样,电影拍完了?”杨方笑着坐下。 “拍完了,东北那地儿,太冷,零下二十多度……”江浔笑着给杨方倒上一杯酒。 “嗯,”说了一会儿东北的天气,杨方又问道,“中央台那边有信儿了吗?” “还没呢,”想着大家都接到通知了,江浔 也急,可是他不想表现出来。 “吃饭,吃完饭再说这些事儿……”杨哲妈好歹也在酱菜厂当过领导的人,“我听说,粮油又要涨钱了。”她又给江浔盛了一碗面汤,看着面条,她就岔开话题。 “涨就涨呗,银行有保值储蓄,买粮跟存银行的钱差不多,还省得多买粮长虫子。”江浔笑道,接过丈母娘手里的面汤,原汤化原食,老一辈人都讲究。 杨哲爸咧开嘴咝咝地哈着气,“这几年吃抢购风的亏吃得还少啊,不买。” “这几天,我听说买东西不要副食本了。”杨哲嫂子一边照顾着孩子一边说道。 杨方笑道,“粮本也免了,大米白面随便买!” “真的,买粮不要本了?”杨哲妈瞪大了眼睛,面条也不吃了,“我不信,从刚解放就开始定量,多少斤粗粮多少斤细粮,咱们城里人跟乡下人的区别,不就在粮本吗?” “妈,时代变了,”杨方笑道,“以后什么副食本,粮本,油票,布票,工业券,就都见不着了!” “唉,还真有点不适应,”杨哲妈很是伤感的样子,她看看香油瓶,“以往逢年过节都发香油票,唉,哲儿,你记着吧,上面有小红灯笼,早知道不花了,留几张当作纪念。” “以前一年到头就二两香油,还要拿筷子蘸着吃,你舍得不花?”杨哲爸笑了,“嗯,我们现在不是走过一个周期,而是走进了另一个时代!” 不是一个周期,是另一个时代? 江浔仔细咂摸着。 第353章 朱彤老师的婚礼 这个春天,朱彤老师终于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江浔回到中戏才知道,朱老师给大家发了喜糖,并让自己跟何冰婚礼那天去帮忙。 “我俩干嘛啊?”江浔赶紧打听着。 “迎宾,懂吗,迎宾,”何冰指指自己的胸口,“这儿戴一花,婚礼那天,我们俩就相当于一小总管,迎来送往,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那是不是还得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呸呸呸,这说什么呢……”江浔马上接上。 有日子没跟何冰逗嘴了,他怪上瘾的。 两人就跟说相声似的,不过,何冰坚持是认为自己长得帅,才被老师选中的…… …… 这一天,两人都是穿戴一新,早早到了酒店门口,何冰不在从哪儿借了一身西装,还打了一条红色的领带,“怎么看怎么象门僮。”江浔就取笑他,两人在人家酒店大堂里又打闹起来。 “你俩,没个正形……”鲍国安老师正巧过来,立马给两人止住了,“今天你们俩得稳重,热情,大方,别瞎打瞎闹的。” 得,教研室主任发话了,两人立马真的象门僮一样立在了酒店门口。 前来赴宴的人,除了朱彤和李黎两人的朋友,中戏的老师居多,中央电视台的人也不少,都是新郎和新娘的同事。 “王老师您来了,您里面请……”看到王志文,江浔就瞅他身后,看看徐帆跟在后面没有。 可是人家就是一人来的。 “浔子,得,别说话,”王志文一脸的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新郎呢。” “那托您的福,我最近肯定也有喜事,”江浔巧妙地把话圆过去,“您,您是赵安老师,您里面请……” 赵安和张晓海是一起来的,这两位是春晚导演,两人也都是新娘李黎的同事。 “这不是中央台那导演吗……”何冰就跟江浔小声嘀咕着。 “对啊,导演来了,主持人也来了。”不知怎么的,看到赵忠祥老师,江浔就想起了动物世界。 “小江,还真是你啊……”把赵忠祥老师送上楼,又把北电的几位年轻老师安排好,王刚就出现在身后。 “哟,浔子,今天是伴郎?打扮得真帅……什么时候有空,再给我们演一小品……” “别,今儿主角是我们朱老师和李黎老师,您上楼……”江浔笑着礼让着王刚。 嗯,这位年轻的师母人缘可真好,中央台好些知名的导演和主持人都来了。 甚至副台长阮若琳也来了,她是跟王扶林导演一起的,两人进来,还差点认错人了。 “阮台,王导,我是江浔,中戏的江浔。”江浔热情上前打着招呼。 嚯,阮台和王导都笑了,不细看,还以为这就是新郎呢。 “浔子,前一阵子听说去了东北拍电影了,这是拍完回来了?”王扶林导演很是和蔼地问道。 “前些日子刚回,”江浔脸上笑道,心里腹诽,您别问电影啊,您说一下周郎啊,“总导演,您楼上请。” “听说,你在里面演了一個研究生?”王扶林总导演看着这位年轻的演员。 其实,这部电影这么多知名演员,他已经侧面跟北影的人打听了,听说黄健中导演很满意江浔的表演,最后还为他加戏…… 什么样的演员能让导演加戏,要知道,拍电影可不同于拍电视剧,胶片很贵,并且,加了一个演员的戏,相应,要稍许砍掉其他演员的戏…… 这让王扶林总导演很好奇,到底江浔最后的表演达到了什么程度,让黄健中如此看好他? 可是电影没有剪辑好,外人是无从知晓的。 但北电的反馈也过来了,黄健中导演曾这样评价过江浔的表演,说他是—— 诗意的表演! 嗯,小伙子就是和其他的演员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身上的,是一种不染纤尘的贵气,加之威风凛凛的英俊。 他就好像一把镶了钻石的宝剑,和诗集剧本一起被深藏在金丝楠木的书柜里。 “要么,您看,让江浔出演周瑜试试?”王扶林总导演坐下后,就跟阮若琳副台长商量着。 江浔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他还在迎接着学院的老师,系主任,和领导…… 今天,这是二十多桌,纯粹就是领导,朋友和同事…… “哥,我是我对我们朱老师的一点心意……” 人来得差不多了,眼瞅着快开席了,江浔就把自己的红包递了过去。 “行了,浔子,上去吧,看看楼上有没有用我们的地方……”何冰瞅瞅大堂里的钟,这个时间,客人来得都差不多了吧。 两人上去,他们俩的座也在一众客人中间,这是没把他俩当学生啊。 何冰一看,也不客气了,直接上桌,抓起一块糖就塞进嘴里。 江浔找了洗手间放松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就在大厅一角看到了一架钢琴,几个熊孩子正按着琴键。 “你们会弹吗,……嗯,不会啊,那可别弄坏了,弄坏了你们爸妈就不让你们吃糖了……” 几个孩子还挺听话,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却笑了,“我认识你,你是王沪生……你会弹……” 嗯,江浔还真会弹,他坐在琴前,凝神静思片刻,婚礼进行曲就响了起来。 满大厅的客人都在看着这位临时的演奏家,这可比音响里放的音乐强太多。 “这实在太好了,这音乐真应景,保持。” 主持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刚,他握着话筒,朝江浔示意道。 哦,阮若琳,王扶林,鲍国安……都看到了江浔,这孩子,还真是多才多艺。 “嗯,可以试一下。”阮若琳刚才其实已经同意了王扶林的想法,可是有人过来打招呼,谈话又中断了。 “选演员,看来不光要看定妆,还要看生活里的表现……”王扶林笑了。 …… “浔子,还真是你哪……” 一曲完成,一个好听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我看着像你,还不敢认,没想到真的是你。” 江浔一扭头,一位漂亮的女人就 站了在他的身后。 哦,去年,她第一次站在了春晚的舞台上,现在是中央台红得发紫的主持人。 第354章 清凉寺的钟声 “倪萍姐,真的是你?” 江浔一脸的惊喜,自打那年琴岛的春晚认识,两人的友谊就一直保持着。 “不是我还能有谁,怎么,你跟朱主任……”倪萍笑着问道。 “朱主任,噢,朱老师,我们的老师……” “朱主任是你的老师……”倪萍笑起来,“这……,那你以后常到央视了……”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江浔脑子转着,这意思是李黎在央视,朱老师也常到央视? “你不知道?”倪萍一脸的笑,“你们朱老师调中央电视台了,台长办公室主任。” 台长办公室主任,那就是台长的大秘?是人都知道,这个位置太重要了。 这可是喜事啊,双喜临门,江浔就在人群里寻找着朱彤。 朱彤与李黎走了进来,在王刚的主持下,倪萍也加入主持行列,得,这婚礼,两位春晚主持一齐主持,这台面这气派,足了。 两人看起来都有点激动,可是比他们激动的是双方的父母,双方的父母讲话时,看得出来多少都有些紧张,但是对儿女的拳拳之心,让大家都很感动。 李黎父亲显得更是激动,他落泪了,并紧紧地拥抱了朱彤,也不知朱彤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台上再一度落泪。 他又说了一些让朱彤好好待李黎的话,这让朱彤很是郑重,从此,他将作为人夫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新人喝交杯酒,酒席正式开始了,朱彤老师和李黎也开始每桌敬酒,大厅里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欢快起来。 “浔子,跟在我身后。” 朱彤老师特意招手让江浔过去。 江浔匆匆把一個四喜丸子塞进口里,就在后面给老师举着酒瓶,其实朱彤与李黎也不是真喝,但碰到较真的来客,两人还是得喝。 “阮台,王导,感谢您,感谢来参加我跟小黎的婚礼……”朱彤走到央视一众大佬跟前敬酒时,大家对他都很客气,阮台勉励几句,王导也是夸奖,开着玩笑。 他跟李黎两人都是一饮而尽,末了,他却把江浔拉了过来,“各位领导,这是我的学生……我最好的学生……一辈子的学生……有机会多关照他一下……” “小江不错。”阮台代表大家回答了。 嗯,江浔看着朱彤,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怕是以后在演艺圈会走得更顺了…… 周瑜这个角色,怕是……有门! …… 春节也没有在家多待,毕业大戏演出后,他就又回了琴岛。 平时也不回来,趁着这功夫,七大姨八大姑家都要走一遭,邻居和父母的关系不错的同事也要看一看。 江浔出去了,下午还没回来,不知被哪家留饭了。 可是就在此时,江家的电话响了起来,江文远接起电话还没说话,电话那边就说道,“江浔在吗,我是朱晓平……” 朱晓平,江文远没听说过,人家见不是江浔直接说道,“让江浔给我回个电话,中央电视台。” 中央电视台? 江文远放下电话,立时六神不定,把手里的营生直接交给徒弟,自己一个人在京剧团家属院里就转开了圈,终于看到儿子骑着姐夫的摩托车回来,他立马跑过去,“大浔,快,快,中华台的电话,赶紧给人家回过去。” 巧得很,接电话的正是朱晓平,电话也是他打来的,“浔子,王导对你印象很好,你那事,……估计是成了。” 真的? 江浔看一眼电话旁边的父亲,他比自己还要紧张。 “蔡导他们正在开会,我估计晚会儿她能给你打电话,你留的是自己的传呼吧,就在传呼机跟前守着,哪也不要去。” 成了? 江文远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江浔重重点点头,“你呀,连谢谢人家也没说,这多没礼貌,快,快回家去,”江文远一边埋怨一边催促,“就守在电话机旁,哪都不要去。” 江浔在电话旁守了一上午,蔡晓晴导演的电话却是下午才打过来的。 “小江,经台里领导和剧组同志们研究,周瑜这个角色,决定由你来饰演,下个礼拜,你能来一趟央视吗,跟剧组的同志们见个面,台长也想见见你。” 蔡导说话很干脆,末了又说,“我们的三国演义,下个礼拜就试拍了,五月份,所有演员参加集体学习,不准请假……” 五月份,所有的演员参加集体学习,这跟红楼梦时一样,这个江浔清楚。 他笑着放下电话就看到了比自己还激动的父母。 “周瑜,我儿子真的是周瑜了?”赵丽明高兴地抚摸着儿子的脑袋,三国演义是什么剧目,全国人民都知道。 能在这样的剧中当上主演,演上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周瑜,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好好演,这可是一个传世的角色……”江文远高兴地拿出酒来,就打电话给江枫江荻,全家人要一起高兴一下。 可是,这时,江浔的传呼又响起来。 他把电话回过去,电话那边,谢晋导演的声音就传了过为,“江浔,有个角色很适合你,非你莫属,……,本子给你寄过去,你可以先看一下……” 是谢晋导演的电话? 电话旁,江文远和赵丽明比江浔更紧张,一听还是主角,赵丽明直接流泪了,江文远不断地摇头,又不断点头,激动坏了。 “你在里面演一青年僧人,嗯,你先看一下本子,我们再交流……”谢晋导演是认准了这个青年演员,“电影的名字,朴初老定了,就叫清凉寺的钟声。” 《清凉寺钟声》是李准20世纪70年代写成的作品,原名《冤孽》。赵丹曾想把它搬到银幕,但因故未如愿。 谢晋看过剧本后,对羊角大娘深刻印象,好几年都忘不了这个本子。 1989年,谢晋终于找到机会拍摄该片,他亲自到郑州说服李准修改剧本,由于当时李准正在生病,他的妻子出主意让李准出构思,儿子李澈执笔,二人共同署名。 1990年1月,剧本第一稿完成,但谢晋导演不是很满意,专程找到刚从河南返回北平养病的李准,要求再进行一次大改。 此后,谢晋接连三次赴京 ,为剧本出谋划策。剧本还在反复修改时,谢晋先在河南选定了外景地——辉县郭亮村。 今年,剧本的第四稿完成了,谢晋比较满意,又请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过目指正。 赵朴初看后对剧本中个别不符合佛教习惯的词句进行了订正,提议把题目改为“清凉寺的钟声”,更欣然为片名题字。 算上最后的导演工作台本,该片的剧本共改了五稿。 “导演,羊角大娘,谁来扮演?”江浔问道。 第355章 浔子,你出去 电话那边,谢晋导演笑了。 “你想谁来扮演羊角大娘?” “我想,啊……您看过英雄母亲的的一天吗,”江浔笑道,“就在北影的过年剧组,她也演我的母亲……” “那我们俩可是想到一块了,”谢晋导演笑得爽朗,“就请赵丽蓉吧。” 真的? 江浔笑了,电话那头,谢晋导演也很是兴奋,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电影里。 这部电影讲的是,抗战胜利后,羊角大娘将被遗弃的日本孤儿抚养成人并送其出家为僧,法号“明镜”,多年后明镜赴日交流时与亲生母亲相认,但他没有留在日本,而是返回了他所深爱的中国。 羊角大娘定了由赵丽蓉扮演,大岛和子一角,谢晋导演曾想起用乙羽信子或倍赏千惠子,但是一位日本导演看了剧本后否定了他的想法。 所以,1990年的年底,大岛和子的扮演者仍没有着落。 1991年1月初,谢晋听说栗原小卷来中国参加冰雪艺术节,马上托友人帮他安排与栗原小卷见面,当场提出请栗原扮演和子,并给她看了自己的分镜。 看过样分镜后,栗原很感动。 但由于角色年龄跨度较大,四十五岁的她一度犹豫不决,经过谢晋的劝说,她终于同意出演 哦,栗原小卷是八十年代家喻户晓的银幕女神,这让江浔对这部电影有了更大的期待。 “江浔,如果有时间,随时可以到上海来,我们一起交流一下剧本。” 谢晋导演的邀请,让江浔心动。 去年他就打算与杨哲出门旅游,可是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始终未能成行。 借这个机会,去一趟上海,在苏杭之地走一走,烟花三月,江南正是好时节啊。 嗯,走之前,他是得回趟人艺。 人艺就象他的根,一段时间不回去,他怕自己就象是一棵小树,吸取不到水分和养分,再干涸了。 现在没事,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梳理一下自己。 打自己从琴岛京剧团考上中戏,他学的东西很杂,京戏,越剧,滑稽戏,相声……演了话剧,电视剧,电影还有小品…… 不过,自己追根溯源,还是正经的人艺演艺学派! 刚进楼,迎面就碰到了朱旭老师,江浔马上就想到了春饼。 “你这個小馋猫,想吃春饼啊,什么时候都行。”朱旭老师已经退休,这心态和身体且好着哪。 他又想到于院那里看看,于院不在,英老师也不在,人艺的那些大作家们也不知跑哪去了。 排练厅,不是自己的剧目,他本来是不想进去的,可是经过门前,就听到一连串的外国话,这倒让他起了好奇心。 透过门缝看去,排练厅里,一位外国女人正在用德语讲着什么,她一头金发,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旁边一个翻译看起译得并不好,坐在排练厅里的许多年轻学员脸上就是一脸的懵懂。 哦,这几年是中西文化交流特别多的时候,对西方艺术,中国正从茫然不知所措到渐渐了解,此时,人艺突然出现了一个德国女人也是正常。 “江浔。”突然,有人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岳秀清 “还真是你啊,你不是在拍电影吗?”排练厅里,吴刚,王刚等八五班的师哥都在,还有一些个青年演员,……敢情今天在小排练厅上课来了。 “丹姐,您是青年演员吗?”走进去,看宋丹丹跟他招手,江浔就坐在她的旁边,一边看着这位外国老太太,一边跟宋丹丹开着玩笑。 “你心目中的青年演员什么标准,我三十出头,就不算青年了?”宋丹丹不乐意了,“我告你浔子,你姐什么时候都是青年演员,六十岁也是。” “得,您永远年轻,永远漂亮,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江浔笑了,“这是哪来的啊……”他看着这位外国老太太。 一句话把宋丹丹给逗乐了。 “浔子,你知道格洛托夫斯基吗?”宋丹丹往他身边凑了凑,“人家梅尔辛教授就是这个流派的直接传承人,人家是从西德过来的……” 格洛托夫斯基是斯坦尼拉夫斯基、布莱希特之外的表演流派,梅教授从西德来到北平,人艺只负责路费、住宿和每天的早午餐,晚餐还要老太太自己掏钱。 此时的中国人都以为资本主义国家最看重钱,可是这样的一个老太太,不远万里来到京城,不要任何报酬,是挺令人感动的事儿。 反正也没事,江浔也就安心在这里上课,在训练中,梅教授使用了大量身体技术来激发演员的潜能,三四个小时的课程包括翻滚、跳跃…… “这也叫演戏?”梁冠华就抗不住了,他个子很胖,不一会儿,一身的汗。 “这叫体育锻炼。”吴刚贼头贼脑地来了一句,他也是一脑门子汗。 “对不起,梅教授,我有脚气……”吴刚举起手,很痛苦地来了一句。 可是翻译却把脚气翻译成脚上有病,梅教授还以为他骨折了,马上准假。 “你是一张生面孔……” 训练完成,梅教授就坐在了排练厅的角落,一个一个地把大家叫过去交流,说缺点的时候,别人是听不见的,这也是当老师的艺术。 “哦,水……”看到江浔把水递给她,这位外国老太太就笑了,“你的名字,哦,江浔……谢谢你的水……” 江浔就拿着暖瓶在一旁侍候着,老太太跟宋丹丹谈完,一扭头就又看到江浔。 “江浔,谢谢,谢谢,”她笑着站起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对于国外的表演艺术流派,人艺并不排斥。 江浔很感兴趣老太太的东西,艺多不压身,人艺学派其实也是在借鉴各派基础上形成的。 “开会,开会了,”走廊里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全体都有了,不准缺席啊。” 这,又要排戏了? 这得看看去。 果然,人艺全员聚集,就连退休的郑榕,蓝天野,牛星丽,朱旭老师……都回来了。 这一定是大戏。 江浔强压心跳,看来自己这一次又来对了,当初,排天下第 一楼的时候,自己也是误打误撞地到了人艺。 “嗯,下面开会,”副院长林兆华主持会议,他一眼就瞅到了江浔,“浔子,你出去。” 第356章 国库券与股票 哦,大家都扭过头来,看着不知所措的江浔。 这,能出去吗,不能啊,出去是不是就错过了一台大戏,江浔就笑了,“林院,我不也是咱人艺的人吗,您可不能往外赶我走……” “你想参加?”林兆华面无表情。 “想,真想,打死都想。”江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梁冠华旁边。 “得,那你也照着人艺职工的标准来?”林兆华又一次问道。 “当然,不要拿我当外人,请严格要求我。”江浔回了一句,立马让大家伙都笑了。 嘿,这小伙子,看来啥情况都不知道…… “好吧,”林兆华示意他坐下,“这次会议,我们集中讨论一下国库券认购的事情……” 啊? 江浔一脸懵逼,不是排戏啊,怎么跟国库存券扯上关系了? 哗—— 台底下众人一片善意的笑声,大家看着江浔,看着摸不着脑袋的江浔。 得,人艺的艺术家也是人,也有单位,是单位就得分任务,现在每个单位怕是都有购买国库券的任务。 嗯,是得好好梳理一下这个特殊年代的特殊物种了。 改革开放初期的八十年代,国家面临普遍缺钱的境地,1981年,国库券恢复发行。 在全民认购爱国债的热情推动下,我国各项建设资金的短缺问题得到了缓解。 但是……后面,…… “哎,你们的国库券兑付了吗?”前排,杨立新小声问着杨桂香,她就是在西游记女儿国中扮演太师那位。 “没呢,不到年限呢。”杨桂香一脸无奈,国库券虽然是国库券,这也都是钱啊,“放久了也没用,利息还是那么些利息……” 1984年以前发行的国库券兑付期为10年,自发行第6年后分5年还清,個人购买年利率为8%。 此后发行的国库券多为5年期与3年期两种,个人购买年利率在10%左右。 根据发行时的规定,国库券只计算兑付期内利息,兑付期限过后其利息不再复计,即使存放更为长久,到期兑付本利总额不变。 “这次,又得分多少?我现在买菜连肉都不舍得吃呢……”杨桂香又埋怨道,天知道,西凉女国那么多宝贝,她一样都没有,但凡有一样,也不愁没肉吃。 “谁说不是呢,我三个月没见一点肉腥了……”梁冠华把胖胖的脑袋凑过去。 “得,您不吃肉,谁信呐,您可不能这么说,您身上体现的是咱们人艺的优越感啊……”江浔也把脑袋凑过来。 “就我,我这是喝口凉水都长肉……”梁冠华弹了一下江浔的脑袋,“我倒想看看,你买多少,不行,我的那份,你一并买了吧……” …… “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梁冠华,”林兆华副院长立马点名了,“你准备认购多少?” 1981年至1996年,国家发行的国库券都是实物券,面值有1元、5元、10元、50元、100元、1000元、1万元、10万元、100万元等。 “我不知道,我得回家问问我爱人。”梁冠华笑着站起来,一句话,又把大家逗乐了。 是啊,谁家现在也不富裕,家里到处都等着花钱,这动钱的地方,是得跟爱人商量商量。 江浔家里也有国库券,他的印象里,那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图案也不一样,五元的图案是几棵大树,一百元的是一座现代化的工厂,可是国库券的背面都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库券条例。 江文远与赵丽明是把这个当成存折的,藏在家里大衣橱的衣服底下。 “大家看一下啊,这是今年的国库券,这是五元国库券,这是十元的,二十元的……” 林兆华马上拉开随身带的皮包,从里面拿出国库券来。 五元的国库存券,蓝色,图案为朝阳体育馆,拾圆的图案为西昌卫星发射中心,紫色,贰拾圆国库券,图案为海淀体育馆,绿色。 “这三种,大小一样,”林兆华介绍道,“这张棕色的是五十的,图案是三门蛱水库,这张绿色的石景山体育馆,是一百的,这两种大小一样……” 自打于院把这任务交给他,他这些天愁得都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这任务又不能不完成,这血压又上来了…… 唉,发动职工买国库券,还不如排一场话剧来得简单! “嗯,大家踊跃报名吧,上级给我们的任务我们得完成,下午,”他看看大家,“江浔,吴刚,还有……丁志诚,一起去,把我们的国库券拉回来。” …… “购买国库券支援国家重点建设” 银行门口张贴着大幅的宣传画,银行里面走出几个人来,江浔,吴刚,丁志诚,王刚……几个人呼哧呼哧抬着的大麻袋,就扔上了单位的车上。 “浔子,看看,麻袋口扎紧了吗?”吴刚站在车头前,警惕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此时的的国库券还是用麻袋装,不只是人艺从银行运回单位用的是麻袋,就是从北平通过飞机运到全国各地交付,交易方式很落后,用的也是麻袋。 看着车上的麻袋,江浔一脸的笑,吴刚的一脸的苦…… “刚哥,这你得多买,买国库券,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江浔碰碰吴刚。 九十年代,个人认购的国库券利率要高于单位认购。 “哪有钱啊,这五一结婚,什么都没着没落呢,要不,浔子,哥几个,我先把你们的份子钱收了,应应急?”吴刚笑得一脸的期待。 “我哪有钱啊,我又不是丁志诚……”王刚瞅一眼丁志诚,院里传说,他在外面下海,发财了。 “我就是得了点辛苦钱,你们别打我的主意啊,要钱没有……”丁志诚正说着,吴刚就一把压了过来,“要命一条是吧……说,你拿钱不拿钱……” 司机笑了,从反光镜里看一眼后面,几个小青年又打闹在一起。 …… “回来了,回来了。” 无数人艺的职工就站在院里,看着车子缓慢开近,保卫科的两个干事早哗啦啦推开了大门。 车子缓慢开进了人艺,大家还是自觉排起了长队。 第357章 明镜法师 财务科带着人在院里就支起了板凳和桌子,保卫科的人就护住了这几麻袋的国库券。 “于院……”行政科的老马高声道,“于院一千五的国库券。” 哦,于是之院长购买了一千五百块的国库券,其他院长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林兆华院长自己也是一千五的国库券,“这国库券,其实就是存入银行的现金啊,这都是有利息的。”他朝职工一挥手,大家就都乐了,这声音虚心得很,自己说了都不信那种。 果然,林兆华自己说完就笑了。 “林院,要不您全买了得了,这利息就当大家伙送您的。”梁冠华笑得一脸憨厚。 “我倒是想啊,”林兆华起初还一脸严肃,扑哧一声,自己倒又乐了,“大家继续……” “朱旭老师,一千……”老马又大声喊着,“一千啊……” “郑榕老师,八百……” …… 整个人艺一片热闹,大家看着手中花花绿绿的票子,有人对着太阳就瞅开了。 “真的,假不了,刚从银行取回来的,麻袋口都没打开,还能是假的?” “一千的国库券,一年,光利息就一百块钱……值,真值……” “国库券啊,比现在的任何一种债券或存款都合算。” 江浔倒没有什么压力,他现在虽然有女朋友,可是女朋友的工资不低,平时拍戏拍广告他的收入也很高。 丁志诚也没有压力,他与江浔合伙倒腾装修公司,又搞了一家剧装厂,虽然还没起步,可是进展也很顺利。 “都保存好了,别忘了兑换,……比存银行里合适……实在舍不得兑换,将来也可以当古董卖……” “这是好事啊,有利国家,也有利自己,你得高兴……” 两人在人堆里穿梭,还说着闲话,这多招人恨哪。 “那你们俩也得贡献一份力量。”宋丹丹一把就抓住了两人,“说吧,你们买多少。” “对,我那份算浔子头上……”吴刚在在一旁助威。 “那我们可不能比老师们高,是不是,”江浔反应很快,“这样,我们俩再看看……” “对,再看看。”丁志诚也嚷道,人艺就是这样,全凭自愿,没有强制命令。 眼瞅着大家都差不多了,林兆华还是一脸的愁容,“大导,我再认购五百块的。”濮存晰走过来,他跟林院关系不错。 “这杯水车薪哪……”林兆华仰天长叹。 “大导,剩下的我们哥俩包圆了。”就在林兆华为难的空当,这两人终于给挤了过来。 哦,听说这两小子挣了钱,可是能够如此豪富么? “浔子,诚子,你们知道,还剩下多少?”林兆华想让财务科统计一下到底剩下多少国库券。 “不必。”江浔赶紧阻止。 “对,”丁志诚拍着胸脯,“院里都知道我们俩挣了两臭钱,就算我们做贡献……呵呵……” 得,这贡献可大了去了。 “诚子,浔子,你们可帮我大忙了,”林兆华一手一位,“晚上别回家了,一会晚上吃羊肉饺子去……” …… 久违的上海之行,终于开始了。 江浔,杨哲,丁志诚,蒋欢欢,自打火车从北平城出来,四人的笑声就没断过。 “浔子,你对股票感兴趣吗?”火车进站了,丁志诚突然抛出这样一個话题。 去年,上海证券交易所在浦江饭店孔雀厅正式挂牌成立…… 也就是这一年,深圳证交所与上海证交所先后挂牌,形成了中国资本市场独有的“双市格局”。 两地证券交易所的相继成立,带来中国股票市场的大发展,中国老百姓在经过对股票这一事物的短暂“恐惧”之后,瞬间迸发出集体的狂热,投资意识也从这时候开始出现。 “知道一些……你不研究国库券,研究上股票了?”江浔看着窗外的上海。 这个城市,是自己的福地。 当然,他知道,上交所成立,由于股票严重供不应求,所有股票基本上是无量空涨,大家都买不到。 后来,为缓解供求关系,上海发行一些新股,每次都引起排长队,但还是人山人海。 并且,由于股票数量过少导致了上海股市从1990年12月开始计点,1992年年底就上升到了780点,平均年涨幅达到179%…… “现在,深圳和上海的股票市场就一个字,火!”丁志诚道,“那我们去上交所看看去?” “看看去。”蒋欢欢马上道。 “行啊,我没意见。”江浔看看杨哲,杨哲笑了,他没意见就是自己没意见。 上交所,人山人海。 自从取消了股票交易价格的限制,所有的股票那是全面爆涨,买股票,都跟疯了一样似的。 “我们上海,有人把生意停下来,所有的资金都压在股票上,这一进一出挣的钱,可比作生意强多了……” 找到一位上海宁,江浔就打听了一句,丁志诚立马提起了兴趣。 干脆,黄浦江不去了,城隍庙也不逛了,买股票去啊。 可是,江浔心里惦记着事呢,他还要找谢晋导演。 谢晋导演对于江浔的到来很是高兴,立马拉着江浔喝酒,畅聊电影。 “江浔,你怎么看待这个本子?”上影厂招待所里,两人相对而坐,几样小菜,两瓶老酒。 这酒喝得有滋味。 嗯,谢晋被誉为当代中国电影导演第一人,从《红色娘子军》到《牧马人》,再到《芙蓉镇》,他的电影总是在用写实手法来表达他的浪漫主义情怀。 他的电影作品几乎都充满了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所以,在他的作品中,主人公都会面临到家国的选择,但最终电影的主人公们都做出了最为理想主义的选择。 “就如影片中的明镜一样,日本有他的生母,可中国有他的恩师与亲人。一番权衡下,他还是选择回归了养育他的故乡…… 是人就总会有追祖溯源的想法,就会有一份对落叶归根的执念,可当血缘关系和故乡发生错位后,人就会无可避免地去经历到 一系列复杂的身份认同……” “你接着说。”谢晋导演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可是却给江浔倒上一杯酒,自己一饮而尽。 “明镜是师傅给他起的法号,狗娃是羊角奶奶给他取的名字。一个人对于身份的认同感就在这些称呼里慢慢建立,而每一个称呼背后都紧跟着丰满鲜活的记忆。 当它是明镜时,那段记忆是师傅的谆谆教导,是一段经文,是香炉念珠…… 而当他是狗娃时,那段记忆是羊角奶奶在他受到欺辱时叫他学会反击,是葫芦爸爸才给他一怀抱木头卷后满怀宠溺的带他离开,也是姑姑在出嫁前提前为他备好的一大摞衣服和鞋子……” 这些感情以一种不可言说的姿态蔓延在一个人成长中的各个角落。在记忆里生了根,又在未来里发了芽。 “浔子,”谢晋导演大笑,“我相信,你是下了功夫的,我相信你,你能够演得好明镜法师。” 第358章 三千烦恼丝 我也相信自己! 江浔举起杯子,与谢晋导演一碰,两人都是性情中人,俱是一饮而尽。 江浔给谢晋导演倒上酒,自己举着酒杯在房间里慢慢踱着,谢晋导演则欣赏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他亲自选定的演员。 “当清凉寺钟声响起,战争所带来的痛苦便无言的展现出来。 因为战争,让大岛与狗娃几乎永远的分割两地,也让狗娃经历了人生百态,最重要的是,他学到了善良。 谢导,说实话,看这个本子,我的眼眶一直是湿润的,那种人性的善良和隐忍……“ 江浔对这個本子里面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台词—— “人就是那么回事,好歹都是一辈子。” “对,但是,作为演员,你要……”谢晋导演还要说,门一下被推开了。 “浔子,怎么打你传呼你一直不回啊,我们选的那几支股票今天都涨了……” 门口,丁志诚一脸的风风火火,江浔那叫一个尴尬啊,他尴尬地看看谢晋导演,谢晋导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江浔,明镜法师这个角色,会是你演艺生涯的一个里程碑,一个出家人,他会去买股票吗?”谢晋导演把酒瓶一推,这酒他不喝了。 走到门口,他也没有回头。 “江浔,其实,你从拿到本子那天起就是明镜了!”走廊上,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传来,让江浔一时无言以对。 “浔子,我来的不是时候吧,我一直打你的传呼,买哪些股票还得你拿主意……”谢导身上自有一种威慑力,见他生气离去,自知打扰了两人,也指不定给江浔带来什么麻烦,丁志诚很是后悔,小声嗫嚅道。 “行了,买哪些都成啊,闭着眼买,会不?”江浔一屁股坐在床上,“得,没心思待下去了,回北平吧……” …… 丁志诚闭着眼买了多少股票,江浔不知道,杨哲把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带回北平的时候,江浔一路沉默。 接下来的日子,原本是轻松的日子,杨哲没有演出,江浔也准备着毕业,没有戏,没有课业,岁月静好,一切无需负重前行。 东厂胡同,屋外厨房里,传来菜刀碰击案板的密集声音,杨哲正在包饺子。 三鲜馅的饺子,是江浔最爱吃的。 “浔子,搭把手,饺子出锅了,家里没醋了,你去买瓶醋……”杨哲在厨房里喊道 嗯,听着门响,看着江浔出门,却没有听到回声。 以往,他肯定要来厨房,不是抱一下就是亲一下,直到饺子捞上来才去买醋。 可是今天不一样。 “你知道吗,韭菜,这就是五辛,佛家不能吃。”这饺子吃到一半,江浔突然没头没脑就冒出一句。 “那您是吃还是不吃,法师?”杨哲看看男朋友,就开着他的玩笑。 嗯,江浔低下头…… …… 普济寺。 京郊城外,江浔独自来到这里。 说起这座寺庙,还跟老舍先生能扯上联系。 老舍先生小时家贫,后来得到刘善人资助才能得以蒙养。后来,刘善人出了家,当了和尚,把自己全部财产都救济了穷人,成为京城远近闻名的大德高僧,法号“宗月法师”。 抗战中期,他圆寂于北平的普济寺。消息传到后方,远在重庆的老舍,立刻写了一篇充满感情的悼念文章。 “没有他,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入学读书,没有他,我也许永远想不起帮助别人有什么乐趣与意义。 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相信他的居心与言行是与佛相似的。 我在精神上物质上都受过他的好处,现在我的确愿意他真的成了佛,并且盼望他以佛心引导我向善,正像二十五年前,他拉着我去入私塾那样!” 在普济寺外转了一圈,江浔就又回了城。东厂胡同深处就是一街头理发店。 说是理发店,其实就是在街上圈个地方,几把椅子,几件围裙,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理发师,就是一家理发店了,虽然简陋但是还是挺多人光顾的,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收费很便宜。 几张椅子上,几个老头聊得正欢实。 “小伙子,来,轮到你了,”理发的大爷一招手,“你别瞅他们,他们就是扯闲篇,”他瞅着江浔,手动推子咔咔作响,“小伙帅气,说吧,想理平头还是分头,二八分还是三七分?” “我想理一光头。”江浔盯着大爷手里的推子,这种手动推子经常夹扯头发,一扯老疼了。 “光头?”几个老头也不扯了,全都盯着江浔看。 在八九十年代,剃光头还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此时除了监狱里的劳改犯剃光头,就只有吃斋念佛的和尚们了。 “小伙子,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大爷说说,幸许我们能给你拿个主意。”理发大爷怜悯地看着江浔,这小伙子怕是受什么打击了吧,不然的话,好人谁去理个秃瓢啊。 “这么帅气的小伙子,理光头干嘛,那不都是进去了才那样吗?”一个大爷看着江浔,一脸不可思议。 “凉快。”江浔把围裙当空一甩,披在身上,大义凛然地坐在椅子上。 切—— 几个大爷鄙夷地发出几声鼻音。 “小伙子,做什么工作,在哪个单位上班?”旁边一位理发的阿姨打量着江浔,小伙子玉树临风,儒雅俊秀,理个光头,象什么样子嘛。 “我是演员。” 哦,几位大爷长舒一口气,那肯定是有演出任务,要演坏人? “暂时没有。”江浔一口普通话说得明白。 嘿,这小伙子,几位大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要是自己家的小子非得拿脚踹他不可。 “小伙子,你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多不象话,你还当什么演员?哪个领导谁敢用你!”理发大爷干脆拿起剃刀,“说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大爷,您就动手吧,”江浔一脸悲壮。 刷—— 一缕青丝飘落尘埃,大爷却不答话,待到一个青虚虚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时,大爷才说,“你这模样,就是上公交车,售票员都得给你赶下来, 哎,那边有卖帽子的,你好歹遮一遮……” 斩去三千烦恼丝,此去空了无牵挂! 江浔摸着自己光秃秃的秃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光头也掩不住自己的帅气俊朗,他笑了。 第359章 施主请回吧 第二天,当那辆熟悉的皇冠停在海政门口的时候,杨哲一脸甜蜜地上车,“哎呀……” 她先是错愕,接着是惊讶,再后来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你怎么理了光头?”柔嫩的纤手触碰着江浔的脑袋,先是轻轻一点,后面就是肆意地摩梭了,一边摩梭,杨哲一边笑不可遏。 江浔也笑了,佛经真是深奥,他感觉自己努力读,努力背,可是就是不出那个味道。 郑榕老爷子告诉他,当年排雷雨,他饰演周朴园,欧阳山尊导演指出他太硬太躁,缺乏书卷气的毛病,他为培养角色的书卷气,天天诵读古诗词…… 现在,他想去一个地方,就是普济寺,去那里体验生活当一個出家人,培养自己身上修行人的气质。 “你看我象一个出家人吗?”车子开向长街。 杨哲收敛笑容,认真仔细地瞅着自己的男朋友,可是还不到两秒钟,她又不可遏止地笑起来。 “我感觉你身上的佛性不足……也就是说,从正脸看,你理了光头,也刻意保持严肃,象一名僧人,但从侧脸看,你没有僧人的感觉,……” 江浔无语,杨哲都这么说,谢晋导演更是那么一位精益求精的导演,自己现在这状态,在他那里肯定也通不过去的。 虽说,这部电影,其实主角是羊角大娘,可是他饰演的明镜法师,是第一男主角,如果自己演不好,这部电影就砸了。 “那么您说,我身上的佛性,怎么才能更强一些?”江浔把车停下,郑重地问杨哲。 “那去寺庙里修行吧,”杨哲开着玩笑,“去当一回出家人,那状态就找着了。”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江浔说得很平静。 这回该轮到杨哲诧异了,“你是说你要出家?” 佛性,哪里最强,当然是寺庙! “不是,是去到寺庙里去体验生活……” 啊! 当和尚? 杨哲起初还是惊愕,可是看到江浔一本正经的样子,接着笑了,她笑着扭过身去,却又不可遏止地笑着转过身来。 “亲爱的,你的意思,是想去做和尚?”杨哲看着江浔的光头,嗯,这个样子到庙里就不用剃度了。 “对,就是去当一个多月的和尚,我进组前就应该体验生活的,看来,少了这一课还真不行。”江浔笑了,“你不是也说让我去寺庙吗,你是我修行的助缘啊。” “我就是那么一说……”杨哲的神情稍稍有些暗淡。 可是,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你要去,我支持……” “那我就一直保持一个出家人的状态……”江浔握住杨哲的手。 “你自己个都定了,还来问我干嘛,头都剃了……”杨哲到底使起了小女儿性子,江浔哄了好一通,才让她破啼为笑。 “明天,我到普济寺,学校给联系好了……有什么事找丁哥……” “我能有什么事啊,”杨哲把头依偎在江浔的肩头,“可是,我想你怎么办?” “嗯,忍着!”江浔说着这话,自己却忍不住了,他亲吻着杨哲,可是,亲爱的,如果我想你,那我该怎么办? …… 普济寺,古木参天,法音缭绕,香火鼎盛。 “浔子,这就是普济寺啊,我知道,我知道这里,这里求姻缘最灵……” 蒋欢欢忍不住看看他,难道这厮到这里求过姻缘? “欢欢,我们求一下。”丁志诚却没有注意到死亡凝视,还在兴致勃勃地征求蒋欢欢的意见。 蒋欢欢本想踢他一脚,可是看看杨哲的样子,叹口气,与她一起凝望着江浔。 “施主请回吧……”江浔看看蓝天,白云千载,空空悠悠。 这就演上了?丁志诚腹诽,“等等,好歹我们不能白跑一趟,拜完菩萨再说。” 江浔却不再管他们,他提着一包裹,慢慢拾阶而上。 “江浔……”身后,杨哲看着这个背影,突然就有些心慌,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可是前面那个身影只是稍稍迟滞,就接着走上台阶。 台阶之上,一僧人悄然出现,他是普济寺的演觉法师,负责教授江浔各种佛教礼仪与佛教课程。 “请问您是中央戏剧学院的江浔么?” “不,”江浔合什致意,“请您叫我明镜法师。”江浔一脸肃穆。 杨哲在后面也跟着上了台阶,听到这里,再看江浔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紧。 可是演觉法师笑了,“你不是,你就是凡夫……请随我来吧。”他一幅笑呵呵地模样,让人看起来倍感亲切。 “得,这是遇见真佛了,”丁志诚怜悯地看着江浔,看着他走进庙门,走进寺院深处。 杨哲也想跟他走,她紧赶两步,可是丁志诚却拦住她,“别,浔子是去体验生活,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呸—— 蒋欢欢啐他一口,“说什么呢,乌鸦嘴。” …… 寺院很大,演觉法师把江浔安排住进一间寮房,寮房里一床一铺一僧服而已。 “换上吧,明镜……”演觉这次倒笑了。 宽大的僧袍披在身上,穿上僧鞋,再手持一串念珠,江浔顿时感觉自己不一样了。 演觉法师又把他带出来,给他介绍着寺里的建筑,还有吃饭的饭堂在什么地方,他笑呵呵的,根本感觉不象一个出家人。 “不象是僧人?僧人什么样子,是用心修行,不是用脸修行……” 哦,江浔无语。 演觉又笑了,“明镜,那么,请跟我来吧!” 从这一刻起,江浔的修行生活开始了。 早课,出坡,经行,抄经,忏摩,打坐……一天下来,搞得是筋疲力尽。 “江浔,醒醒,醒醒……” 睡梦中,江浔突然感觉有人在喊自己,是杨哲,是杨哲,她怎么来了? “明镜,醒醒,醒醒……” 再一睁眼,一脸微笑的演觉正在推着他,“起床,上早课去……” 江浔老脸一红,昨晚做梦,做了一晚上的梦,光想杨哲了。 普济寺的 安排是早上四点起床,四点三十分早课…… 对着这些读本,江浔感觉自己不认识的字很多,也罢,只能后面一步一步再请教演觉师兄了。 五点半,是禅堂打坐,他不能跟演觉一样轻松地双盘,就是单盘也坚持不下来…… 等两条腿他感觉快断了的时候,终于熬到七点早餐…… 第360章 叫我如何不想她 早餐是普通的咸菜稀粥,偌大的饭堂里无人讲话,大家静静地吃,江浔吃得很香。 原本早餐是很丰盛的,变着花样地吃,中戏和东厂胡同没有的花样,他会开车出去吃,但现在,一碗普通的米粥,一碟粗盐腌制的咸菜,也能吃出不一样的味道。 嗯,咬得菜根,百事可做。 他就坐在演觉法师的身旁,演觉法师吃完饭,用开水涮了一下碗,慢吞吞地喝进肚里。 江浔也学着他的样子涮了一下碗,演觉笑了,待走出饭堂才说道,“要惜福啊……” 上午,演觉没有带他诵经,而是安排他打扫前院。 扫帚的竹丝划过古老的石板,发出沙沙的声音,伴随着传来的经声,让江浔的心一下静了下来。 扫地,扫的是自己的心,把所有的贪念,嗔念,一扫而光。 今天已经是修行的第五天了。 中午是素馅的包子,寺庙讲究过午不食,下午继续打座,经行,晚上五点晚课,八点半禅休结束,九点半打板止息…… 江浔却睡不着了。 他饿! 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他感觉胃里跟炸了锅似的,他想吃,想吃羊肉水饺,想吃门丁肉饼,想吃鲁菜,想吃粤菜,想吃妈妈做的家常菜…… 就这样,在肚里如鸣的咕噜声中,他慢慢睡了过去。 …… 天还没亮,天色犹暗,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敲打在心头。 朦胧的晨曦中,一僧人打着昏暗的灯光,身后是依次行进的十几位僧人。 江浔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烟雨之中,水雾茫茫,亭、桥、寺、树、人,仿佛一幅淡灰色的烟雨图,别具情调。 虔诚的修行人庄严地在大雄宝殿前列队,颂念,走香……一举一动,都很虔诚,也很庄严。 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下,树干粗大,树冠遮天蔽日。 透过树梢,星星点点的细雨洒落在身上,江浔一边念着经咒,一边望着远方遥远飘渺的烟雨,一点念头也没有,自己仿佛已经融化在大自然中,周围一片空灵,只剩下寺院的钟声和佛唱。 早餐后,雨停了。 山上草木葱茏,更加郁郁青青。 今天上午的修行是出坡,江浔头戴草帽,肩扛锄头,踩着草地上的水珠,闻着青草的青香,来到一处山坡之上。 锄头轻轻挥动,湿润的土地就轻轻翻开新土,碧绿的农作物轻轻点头,江浔笑着捏住一只小虫,轻轻地放在一边的草叶上。 绿水青山,溪流淙淙,掬一把清水,凛冽甘甜,他突然就又想到了杨哲,在这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如果杨哲在就好了。 他突然感觉心口一痛,哦,原来想念一个人,心口真的可以疼的。 “明镜。”演觉法师笑着递过一片叶子,轻轻吸吮,叶子的根部有种清甜,“出家人讲究说心猿意马,心念起时,就跟猿猴一样,迅捷无比,跟奔腾的骏马一样,狂放游走,收摄不住,此时心念要系在一处,你可念佛,也可持咒……” “请师兄教我。”江浔站起来,双手合什,很是恭敬,“师兄,再多问一句,听您讲话,文采斐然,敢问您出家之前做什么?” “哦,”演觉笑了,“我大学是在北平大学上的……” 哦??? 江浔看着这位笑着的师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看着他教自己如何礼佛,如何念准提咒…… …… 今天的修行是行脚,寺庙里的所有僧众沿途乞食,接受施舍的食物可以,但是坚决不能触碰钱物,这叫作不持金钱戒。 托钵乞食,施舍的食物也要带回来,由演觉统一分配,不能起分别人心。 江浔分到的是一块馒头,就着开水,坐在路边,普通的馒头也吃得有滋味,此时,外物无扰,他感觉到内心很是宁静,看看远处天上的白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实在惬意自在得很。 当行到一半的路途时,天上却又下起大雨来,大家就坐在树下,一边念经一边避雨,天上的雷声不休,地上的诵经声不歇,天地一片混沌,可是江浔却感觉从心底涌起的肃穆正在充斥自己的身心…… 雨渐渐停了。 一位好心的女施主拿来了自己家的干衣服,看到她,江浔突然又想起了杨哲…… “阿弥陀佛……”他赶紧制心一处,却是止不住自己的情思…… 一路托钵乞食,一路诵经度人,当普济寺的僧侣回到寺庙的时候,一辆丰田皇冠就停在路边。 “看,他们回来了,快,我找找,哪個是浔子……” 丁志诚摇下车窗,寻找着江浔,可是僧侣们都是一边走一边诵经持咒,都是一脸的肃穆一脸的虔诚,加上都是穿着一样的灰色僧袍,背着一样的草帽子和行李卷,一时间很难辨认到底谁是江浔。 “杨哲,你看到江浔了吗?”十几名僧侣过去了,可是蒋欢欢没有找到,她无助地看看杨哲。 杨哲在也在寻找,她一个一个打量着,一个一个观看着,突然,她的心猛烈晃动起来,就如同暴风骤雨中的树苗,她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僧人。 他的脸颊很是瘦削,可是一双眼睛很是平静,柔和,通身上下有一种舒缓旷达的气质,让人想跟他接近,想靠近他……这是江浔吗,是她日思夜想的江浔吗? “浔子,你看,那是浔子吗?”丁志诚突然大叫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可是蒋欢欢再看杨哲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唉,这浔子,这不是自己个找罪受吗?让杨哲也跟着受罪? 看着江浔削瘦的身影,虽然往昔的光彩不在,可是现在他的身上多了一份气质,一份让人仰视的气质。 “浔子……江浔……”丁志诚喊了一声,可是无人回答。 一群僧人依次经过,沿途马上有善男信女过来阻止他,“不是,我哥们,我最好的哥们在里面呢,我喊他一声,对了,他现在不是浔子,是……对,是明镜法师!” …… 他们终于还是被允许进入庙门。 “浔子呢,怎么也不来接我们,这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丁志诚突然止住脚步,他看看前面,又回头看看杨哲,杨哲的嘴唇 动了几下,她下意识地快步上前。 只见,前面,一年轻僧人正双手合什平静地看着他们呢。 第361章 你放得下我吗 “这里有你什么事,多余。”丁志诚还在前面手舞足蹈,蒋欢欢一把拉住他,“退后。” “浔子,我哥们,我也想他……”丁志诚突然又结巴上了。 “想他,你有人家杨哲想吗,退后……”蒋欢欢不由分说把丁志诚拉在后面。 如华盖般的古树,绿意盎然,两人相对而视,杨哲突然感觉到自己攒了多日的想对江浔说的话,一下子无影无踪了。 她本以为感情的潮水会破堤而出,可是此时却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的江浔,仿佛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江浔了,他的面容很是柔和,平静,象一汪深水,清澈但不可见底。 “浔子……”两人相视良久,杨哲终于还是先开口了。 “请叫我明镜……”江浔轻轻道,他一袭宽袍,在山风中微微鼓荡。 明镜法师?杨哲答不上话来,泪水却不自觉流下来。 “浔子,你不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吗?”蒋欢欢忍不住道,可是在当江浔看向她,他的眼光让她的声音不自主小了下去。 “我佛慈悲。”江浔双手合什。 “明镜法师,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江浔?”杨哲定定心神,心境已是逐渐平静。 眼前真的好象不是那个一起拍广告的江浔,一起带她吃遍北平美食的江浔,那個轻轻在她的发丝边轻嗅的江浔…… 江浔已然远去,此时没有回来。 “施主,人总是要离别的,这一天只不过来得早了些,希望你早日看破,”江浔轻轻垂首,“佛说人有八苦,爱别离苦,包括生离与死别……这些无常相每天每刻都在上演……” “你放得下我吗……”杨哲突然打断他,突然问道。 “缘起,是因为我在人群中看到你,缘灭,是因为我看到你在人群中。”江浔说完,深深看一眼杨哲,“施主尊重。”他转身离去。 看着这个行走在古寺中的背影,宽袍大袖,飘然而去,杨哲感觉心都被摘了……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何处惹尘埃…… 前面,又传来江浔的声音,这次,杨哲真的忍不了了。 “唉,杨哲,你哭干嘛,”丁志诚马上安慰道,“他就是体验生活,入戏快,出戏也快,你不用担心……” “不,我看他好象就是出家人,”杨哲有些哽咽,“我感觉他不是江浔了,万一他真当和尚怎么办……” “那他是谁,明镜法师?那是电影中的角色,演完电影他就出来了,他这人啊,就是一根筋,又魔怔了……”丁志诚解释得连他自己都不太信了,“他还有父母,有女朋友,有我,世间这么美好,他舍得吗……” “嗯,浔子,还能出得来吗?”把杨哲送回家,蒋欢欢也是一脸的惆怅。 “我也搞不清楚,可是今天我看他这眼神,我都想给他鞠躬……”丁志诚眼前又出现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双眼睛在走进寮房的一瞬间,已是潸然泪下。 他不知道,真正的出家人是否也是这样,挥剑斩情丝? 但,至少,现在他要做到,做到一个出家人的模样。 …… 晨钟暮鼓,法音缭绕,庙里的生活既单调,也规律,即清净,也能让人心安。 清早四点起来上早课,晚上七点钟上晚课,早课结束后耕地种菜,而用过午斋后,下午江浔就开始念诵金刚经。 原本他最接受不了的是,僧人们晚上不吃晚饭,这叫作过午不食,可是现在整天就是青菜稀粥,半夜里他已经不会饿醒。 饿醒的日子慢慢过去,他的胃好象也能接受了晚上没有饭吃的现实,至少早上起来,肚子里不再是震天般的肠鸣。 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树木,天气渐暖,屋里多了许多小虫子,可是既然是僧人,就要严格遵守戒律,演觉法师对他的戒律要简单一些,主要说就是三归五戒。 一要归依三宝,二要归奉佛法,三要归敬师友:此是三归。 五戒者就是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 抬眼看着小虫子落在自己的脸上,即使脸上很痒,江浔也是笑着轻轻地把虫子捉起,放到窗外。 “明镜……” 窗外传来演觉法师的声音,体验生活进行得很顺利,马上就要离开普济寺了,江浔自然要感谢寺里一个月来对自己的照顾。 当然,江浔也要跟庙里的印觉方丈辞行。 “阿弥陀佛。”老和尚寿眉低垂,当日,杨哲来找江浔的一幕他虽没有亲眼见到,可是江浔念诵神秀大师四句偈子的声音他听到了,法音具足…… “明镜,在本寺修行一月有余,我来问你,什么是修行?”江浔想不到,辞行时老和尚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修行,就是修正自己的行为。”江浔简单答道,“把身上的坏毛病坏习惯坏念头都要改掉。” 这样回答也没错。 演觉法师看看老和尚,老和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并不理会。 “金刚经开始就告诉我们,怎么样叫修行?”江浔继续道,“第一品穿衣、吃饭、洗脚、睡觉,就是规规矩矩地做人,老老实实地做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都说完了。” 金刚经!他手里拿的还是演觉法师送的金刚经。 “然后佛自己摆一个榜样给我们看,他自己穿上衣服,化缘、吃饭,吃完了,洗了泥巴脚,敷座而坐。 也没有一个学生把他位置铺好,是他自己来安置,弄弄好,敷坐,把位置拍拍平,然后自己上去坐。” 这就叫修行! “善哉,”老和尚眼睛缓缓睁开,“明镜与佛门有大因缘,与佛法有大因缘,不知你可曾想过入佛门中,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入佛门中? 江浔眉棱骨一跳。 他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入佛门当和尚,离他太远。 演觉法师的眉棱骨也是一跳,方丈德高望重,难得有他法眼另看之人,他,不是想收江浔为徒吧? 第362章 敢问高僧名号 “阿弥陀佛。”演觉法师合什念道。 他虽然不相信江浔会遁入空门,可是老和尚对江浔的看重,他能听得出来。 “江浔,你自己说,可愿跟我修行佛法?”老和尚却不理会演觉法师,直接问江浔了。 “方丈……”江浔本能想拒绝,虽然暮鼓晨钟的生活让他心底平静,可是世上还有亲人,重生一遭,他还有愿望,起码前世没有在演艺界大展拳脚的遗憾他要弥补。 “方丈,弟子还有心愿未了,不愿遁入空门。” 哦…… 老方丈不言语了,他点点头,“你与佛法有因缘,……也罢,人在红尘中,心在红尘外,无所住而生其心,在哪修行也是修行,演觉,取我的袈裟与佛珠来!” 演觉法师马上一脸肃穆,但很快,他亲自捧着一只紫檀木的盒子返了回来。 “江浔,你试一试。”老和尚站起身来。 盒子打开了,一身红色袈裟静静地展示于众人眼前,上面是一百零八颗佛珠。 “佛度有缘人,你有佛缘,也有慧根,这袈裟就暂借与你,佛珠且送与你,去完成未了的心愿吧。” “方丈……”演觉法师忍不住道,却见印觉方丈毫不理会,“方丈的袈裟是特质的,袈裟上的金线都是真金缝织,佛珠是金丝楠木制成,在没有重大活动的时候,方丈一般都不会轻易穿它。” 哦,是这样,江浔肃然起敬。 当袈裟披到江浔身上后,果然更加光辉耀眼,演觉法师双手合什,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江浔,而是真的明镜法师! 江浔接过佛珠,却又连忙放下,前世他对文玩有研究,这佛珠,绝对是金丝楠木制成。 金丝楠木,跟“价值连城”其实是划等号的。 作为古代皇家建筑才能使用的顶级木材,金丝楠木的质地绝对是木中之霸,价格自然也是相当傲人。 后世的市场行情来看,每吨金丝楠木的价格炒到了30万元左右。 如此昂贵的材料制成的佛珠,江浔不敢收。 “收下吧,这是方丈所赠,否则又着相了。”演觉法师起先还是惊愕,可是此时眼到神采奕奕的“年青法师,”他倒劝起江浔来。 “施主与佛门有大因缘,完了心愿,我们有缘自会再见。”方丈转过身去,无话。 “方丈。”江浔万般感慨,却只说出这两字来。 演觉法师手一挥,“请吧。” 两人人向方丈行礼后走出禅室,江浔突然却又返身跪倒,恭敬行参拜之礼 老和尚没有转身,却好象已是看到江浔,他声音中充满慈悲,“去吧,去吧……” 袈裟,僧帽,僧鞋,念珠,江浔收拾妥当,走出山门,转头号再望一眼隐入云烟的古寺,就头也不回地走下山来。 …… 清凉寺的钟声,外景地选在了太行山的郭亮村,山麓中央,也有一处古寺,这个时候的寺庙也还不是景区,寺内是真修行人的居所,也并不象后世那样嘈杂…… 江浔早早来到这里,既可以与谢晋导演汇合,也可以继续体验生活。 沿青石台阶拾级而上,青松夹道,爽气扑面,抬头可见翠岗之上古塔挺秀,这里是进山入寺的第一道门户王莽岭。 “也罢,既然要体验生活,那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僧人……”江浔脱下自己的外套,打开行李包,从里面拿出僧衣、僧帽和袈裟…… 此时晴天万里,艳阳高照,袈裟上的道道金线夺人双目。 刷—— 江浔披上袈裟,手持念珠,朝前面的万佛寺走去。 万佛寺的香火看来很盛,青松夹道上,是虔诚的善男信女,看到江浔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缓缓行来,众人立即闪于石路两旁。 “师父。” 江浔急了,眼见着已有善男子善女人虔诚地匍匐在地,跪拜下去。 千百年佛教习俗,对普通的僧人一般行双手合十礼,对德高望重的高僧,则实行跪拜礼,即施礼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至于地,这是拜礼中最重者。 不可拜我……不可拜我…… 江浔感觉自己的汗都要下来了,眼前突地跪倒这么多善男信女,都是长辈般的年纪,他,受不起。 虽说自己是江浔,可是穿上袈裟,他就是明镜,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明镜法师的模样。 “老人家……快起来。”他伸手搀扶起一位老太太。 “敢问高僧名号?”老太太慈眉善目,虽然从地而起,却仍然双手合什,以示恭敬。 法名明镜? 江浔大窘,自己演的是明镜法师,我就是前来体验生活的……可是没想到这种生活是如此让他意外。 他再三解释,这些人就是不信,没有办法,他只有徐徐步行向前走去,众人虔诚地跟在后面,眼看着前方就是山门了。 望着通向山门的长长台阶,江浔轻舒一口气,他正想着如何对寺里的知客僧说话—— “弟子是普济寺僧人明镜,今到宝方,请求挂单。” 还是这样说,“我是演员一名,前来体验生活,还请收留容纳……” “咚——咚——咚——” 却忽然听到三声钟响,钟声浑厚悠长,在这太行山间回荡。 他再转头时,身后的信众已是双手合什,念念有词。 紧接着,三声板响,山门大开,一众僧人鱼贯而出,個个神情肃穆,双手合什,分立两侧。 这搞什么? 江浔看看自己的僧衣,僧鞋,还有身上火红的袈裟。 再抬头时,却看到山门中走出三人,皆是身着袈裟,望向山门,长身肃立。 这是寺里的住持?监院,维那……? “铛铛铛铛——” 敲引磬四捶,三位僧人已是走下台阶,身后是两行僧人。 从年龄上看,这三位大都与江文远年龄差不多大,“弘明代表全寺大众诸师,敬候大和尚莅临万佛寺,惟愿和尚慈悲,即行进院,众等不胜恳祷之至。” 这说的是什么?我是大和尚? 主持,我只是一名演员,是前来体验生活的,好吗? 江浔看到主持、监院一脸的肃穆,分列两旁的僧人满面的庄严,就是身后的善男信女也是个个虔诚如一…… “阿弥陀佛……”他只能双手合什,这样子的氛围之下,体验生活四字,他说不出口了。 “敢问长老法号?” 长老? 江浔哑然失笑,刚才那位老太太称呼自己高僧,是的,我饰演的是明镜法师。 第363章 佛门一日,世上千年 “请长老山门前说法。”住持手一挥,所有僧众立即停止了念诵,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江浔。 说法? 江浔懵了,山门洞开,僧众齐迎,钟鼓齐鸣,看样子这是佛教的礼仪,可是,我哪会说法啊? 我就是一名话剧演员,在电影清凉寺的钟声中饰演的是明镜法师这一角色。 “请长老山门前说法。” 江浔吓了一跳。 分立两侧的僧众,身后的信众,齐声央求道,声音如此洪亮,让他心里狂跳。 “请长老山门前说法。”住持、监院和维那,三人又一齐开口请求。 江浔的汗都下来了,他定定神,也只有开口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金刚经! 这是《金刚经》里最为著名的一个偈子,也是这部佛经的精髓所在。 佛说,只有知道一切都是因缘所生、有生有灭的假象,只有明白这个道理,具有对境不生妄想、对物不生执著的智慧,人才能从生死烦恼中解脱出来。 佛用“金刚”来比喻这种的智慧,“有为法”,就是有生有灭的一切存在;“作如是观”,就是把世间开始有生有灭的假象当作梦(睡觉中的梦境)、幻(海市蜃楼般的幻影)、泡(水泡)、影(影子)、露(露水)、电(闪电)等等幻有的现象来看待。 前世,江浔在无戏可拍的时候,看佛经静心境,金刚经是他最喜欢的! 演觉法师送了他金刚经,他更是日日带在身边。 …… “哦,是我禅宗大德到了,恭请圣僧,慈悲,慈悲。”主持双手合什,示意江浔起步入万佛寺。 江浔长舒一口气,长老?大德?高僧?我连一名沙弥都不是。 可是,也不知,我到底是不是明镜法师,但在梦中我是江浔,还是江浔在体验生活,角色是明镜法师…… 他看看前方寺庙里的院落,唉,一入佛门深似海,从此……杨哲是路人……也不知现在她现在在干嘛,也不知谢晋导演现在在干嘛…… 在维那僧的引领下,江浔在弥勒像、韦陀像前以及大雄宝殿、伽蓝殿、祖堂等殿堂佛像前,一一拈香礼拜。 一位眉发皆白的老僧人,在一名沙弥的搀扶下,手拄锡杖缓缓而来。 “此是本寺方丈梦悟长老。”住持及一众僧众双手合什,缓缓下拜。 “长老您好。” 看来这才是万佛寺里真正管事的,他这個假僧人就不要冒充什么高僧了,他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即使在庙里修行月余,却是啥也不是,他想赶紧找机会,把事情解释清楚。 在寺庙里,方丈与住持并不一样,方丈的主要任务在于开坛传戒与教化弟子,因此,只有德高望重、极有修行的高僧,才能成为方丈,并拥有广大信众,广为说法。 梦悟长老拈香,一缕清香,超然物外,缕缕清烟随风而去,“请进室内说话。” 江浔一脸凝重,从看到老方丈那一刻起,他突然心安了,再也没有山门前怕被人拆穿的担心,也没有走进庙来对于未知的彷徨。 “方丈,我不是僧人……” “知你不是僧人……”梦悟老和尚示意小沙弥倒茶。 “知道我不是僧人,怎么用大礼来迎接我?”江浔长舒一口气,“还要我说什么法?” 老和尚慈悲看他一眼,只答了两个字,“袈裟。” 袈裟? 江浔身上的袈裟是锦澜袈裟,做了很多格子。 在佛教中,是以袈裟上面的格子多少来区分一个僧人的修行地位的,如果格子越稠密,代表着这个僧人的修为越高。 而印觉长老的袈裟,上面的格子应该是最多的,因为他是当代高僧。 这倒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在山路上,那么多善男信女,见他就跪拜于地! “您知道我是来体验生活的?” 老方丈缓缓垂下眼帘,“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是与不是在心不在身,此生活,彼生活,都是生活……施主与本寺有大因缘,你告诉我,你披的不是印觉长老的袈裟么?” 哦,江浔明白了,他们没有把这当成体验生活,而是当作迎接远道而来的“印觉长老”! 僧人们敬的是那位印觉长老,禅门泰斗,敬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心! 阿弥陀佛! 老和尚赞许地看一眼江浔,“施主,与佛法有大因缘,即是因缘,就不可错过,你且在这里好好修行吧……” …… 佛门一日,世上千年。 电影清凉寺的钟声,建组早已完成。前些日子,就在江浔还在体验生活时,剧组所有演职员下了火车,分乘几辆大巴车,已入驻太行山郭亮村,并且已经开始拍摄。 羊角大娘由赵丽蓉饰演,大岛和子由栗原小卷饰演,葫芦由尤勇饰演,秀秀由李婷饰演,童年狗娃由方超饰演,一韦法师由朱旭老师饰演…… 哦,朱旭老师饰演的一韦法师,就是收养明镜的老法师,他生活素养丰厚,用不着体验生活。 “导演,您说这孩子已经跑到寺庙里去体验生活了?去当和尚了?”赵丽蓉听说明镜法师由江浔饰演,原本高兴一场,可是知道这孩子竟然跑到寺庙里去了,短暂的震惊之后就笑了。 “他啊,就是对演戏着魔。” 太行山深处的郭亮村,它被称为世界上最危险的村庄,最高海拔1700多米,在下面往看上去,村子就落在悬崖顶上,人就像住在天上一样,而在上面往下看,村庄就在悬崖边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令人望而生畏,头昏目眩。 谢晋导演皱着眉头,小伙子能静下心来是好事情,不过,前一阵子,又是股票,又是国库券的,他在寺里没再想这些东西吧,也罢,是得过去好好看看他。 在屋里看了几眼剧本,考虑了几回事体,谢晋导演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叫来副导演于黛琴,如果你不知道她,她的儿子大家应该熟悉,管虎,执导过黑洞,老炮儿…… “等到了万佛寺,不打招呼,不用通知,扛起摄像机,直接拍……对,拍江浔 作为一名僧人的日常,这样最写实。” 第364章 不需要演技的演技 谢晋是一个最有想法的导演,头脑中常有与其他导演不一样的想法。 于黛琴副导演仔细一想,不用通知江浔,那江浔的状态就是一僧人的状态,通知了,他提前准备了,就不是僧人了……而是演员了。 可是,这很是考验演员体演生活的深度,如果不像僧人,也不曾用到演技,那拍出来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就凭谢导的脾气,江浔要承受极大的压力。 “于导,我们也想去看看。”李婷找到于黛琴,提出自己的想法。 “算我一个。”尤勇紧跟其后。 他是西安人,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长了一张特正义、特有使命感、特适合演与坏分子斗争的警察的脸。 加上经过多年历练,他越发具有一种粗犷的气度。 他演戏自然、不做作,看着让人舒服。 1988年,参演個人首部电影《疯狂的代价》,开始步入影视圈。1991年,主演电影《狂》,饰袍哥舵把子大管事罗德生。 今年他已经快三十岁了,在电影圈刚刚混出一点名堂,对这个让谢晋导演夸不绝口的年轻演员,很好奇,他早就想看看他的演技。 私底下,也与李婷商量着,要看看江浔到底几斤几两。 李婷在中学时就开始担任长沙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1988年,考入北平电影学院。 两年后在学院排话剧《烟熏橡树》,她饰演了一个瘸了一条腿的老太太,出色的演技被在场的谢晋导演看中。 后来,从北平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后,分配到了上海电影制片厂。 今年,她还在读大三,却是早已认识江浔,她跟陈小艺是好朋友,在外来妹中饰演女二号阿芳,也看过江浔的话剧桑树坪纪事。 “他可是中戏有名的戏疯子……” 尤勇想去,她其实也想去,她想看看一个能把疯子演得活灵活现的人,怎么去演一名出家人。 “老爷子,您不去吗?”剧组在郭亮村,分散在老乡家里吃饭,吃饭的空当,李婷询问朱旭。 “我不凑那个热闹了,”朱旭笑道,“你们年轻人去吧,”他笑着与谢晋碰杯…… 两人都爱喝酒,一进剧组就成了酒友。 “如果江浔演得好,阿拉请他吃老酒,”谢晋导演豪爽道,“我带了一箱好酒过来……与他不醉不归。” 可是,导演,江浔是出家人啊……李婷笑了。 …… 太行山,万佛寺。 江浔长身肃立,双手合什,屹立于浩荡的山风中。 谢晋导演的摄像机早已架在一殿中,众人就看着江浔缓缓转身,起步走上台阶。 严格来说,这不是剧本中的戏。 但是,谢晋导演随机选择了这个场景,作为可用的外景,一样可以用在电影当中。 这场主角都不知道自己在演的戏,江浔连台词也没有,连正脸也没有,仅靠背影就要展示出一个僧人的气质来。 拍摄是从后面仰拍的,江浔一手撩僧衣袍角,缓缓上行。 尤勇和李婷就跟在谢晋导演身后,就在台阶底下仰视着前行的“僧人。” 谢晋导演不作声,他扶扶眼镜,看着江浔。 他在电影的世界里泡了几十年,自认为是科班出身,表演需要功底,也需要在舞台上在镜头前锤炼多年,身上才能有一种叫作演技的东西。 他也认为,演技这东西,不可琢磨,只可意会,但始终是一门技术。 技术用得恰当好处,人物自然就立起来,技术用得不足,或者太过,人物要么象没长大的孩子,发育不足,要么就象一个大个子,风风火火,把人物给拔苗助长了。 可是,现在,这个小伙子的背影,他是用不上演技的,可是一抬手一动足,他却比谁演得都好…… 这是一种不需要演技的演技…… 或者说,他本身已经就是一名僧人,是谢晋导演心中的明镜法师! 满场无声。 大家在静默中目睹“明镜法师”走进了佛殿。 “下面他要干什么……”对于江浔刚才走路的拍摄,谢晋导演很满意,佛性具足,一投手一行足间,那种僧人的气质,清晰可见。 “诵经。”寺里的知客双手合什,回答道。 传戒法会上,新晋僧侣在大雄宝殿前跪诵经,眼前一切皆空,世间从此再无一点牵连。 谢晋导演点点头,这一段也可以用在电影当中。 他看着回放,小伙子瘦了,真的瘦了, 不过,小伙子依然俊秀。 今天传戒诵经的这一段,可以剪辑成电影当中的一个镜头,这是明镜法师一段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戏,明镜全程都是跪在殿前诵经,没什么爆点,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波动。 如果是真的拍摄时,别说走路了,演员动作都不能有,全靠眼神与声音和头部的动作来表演。 虽然普通,可是越是考验演技。 现在,江浔却不知道,有摄像机在对准他,他想演都不行。 “小江,下面就看他的了,这个镜头可以用在明镜法师东渡日本讲法之前,……我也要看看,看看他的修行到底过关了没有?”谢晋导演道。 是真修行还是假修行? 尤勇顺嘴来了一句,惹来李婷一个白眼。 却见外面,法桌已然摆好,法香已经熏燃,信众与僧人已然在台下站好。 只见江浔缓缓在蒲团上跪下,单看这凝重的身姿,渊渟岳峙的气质,谢晋导演忍不住点了点头,这感觉很到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江浔开口了,这是玄奘大师所译心经,文言文很是拗口,可是他读得流畅。 声音洪亮,如黄钟大吕…… “他的声音平时也是这么响亮吗,这气息,绝了。”于黛林副导演一身普通的装扮,就站在一群善男信女当中。 这声音如果搁在话剧舞台上,那天生就是中国好声音! 声音儒雅, 穿透力却很强…… 出大音声! 台下,梦悟住持双手合什,看着台上的“僧人”,大梵天王的声音,音声具足五德:第一个是音声深沉,非常深沉,如大雷震,让人从迷梦之中惊醒过来…… 这才是高僧的声音! 阿弥陀佛! 他就是年青的明镜法师! “镜头拉近……”谢晋导演一脸庄重,此时,他的心里很清净,多日的劳累,在佛法开示中一扫而光。 佛性…… 他要江浔表现的佛性,声音具足!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镜头慢慢拉近了,江浔跪在高台之上,俯视众生,慈悲众生,怜悯众生,对,就是这样的眼神…… 佛性,就是慈悲,怜悯,救众生于人间火宅之中…… 这段表演,很好! 自然,圆融,也很有表演的质感,无论肢体动作,面部表情还是台词语调,细节也很到位,都是一个高僧应有的气度! “给他侧脸……”谢晋导演轻轻道。 第365章 仰视江浔 此时,尤勇就站在江浔一侧,看着这张俊美的侧脸,他神情一时有些恍惚,不知台上坐着的,到底是江浔还是明镜法师。 他扭头向台下看去,一众僧人神色庄严,静听江浔诵经。 “小江过关了,脸上全是戏,后背也全是戏。”于黛琴副导演感叹道。 “走吧,待会儿我们再去找江浔,”谢晋导演很是满意,“阿拉要请他吃老酒……” …… 诵经完成,江浔回到了寮房。 “明镜法师……”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江浔顿时怔住了,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尤勇,也看到了跟在尤勇身后的李婷。 “明镜法师……”也不管是在庙里这般清静地方,尤勇进来进就高声说道,“哎呀,真的象一个法师的样子,你瘦了,以前看你的电视剧,没有这么瘦。” 江浔缓缓起身,掠过尤勇的头顶,目光落在李婷身上,她的眼神里,有相逢的喜悦,也有相见的矜持,还有高兴,不安…… 诸多情绪,却化作江浔一句话,“你们什么时候来了?” “我们早都来了,都给你拍了两场戏了。”尤勇走进寮房,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床一椅而已。 “别说,小李,小江还真象僧人,看来就得体验生活,这生活体验得好……” 可是,没有人想真正来当和尚,除非这个中戏闻名的戏疯子! “谢导不说通知你,说你现在的状态肯定最好,通知了,你提前准备了,就不是僧人了……”李婷过来,他在《外来妹》剧组见过江浔,也算是朋友了。 今天就已经拍摄了? 如果放在往常,江浔会很惊讶,会迫不及待地想看一下回放,看看自己表演,看看自己的状态,也会跟导演沟通,看自己有哪些不足…… 或者就是不满意自己的表演,会跟导演说重新再拍一遍。 可是现在,江浔心里波澜不惊,他看一眼僧室,住了将近一個礼拜的寺庙,这里一草一木他已经很熟悉了。 对,他现在就是这个寺庙里的僧人。 哦,尤勇与李婷对视一眼,两人都惊讶于他的状态了,宠辱不惊,去留无意,那种天上云卷云舒,庭前花开花落的随意,真的让人震惊。 至少在他们的的演艺生涯中,还没有看到过这样随心的演员。 他才二十一岁啊。 尤勇不由感觉自己有些拘谨,说话也不似刚才那样随意,李婷仔细打量着江浔,他相比那年在广州,确实瘦了,可是不论是瘦还是稍胖,他站在那里,都让人仰视…… 以前,仰视江浔,是因为他是传说中中戏十年不遇的才子,现在,仰视他,是因为他就是不染红尘的明镜法师 “走吧,”尤勇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了,“谢导在前面等着呢。” 江浔轻轻点头,一袭宽袍大袖,飘然而出。 “谢导。” 看见站在殿前的谢晋,正在跟寺里的梦悟长老说着什么,江浔紧走几步,上前参见。 “小江。” 瘦了,真的瘦了,看到他,谢晋导演很心疼,可是接着也开起玩笑,“看来,我真的要好好请你吃顿大餐,好好补一补。” “出家人青灯古佛,一心求道,身体是一具皮囊而已,”江浔微笑,“五戒,不能饮酒。” 那…… 谢晋导演先是一愣,接着马上释然了,他是想保持住僧人的状态,这正是他想要的,从开拍到结束,演员是要沉浸在角色中,或者说,更高级一点,与角色合而为一。 “明镜法师,车在外面,我们走吧。”谢晋导演很是郑重,他朝梦悟方丈合什致意,朝外面走去。 “方丈,我走了。”江浔也上前,老和尚满面慈悲,轻轻一挥袍袖,江浔看一眼寺中送行的僧人,双手合什,轻轻一躬…… …… 汽车在山中央停住了。 大家下车,要走进这个600多年的历史的郭亮村,需要徒步而行。 几百年来,由于山势险要,山上的人要外出,就要翻过这些悬崖峭壁,极其危险。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要出去却很无奈。 为了帮助村民能早日走出悬崖峭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1972年,村支书申明信和村长申明凯带领13位村民用卖掉山羊、山药的钱集资购买钢锤、钢锉,在没有任何电力、机械帮助的情况下,用了5年的时间徒手在绝壁中凿出一条全长1300米石洞——郭亮洞。 这个洞高5米、宽4米,空间体积达2万6千立方米。为了修这条挂壁公路,王怀堂等村民还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江浔真无法想象,这13个人就是这样一锤一锤地在悬崖上凿出这么大的一个石洞,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愚公移山! 穿过这条壁挂公路,他就看到了喜笑颜开的赵丽蓉老师,朱旭老师……还有祝士彬老师,他是谢导的御用演员了,在芙蓉镇里扮演二流子王秋赫,后来在三国演义中饰演庞统。 “浔子,我的二小子……” 赵丽蓉老师笑着上来就抱住了江浔,一股热流立时从江浔心中升起,他张开双臂抱住了这位戏里的母亲。 “朱老师……” 朱旭老师看着江浔的模样,笑着摸了摸他的光头。 “我强调一下纪律啊,”谢晋导演笑着看着江浔,“大家在剧组里不要喊他江浔,就喊他明镜法师就可以了,他啊,也不吃荤,吃素,”他看一眼尤勇,“你跟明镜法师住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得,尤勇笑了,与法师住一屋,那可太无趣了。 可是他还是拿起江浔行李,不过今天,这位法师算是入组了。 …… 郭亮村申姓居多,江浔、尤勇住的这一家就姓申。 夫妇俩有一小儿子,还有一女儿,岁数都不大,女孩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只羊角辫,看着江浔进来,就瞪大了眼睛。 和尚? 清凉寺的钟声,郭亮村的许多村民也参加了拍摄,村民第一次看到摄像机,也第一次看到拍电影,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演员。 可是一个和尚也来拍电影吗? 江浔 看着这个象是小苹果一样的小女孩,双腮有着好看的自然红,那呆萌的样子,凭空让他喜欢,“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第366章 吃胖了 小女孩没有回答,却怯生生地躲在了树后。 哦,进入屋里,江浔才问道,“勇哥,这孩子是后妈在养?” 尤勇立时张大了嘴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浔,江浔从上车到现在,自己一直陪在身边,从没有人跟他说起过这家房东的情况。 自己没说,小女孩也没有喊后妈,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有神通? 一瞬间,尤勇心里竟胡思乱想起来,他期期艾艾地问道,“浔……明镜法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神了。” 我不神! 江浔坐在床边,依然捻着手里的念珠,演员嘛,就要观察生活,观察人性,观察人生。 一般的孩子,见到陌生人,都会躲在大人的身后,这孩子,没有躲在大人身后,或者说,没有躲在母亲身后,也没有喊一声爸妈,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与父母并不是十分相亲,要么是她的胆子太大,可是刚才她瞪圆了眼睛,并不是看到江浔,就看着他的光脑袋咯咯地笑。 “服了,服了。”尤勇一下笑了,“我说明镜法师,如果演戏都能像你这样,你还留不留口饭给别人吃……” “哎,我还真有点饿了。”江浔笑了。 晚上的饭是一碗稀粥,还有一碟子山野菜,粥很香,野菜也很爽口,这很对他的胃口。 吃罢饭,行走在这个还点着煤油灯的村落里,到处是石墙石壁,古朴而凝重。 看着夜色下的群山,江浔心静如水,晚课,他是要在这悬崖边上做一做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碰到了那个小姑娘,他对小姑娘笑笑,小姑娘这次却没有明显害怕的样子,她看着江浔,好久,也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青枣。” “上学了吗?” “不上学……” …… 两人就在这院子里,轻松地一问一答,山上的风很是清新,让江浔很是惬意。 他在清凉寺剧组的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其实,山上,几乎没有他的戏份,他的重头戏是要在上影厂的棚里拍摄的,谢晋导演让他进组,也是体会一遍明镜法师幼时的心路历程。 但是在太行山上,他的心境是愉悦的,平时看看赵老师拍戏,再就是读读弘一法师的传记,念诵一下心经,跟朱旭老师写写毛笔字…… 早上,踩着露珠,与朱旭老师一起上山,今天这個山头,明天那个山头,从上往下看,哪间房住导演,哪间房住摄影,很是有趣。 晚上,也颇有禅境。 人闲野花开,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一切都是有趣的,新鲜的,宁静的…… 尽管剧组也有食堂,但是吃住在老乡家,因为老乡家的饭菜香,去年打下的粮食,真的很香。 与这家人熟悉了,江浔知道,青枣的妈是后妈,虽说对她也有一下照顾,可是毕竟不是亲生…… “明镜法师……”孩子很小,就要干农活,这让江浔很是心疼,看着孩子从外面回来,背着自己的弟弟,手里却拿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送给你的。”小女孩纯真的笑让江浔的心动了一下。 江浔拈花,笑着问道,“青枣,去过北平吗?” “没有,北平在哪?”小女孩子坐在院子里石磨上,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招人喜欢。 “北平就在北边,是一座大城市,那里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还有学习知识文化,你想去北平吗?” “我想……”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 “那我带你去北平行吗?”看到小女孩的乱乱的头发上还有草屑,江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 “我,我得问我爸。”青枣小声道。 嗯,江浔心里一酸,只见青枣的爸爸从屋里出来,小女孩赶紧站起来,做起农活来。 江浔站起身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转过头来,小女孩正朝着他笑呢。 她的笑,那么天真,那么可爱,一瞬间,让他的心软了下来,慈悲之情立时充斥了他的全身。 …… 今天,谢晋导演发火了,发完火,无奈地坐在青石墙上。 他不是因为演员演得不好,也不是因为村民们不配合,恰恰是村民太配合了,恨不得把好吃的都拿出来,演员们一下都吃胖了。 当然,素食的江浔除外。 这可让谢晋导演急了。 没办法,他就只能先拍日本的外景了,拍完再到上影厂的摄影棚,拍摄一场重头戏,明镜法师与大岛和子母子相认的戏份。 在日本拍摄期间,为了节省开支,谢晋导演和剧组成员一起在中国大使馆借住。 在赴奈良拍外景时,他也不坐新干线,而是挤在器材车上。 栗原小卷和川田淳子等日方演员只收取了很少的片酬,还利用自己的关系帮剧组找到一些免费的拍摄场所。 原《朝日新闻》总编辑影山三郎也无偿地把自家住宅借给剧组拍摄。 剧组打算在日本的唐昭提寺拍外景,但该寺因供奉有鉴真和尚的真身,所以规定不能在寺内拍戏。 赵朴初亲笔写信与住持商量,剧组才获得批准,而且住持还亲自出镜。 当重新回到太行山上,演员们已经瘦下来,拍摄仍在进行。 “明天,我们回上海,栗原小卷也到了上海。”谢晋跟江浔说着自己的计划。 江浔回去后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再抬头时,看到青枣正依在门框上看着他。 “青枣,进来。”江浔心里一动,这孩子的眼光很是清澈,清澈得让人心疼。 小女孩进来,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江浔。 “青枣,想跟我回北平吗?” “想……”小女孩略一犹豫,还是小声道。 “好,那我跟你爸妈去说……”江浔疼爱地拍拍她红红的小脸蛋,“以后你就跟着我,在北平上学,那里有长城,还有故宫,还有北海……” “那我可以喊你爸爸吗?” 哦,看着可爱的小女孩,江浔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自己还没结婚呢,他突然想起了杨哲。 “你可以喊我爷爷,以后你就跟着爷爷,你的江浔爸爸会来看你的,爷爷和你的江浔爸爸供你读书,长大……” 朱旭老师过来了,他也很喜欢这个小女孩,他看看江浔,这孩子的脸上很是平静,那是内心的宁静,物化在脸上了。 “我喜欢爷爷,”青枣笑起来,“也喜欢江浔爸爸……” 江浔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蹲下抱起青枣,把她的小脸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第367章 共情式演技 从太行山郭亮村下来,江浔一直把小青枣带在身边。 她很听话,乖得让人心疼,车上,一直紧紧拉住江浔的手,两只清澈的眼睛不断在打量着外面这个新鲜的世界。 “这就是上海。”车窗外的繁华,让小青枣终于放开江浔的手,好奇地趴在车窗上,看着车水马龙,看着行人如织,也看着奔流不息的黄埔江。 一行人到达上影的时候已是傍晚,在上影厂招待所住下,江浔拿着热毛巾仔细地擦拭着青枣红扑扑的小脸,又笨手笨脚地给她扎了两只小辫子。 “漂亮吗?”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僧人和小女孩的脸,小女孩开心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晚饭,青枣就坐在江浔身边,当栗原小卷听说这是江浔的小女孩时,很是惊讶。 谢晋导演笑着说明原委,倒让栗原小卷动容了,她说的日语江浔也听不明白,好在有翻译,翻译把栗原小卷的话原原本来地翻译给江浔听—— 江浔君有一颗慈悲的心肠。 慈悲,江浔并没有认知,他只是感觉这些日子他见不得一点人间疾苦…… 把一块鸡腿夹到青枣的小碟子里,谢晋导演又夹过几块红烧肉,小青枣起初还有些腼腆,她抬头看看江浔,两粒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着亮光。 “吃吧……”江浔竟有些心酸,可能这孩子打出生以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青枣吃得津津有味,江浔却只寻了一些青菜和水果。 “江浔,拍完这场戏,你就可以重入红尘,不用在这样苦熬了,”谢晋导演看着这位年轻演员消瘦的脸颊,很是动容,“到时候,阿拉请侬吃老酒。” 可是这场戏毕竟没有拍完,自己还要保持一个僧人的状态。 “导演,我想带着青枣到寺里住一晚上……” 哦,这里不好吗?谢晋导演微微蹙眉,可是江浔的用意他知晓,他是想保持最好的状态。 …… 暮色中的玉佛禅寺,承载着多少人间的悲喜。 法音缭绕,檀香弥漫,江浔牵着青枣的手行走在岁月的光影中。 小青枣很是懂事,并没有缠着江浔,躺在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江浔跏趺而坐,任夜色如水,露华正浓。 清晨,早课后,拿一把扫帚,竹枝划过石板,发出沙沙的声音,后面就响起一串银铃一样的笑声,小青枣拿着一把小扫帚,跟在江浔身后,她抬眼看看江浔,两弯眼睛就笑成了月牙…… 用过斋饭,江浔辞别玉佛禅寺。 今天是电影清凉寺的钟声最后一场重头戏,把青枣托付给现场的场记,江浔坐在一旁默戏。 这场戏,江浔必须用日语跟栗原小卷对话,江浔也很早就准备他的日文台词。 “小江……”于黛琴副导演轻轻地喊了江浔三次,他才转过头来。 “情况有变化……” 于黛琴副导演面色有些焦急,担心,栗原小卷提出,这场戏能否将翻译这個角色去掉。 哦,江浔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如果搁以前,拍戏时遇到这样突然更改剧情的情况,他总会不安,着急,甚至生气,可是现在他心静如水。 “于老师,能否为我设计一种磕磕拌拌的,就是不怎么纯熟,但是意思还能彼此领会的日语台词。” “哦,时间上能来得及吗,”于黛琴副导演看看手表,“你需要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江浔平静道。 台词很快设计出来,谢晋导演皱着眉头看着江浔,他面色平静,脸上不起一丝波澜。 “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以为我从哪请来一位法师扮演明镜这个角色……” 平静柔和的面容,让谢导的一点急躁烟消云散了。 栗原小卷有些不好意思,谢导一挥手,“这样拍最好,这样改最好,我相信我国最优秀的年轻演员,能演好这场戏。” “导演,要不要先排练一下……”于黛琴副导演试着问道。 看着摄像师试着架设机位,谢晋导演直接道,“不用排练,架好机位,直接拍。” 直接拍? 于黛琴副导演捏了一把汗,她不由看向江浔,小青枣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去,江浔正笑着拍着小姑娘的脸蛋。 温暖的朝阳透过窗子,明亮的光线让两人的身影如梦似幻。 “行吗?”于黛琴心里的哪根弦不知动了一下,这样温馨的场景,好似电影画面一般。 “导演,我没有问题。”江浔平静地站起来,平静地说道。 …… 这段母子相认的戏份,栗原小卷也准备了多时。 这段戏最核心的一段场景就是,母亲上楼去,拿出父亲曾经穿过的衣服,让儿子将袈裟换成和服。 百感交集之中,江浔用日语叫了一声妈妈…… 栗原小卷一脸戚容,看着眼前的江浔,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 此刻,她的心里在痛,是真的在痛,象被人扯了一下,揪心地痛。 朦胧中,她的耳边回响着这个男人的声音,她明白,这是一个演员的共情力…… 平静中的一句妈妈,让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监视器后面的谢晋导演,眼睛泛红,轻轻揩去眼角的泪水。 仅仅这一个片断,江浔贡献了电影中最动人的共情式表演。 一个演员的共情力究竟有多重要? 如果,你没有吃透一个剧本或者没有将自己真正的放入剧本里,那么演出的戏只会是枯燥无味,更不用提带动观众共情。 江浔的共情力强大到什么程度? 当下一段戏,他换下和服,重新换上袈裟的时候,仅凭他一个落寞的背影,不需要观察他的脸,脑海中就能浮现他内心的海潮起伏…… 在场的人,从导演,场记,美工,灯光,演员,都被这段的演绎流露出的气氛所感染,也许他们会分不清究竟是心疼妈妈还是心疼儿子,这才是真正的让观众看的入戏! 此时,在这里人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江浔,只记得他是明镜法师! 江浔自己也早已忘了自己,“切换镜头。” 谢晋导演抽了抽鼻子,他还要从戏中解脱出来,因为他是导演,别人都可以沉浸在戏中,就是他不能。 这段戏,肯定能感动观众! “导演,栗原小卷好象出问题了……”谢晋在盯着监视器,于黛琴副导演匆匆走到身边。 第368章 上帝的微笑 栗原小卷已经完全进入剧情,以至于太过悲伤,不能自已。 她扶住江浔的手,可是有明显感觉到江浔的手一颤,江浔的胳膊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力气,他的手指也在颤抖,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缓缓起身,却是满脸平静。只是那孤独的身影茕茕孑立,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悲怆、挣扎…… 谢晋导演突然长叹一口气。 他双手抱头,朝后仰坐,只有在拍摄现场,他非常满意非常感动的场景,他才能自然而然地做出这样的动作。 刚才这一段,艺术效果很是真实、生动,足可以感动每一个人默默流泪。 他默默擦了一下眼角,再抬眼看时,美工在不断地摇头,化妆已是哭出声来,几个副导演不断地揉搓着眼圈…… 再看于黛琴,不知什么时候,再转过身来,也是眼圈通红…… 没有人喊停,现场一片哀声。 谢晋导演站起来宣告这段戏结束的时候,大家还没有从刚才的戏里缓过来神来。 “那这段布景……”执行导演过来问道,“你们先保留着……万一补拍呢。” “没有万一,拆。”谢晋大声道,“补什么拍,拍成这样还要补拍,那我这個导演不要干了。” 栗原小卷仍是满面哀容,看着这个戏中的儿子。 “江浔君,这场戏我很感动,这是我从艺生涯以来,拍得最动心的一场戏,感谢你。” 哦,大家分明发现,四十五岁的日本著名影星栗原小卷竟朝二十一岁的江浔深鞠躬。 “妈妈……” 江浔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他又用日语叫了一声妈妈,好的对手戏,是一种互相点燃,你激发我我激发你,完全可以超越语言。 最后,表演者与观看者都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 此时的谢导,如喝醉酒一样兴奋,他亲自拿起相机,江浔就这样一身僧服,站于身着和服的栗原小卷身侧,母子合照就此定格。 “江浔君,你将来会是中国最优秀的演员……”栗原小卷看着这个戏中的儿子,满是依依不舍。 清凉寺的钟声终于杀青了。 “浔子,可以换上西装,我们喝老酒了,”对于这个小酒友,谢晋导演尤其看重,这是他最年轻的电影男主角,对于这部电影对于江浔的将来,他有信心。 可是江浔脱下僧衣换上西装,仍是平静。 “江浔,出来了,从戏里出来了,你现在不是明镜,是江浔……”谢晋导演兴奋地拍着江浔的肩膀,“掌声,喝彩,都将到来。” 作为演员,江浔离不开掌声,也感恩于这些喝彩,让你还有动力继续吃苦受累,但是绝不能只为喝彩做事。 “导演,人生最终还是满船空载月明归,不属于你的,希求不来,属于你的赞美,你退了,人家茶余饭后也许会聊聊你,戏剧艺术是我的月,名利是几颗星,不过如此……” 看破放下般若发光,自在平常法身清凉。 谢导一时惊讶,看着江浔牵着青枣的手出了门,好久,他才对于黛琴说,“我这是找了一位演员还是找了一位法师……” 于黛琴笑了,“您说哪,你看他是法师便是法师,你看他是演员便是演员……” 谢晋导演惊讶地看看于导,怎么拍了一部戏,一个个全都大彻大悟了? “你认识他的女朋友吗?”谢晋导演笑道,“我听说是海政最漂亮的舞蹈演员,你且看他,是留在红尘里翻滚还是跳出尘世外,不在五行中……” …… 从上海发往北平的列车缓缓开动了,直到火车开进北平,江浔才想起,没有给杨哲打电话。 这个角色好象透支了他毕生的功力,真的走不出来了。 想起以往不管是拍电影拍电视剧还是拍广告,杨哲都会在这里等他,一时间,江浔倒有些失落。 “青枣,饿吗?”看着身边的小女孩,江浔才又想起,该如何跟杨哲解释。 “不饿。”青枣很是懂事。 “嗯,朱旭爷爷已经回来,爸爸今天带你去找……”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杨哲了,两人毕竟是恋人关系,称呼妈妈似乎不合适。 海政歌舞团内,杨哲正在跳绞腿蹦子,放眼国内的舞者,她跳得最好看,行云流水,轻盈充满力量。 努力与天赋真的可以并存,她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这是一个可以原地起飞的女人,将柔美与力量结合得天衣无缝! “杨哲,外面有人找。”电话打到排练厅,杨哲这才停下,她的脸上泛着红晕,象极了春天的桃花。 “谁找我……” “一个小伙子带着孩子,一个小女孩……” 哦,杨哲匆匆而出,如果是哥哥杨方来找自己,会提前打电话过来,他也从没有带过小侄子到单位来。 海政歌舞团门外,却是空无一人。 杨哲正待询问,却见一身着西装的男人慢慢从大门一侧走了出来。 是他,真的是他! 巨大的欢喜从杨哲心底彭湃而出,他,终究是喜欢我的,终究从戏里走了出来。 巨大的欢喜推动着她,朝江浔跑去,现在,她不管同事,不管纪律,只想跑到他的身边,抱住他,…… 江浔笑了,慢慢张开双臂。 岁月的悲欢,这一切,都在他举重若轻的眼神里,都在他张开的双臂中…… 那逐渐绽开的笑容,杨哲感觉,它,以无可比拟的魅力征服了世界。 这个笑,是上帝的微笑。 她慢慢停下了,在距离江浔两步远的地方。 他瘦了,真的瘦了,可是身上凭添了一种柔和,柔情,能把她包裹进去的柔情。 杨哲娇羞低头,却是一抬眼间,眼波婉转流动,她真的很喜欢现在江浔的笑容,男人的这种笑容,有种治愈力,让女人无法抵挡…… “青枣……” 一个小女孩怯怯地从大门一侧走了出来,杨哲一下愣住了。 这是谁啊? “这是我在太行山上带出来的小女孩,她叫青枣,”江浔笑道,“以后她就跟着我了,平时就在朱旭老师那里,青枣 ,这是……妈妈。” 杨哲的脸一下红了。 她还没有结婚,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妈妈了? 第369章 我的女儿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可是这一切一切的声音,好象突然静止了。 杨哲看着青枣,青枣也在看着杨哲…… 她的小脸上怯生生的,那眼神让人动容,让人心疼。 杨哲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弯下腰,看着青枣的小脸,她的脸上并不光滑,还有皲裂,可是那清澈的眼睛,就象两汪泉水,透明灵动。 “妈妈……” 小青枣突然喊了一声,喊完,她抬头看看江浔,江浔也弯下腰,他与杨哲两人就这样看着这个远道而来的孩子。 一家三口,真的象是一家三口。 “走吧,带我们的青枣吃饭去……”杨哲突然笑了,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拉住了小女孩的小手。 …… 东厂胡同,江浔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看电视,他随手换着频道,其实也就那么几个频道。 “青枣,闻闻,香不香……” 浴室里,传来杨哲的声音,间或有青枣怯怯的回答,偶尔,那童声的欢笑,就从院里的雨幕中传来…… 春雨贵如油。 在这样的雨季,江浔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浔子……” 一声浔子,江浔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看到院子里,杨哲与小青枣两人披了一条大浴巾就从院子里跑了进来。 两人脸上都是红红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浑身上下散发着沐浴露的好闻的味道。 “以后啊,这就是你的房间,”杨哲很是耐心,那笑容从心底里发出,照亮了整個房间,“你看,这是布娃娃,这是毛毛熊……” 小青枣的到来,让女性的母爱本能一下从心底里生发出来,她把青枣的房间布置成了一间公主房。 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娃娃,还有抱枕,玩具…… 小青枣脸上满是喜悦,也满是欢笑,“这就是你的房间,爸爸妈妈平时很忙,你就跟着朱爷爷,周末或者晚上我们会去看你,接你回家……” 杨哲看一眼江浔,她的心里突然又是一动,爸爸妈妈,他们两人还没有订婚呢…… “妈妈……”小青枣突然喊了她一声,让她把满腔的柔情重又放到小青枣身上。 “这是妈妈的练功房,以后,妈妈就教你在这里跳舞,好吗?”杨哲轻轻跳起一段舞蹈,小青枣的脸上立时热烈起来,她拍着手掌,眼里尽是光。 “嗯,你明天要回学校吗,我明天找我哥帮忙上户口,我想让青枣到舞蹈学校去……” “我愿意跳舞。”青枣拉着杨哲的手,那小眼神,让杨哲的心都融化了。 江浔笑了。 他认养小青枣的时候,想过杨哲的反应,那是一个周身散发着善良光芒的女孩,她会喜欢小青枣的。 现在果然如是。 “好……青枣愿意,就让她跟着你……”江浔刚说完一句,耳朵就是一疼,“嗯,在寺里怎么回事……”杨哲笑着,手上却不留情。 “那是法身不由己……”江浔讪笑着,轻轻揽住杨哲的腰。 “嗯,孩子在这儿呢……”杨哲倒脸红了,忸怩起来。 “我没看到……”小青枣笑着喊着,扑到在床上,抱起了那个洋娃娃…… …… 砰砰砰—— “来了,”屋里传来杨哲妈妈的声音,“谁啊……”她打开门,就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你的钥匙呢,丢了……” “没有,在包里呢,来,青枣,进来,这是姥姥,这是姥爷……”杨哲笑着拉着青枣进了家门。 姥姥? 杨哲妈妈一下愣住了,“这是谁家的姑娘啊,你同事家的……” “不,是我的女儿。”杨哲让青枣到沙发前,沙发上坐着的杨哲爸爸已经站了起来,“你们是她的姥姥,姥爷……” 你的女儿? 两位老人一时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是从哪来的……小姑娘?”还是杨哲的爸爸沉得住气,自己家的姑娘打小就从舞蹈学校里过来的,后来到东方歌舞团,到海政,那是一清二白,一清二楚。 “浔子的姑娘,也是我的女儿。”杨哲笑着把小侄子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塞给了青枣。 啊? 江浔的女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杨哲妈妈声音都颤抖了,她打量着青枣,得,跟江浔长得很象,她心里自己个就描绘开了。 “昨天。”杨哲笑着看着自己的妈妈。 “昨天你才知道,他结过婚?”杨哲妈妈简直气苦了,声音都颤抖了。 “你们想哪去了,是拍戏时浔子见到小青枣,见小姑娘可爱,就带回来了,平时在朱旭老师家里,周末或是得空,我们去看她,带回家……” 啊?! 杨哲爸妈不知说什么好了,可是小姑娘看着楚楚可怜,又让他们一时难以言语。 “爸,我想让青枣学舞蹈……户口……浔子的户口在学校里,就跟着我吧。” 一说到户口,杨哲妈坐不住了,“你还是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名下怎么能有孩子。” “那放咱家?要么就放朱旭老师家。”杨哲笑道。 杨哲妈叹口气,自己家姑娘还是个孩子呢,得,现在有了这么大一个女儿。 “这样……影响不好。”她劝着自己的姑娘。 “有什么不好……”杨哲站起来,“妈,我的那辆自行车呢。” 前一阵子,江浔拍摄清凉寺的钟声的时候,杨哲接了一广告,拍了安琪儿自行车的广告,厂家给了两辆自行车,一辆给了嫂子,一辆给了爸妈。 “我要教青枣骑自行车……嗯,我们骑回东厂胡同。”杨哲又收拾着侄子的好吃的,“妈,家里还有什么青枣能吃的,能玩的,能用的……” 杨哲妈不说话了,她看看杨哲爸,得,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往东厂胡同收拾东西了…… …… 近校情怯。 在外面接连拍了两部电影,江浔感觉中戏突然是那么陌生。 今年,他就要毕业了,七月份,就要离开这个生活学习四年的学校了。 他把皇冠停得远远的,在学校很远处下车,步行往 学校走来。 刚刚走进校门,旋律激昂慷慨、催人奋进的《运动员进行曲》就猛然闯进耳要里,还没走进体育场,就让人感受到紧张激烈的角逐气氛。 操场上,也是人山人海,彩旗猎猎,一片欢腾,哦,学校运动会今天开幕。 第370章 运动会 “春风吹拂着我们纯真的脸庞,春日的暖阳沐浴着我们跃动的心房。伴随着春天的气息,我们迎来了中戏第x届学生运动会的胜利召开……” 上午8时许,开幕式正式开始。 在激昂的乐曲声中,各系方队迈着整齐矫健的步伐依次入场。 伴随着雄壮的国歌,全体人员立正面向国旗,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全场人员的歌声响彻了体育场的上空。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站在场边,江浔赫然看到,何冰、徐卫等人走在队伍中间,陈小艺、徐帆也都是一脸严肃,嚯,胡军戴着白手套,扛着表演系的大旗,充当着旗手…… 伴随着一阵阵声浪,看着一杆杆红旗,一张张笑脸,今天,真的就象过节一样,这是这个学校的节日! 今天,老师和学生一样,都有项目,鲍国安、李保田还充当了裁判,王志文老师也在场边吹起了哨子…… “浔子,您终于回来了,我还给你报名了呢,咱们系的成绩就指着你了……” 冷不丁,有人一下抱住了他,他再一扭头,是兴高采烈的江珊。 得,大四,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届运动会!说什么也得上。 …… 运动会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学院摄像的同学也扛着摄像机到处捕捉精彩的画面。 “快,5000米决赛开始了。”身旁的一位同学提醒道。 田径5000米决赛,历来都是学校运动会的重头戏,前面的预赛已经进行,今天是决赛的时刻! 几个同学小跑着就冲向起跑线,起跑线后,三十几名运动员在做着准备活动。 江浔也在其中,他随同其他运动员一并在起跑位置前站好。 “各就各位,预备……砰——” 裁判员的发令枪响了,三十几名运动员几乎同一时间冲出了起跑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加油,加油,加油——” 叫喊声,鼓劲声,喝彩声……就响彻了云霄。 “磨炼的是非凡的毅力,较量的是超常的体力,拼搏的是出类拔萃的耐力,把长长的跑道跑成一段漫漫的征途……” 主席台上的播音员声情并茂地朗诵着,“听,呼啸的风在为你喝彩,看,猎猎的彩旗在为你加油……” 可是广播员的声音江浔没有听到,满场的加油声他也充耳不闻,一张张笑脸一杆杆红旗象是摄影一般,在他眼中已经完全虚化。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耳边只有风在呼啸,安静,安静,好安静,只有风,只有我,一直在飞…… …… “加油,加油,加油。” 何冰带着八七班的同学打着拍子,疯狂地喊着。 “少爷,加油,浔子,加油……”王斑和徐卫举着一面红旗,沿着场边就开始追赶江浔…… 江浔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小青枣跟着杨哲也到了体育场。 杨哲笑了,她没有叫喊,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场上的江浔,一圈,两圈,三圈…… 江浔曾经告诉过她,他最渴望拍那样的戏,是他骑着骏马在草原上狂奔,云朵、野花和青草都在他的左右,此时,她仿佛看到那匹梦中的草原上的马驹,在纵横驰骋…… “加油,加油!” 最后一圈,江浔已经远远地把其他运动员甩在了身后,可是却始终有一個年青人,紧紧地尾随着他,一会儿江浔在前,一会儿年青人在前,两人谁也甩不掉谁。 江浔看不到,可是场边的人都已经看到,这个年轻人左脚上的鞋不知被谁踩掉了,他只穿一只鞋仍是跑得飞快。 “加油,加油!” 何冰几乎就要冲到赛场上了,刘红梅和龚丽君已经喊破嗓子,杨哲却只是嘴唇微微张开,但是她的心里却是在呼喊,“浔子,超过他……” 鲍国安,李保田,颜冈等老师,早已停止说话,“小江加油……”待江浔经过时,王志文竟也喊了一嗓子,惹得鲍国安诧异地看着他。 最后一圈,两人显然都把保存的体力完全释放出来,江浔与那个年轻人就象两匹脱缰的野马,飞快地向终点线冲刺。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江浔看一眼并驾齐驱的年轻人,年轻人也在看着他,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 “加油,加油。” “江浔,加油,快跑。” 终点线前,围满了全校的学生,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都在为这块含金量最大的金牌呼喊。 江浔猛跑几步,两人几乎同时触碰到了终点线。 “第一名。”裁判员马上宣判道,“第二名。”他又看向后面跟上来的几名运动员。 江浔双手拄在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江珊赶紧把衣服给他披上,陈小艺笑着就端过红糖水,江浔却摇摇头,盯紧了裁判。 “谁是第一谁是第二?”何冰挤到裁判跟前,紧张地问道。 “28号第一,9号第二。”裁判看看何冰,直接宣布道。 “江浔,赢了!”何冰看着江浔胸前用别针别住的号码,马上兴奋地喊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少爷,你行……” “少爷赢了。”王斑和徐卫也抗着旗飞奔过来。 “快,别站着,再活动活动。”场边一位体育老师盯着这群喘着粗气累得够呛的运动员。 “浔子,你赢了。”江珊、徐帆、陈小艺、刘红梅、龚丽君也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江浔笑了,他把衣服往后一撂,何冰顺手接过衣服,江浔接过徐卫手里的红旗,缓缓地沿着场地跑了起来…… 哦,全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田径场上,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运动员,举着红旗,这个中戏十年一遇的学生,举着红旗,满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江浔举着红旗,缓缓绕场一周…… 红旗迎风招展,光彩夺目,人山人海的体育场中,全校的的职工、老师、学生都在看着江浔的红旗。 人群中,鲍国安也看到了江浔和他的红旗。 在中戏四年里,全校最 出色的学生,还有几个月就要靠别中戏了。 “唉,以后也不知道我们学校会不会再出一个江浔。”本来是高兴的日子,李保田就是高兴不起来,跟拍过年时一样,皱着眉说道。 “喂,哥们,哪个系的,怎么称呼?”江浔看着也在场边慢慢活动的9号运动员。 第371章 北疆九零班 9号其实一直在注视着江浔,这个全校师生没有人不认识的江浔。 自打去年他踏进中戏的校园,江浔的名字就一次又一次地灌输进他的耳朵里,让他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今天,他能跟江浔在赛场上一较高低,在跑道上一争高下,就是鞋子跑掉了,他也不想输。 刚才,一群人还围着他,兴奋地说着这事呢。 就是运动会结束,怕是大学四年,他也有了吹牛的资本,当年他可是跟江浔一起跑过五千米的人。 “我叫李亚鹏。”他瓮声瓮气道。 李亚鹏? 这次该轮到江浔一愣了。 他毫不客气地把这位脸上的长发拨拉开,果然是他,不过,有点青涩。 “你们是北疆班的?”他接过徐卫递过来的汽水,却又递给李亚鹏。 “对,我们一共十四个人。”李亚鹏努力想保持着不卑不亢,可是声音出卖了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江浔也记起来了,去年,14個怀揣梦想的青年坐着同一列火车从天山来到了北平,组成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90级本科班,一个被北疆民风打上深深烙印的班集体。 此时的少年们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多年后在影视界的影响力,也未曾预见各自人生起伏的跌宕。 这个班是北疆话剧团和中央戏剧学院合办的表演系定向班,14位踏上列车的少年像走下天山的剑客,凭着北疆人特有的热情和倔强,开始了他们仗剑闯天涯的历程。 从lq到北平,一连三天三夜的硬座,下车时所有人的腿都肿了。 这些人的父辈早年到北疆支边,他们生在北疆,故乡却在内地。 从小在天山脚下长大,他们爱吃拉条子,酸奶疙瘩,不了解话剧演艺,从遥远边疆到北平,他们要开始专门为他们而设的不一样人生…… “介绍一下你们的同学。”江浔喝着汽水,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好,”李亚鹏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很是郑重也很是正式,“大家都过来,江浔,”他看看江浔,似乎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显得大不敬似的,“我们的师哥要看看我们班的同学。” 江浔最受不了就是这幅严肃正经的样子,八七班的同学哪象李亚鹏这样啊,他也不管李亚鹏了,直接道,“你是……王澜……” 此时的王澜还不是后来电视剧乔家的儿女中的大妈,此时的她,绝对可以称作是北疆班的班花,甚至颜值可以跟江珊一较高下。 “你认识我?”王澜惊讶了,她没有想到江浔竟然知道自己,她起初羞涩,后来脸上就笑靥如花了。 “你是……陈建斌?” 这位因《结婚十年》、《穿越激情》、《乔家大院》等电视剧而被大家所熟知,而他与蒋勤勤因戏生情进而成家生子…… “师兄好。”陈建斌并不象李亚鹏一样做作,他的脸上有倔强,但没有讨好。 哦,你可千万别这样喊,江浔感觉受之有亏了,自己年龄上恐怕还没有他大,再看陈建斌这一脸褶子,这师兄他实在受不来。 曾梓萱、花向红、王莉、李梅、呼小静、曹卫宇…… 不得不说,李亚鹏是此时北疆班中外形条件最好的一个,后来也是人气最旺的一个。 他出演的《将爱情进行到底》、《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等电视剧都曾掀起过收视狂潮。 体贴、细心,李亚鹏的温柔和他北方男儿的外表很有差距,因此他每次都能在恋爱中勇夺美女明星的芳心,从瞿颖、周迅到王菲,每个人都想和他定下来,结婚生子,淡出幕前也在所不惜,但也因此他被批评很会利用女星炒作自己的知名度,每一段恋情都让他水涨船高,身价、名气借绯闻一再翻升。 “好了,该颁奖了。”何冰在一旁一个劲地催促着,他也不知道江浔跟这帮小师弟小师妹聊个什么劲。 这个长头发一看就是个傻x,头发长得遮住眼睛,走路不碰到路灯杆才怪。 “等等。”可是长头发偏偏撵也撵不走,“江浔师兄,我想告诉你一句,你是我们的偶像。” 哦,偶像? 乍一听这两字,何冰想笑,他怎么没有感觉,偶像一直在自己身边,还跟自己一个宿舍睡了四年? 可是看着这个叫李亚鹏的学弟认真的样子,他倒笑不出声了。 江浔一愣,这人说话如此直接吗? “我就是演了几部话剧……” “不,你唱歌也很好听,”李亚鹏也要领奖,他一路小跑着跟在江浔身后。 “这人是自来熟还是怎么着……”何冰真没有办法了,胡军也道,“狗皮膏药吧……” “师兄,我们组了一乐队,你能指导一下我们吗?”李亚鹏还在江浔身边喋喋不休。 陈建斌和同寝室的王学兵、李亚鹏“臭味相投”,便举起摇滚青年的旗帜,组了一只叫“小公驴”的乐队,经常在水房鬼哭狼嚎…… 江浔突然停下了,脸上似笑非笑,搞得李亚鹏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行,指导没问题,”江浔道,“送你一句话,好好演戏,好好摇滚,别跟着人去学做生意,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李亚鹏撩一撩自己的长发,露出两只迷茫的眼睛。 前面,老师示意两人快点,给两人颁奖的院领导都等得不耐烦了。 副院长亲自把一枚金牌戴到了江浔的脖子上,“小江,祝贺。” 江浔是全国最年轻的梅花奖演员,院长对他很是熟悉,他转身又接过一个盒子递到了江浔手上。 …… “爸爸,你赢了。”小青枣笑着飞奔过来,后面跟着娇笑的杨哲。 杨哲的出现,马上收割了所有男学生的目光,也让王澜、江珊的美黯然失色。 可是,这个小女孩…… 江浔笑着打开盒子,赫然是一只印有亚运图案的电子表,上面还有熊猫盼盼,“电子表!” “青枣,喜欢吗,喜欢就戴在脖子上。”江浔却笑着拿出电子表,展开黄色的带子,亲自给小青枣挂在脖子上。 …… “我,我没听错吧……”何冰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耳 朵,看着青枣,“这小女孩喊浔子什么?” 第372章 我想有个家 体育场上,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再度响起。八七班却是每个人脸上都是表情怪异。 爸爸? 后面还跟着杨哲,两人不是上大二才认识的吗,孩子都这么大了? 两人没结婚啊…… 可是,江浔才多大啊,二十一岁啊,这孩子多大啊,已经七八岁,不会江浔十三四岁就有了孩子吧…… “他好象喊浔子爸爸……”李洪涛是八七班的老大哥,他都快三十了,还没结婚,今年毕业。 “妈妈,爸爸给我的表……”小青枣欢天喜地跑向杨哲。 哦,杨哲脸红,可是她还是蹲下来,笑着看着小青枣可爱的笑脸。 爸爸妈妈? 体育场上,就象飓风刮过,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家三口”,看着这一对最帅气最漂亮也最年轻的爸爸妈妈。 爸爸? “浔子什么时候当的爸爸?”陈小艺一脸的惊讶。看着青枣喊着杨哲妈妈,八七班的众人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鲍国安、李保田都在朝这里看着,颜冈老师闻讯也赶了过来,“浔子,你……” “老师,你想什么呢,这是,这是我从太行山上带回来的孩子。” “你……不会……”何冰眨眨眼睛。 “你思想真龌龊……”江浔捶了何冰一拳,把青枣的事儿跟大家说了。 “唉,我说呢,你才多大呢,有这么一个漂亮女儿……” “对啊,你跟杨哲才认识几年啊,不可能孩子都这么大了……” …… 众人调侃着,那边,几位女同学已经抱起了青枣,争相把汽水饼干塞到她手里。 “小姑娘,你就是青枣吗,我们是你爸爸的同学……”说到爸爸,再看看江浔的样子,江珊就直好笑。 “对,我们跟你爸是哥们……”陈小艺也笑了,“今晚别跟你爸了,跟我们吧,我们好好打扮打扮你……”她笑着在小青枣脸上亲了一口。 小青枣的出现,让一群女生有了宝贝,这個亲亲,那个摸摸,一群人围着小青枣,都是爱不释手的样子。 “爸爸,爸爸……”小青枣却透过人群,挥着小手,“妈妈,妈……” 江浔与杨哲赶紧跑过来,两人蹲下,一人握住小青枣的一只手。 哦,众人面面相觑,这一家三口…… “怎么回事?” 中戏十年不遇的学生有了女儿,迅速在中戏传开了,仅仅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徐晓钟院长就接到了信儿,他还亲自过来了。 “我问过了,是浔子到太行山拍电影,领养的孩子,孩子身世很可怜……”鲍国安解释道。 哦,徐晓钟院长长出一口气,他还以为江浔怎么着了呢。 不过,看着江浔,看着杨哲,看着这一家三口,他突然笑了,这好象,好象是爸爸妈妈还在上大学,突然就有了一孩子…… “爸爸,我能吃吗?”青枣拿着手里的饼干,再次看向江浔。 “吃吧。”江浔笑了。 这又把何冰看傻了,“得,最后一届学生运动会了,上了四年大学,人家浔子都当爸爸了,你再瞧我们,我感觉我是一事无成啊……” “活得失败。”徐卫立马加了小批。 “对,你连女朋友还没有呢。”刘红梅也笑着打趣何冰。 “得,那我认青枣当女儿成吗?”何冰笑了,他蹲下,“青枣,你愿意吗?” “算我一个,青枣,我们也当你的爸爸成吗……”胡军蹲下来。 “我们当妈妈……”徐帆不甘示弱,一群女生太喜欢这个小孩子了。 得,小青枣一下有了这么多爸爸妈妈,江浔笑了,以后这些爸爸妈妈可都不能白当! …… 有了小青枣,杨哲几乎每天都要请假,一天不见小青枣,她感觉心里都像被掏空了。 今天,她把小青枣带到了海政,立马招来王芳,蒋欢欢等人的一片欢呼。 大家变着法的打扮着小青枣…… “浔子,你都有女儿了……”丁志诚过来的时候,正碰上杨哲与蒋欢欢拉着小青枣的手,从海政出来。 “嗯,你也可以努力。”江浔看着蒋欢欢,笑了。 “欢欢,听到了吗,”丁志诚立马接口道,“这是群众的呼声,我们俩是不是也考虑一下群众的意见,咱们不能违背群众的心意不是……” 去! 蒋欢欢抛了个白眼给他,可是看着小青枣乖巧的样子,她心里那根弦动了一下。 丁志诚也老大不小了,跟他一起的人艺的吴刚五一结婚,“杨哲,我想有个家。” 她悄悄地附在最好的闺蜜耳边,悄悄道。 “还想有个女儿……”杨哲笑了。 “你们说什么呢,走,吃饭去,我要带青枣吃遍北平城所有的好吃的。”江浔手一挥,信誓旦旦道。 …… 夜晚,当白天的喧闹与热闹消散,把丁志诚与蒋欢欢送走,这个夜晚,就完全属于江浔和杨哲了,还有小青枣。 杨哲把小青枣哄睡,江浔已睡了一觉。 “你这么早就醒了?”杨哲从后面就抱住了他,灯光照在她雪白的肌肤和一头秀发上,反射出一圈迷人的光晕。 两条雪白的胳膊伸了过来,接着,柔软的身子就靠在了江浔身上。 那独特的香味交织着夜晚的梦幻,江浔转过头去,鼻尖轻轻地在杨哲的发尖上嗅着,突然,他一用力,杨哲轻轻地叫了一声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别——”杨哲有些害羞。 “别什么,我们是爸爸妈妈!”江浔笑道。 杨哲却低下了头,把下巴拄在江浔头上,似在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又象是在体验这难得的一刻。 “唉,今年就要毕业了,我可能去人艺,嗯,七月份,三国演义的培训班开班……我这一辈子,可能就只能做个演员了。”江浔笑道。 “你不管做什么我都跟着你。”杨哲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到哪莪到哪。” “那我如果就这么一辈子呢,不再轰轰烈烈,一生平平淡淡,碌碌无为?” “那我们就过我 们的日子。”杨哲话不多,可是神态与语气很坚定,“我,永远是你爱人……” 她主动把唇凑了上来……. 命运坎坷、生活困苦,可能就是生命的常态。 但再苦也不要忘记,总有人深深爱着你。 因为有她,我才敢面对这一世的风雨。 “杨哲!” 江浔搂紧了杨哲的腰,叫一声爱人容易,喊一声爱人又太难。 愿此生,我能待你如初,疼你入骨,深情不被辜负…… 第373章 不能跌份儿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院中的槐树在雨中静默着,默默地看着屋内,看着杨哲笑着逗小青枣开心。 平时,青枣是跟着朱旭老师的,两人有空接到东厂胡同。 可是,杨哲不等周末,平时有事没事就把青枣接出来,得,这样一来,她来东厂胡同的次数就更多了。 这倒出乎江浔的意料了。 “怎么,嫌我们俩烦心?”杨哲看着江浔拿起外套,就笑着上前拧住他的耳朵。 “哪敢呢,您二位,一个太后一个公主,我侍候着还来不及呢……”江浔吡笑道。 “那不好好在家待着,这大礼拜天的又到哪去……” “我啊,去趟人艺。”江浔笑了,这不,吴刚跟岳秀清五一结婚,热心的杨立新招呼一帮年轻人,帮吴刚好好收拾收拾他那间宿舍,顺带着布置一下婚房。 “那中午回来吃饭吗?在外面吃饭可别喝酒啊。”杨哲依在门口,象個小媳妇一样叮嘱着自己的爱人。 “怕是要在杨哥家里吃了,他这人,忒热情,酒嘛,不敢喝,开车呢。”江浔拿起伞,来到胡同口,发动起车子。 …… 首都剧场门口,报纸栏外的大槐树,好象卫兵一样站在门口,江浔把车子停在槐树底下,连伞也没打就跑了进去…… “浔子,在这儿呢,这儿呢……” 这刚跑进去,后面丁志诚就喊上了,得,杨立新,吴刚,王刚,丁志诚等人都在这传达室呢。 “听说了吗,用罐头换飞机……” “不是去苏联了吗,那可是倒爷啊,大倒爷……” “我知道,我知道,换回四架飞机,听说挣了一个亿人民币……” …… 传达室里,演员们也有不聊戏的时候。 杨立新绘声绘色讲着罐头换飞机的故事,这是这几天北平市民最热闹的话题。 “说的是牟其中吗?”江浔笑着坐下。 这位可是今年的风云人物,他无意中得知苏联此时有一批飞机着急出手,但却迟迟找不到买家。 正好赶上四川航空公司刚刚成立,其公司计划购买一批飞机。 于是,牟其中便从银行贷款,购买了整整800多车的罐头等轻工业商品,去和苏联人做生意。 苏联的重工业非常发达,各种飞机、坦克、卡车等物资十分丰富,但轻工业却非常落后,像罐头一类的轻工业产品在苏联非常稀缺。 果然,苏联看到牟其中的800多车的轻工业产品后,感到非常满意,双方之间就达成了合作。 于是,牟其中就这样用罐头换到了苏联的4架飞机。随后他回到国内,把这4架飞机卖给了四川公司。就凭这一单生意,他就从中赚了个1亿的差价,这在90年代初期,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得,咱什么时候能赚一个亿啊,不,哪怕一万也行啊。”吴刚的小眼睛里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江浔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吴刚却一把打掉他的手,“你刚哥我没瞎,眼睛好着呢……” “我怕你是掉钱眼里了,没听大爷们说,想要发财莫来人艺吗……” 嘿,这句话就有毛病了,谁不知道他跟丁志诚在外面有生意。 “哥哥们,我的意思是富贵险中求,敢闯敢干竞风流;什么清华北大,都不如胆子大。”江浔赶紧转移了话题。 可是这却让传达室大爷很是感慨,“你们年轻,没经过六十年代,当年苏联多富裕的一个国家,没想到还缺罐头……” 嗯,大家确实没有赶上还苏联债务的时候,或者赶上了还不记事,毕竟都是年轻人嘛。 “今天,叫你们小年轻来,就是帮着老刚参谋一下,大家都出把力,咱们一块,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杨立新是热心肠,也是老大哥。 今天,他能把还没毕业的江浔叫过来,也是大家都默认了,他毕业后肯定一定必定到人艺来。 “老刚,你说,需要大家伙干些什么。”杨立新道。 老刚,是吴刚的爱人岳秀清总爱这么喊他,大家伙就跟着喊起来。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吴刚眯缝着眼,笑着,“就是咱们院里不知请谁,这酒席还没定。” “那于院,夏院,苏院……这些老院长得请吧,还有你们的班主任林连昆老师,还有年轻人,丹丹,冠华,天玮……都得叫上吧……”杨立新笑道。 “到哪请?”丁志诚问道,“摆多少桌?” “我看,门东加州牛肉面大王就成……”江浔紧接着来了一句,大家都笑了。 “那可不成,于院明年就退休了,咱能不能换个地儿……”杨立新也笑了。 “要不到肯德基?”江浔马上又道,“可惜,肯德基没有羊肉。” “去你的,”吴刚笑着推了他一把,“没听说过肯德基有羊肉馅的水饺。” “对啊,就是羊肉汉堡也没有……”王刚也笑着来了一句。 “得,哥几个,”杨立新也是大笑,他笑着打断各位,“咱们现在不是说相声的时候,要说相声,咱们婚礼上让老刚和小岳说一段,现在大家伙帮着联系一下饭店……” 那成吧,这雨天,江浔有车,一行人开上车,把人艺周遭的饭店挨个问了一遍都没有合适的位子。 “您选的是可是个好日子,结婚的多,忙不过来,要不您再到别处瞧瞧……” 这跑了一上午了,饭店还没着落,丁志诚忍不住又开玩笑,“要不,我们到马克西姆吃西餐……” “那可是洋式婚礼,讲究。”同为人艺五虎的高冬平笑道。 吴刚一肚子的担心,“哥几个,咱就吃中餐成吗,我倒想跟牟其中一样,也到苏联当倒爷去,那咱手里得有人民币不是吗,我一个月挣几个大子啊……” 他说得还真是实情,今年他就演了一小品换大米,除了工资和有限的演出补贴,还真没有别的进项。 可是这饭店是真找不着了。 “浔子,停车……”丁志诚到底下车,买了几个煎饼果子,“继续找,我还不信,这么大的北平城,结婚那天找不着一家饭馆。” “那也总得凑合着吧,咱不能让刚哥秀清姐跌 份是吧……”江浔一打方向盘,皇冠从胡同口冲出来,驶上了大街,“别愣着啊,煎饼果子喂我一口……” 他嘴里塞得满满的,“得,我想起一人来,特仗义,准能帮咱这个忙。” 第374章 国贸 一行人直奔昆仑饭店。 走进饭店,杨立新、吴刚、高冬平都有些拘谨,这里金碧辉煌,这里高朋满座,这里纸醉金迷,这里挥金如土…… “浔子,这里不成,不成……”一行人还没说话,吴刚先打了退堂鼓。 ... 众美人面面相觑,有的人脸色越加苍白,有的人眉梢眼角却带着春意。 “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扒我衣服?”慕容澈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我……”许梦烟抬起头看着不怀好意的薛晓妮,头皮忽然感到一阵发麻,然后身上就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宗阳问过东皇世离的分神通风大圣在何处,老人只告诉他,一直往北飞就能看到了。 师弟们纷纷起身,宗阳径直迎上去,此时那些人也拥了进来,气势汹汹。 好东西,都在后面,所以前面陆陆续续被拍的物件,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轩然大‘波’。 在这种高档的饭店,规矩是特别严的,否则让那些上流人士不舒服,饭店怎么能红火?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雏了,更何况这是在妖界,用不着顾忌什么,率先就钻进一顶轿子里。 “哼哼,我已经录下来了,刚才的一切。我会拿给维罗妮卡姐姐看的!”潘蜜拉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摄像机。 沈蓝樱回监狱里等着王奕辰的消息,半仙儿说去找司空琰,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这种药能起死回生,但是帮助毁形的人恢复完形这种功效花上还没见识过。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疗养院之后,英俊又优雅的兰斯,引来众人侧目。 陈默明白一个道理,一部作品的质量固然重要,但宣传却是更加的重要,这是一个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年代,若是你的作品无人问津,那作品再好又怎样呢? 这一走,就到了夜里,看着眼前的草滩平原,三人都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就地在草滩平原与森林的交界处安营扎寨,同时做好最后的准备。 颜沁卿这下彻底肯定了,身手好,看着脾气并不算太好,有这么多明显的表现,这哥们肯定是魔方来人了。 到了最后,红衣也是一直在苦苦支撑。这边还没等到援手,就被人挑了软鞭。直接倒在了地上,那人就趁着机会,直接想结束红衣的性命,长剑直接刺了过去。 “让两位久等了,苏婉很抱歉……”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关于这点,苏婉很明白。姿态放的很低,冲着两人施了一礼。 对于这样的人,薛琪向来都比较优待。至于刚才没出来的人,当然都不能留。 直接坐在了他身边,阿离和念念都愣住了,很明显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要在她最想见到他的时候出现她面前,如果他不出现该多好,那么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的爱更深一层。 和任何一个从前线换防下来的特种大队成员的如释负重的心理不一样,杨堑已经绝望,在所有队员都在酣然入梦的时候,杨堑已经在预谋一场携枪逃亡事件了。 纪娅茹利落转身,在店门口回头望了千期尧一眼,千期尧没有回头,她眼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一双眼睛慢慢变得灰白,毫无神采,摇摇晃晃着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 第375章 不是钱的事儿 “你好……”杨哲勉强伸出手来,从小到大,从东方歌舞团到海政歌舞团,她见过的领导太多了,不要说国贸一个公关部经理,就是国贸的总经理来了,级别怕是只跟她哥平级。 “我们看了你大宝的广告,安琪儿自行车的广告,观众都很喜欢你,希望你百忙中抽出时间,帮我们国贸拍这个广告……” 哦,国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 李耕都眨眨小眼睛,看着这位国贸的女经理。 “没时间,我还要照顾孩子……”杨哲说这话,韩文娟感觉有点喘不上气来,世人的都知道的国贸,在她眼里不如一個孩子。 “我们可以请人替你照顾孩子……”韩文娟感觉自己一口气都提到嗓子眼了。 国贸是什么地方,别人看她韩文娟那是需要仰视的,她们公关部把广告交给哪个谁,那是看得起谁,可是没有想到人家根本不理这茬…… 可是,没办法,总经理选定了杨哲,这人选,她可不敢更换。 正说着,江浔进来了。 还没进门,在门外就听到家里有人说话,他这儿,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进得门来,得,正好瞅着李耕那两只小眼睛,一见到他,就放出光来。 “浔子,我们等你半天了,你快劝劝你们家杨哲,”李耕好象见到了救世主一样,上前就拉住了江浔的胳膊。 得,你们也得容我喘口气啊,得知他们来找杨哲拍国贸的广告,“好事啊,这忙一定得帮。” “我没时间,明天还得陪青枣到学校报到……”杨哲白了江浔一眼。 “得,那我去成吗?”江浔看着李耕与韩文娟,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来在自己家里连杯水也没混上。 “不成,我们就是想找你爱人。”韩文娟倒急了。 江浔哑然失笑。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知名演员了,也拍过很多广告,“您是谁啊,您是王沪生啊,你来做广告,不太合适……”韩文娟道。 “找别人去吧,没看家里有孩子吗?”本来周末跟青枣一起,杨哲很是开心,见两人没完没了,她就不乐意了,直接拒绝了。 “浔子,你不是大学没毕业吗?”李耕一直纳闷呢,江浔怎么这么快就有孩子了呢。 “那就不能有孩子了……”杨哲不待见他们,江浔也不待见了。 “得,能有……”李耕急忙点头,却又小声道,“再劝一下你女朋友,费用好说,人家韩经理就想请你们家杨哲,给人家个面子……” “这就不是钱的事。”江浔道, “二位,这是我们国贸的金卡,”韩文娟见说不动两人,到底把两张卡放在桌上,“可以到我们国贸打保龄球,吃西餐,购物,欢迎二位光临。” 江浔本不想要的,可是架不住李耕一个劲地按住他的手,待两人走后,青枣正拿着一张卡,问道,“妈妈,什么是保龄球?” “得,这广告还是拍吧,不为别的……”江浔又劝道。刚才当着外人的面儿,他得跟杨哲站一起,现在外人走了,关起门来都是人民内部矛盾。 “哪不能打保龄球,非要到国贸……”杨哲给青枣梳着头发,恨不得能在孩子的头上梳出花来。 “不是非到国贸,李耕也是朋友……” “行吧,但不能耽误我跟青枣玩,是不是青枣……”杨哲笑道。 …… 李耕接到江浔的消息时,正在国贸韩文娟的办公室。 “江浔这几年挺火,又是演电视又是演电影的,还发行了盒带,对了,他们结婚了?”韩文娟问道。 “没有,收养的孩子……”李耕道。 “唉,一个大姑娘家的……”韩文娟好象在为杨哲担心。 “这叫好人,好人一生平安,”李耕正色道,正说着,大哥大响起来,电话是江浔打来的,“好,太好了,杨哲答应了,那我马上安排……” …… 杨哲是带着青枣一起拍广告的。 镜头首先给了国贸大楼,这座此时北平的摩天大楼,小青枣也在仰头看着这座大楼,玻璃幕墙,很是气派。 杨哲一身白色的风衣,走到自动门前,自动门打开了,门僮恭敬地鞠躬。 换了一套衣服,又来到时装区,又换了一套衣服,作样子打了保龄球…… 韩文娟的意思是让杨哲换上泳衣,拍摄游泳馆的镜头,可是杨哲死活不换,李耕也没辙,没办法,只能拍了一个游泳馆水面的镜头…… 快餐区与歌舞厅,杨哲又换了两套衣服,露了一小脸,得,青枣早由国贸公关部的人带着,在这里吃上快餐了。 “青枣,好好吃,妈妈一会儿就拍完……”杨哲在小青枣脸上亲了一下,拎着两纸袋子在电梯上走了一遭。 得,这广告就拍完了。 两张金卡,外加三千块钱,一下午的时间。 韩文娟看着杨哲带了两套自己的衣服,还有几套童装,潇洒离去,也有些妒忌。 “李总,您说,人家就是露几脸,一下午就挣了三千块钱,这些衣服,我都舍不得买……” 得,您也别哭穷,李耕心里想着,可是嘴上说着,“谁让人家是明星,现在是市场经济,就得按市场办事……” …… 计划没有远行,市场却是如火如荼,它改变了人们的观念,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甚至文化。 本来,老一辈结婚,骑个自行车就能把新娘娶回家。 现在,要有婚车,要有婚礼,新娘带着中式的头花,穿的却是西式的婚纱…… 今天吴刚大婚。 江浔感觉自己比吴刚还要忙,他身兼司机,主持,迎宾……还要演出,后世的司仪还没干这么多活儿呢。 当然,今天最大的官儿是吴刚,他跟岳秀清都是一脸喜气在门口迎客。 昆仑饭店门口,于是之、苏民下车,“怎么选在这儿?”于是之问道。 这地儿他来过,那还是电视剧聊斋在这里开研讨会,谢晋导演请客,两人以前拍过秋瑾,早就认识。 噢,于院的舅舅是上海著名影星石挥,谢晋最崇拜的男演员…… “浔子给定的地方,实在找不着地 儿。”站在门口当着总管的杨立新也是一脸的喜气。 第376章 天呐,我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按照吴刚和岳秀清原来的想法,就是想请朋友们和院里的年轻人过来乐一乐,可是江浔挨个给院里的老人们送了请帖,这不,一桌两桌摆不下了,还真的摆了六桌。 六桌,海岩象征性地收了六十六块钱…… 嗯,这婚礼,你们说,象不象是一出话剧,台上的人在演,台下的观众在看,还不允许演员出错,并且,这出话剧,一辈子就演这么一次…… 在人艺,江浔、吴刚自己都担任过人艺的报幕员,现在杨立新却把主持这活儿给了江浔。 他的理由是江浔参加过中央台的节目,有经验。 “有什么经验啊,我又不会换大米,换大米,换大米,换大米换大米换大米……”江浔拿着话筒喊着就上了台。 台下,于是之,苏民,夏淳,林连昆……濮存晰,宋丹丹,梁冠华就直乐…… 高晓松、老狼、窦唯一帮人也坐在了台下,哦,王靖雯真的从香港赶回来了,看江浔的眼光那叫一个热烈…… “大家别急着鼓掌,一会儿掌声留给我哥我姐……”江浔笑着看着吴刚,今天这哥乐得嘴一直张着。 “嗯,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参加吴刚和岳秀清同志的婚礼,其实,按照刚哥刚嫂的意思,这主持人不想让我来干,是我硬从濮哥手里夺过来的……” 台下,大家都在看着他,杨哲一脸的笑,眼睛满是光彩。 蒋欢欢碰碰丁志诚,让他看一眼杨哲,“你看,爱一個人,眼里真的有光……” “为什么,因为我从小崇拜吴刚,我小时候知道他一直生活在月亮上,跟嫦娥一起,没想到,他到人艺了,还要结婚了,嗯,嫦娥姐姐也下凡了……” 一席话,把个吴刚乐得,一个劲地朝台下傻笑,岳秀清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脸上也是开了花。 “可是我们大家伙今天来到昆仑饭店一看,不是那个吴刚,是这个吴刚,其实这个吴刚也了不得,人艺八五班的班长,人艺十年出一个的演员……” 得,吴刚笑得眼睛眯到一起了。 这浔子是不是说过相声,他是天生的捧哏啊,这捧人的功夫让人太舒服了。 “人艺历史上有多位著名演员,可是这么多演员当中,最著名的微笑,就是吴刚的微笑,对了,能跟他的微笑相媲美的是蒙娜丽莎的微笑……” 哗—— 台下一片欢笑,一阵掌声。 杨哲笑得肚子都疼了,吴刚朝台下笑着,那样子真有点蒙娜丽莎的样子。 “浔子,您都知道蒙娜丽莎,实在是太有才了,我都崇拜你了……”吴刚感觉自己不能生站在这儿,似乎得说点什么。 “你这么崇拜我,其实我最崇拜你的母亲,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怎么在没有公安帮助的情况下把哥哥你抚养长大成人的……” 哈—— 台下又是一片爆笑。 于是之笑得手更抖了,苏民老师捂着肚子,得,这不是主持婚礼,这是跑到人家婚礼上来说相声来了。 “其实,我也很佩服林连昆老师,林连昆老师来了吗?”江浔看向台下,林连昆笑着站了起来,“您坐,林老师,我知道您是不是教完八五班就退休了,不想干了……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班长,您太受累了……” 哗—— 台下爆笑一片,王静雯笑得脸腮都僵了,可是她也注意到,此时台上,江浔好象超越一对新人,成了舞台上的主角。 “秀清姐,我知道,此时你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参加过很多婚礼,披着人艺的外衣是惟一的一台……” 哗—— 夏淳导演到底忍不住了,一口茶水喷出来,惹得一旁的林兆华笑着给他捶背,他自己个也笑得肚子都疼了。 “没看出来,浔子说话这么幽默……”林兆华真的忍不了了,从开始到现在,整个宴会厅里大家都在笑,惹得越来越多的昆仑饭店的服务员都进来了,听江浔的单口相声。 “浔子,我想解释一下,这就是浔子的风格,没个正形……”吴刚笑着,这好象不对啊,这怎么跟演小品似的。 “姐,你以后就要嫁给他了……”江浔不理会吴刚,却直接问岳秀清。 “不是以后,是现在。”吴刚马上纠正道。 “对,是现在,是因为我没当这个主持人,现在我当了这主持人,你以为我姐还会那么坚定地嫁给你吗……” 哗——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这次,海岩也来了,笑着看着台上的江浔,这小子,不管是什么场合,只要站在舞台上,他就是天生的王者。 不管有没有主角,他都能把主角的风头抢过来。 “浔子,等会你主持完还要唱歌,你下去之后,你秀清姐肯定会跟我说,嗯,看来,这个世界上不都是好人,天呐,我是做了什么坏事了吗?让你来主持莪的婚礼……”吴刚一脸的无奈,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得,这个世界上本来不都是好人,有时候就是由坏人和好人组成的,”江浔笑着指指自己与吴刚,“姐,你嫁给刚哥后,每天会承受很多风险……” “我不在意,我……”岳秀清倒没什么,婚礼嘛,越热闹越好。 “我知道,你为了刚哥,彩礼都没要,你知道,我们人艺向来爱说四个字的语言,你能用哪四个字形容一下吗……” “是他的才气,努力,”岳秀清笑着看着吴刚,“有责任心,爱心……” “不,超过四个字了,”江浔吡笑道,“其实就是一时糊涂……” 哗—— 场下,众人乐翻了,蒋欢欢肚子都笑疼了,还是对丁志诚说,“咱们结婚,可不能让浔子来当主持,你那嘴说不过他。” 丁志诚说话结巴,哪会是江浔的对手。 “浔子,你是来砸场子的……”吴刚自己也在笑,可是笑得有点勉强。 “刚哥,你相信我们,”江浔笑着指指人艺其他三虎,冯远征此时在欧洲呢,“我们表面上说话难听的那种人,其实,你说杨哥家的饭是盐粒炒大酱,可是不耽误你在那吃饭,嗯,谁也不如你吃得多……我的意思是,我们说话难听,但是永远做你的朋友,因为我们背着你的面儿当着你的面都不说你好…… ” 哗—— 整个大厅里气氛一下推到了高峰,吴刚笑得脸通红,“下去,下去,这婚礼我自己个主持得了……” “得,那我得找下一个我不说他好的人了,丁哥,我们俩商量一下,下一次,你的婚礼上我该说点什么,下面,让我们把舞台暂时交给刚哥刚嫂,说一下他们的恋爱经历……” 第377章 一辈子的兄弟 刚走入北平人民艺术剧院时,吴刚就是班里最不受待见的人。 为嘛? 他长了一头卷发,头发还老长且偏黄,酷似这个年代骇人听闻的人贩子。 同班女生避他如蛇蝎,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挨揍。 只不过,岳秀清是个例外,看到吴刚第一眼,便偷偷给他取了個外号“高贫帅”。 竞选班干部时,吴刚以全班第二成绩,拿下副班长职务,清秀乖巧的岳秀清,则被老师指派成学习委员。 盛夏时分,班里集体野炊,吴刚和岳秀清以班干部身份,一同出校门采购物资。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也是他们爱情的起点。 “刚子,讲一讲你怎么把冰棍捂化的。”台下,丁志诚兴奋地吹着口哨,开始揭吴刚的老底。 吴刚一脸尴尬,却也是一脸的甜蜜。 那时,岳秀清走到商店,还没忙正事就馋奶油冰棍,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吃掉三根才罢休。 临近黄昏,天气渐凉,岳秀清还想吃。 吴刚冷着脸离开,一会后匆忙跑来,从怀里掏出一袋雪糕化成的奶浆:“我给你捂了一下,没那么冰了,吃吧”。 这是雪糕还是冰袋? 台下,众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浓眉小眼的吴刚,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采购完回人艺时,岳秀清看着吴刚,左右手各拎几大袋重物,于心不忍想接一下,给他减轻压力。 吴刚不想让女生受累,张口拒绝,岳秀清又一次感受到他的绅士,心中再次一暖,小跑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这条路很长,但秀清姐仍想慢一点,再慢一点,她想迎着夕阳照射的余晖,多享受这一寸静谧……” 江浔不知时候又出现在舞台上,那一口抒情的腔调,让人想起了倪萍…… “同志们,如果我们评选首都九一年最佳男友,我想刚哥肯定当选,”江浔笑道,“我是自愧不如啊,”他看向台下的杨哲,“无地自容啊,下面,让我们有请世界著名摇滚乐队黑豹乐队为我们带来一首无地自容……” 江浔不知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自己把窦唯和栾树等哥们请来是不是正确,王靖雯也唱了一首仍是旧句子,但以后,恐怕任何人的婚礼,也甭想让黑豹乐队和天后一起同台演唱了。 得,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老年人听得没滋没味。 但,在江浔的引导下,吴刚与岳秀清开始挨桌敬酒,一帮年轻人,说是来给新郎新娘帮忙,还不如说是来起哄的。 起哄也是因为高兴,八五班的同学从考进人艺到毕业,只成就了这一对,怎么能放过起哄的机会。 新郎新娘高兴,大家为他们高兴,光高兴,光喝酒,没过多会儿就全喝多了…… 这已经是年轻人的主场了,老一辈人艺的艺术家纷纷离席。 大厅里,欢闹,喧嚣,嘈杂,突然,几声吉他声响起,大家再看时,江浔,高晓松和老狼,青铜器乐队已然坐在了台上。 丁志诚喝得满脸通红,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喝得一脸通红的吴刚带头鼓起了掌。 江浔好象没有听到这掌声一样,他轻轻地拨弄着琴弦,调试着音阶,“谨以这首歌,献给我的刚哥,刚嫂,献给青春,献给人艺八五班。” 江浔拨弄了一声琴弦,弦声戛然而止,全场立时寂静下来。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简单的吉他旋律,浅白的歌词,直白平淡的歌声,让岳秀清禁不住动容。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歌声慢慢消歇,却没有人鼓掌。 吴刚一改刚才的疯狂,激动,他满脸柔情,轻轻地揽住自己的新娘。 因为,在这样的歌声中,那些沉在心底的种种突然涌上心头,模糊了的面孔开始清晰,陌生了的声音渐渐熟悉,人艺两年学员班的青春记忆便在歌声中被悄悄唤醒……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坐在台下的杨哲,蒋欢欢都是一脸的潮湿,在别人的婚礼上,两人生生被感动了。 杨哲好象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浔,他的眼里有光,脸上尽是青春挥洒的模样。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将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满场无言。 好久,大厅里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岳秀清眼含热泪,走上舞台,江浔也站了起来,“姐……” 岳秀清紧紧抱住他,“浔子,谢谢,谢谢你给姐一个难忘的婚礼……” 哦,吴刚站在一边,汗都快滴下来了,这话怕是有歧义吧。 他赶紧也抱住江浔,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浔子,这是我结婚吗?” 啊,怎么不是,难道这是我跟杨哲的婚礼? “可是我感觉主角是你啊……你看,你主持,你朗诵,你唱歌……我们都是配角……” 到底是演员,主角意识根深蒂固,江浔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嗯,刚哥,你非要当主角,这样,你跟秀清姐表演一个小品,咬苹果怎么样……” “我来牵线……”宋丹丹赶紧站起来,笑得特贼。 咬苹果就是用一根线拴住苹果,让一对新人去咬,冷不丁线一抽,两人就直接亲嘴了。 “浔子,你不能这样,行下春风有秋雨,看我将来怎么收拾你……”吴刚这说着狠话,却是让王刚与丁志诚起着哄,开始咬苹果。 到底是第一次,两人笑着,大家闹着,两人不 时就亲到了一块…… 亲到一块还不算,丁志诚还要拿小棍抽他一下,打得吴刚就笑着告饶…… 酒,到底是喝多了。 喝多了,江浔也不管不顾了,开着车把吴刚送回去的时候,吴刚坐在后座上,突然就把脑袋探到了前座上,“兄弟,别的什么也不说了,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这一辈子的兄弟……” “是我的弟弟。”岳秀清也伸过手来,握住了江浔的手。 第378章 我的京圈儿 五月,岁月静好。 学校里,就等着分配了,八七班别的同学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分到人艺,江浔是妥妥的不担心。 有空就带着杨哲满世界瞎跑,两人逗着青枣,听着孩子天真的笑声,感觉这世界真特么地美好。... 那位兄长,便是那早殇的顾戎。传言世子幼时,与一母同胞的兄长感情甚笃,极为亲厚。这倒也说得通。 她刚走到一处宫门外,便听里面哭哭啼啼,衬得这本就阴森的夜里,更见碜人。 身为姬美奈唯有的几个好朋友之一,玉玲珑也算是经常来串门的了,所以,姬如雪对于玉玲珑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当时一激动,且看那:怒发冲冠血溢天,急火攻心血凝栓,疑虑满脑涨灌顶,血管堵塞心骤然。 听到这话,姬美奈想了想,好吧,这段日子和姬倾城呆在一起,他是从来没有做过早餐的,最多煮方便面。 隔着棉被从大腿上传来酥酥痒痒的感觉,鹊的皮肤非常敏感,所以。。既舒服又难受。 林初很早就收到了他的邀请,并表示暑假的时候一定会带着童谣去看他比赛的。 “就这事儿,你赶紧着办吧。”说罢扶着史妈妈,拖拉着步子,杵着拐杖,慢慢挪腾到后头去了。 刘浩闻言,没有再说什么,而在之后没几分钟,两人就直接被送到了一座单独别墅前。 心知皇上又闹脾气了,常有喜笑了笑,也不打算哄,微微对皇上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殷大少爷今天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吃个午饭。”苏轩回复着他说道。 常有喜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了,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抵不过昏昏沉沉的脑袋,沉沉的睡了过去,常有喜安静下来非但没有让凤之移高兴,相反的,凤之移还觉得心中一紧。 只是虽然它们身上生命力剩了许多,范武在吸取的过程中还是遇到了问题。 张闿见他说话停得时刻过长,倒惹起了他的猎奇心。只见这位将军收起手帕后,再次看了看枪头,如同对刚才擦洗的成果不满足,便跟着摇了摇头。 “赭炎?你怎么不呆在药田守着?”老祖看着眼前的男子,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药田是不愁药谷的命脉,怎可不好好守护?即使谷中平日里没有人来也是不可以疏忽的。 屈凡拿起筷子和碗,开始吃饭。白青青看到刚才屈凡的这一幕,脸上挂起了笑容。随后,白青青给白乐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始。 凤其缜和凤之移看着常有喜气呼呼的走了,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有萨克王子,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果然,想要强行驯服烈马,和得到烈马信任却又无情背叛的人,不会得到它。 季域不自觉的抬起手,用他的手背在寻若柳的脸蛋上,上下摩挲着,只有这真真切切的触感,才能感觉她的存在。 千丈赤龙从大地之上浮现而起,东方皇天爆出自己真身,通体散射出炽热无比的红色火焰,与鲲鹏一同对着黑玉撞了上去。 “王妃有所不知。正如传闻所说,圣山确实遍地是宝。但是,早在百年前,那里却是出了一只奇兽。 卷轴之中,也有对这种用海龙骨做成的冰刀的详细描述,威力之惊人的确当的起“神兵”二字。 第379章 保龄球俱乐部 九十年代是电视的时代,演员指望着在电视剧里演上一角色,广告公司也指望着在电视里上广告,不为别的,都为讨口饭吃。 现在,李耕和吴刚象侍候姑奶奶一样侍候着倪萍,都不用服务员了。 可是倪萍打得并不好,她自嘲地笑笑,李耕立马说道,“您这是手生,您再打几局,保不齐来个大满贯……” “谁的大满贯……” 正说着,一光头就从外面走进来,不是葛优是谁。 可是他身后还跟着郑晓龙,王朔、还有一路忐忑不安露着门牙的冯小刚。 “我姐啊,”江浔不知道,这几人是一起还是半道上临时搭伙,他也不问,笑着把倪萍介绍给郑晓龙,“北平台电视剧中心主任。” “晓龙,我们认识。”倪萍笑得大气。 这不出江浔意外,郑晓龙这交往能力,不认识倪萍倒不对了。 “你姐?”郑晓龙显得意外,心想着江浔也在央视演过小品,可是他又想起来了,江浔与倪萍是老乡啊,“你们都是琴岛人。” “正宗的琴岛人。”江浔与倪萍同时用家乡话回答道。 这一来,场面就热闹了,这人越来越多,还都认识江浔。 江浔也闹明白了,李耕打电话给葛优,郑晓龙正找他呢,邀请他出演一电视剧。 江浔还来不及细想,梁天到了,接着,张国立也来了,他还带着自己的老婆邓婕。 本来这儿没有女人,这下,一个是红楼梦里的凤姐,一個是央视倪姐,两个女人笑着就拉扯开了。 “国立哥,久闻不如一见,看过您的电影,那年您去南极,见天在电视上看到你。”江浔热情上前,热情与张国立握手。 拍完顽主,这位一时沉寂下来,整天四处找机会,逮着一机会,恨不得见缝就插。 一时没插到,明后年,流行歌曲的大本营从广州到了北平,他又拿起导筒去拍歌曲的tv,也不错,屠洪钢那首霸王别姬就是他拍了,还获了奖…… 前几年,他还去过南极,跟随科考队去拍企鹅…… 当然,这是笑话,那可是拿命去换,回来立了功受了奖。 对这样的狠角色,又能放低身段,别看一时落寞,可是在文艺圈这个大染缸中,他不红就没道理了。 “浔子是吧,最年轻的梅花演员,早听李耕说起过你,今天终于见着真佛了……”张国立笑得亲切,拉住江浔的手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这年轻人,是全国最年轻的梅花奖得主,要演技有演技,还背靠中戏和人艺的大树,听说在央视的三国演义里拿下周瑜的角色,还演了北影和上影的两部电影,大有青年爆红的态势,张国立自是不敢怠慢,有心结交。 他跟王朔也熟,顽主就是王朔的作品嘛。 “你那情儿什么时候来……”王朔一幅痞子模样,吊儿郎当的。 “去你的。”江浔情知他说的是杨哲,就他那眼光,后来找了徐静蕾,老徐可比杨哲差远了…… 正说着,杨哲和蒋欢欢也来了,后面还跟着高晓松、老狼,不多会儿,窦唯一帮人也到了,难得的是,王靖雯跟在栾树身后。 这是什么聚会啊,眼看着大家伙群魔乱舞,江浔自己个也有些蒙圈。 人,差不多是他跟李耕摇来的,可是这些人,差不多都认识自己。 就这些人,以后都是在京城文艺圈能喊上一嗓子的人,用自己的话说,都能从东城喊到西城。 “浔子,在哪,到国贸打保龄球也不通知我……”赵宝刚来得最晚,一进门就大呼小叫。 “你不是在拍皇城根吗,谁敢通知你啊……”江浔笑着迎上去。 “来,这是我的导演,拍渴望,我就是上了他的贼船,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京视来了郑晓龙,赵宝刚,冯小刚,加上张国立、葛优和梁天,还有最后来的窦唯、高晓松等人,江浔也感觉自己在北平的熟人大会师了。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能侃,侃来侃去,把国贸公关部经理韩文娟都给招来了。 哦,这些人,都是文艺圈的,也都经常在电视上露脸,韩文娟马上通知,保龄球馆不能再进人了,这帮人在这儿,看来请杨哲这广告没白拍。 是啊,找杨哲做广告还真对,把这各路神仙全请来了。 这一晚上,冯小刚侍候着,一群人侃天侃地……谁也不放在眼里,就当王朔指点江山的时候,郑晓龙迎面就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中国电影界,哥们你平趟?” 这是王朔的原话儿。 郑晓龙指指江浔,“人家才是在电影电视界平趟!!” 现在丫儿演了北影、上海的电影,上影的还是谢晋导演的电影,还是男主角。 电视上,马上要演周瑜了,飞天奖就要评选了,他的王沪生和高翔都进入了名单,这一个竞争最佳男主,一个竞争最佳男配,这是上了双保险。 不说电影电视,就说要玩点高端的,人家在话剧界也能扬名立腕…… 就是唱歌,人家也有专辑发行…… 王朔立马没了话。 张国立却转移话题,见缝插针,又说起一起抱团儿的事来,“咱们这么多人,留下个联系方式,常在一块聚聚……” 这群人,影视歌都有了……电视台,电影制片厂,也都齐全,这可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咱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那就常一起聚,我们,就我们……”江浔指着大家伙。 “那咱们总得有个名吧,师无无名可不成。”丁志诚一脸认真。 “就叫保龄球俱乐部吧。”高晓松挤着脸上的青春疙瘩豆,一脸正色。 得,在国贸保龄球馆会师,这帮人就在这人儿结缘。 是很投缘,蒋欢欢和杨哲与邓婕、倪萍聊得欢畅,王靖雯话不多,可是很谦逊,脸上一直在笑,哪有在香港高冷的样子。 冯小刚与高晓松也一个劲地傻笑,张国立与江浔赛着打球,郑晓龙与夏钢在聊电影…… “这帮人,都认识江浔。”郑晓龙知道,江浔还没毕业呢,可是这圈子,连 他都不敢小瞧。 “浔子,明儿找你有事儿……别推辞,要么我到你家砸你家门环去……” 第380章 编辑部的故事 一听他这话,江浔就想,我家门环是铜的,还真不怕砸。 这么多人在一起,光打球也不成,好在楼下有快餐,吃完快餐,又去唱卡拉ok。 江浔唱了《青春》,除了同桌的你,他就这一首代表作,广州那边,吴建邦已经联系过他,涛声依旧随时可以录制。 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窦唯,终于开嗓了。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嘿,这歌词有那味了,这么多人凑一起,还真是这么回事。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哦,这歌词把大家一杆子给扫了,可是大家愿意听,文艺圈,有时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窦唯是在清唱,他的嗓音很是高亢,极具穿透力,众人都在看着他。 只有江浔明白,丫儿憋了五个小时写出来的歌,以后几十年里无人超越,他,用这首歌给黑豹乐队买了一辈子的保险。 他记得窦唯跟他说过,进录音棚的那天下午,他对着写好的曲子焦头烂额,始终找不到填词的感觉,乐队其他人只好一边排练一边等,等租录音棚的钱快用完了,他终于憋出了神作无地自容~! “这首歌,会横扫整个摇滚圈……” 江浔喃喃自语,这首歌会开启一個全民听摇滚的时代。 “我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江浔摇晃着站起来,在台上窦唯金属般撕裂的嗓音中,一一与郑晓龙,张国立、夏钢……倪萍、邓婕……拥抱。 他,也早不是那个从琴岛京剧团进入中戏的江浔! …… 一帮人闹腾了一晚上,第二天,江浔起得很晚。 昨晚,杨哲与蒋欢欢早就走了,她们是有纪律的,不能晚归。可是今天,杨哲带着青枣来到东厂胡同的时候,江浔还在睡。 青枣在院子里自己玩,杨哲就把江浔的脏衣服拿出来洗,院子里有水管,用水也方便,青枣吹起了肥皂泡,七彩的亮晶晶的肥皂泡在小院里欢快地飞舞…… 咣咣咣—— 这样诗意的动人的画面,杨哲很是享受,可是一阵门环声,砸碎了她的幻想,也砸碎了江浔的好梦。 当杨哲打开门,郑晓龙带着冯小刚正要往里闯,两人推门进来,没见到江浔,却见杨哲正在院里子洗衣服。 郑晓龙眼睛就是一亮,他那在人民文学当编辑的老婆,不论是身段,气质,没法跟人家杨哲比,更遑论家世了。 当然,人家不是手洗,用的是洗衣机。 这也了不得。 这两人一齐进来,杨哲也没有笑脸,她就在院里子喊了一声,颇有些女主人的气势,“找你的……” 哎,天气渐热,江浔穿着一件背心,趿拉着拖鞋就走出来。看到两人,很是高兴,“中午在这儿吃饭……” “我下厨。”冯小刚马上自告奋勇。 杨哲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我跟青枣出去玩去,你少喝点,明天还有事呢。” 嗯,找我何事?见杨哲走了,江浔才笑道。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郑晓龙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为了挽救我,让我争取主动,配合你们挖出躲在我背后的坏人。纯洁人民的队伍。”江浔笑了。 “真他妈的无耻。”一听这话,很对胃口,王朔肆无忌惮地笑了。 郑晓龙也笑了,“我们啊,是想让你继续给我们出个主意,我们艺术中心攒了一道喜剧。” 郑晓龙言归正传,“写一编辑部。本来想把这道活儿掏给中央台,哥儿几个说这活儿,都不差,再加上你,我们再整一出电视剧。” “都哪哥儿几个啊?”江浔打了一哈欠。 “苏雷、魏东升、朱晓平、葛小刚。浔子,你愿意蹚这浑水儿吗?” “愿意,愿意。” “那也算你一个,过两天我们中心包房给大伙儿聚一堆儿把故事攒出来。每人分几集回去写。定了地方我告诉你,你不用写,就提意见就成,到时在里面演个角色。” “哎哎,谢谢您惦着我。”江浔犹豫着问,“哎,慢着,这戏叫什么名字呀?” “《编辑部的故事》。”王朔笑道。 哦,按时间推算,北平台也该上马这部戏了。 这部剧仍由赵宝刚指导,比大洋彼岸的老友记还要早两年。 起因是北平台不是在西山搭了一棚吗,可是拍完渴望,这棚也不能浪费,郑晓龙就想借着这棚再拍一部室内情景喜剧,反正是在棚内搭景,也用不着多少钱。 这了这部戏,北平台也下了血本,北平友谊宾馆包了房间,一晚一百八,二十四小时热水,好菜好饭好酒好烟供着。 江浔在渴望剧本遇到瓶颈的时候,给郑晓龙出过主意,这不,说什么也得拉上江浔。 …… 天气渐渐热了。 江浔穿着一t恤就来到宾馆,却不巧进门又碰上熟人,前两天还在一块打过保龄球唱过卡拉ok。 可是倪萍身边还站着一人,江浔想躲也躲不开了。 “浔子……” “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们真是有缘……” 江浔热切地看着倪萍。 “介绍一下,人艺的江浔,我们最有前途的演员,这是陈凯歌,北影厂的导演……” 此时,陈凯歌就住在友谊宾馆,两人是在一次拍节目时认识的,倪萍都是每天下班后到这里来…… “莪知道,夏钢跟我提起过你,你演了我们厂黄健中导演的电影。”陈凯歌笑道,“有空在一块聚聚……” 嗯,对于这位,江浔不太感冒,后世,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他记忆犹新…… 告别了这狼情妾意的二位,他直奔七楼。 一间客房里,除了原来说好的六个人,被约来的还有赵大年和陈建功。 靠着墙根盘腿坐在地毯上的郑晓龙,先代表北平电视台电视剧中心向被邀请来的作者说了 一番感谢的话。 哦,冯小刚也在,可是这孙子特有自知之明,他最不出名,显得也特心虚,他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也在感谢之列,目光尽量不和任何人相遇。 可房间小周围满是对感谢受之无愧的文坛大腕儿,郑晓龙就接着说:“室内剧是个新品种,多机切换,现场录音,成熟了三天就出一集戏,投资小见效快,观众爱看,关键是要有好故事。 今天给大伙找来就是为了咱们剧本能续得上。《渴望》是让人哭的,紧跟着呢咱再弄一个让人笑的。 中心咬牙跺脚花这笔钱找这牛逼的地方,目的就是让诸位高手掏点真活儿。五天,你们都是皇上,我是太监,你们拿出剧本,我们直接结算,走人……” 第381章 攒一道喜剧 这话说的,用最平静的话表达最不平静的意思,众人一时有点沉默,这压力是有点大。 “要是攒不出来呢。”九人当中,江浔最是超脱,他就写了一话剧芳华,再就是出了一首歪诗,也不值当背上一个什么作家的名头。 “不然的话——房费自理。”中心文学部的主任李晓明一脸坏笑地补充。 “黑!难怪都管你叫李小黑。”朱晓平咬牙切齿地赞美。 一直枕着床头不吭声的王朔笑眯眯地说:“李晓明,你刚写了五十集的《渴望》,跟我们大家传传经,写室内剧有什么特点。” “没错。”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李晓明。 “说说?” “说!” …… 李晓明也不藏着掖着,“那我就跟你们这帮坏小子们说说……” 所谓室内剧就是要求每集戏80%的场景都在摄影棚里。外景只能是些过场戏。 因为街上杂音大,同期录音不好控制,而且切换台带不出去,只能单机拍,戏写多了拍摄速度上不去,台词也听不清。 “你得把故事引到屋子里去。主要是靠对话发展情节,所以除了故事丝丝入扣,语言上得有彩儿。 一般一集剧本一万五千字的长度就够,室内剧得两万字才能撑满四十分钟。 “五十集《渴望》,每集多写五千字,我等于比平常的剧本多写了二十五万字,手都写残了,外面的事儿我都不知道。”李晓明“嘿嘿嘿”地笑。 “你甭往外择自个儿,在座的都不知道外面的事儿。” “上午就说到这儿吧。”郑晓龙看着表,“吃饭,下午《编辑部的故事》和《皇城根》分摊开练。” “今儿是第一天,得有酒儿吧?”魏东升走过李晓明身边时一脸正气地勒索,他是第一届茅盾文学奖的得主,这酒勒索得最有底气。 李晓明指指郑晓龙,郑晓龙不说话。 江浔笑了,“这意思,还不明白吗,酒,有啊,但是得自個儿买去。” “刚才还说好烟好酒侍候着呢……” “那人家也没说谁花钱啊,”江浔又笑,惹来郑晓龙两个字的评价和一个大拇哥,“通透!” …… 中午,到底是北平台请客,好酒好菜一桌子,临了,又顺了几条烟,哥几个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 “饭也吃了,澡儿也洗了,午觉儿也睡了,该给人家练活儿了吧。”苏雷张罗着。 “那咱们先说说《编辑部的故事》是家什么编辑部?” “反正不能是专业性太强的,最好是家综合性刊物。” “对对,那样读者面宽,有关吃喝拉撒睡,精神文明建设之类的热门话题全能引得进来。” “这刊物叫什么名字呢?” “叫《人生指南》得了。”魏东升来回扭着脖子说。 “那还不如叫《人间指南》呢。‘人生"是时间的,‘人间"是空间的。”江浔给大伙儿分析着。 “得,就是它了。《人间指南》编辑部。”王朔兴奋地一拍桌子。 “说说几个主要编辑吧。”冯小刚现在还只是一美工,他一边记录一边说。 就是他进这友谊宾馆,也是郑晓龙恩准的,现在,他的姿态放得最低。 “最主要得有一对年轻的编辑,一男一女,未婚。男的得跟咱们这伙儿人似的,机灵,嘴跟得上劲,热心,谁拿他开涮他也不在乎,一不留神还能把你装进去……” 郑晓龙不说话,这事儿,王朔跟他提过一嘴,他第一感觉,得找个喜剧演员,长得自带喜感那种,得,他还真想起一人来,葛优啊,这不,前天就跑去跟葛优聊。 这一聊,聊东聊西的,就是不说电视剧的事儿,葛优都烦了,要不是接到李耕电话,差点端茶送客了。 “女的也是人精儿,没事老看英语,到了也没学出来,喜欢弄点情调。他们俩工作上配合得严丝合缝,感情上有点儿暧昧,又都没断了会见介绍的对象。怕万一错过了更好的。” “还得有一对老编辑,男的五十来岁,一辈子谨小慎微,历次运动都躲过去了,家里条件不太好,工作勤勤恳恳,不能独当一面……” 这越说轮廓就快出来了,江浔也不能闲着,“女的小五十了,老头是个大官,跟上面绝对是一条心,……热衷把刊物弄成阵地什么的。” “还缺一年富力强八面玲珑的。得有这么一位给编辑部拉点儿广告,增收有术,打心眼里认为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冯小刚突然插了一句。 他很不自信,见众人都瞅他一眼,都没说什么,他就快速在本子上记起来。 见大家伙谁的茶杯里没水了,又忙不迭起身添茶倒水。 “成!成!就要这么一位。怎么也得有一主编吧,不能群龙无首呵。这几块料一人儿一主意,和各种神头鬼脸的读者打交道难免好心办坏事,弄出笑话,得有一人把点儿关。”朱晓平站了起来。 “对对对,万一咱哪集写歪了,让他出来批评几句往正了一收,照样有教育意义。” “几个人了,几个人了,别太多了。”王朔问。 冯小刚掐着指头算:“俩年轻的、俩老的、一个年富力强的、一个把关的——六个。” “这编辑部就六个人吧。”江浔手指头交叉在一起,躺在王朔床上,细声细气地说,“这六个主要角色起小儿都是苦孩子,后来识文断字了,当了编辑。对老百姓的喜怒哀乐全门儿清。这么说吧,他们就是文化人里头的糙人儿和糙人儿里头有文化的。” “就是就是,“赵大年笑,“《人间指南》的编辑得跟劳动人民一鼻孔出气,别弄得都跟王公贵族圣人似的,买盒烟也且琢磨呢。咱们哥儿几个以卖字为生,也可以觍着脸算知识分子了吧?不是也没成仙吗?” 葛小刚缩在他爸爸传给他的那件里子是羊羔毛的皮猴里担心地说:“喜剧就得有讽刺,咱写的又是当代题材的系列剧,不触及社会生活中的热门话题吧,观众不爱看,说深了吧,不定哪句话捅了娄子。” 嗯,这时候,这还真是个问题。 大家伙还真是文人,可是里面就数王朔与江浔一个是混不吝 ,一个是天不怕地不怕,前世也被社会的鞭子毒打过,可是仍改不了那幅没心没肺。 “朔爷,你怎么看?”江浔皮笑肉不笑地扔支烟给王朔,又扔给冯小刚一支,“歇歇手,一直记,手不酸哪?” 第382章 痛且快乐着 冯小刚笑着接过烟,却先是给王朔点上,给江浔点烟的时候,江浔不抽。 “装,装吧……”王朔取笑道。 “这抽烟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习惯,……”江浔还真不是装。 “得,人家是演员,不是我们这帮糙人……”王朔嘴里一股酸味。 江浔也不理他,拿了一支烟放在鼻边,轻轻地嗅着。 “也是,咱们弄的不是连续剧,没有人物命运勾着观众,全靠对话上有彩儿,句句得说到群众心里去还得站在上面的这边儿。”王朔的话,总能点到中心。 “好办,咱们把住一大原则,只触及社会问题,不涉及其他问题,善意的讽刺时弊,晚报上不也有讽刺吗?”冯小刚吐出一口烟,说完了观察着大伙儿的反应。 “对,咱们是善意的,把住这一点,就不会被‘枪毙"。”江浔指着冯小刚说,“请把冯爷的这句话记下来。” 冯爷? 冯小刚咧着比别人大的嘴真实地乐,那是一种幸福感,发自心底被承认的感觉。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句,还真有点三个臭皮匠赛个诸葛亮的意思。 等诸葛亮郑晓龙走进客房:“怎么样?有点儿意思了吗?” “有有。”冯小刚忙站起身来,看着记满了字的稿纸说,“我把刚才大伙儿说的归拢一下你听听。 《编辑部的故事》是一部取材于社会生活中的热门话题,善意的讽刺时弊,有六位热心忙碌、善解人意的编辑贯穿全剧始终,故事独立成章,语言诙谐幽默的系列室内喜剧。” “好啊,多好啊——撂谁听了不得说又一部精神文明的佳作问世了。“郑晓龙显得特激动。 “正经点儿,正经点儿。” 江浔却故作严肃地一拍桌子,“我希望《编辑部的故事》不是靠形体动作的夸张、逗贫嘴取悦观众的滑稽剧,应该是一部语言机智、幽默,故事耐人寻味、有文化品位的喜剧。 咱们国家过去拍的所谓‘喜剧"或多或少都有点儿闹,我们绝对不搞闹剧,分寸感一定要把住,让观众会心地笑。” “笑完了也不觉得自己无知。”王朔马上补充。 “对,就是这個意思。” “还是你们俩人聪明,理解领导意图特快。”李晓明笑道。 “不谋而合,我们算不谋而合。”王朔和江浔俩人互相敬烟点火。 “抽吧,给个面子……”王朔站到江浔跟前,拿起打火机就要给他点烟,“你打听去,我给谁点过烟……” 哦,那不抽这烟就是不给你这面儿? “行,我抽,不过我有一要求,待会儿再说。” “只要你抽,什么要求我都站你这边,谁说也不成,今儿就跟你绑一块了。”王朔笑得得意,眼瞅着江浔抽上烟,得,这下终于把这人给拉下水了。 “你说的……”江浔吐出一口烟圈。 “哎呀,我们都忘了,人家浔子是演过高翔的人,人家那烟抽得,岂能是我们……不,是我这凡夫俗子能比的?”冯小刚又不忘夸上了。 “打住,说点儿实的吧,现在社会上都有什么热门话题?”话题终于从江浔身上又扯了回来。 “咦,你们听说了吗?前些日子社会上风传,有一颗行星要和地球相撞,说地球上最少得死一半的人……” “谣言,纯属他妈胡说八道。” “咱就以这事儿为素材弄一集,让六位编辑不同程度都信了这个谣言,成了谣言的牺牲品。一来可以借这个事件生动地反映出六位编辑不同的性格,二来可以揭露谣言的危害,给人民敲个警钟。” “别六个人都信了谣言,也得有不信的。不能一个明白人儿都没有。” “那就主编不信吧……可也不好办,他是领导,有他在编辑部里把关坐镇,这戏不好撒开写呀?” “让他外出开会去,正好这一段时间不在家。咱们这本子最灵活了,觉着谁多余就让他出差开会去。” “这集的名字就叫《飞来的星星》怎么样?” “小刚记上。头一集有了。” “咱再写一集保姆的吧,有一小保姆备受雇主的欺凌,编辑部为其打抱不平,并重新给她找到一户理想的雇主,结果她反客为主,成了雇主家的太上皇。 弄这集的意思是说,人们在社会生活中分工不同,但要相互尊重,人格上是平等的,雇主应当善待保姆,保姆呢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苏雷提议道。 “好好,不错,观众准爱看。这集就叫《小保姆》得了。” “你们听我这主意怎么样。咱写俩待业女青年觉得编辑部特神秘,于是谎称是高智能机器人,设法让编辑部租用了她们,结果在使用过程中编辑们发现……” “可以可以,你听我这个,有位编辑贸然捧红了一位歌星,后来才发现是一哑巴,悦耳的歌声原来是出自另一位瘸腿的丑姑娘。一对双簧,写残疾人自强不息……” “嘿嘿嘿!我那机器人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冯小刚忙不迭地记着:“我都记上了。” “咱写个好人好事儿的吧?” “写个‘错怪陈世美",编辑部调解一对夫妻纠纷,错把男方当成了陈世美,为女方出了不少恶招儿,后来发现,敢情‘秦香莲"不是好东西。编辑们好心办坏事儿。” “写减肥的……” “写找对象的,自个儿不怎么样,还非逼着编辑部给他找个十全十美的天仙……” …… 这一连五天五宿,江浔整日价跟这帮人凑一块,晚上困了也不让你睡,熬了五天五宿,都成熊猫了。 但,别说,跟这帮人在一块,痛且快乐着。 五天后,冯小刚把加工整理的一份故事梗概交给了郑晓龙 大家伙也依依惜别地离开了住一晚上官价儿一百八十块钱,几经磋商优惠成八十块钱的宾馆。 “感谢大家,都辛苦了……”郑晓龙把梗概拿在手里,直乐。 “哎,先别作总结发言,我的事还没了呢……”江浔举起手,跟小学生发言似的,“朔爷,是不是你说的,永远站我这边?” 啊? 王朔一脸正经,可是 就越发显得不正经,“您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第383章 你是为女人 十个人都在看着他,这几日熬下来,一个個低眉耷眼的,浑身上下跟抽了筋似的。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郑晓龙急着走,这可是台里的大项目,花了这么多钱请了这么多人,他急着去跟台长汇报去。 你知道?江浔就差没说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了。 “飞天奖的事儿呗,还能有什么?”郑晓龙一脸得意,渴望在全国受欢迎,自然进入了飞天奖的视线,最佳电视剧,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男女配角,最佳音乐……他现在就是不知道,到底这部电视剧能拿几个奖。 “离飞天奖颁奖还有二十多天吧,您就擎好吧,怎么着都少不了您一座奖杯。”冯小刚笑着凑过来,唯恐哪看不着他。 不过,郑晓龙却感觉有些对不住江浔,起初请人家来是要演主角的,可是后来演着演着,李雪健不断加戏,他饰演的宋大成倒成了主角,江浔又去拍谢晋导演的电视剧,他的戏份就一再减少,倒成了配角。 主角与配角,别人不在乎,可是演员能不在乎吗? “别,我还真不在意,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事儿……”江浔脱下饭店的拖鞋,换上自己运动鞋的空当,郑晓龙都走到走廊里了。 “哎,你倒是听我说啊。”江浔紧赶着追了上去。 “说什么啊,不就是请客吗,回头说,只要是北平的饭店,随你挑……” 得,我没白没黑费了五天功夫,在您心里就是一吃货。 江浔眼瞅着郑晓龙带着李晓明和冯小刚进了电梯,王朔这货就一脸坏笑着出来,他就这样笑着看着江浔,就是不说话。 “别惹我,回家睡觉去……”江浔让他瞅得心里发毛。 “睡吧,干脆在这儿睡,在这儿再搓一顿,电视剧中心还能差这几个大子……”王朔笑道,也不管江浔同意不同意,直接拉着江浔不让他走了。 嘿,其他几个编剧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是朱晓平,三国演义那儿还有一堆事儿呢,也想放松一下自个儿,几个人喝着酒,抽着烟,最后又喝多了。 江浔的酒量哪那么容易醉倒,把王朔扶回房间,王朔瞅着天花板,一个劲地傻笑。 “我知道,你不是为自个儿……” “嗯,你说,我为谁?”江浔只道他是自言自语,也不想搭理他。 “你是为女人……” 啊? 江浔还真不惊讶,一个好的作家可以窥探人心,王朔无异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作家之一。 “我啊,浔子,看你没理由就感觉亲切,好象我们俩就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兄弟……” 是吗? 江浔特意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他身上没有那么多痞气。也没长了一幅四方大脸。 “我是说啊,我对象,跟你女朋友,以前都是东方歌舞团的……” 前些年,还是一文不名的的王朔,历经生活折磨,根本看不到人生的光在哪里,可是有一天被马未都邀请去北平舞蹈学院看美女。 这货,抱着“看美女解闷儿”的目的,跟着马未都去了。 当时的他爱人沈旭佳正在舞蹈室排练,马未都与王朔一行人眼睛都看直了。 虽然北平城的美女不少,但是像沈旭佳这样清秀脱俗、气质突出的美女不多。 王朔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旭佳。在排练结束后,王朔主动找沈旭佳搭话,并成功要来了联系方式。 交换电话后两人开始聊天,在熟悉之后,王朔与沈旭佳相约一起去玉渊潭游泳,经过这次相处王朔才发现,沈旭佳不仅长的漂亮,还特能聊。 沈旭佳毕业后被分配到东方歌舞团工作,后来两人感情迅速升温,“那时候,她演出那个全国获奖的剧,舞台剧《屈原》……对,我啊,看到舞台上人家的表演,才知道什么叫光芒万丈……” 沈旭佳的倩影一下就镇住了王朔。见惯了风月的王朔深深陷进了沈旭佳在舞台上的那份耀眼与自信中。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王朔眼睛闭着,嘴里一直在嘟囔着,江浔却感同深受,他想他跟王朔一样,都明白一个在全国比赛拿过奖的舞者在专业上的魅力。 深夜的玉渊潭,错过的末班公交车,微风拂过的槐花,都是他与杨哲真实发生过的浪漫。 “浔子,你得老实,人家是天上的,能下凡看中我们这些人,跟我们一起哭,一起笑,那是福分,得珍惜……” 哦,江浔一愣,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倒给我上起课来了。 “你是说你自己吧,你得小心,别看上什么女大学生……” 江浔给自己泡了杯茶,刚想好好跟他聊一聊,杨哲就是从东方歌舞团出来的,可是再一看,王朔已然睡了过去…… 嘿,这人…… …… 第二天一大早,在友谊宾馆吃了早餐,他匆匆赶回学校。 没回宿舍,先跑到那间把走廊一并侵占了的教师住房前,可是还没走到门口,冷不丁就听到了王志文的声音。 “你还有完没完了……” 接着,江浔就听到屋里玻璃破碎的声音。 王老师,虽然此时还住在这间陋室里,可是,这两年,他出演了伦敦启示录,还有正午阳光,甚至在这个圈子里还有了一点知名度。 现在,又在赵宝刚的电视剧皇城根里演了喜子这个角色,他信心满满。 徐帆呢,一直默默地照顾着他,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中,徐帆其实一直处于劣势状态,倒追的一方,一直很委屈。 八七班的同学都为她不值,可是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同学们也不好多插嘴。 王志文老师的脾气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 此时,他也是年轻,跟这帮学生差不了多少岁,年少轻狂,发脾气也从来不考虑后果。 徐帆是新人,要人脉没人脉,要名气没名气,她是演员,眼瞅着陈小艺都当了女主角了,她也想跟影视圈占上点边。 她想让王志文给自己介绍剧组,演个角色,可是王志文根本不理这茬。 却听屋里徐帆低低的声音,王志文仍余怒未消似的,“我不吃饭了,气都气饱了……” 江浔一听这 话,情知这王老师要从家里出来,他马上要躲…… 可是,没成想,徐帆先出来了,她的脸上明显有泪痕,眼圈也是红红的,江浔看一眼楼道,得,这楼道里只有一堆杂物,连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谁让他们当初把这里收拾得那么干净呢,徐帆又是个爱干净爱利索的主儿…… 第384章 我们的毕业大戏 躲,没地儿躲,藏,没地儿藏,江浔恨不得扒条地缝钻进去。 可是,徐帆终究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浔子……” 嘿,天知道,我真不是有意听墙角的,江浔只能干笑着趴在窗户边上,“帆子,这儿是四楼,你说我跳下去,摔不坏吧……” “又不是让你演武打片,干嘛从这儿跳下去。”徐帆让他逗得只是一笑,可是接着脸上又委屈起来。 当初,到北平来上学,还是江浔去车站接的她,后来杨立新家嫂子还想着撮合两人来着,可是差着岁数哪,也就不了了之,可是他们同学感情真好。 “走吧,今儿没课吧,请你吃早饭,你别说你吃过了啊,你有低血糖的毛病,这我们都知道……” 徐帆心里一热,脸上的泪又快流下来了,她使劲抽抽鼻子,也不说话,跟在江浔后面往外走。 两人没在学校食堂吃,到了胡同口,找到一家油条豆腐脑的摊子,江浔给徐帆加了两勺辣子。 眼瞅着徐帆一个劲地朝着食物使劲,好象要把所有的委曲要咽进肚里,江浔也不言语,又拿过油条,又要了一份豆腐脑。 “我吃不下了,浔子……”徐帆终于抬起头来。 “我吃啊,你现在吃得下什么,嗯,角色……” 徐帆起初不理解,她的情绪还沉浸在早上跟王志文吵架中,她以为角色是什么好吃的呢,可是不过半分钟,她明白了,“你是说,有角色适合我?” 她这样直直地看着江浔,脸上一下焕发出光彩来。 “得,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油条……”江浔笑了,他最受不了徐帆这样的眼神。 “嗯,当初你进八七班,院里可是把你当大青衣培养的,如果让你去演喜剧,能成吗?” “能成。”徐帆回答得没有丁点犹豫。 “得来,那我明白了,我跟人家说去。”江浔笑着起身,结账。 “什么戏啊,这么神神秘秘的?”徐帆却按捺不住,一个劲地跟在江浔身后,朝男生宿舍走来。 “北平台一室内喜剧,刚攒出剧本来,正在选演员,嗯,女主角是一個女编辑,嗯,也是人精儿,没事老看英语,到了也没学出来,喜欢弄点情调……他们俩工作上配合得严丝合缝,感情上有点儿暧昧,又都没断了会见介绍的对象。怕万一错过了更好的……” 得,这不就是北平的小市民吗? 徐帆笑了,“浔子,我可不是人精……”她想了一会又说道,“自打我演了芳华,我想什么角色我都能演好,你跟人家说说,让我试试镜。” 她也知道江浔的能耐,既然能跟她说这事,就是有点眉目了,至少试镜不在话下,成不成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没成想,王志文一部戏不给自己介绍,倒是同学,还为她想前想后的。 “这没问题,今儿下午我们就去,他们不同意,我就坐北平台不走了。”江浔说着进了宿舍楼。 没成想,徐帆又跟了进来,不过,此时马上要毕业了,宿管大爷也不过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我啊,肯定进人艺啊,我是支书啊,这四年,我跑前跑后,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还在中戏第一届小品大赛上拿过奖……” 两人走在走廊里,何冰的声音隔着二里地就传了过来。 “那是人家少爷的本子……”韩青马上反驳他。 “我看啊,浔子一准能进人艺……” “这还用你说,”徐卫的声音带着点霸气,可是下一句立马撒了气,“我是分不进人艺了,不过,能在北平待着,也好,反正莪不想离开北平……” 谁都不想,但是那也得有单位要啊。 “我们不象狗哨,小艺,少爷,演过电影电视剧,我们话剧都没演过几出,哪有那么多单位要我们?”这是李洪涛的声音。 照他这岁数,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还在为分配的事儿发愁。 大家一时无话。 毕业分配,这可是人生的大事。 分得好,留在北平,有了北平户口,就不用再到地方去了。在北平上了四年大学,都不想再回那个当初来的故乡。 “……孙少安的家庭仍然是幸福的,他和秀莲从结婚到现在,一直保持着热烈的恋爱……” “据说有孩子两口子的感情要减少一些,而分散给了孩子,但是虎子降生,他两个的感情似乎更深了……” …… 宿舍里,不知谁的小收音机在播放着平凡的世界,今年,央广电台一播出这部,立时在大学生中间引起轰动。 宿舍里,食堂里,操场上,大家都在追寻孙少安与田润叶、孙少平与田晓霞的故事……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片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何冰吐出一句话来,用陕西腔调。 可是没有人笑话他,他说的很对,此时,就是他们人生最紧要的时候。 “哎,哎,哎……” 江浔进来的时候,众人还在愣神,胡军刚想打趣李洪涛,人家孙少安都有虎子了,你还在这儿上大学,可是见到江浔,再看看后面的徐帆,他不知说什么了。 “有事?”这句话,问得很是客气。 “什么时候跟我们这么生分了?”江浔一瞅,屋里都在哪,连个坐的地儿也没有。 “不生分啊,您又回旅馆了?”何冰笑道。看看跟在后面的徐帆,他就感觉这里面有事儿。 “我就直说了吧,大家马上分配了,能不能分到人艺,两说,可是能演得上电视剧,至少我们找工作的时候,能加重点砝码……” “少爷,你有电视剧给我们演?”王斑立马来了精神,他是演过谢铁骊导演电影的人,已经嗅到了剧组的气息。 “那不管什么角色,给我来一个。”徐卫上前抓住江浔的胳膊。 可是,胡军立马发现问题了。 这么多人啊,能塞得进去吗,一部电视剧就那么几个主要角色,总不能去演群众演员吧? 再说,就是能塞进去,那不成了中戏八七班的毕业大戏了吗? 中戏自打成立以来,毕业大戏都是排话剧, 还没有过全班同学一起出演哪部电视剧呢! “这不,机会来了……”江浔笑道,“哥几个,打起精神来,这戏,有主角,也有配角,配角多得是,只要你出彩,绝对让人记得住……” 第385章 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徐帆这是第一次来北平电视台。 中戏四年,在北平什么没见过,八七班的金花们眼光都很高,可是今天,她有点跟刘姥姥似的,似乎放不开手脚。 “听说啊,海南和广西的北海地价炒疯了……浔子来了,到我办公室坐会?……” “不了,找晓龙主任有事呢,改天,改天一块喝酒去。” 一进门,江浔好象就碰到了几个熟人正一起侃大山,见到江浔都很是热情。 “浔子听说了吗,江淮下大雨了……” “嗯,梅雨时节雨纷纷啊,只是这没日没夜的暴雨,实在太过反常……” “对啊,15天近1600毫米的降雨量,这几乎是全年的降雨量,听说是没日没夜地暴雨……” …… 徐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江浔,跟北平电视台认识不认识的人扯着闲篇,这些人好象也不拿他当外人。 瞎聊几句,两人还是得找郑晓龙。 郑晓龙没功夫关心雨情,也没功夫去关心地价,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 电视剧中心马上要搬家了,屋里不是一般的乱,什么文件、书籍,扔得哪都是。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江浔也不敲门,笑着在门外唱了一句。 郑晓龙连头也没抬,“我就知道,狼走起路来都没声没响……” 嚯,一句话,把个徐帆都逗乐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想写几集剧本……” “别价,有王朔在,这好事轮不到我,我啊,是给领导分忧来了,咱长话短说,给你推荐一女主角怎么样?”江浔看看徐帆,徐帆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倒是歇一歇,你是主任,这些小事,也得给大家伙個表现机会,你可不能事必躬亲,累着自己……”江浔扯了一把椅子,他不坐,他要郑晓龙坐。 郑晓龙也看到了门口的徐帆,涩涩的,怯怯的,他第一眼就是这女演员不成。 可是人都带来了,怎么着也得给江浔面子不是,“坐,看我们这儿乱的,也不成个样,你是哪个单位的,都演过什么戏?” “中戏的,我们是同班同学,这是我们人艺重点培养的大青衣,以前是京剧演员。”江浔没等徐帆说话,主动给她介绍了,他看得出,可能因为太过在意,徐帆有点紧张。 “同学哪,你们同学感情真好,”郑晓龙有点敷衍,“这剧本还没出来呢,王朔一会儿过来……” 噢,江浔笑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把剧本给她看看,熟悉一下。” 听这话儿,好象徐帆这女主角就定下来似的,“你别说啊,我们全班同学,好着哪,就跟兄弟姐妹似的……你倒是看看我这姐姐哪……” “嗯,好。”郑晓龙仔细打量了徐帆一眼没有说话, 他其实有人选了,前阵子他跟冯小刚到电视剧《遭遇激情》探班,发现一姑娘,片场休息的时正在与人开玩笑。 那爽朗的笑声与不拘一格的欢脱性格刚好对应戈玲的心直口快、聪明犀利的北平姑娘形象,一打听,这人就是吕丽萍,就这样他们当即拍板定下吕丽萍担任女主角。 “这选角的事儿,不是我能定的,你得问导演,小李,去,把老金喊过来。”郑晓龙精着哪,他不直接得罪江浔,而是让导演去跟他说。 金焱是北平电视台电视剧中心摄制部主任,也是这部剧的导演。 一听他这话,江浔也挑不出理来,他也不闲着,就跟郑晓龙扯闲篇,话里话外却介绍着徐帆。 徐帆有点难为情,这怎么跟市场上的白菜茄子任人挑选似的。 她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边等着,金焱没来,却等来了王朔与冯小刚。 这么多位编剧,还就是王朔时间自由,郑晓龙也最喜欢他充满京味儿的那种市井俚语,所以剧本统筹的事儿就落在这位爷头上。 “朔爷,您那天可答应我了,你可不能反悔。”江浔一把扯住王朔,闹了半天,王朔才明白,是推荐女主角来了。 他笑得鸡贼,这事儿还真让他给说着了,可是他也仗义,直接撂下狠话,“晓龙,这事儿人家浔子都说了,我相信这也是浔子第一次跟你开口,你同意不同意吧,不同意我这个编剧不干了……” 啊? 郑晓龙动容,还没见过王朔为谁的事儿这么出力。 “对,不能让我光出力,推荐个女主角,多大点事儿……”江浔马上也来了一句。 冯小刚是见过徐帆的,还跟徐帆一起吃过饭,他起初见郑晓龙不阴不阳的态度,不好表现得太热情,可是一见王朔与江浔铁了心地想让徐帆演女主角,他忙着倒水,嘘寒问暖的,徐帆感激看他,这个牙齿怪石嶙峋,长相鬼斧神工的瘦猴儿,此时倒不是那么太难看! 王朔得罪不得,他的语言风格最合适,郑晓龙也不想直接得罪江浔,人家飞天奖两部作品入围,其实就是上了双保险,大有青年爆红的态势,他也有心结交。 “金焱,金导,你来,你定。”郑晓龙就把进来的金焱推到了前面。 哦,金焱也认识江浔,他的电视剧都看过,人家那王沪生演得真好,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浔子,你来,是想演男主角?” 哦,这是什么情况? 郑晓龙愣了,王朔愣了,江浔自己个也愣了。 金焱没看到徐帆,直接无视了,这位导演,却打起江浔的主意来。 按照金焱的意思,是想找年轻帅气的演员出演李冬宝这个角色,在全国的演员当中,比帅气,比实力,谁比得过江浔啊。 这不,金焱感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男主角自己来了。 他也知道,其实郑晓龙去找过葛优了。 那个时候郑晓龙并没有真正见过葛优,但王朔与葛优却是相熟的。 王朔也没推辞,两人一起去找葛优,也就是江浔他们在国贸玩保龄球那天。 当天,天空中飘着小雨,两个人一同来到了葛优住的那幢楼。 由于王朔没有记清葛优家的门牌号,于是只好在楼里扫听半天,直到遇到了葛优的嫂子,才知道原来葛优当天外 出了。 但是,求贤心切的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就站在楼下等葛优回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就在两人等到快要放弃的时候,才看见远远地过来一个人影。 那天,葛优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大风衣,戴一顶帽子,风衣特别的肥大,显得极为滑稽。 王朔指着远处走来的一个人影:来了。 三个人一起上楼。一阵寒暄过后才说明了来意。 听了郑晓龙的来意,葛优两手一摆,说不行,档期撞了,自己已经答应去演电影《大冲撞》了。 不过,郑晓龙看着江浔,今天他一身t恤牛仔裤,意气风发,又随意自在,嗯,他突然就改了主意,这匹北方的狼似乎能排上大用场…… 第386章 什么叫实力? 作为电视剧中心主任,他不得不为收视率考虑。 江浔出演过公关小姐,高翔那可是红遍大江南北,王沪生也是渣得让少女们一再尖叫,如果飞天金鹰但凡拿下一座奖杯,这演员那是自带话题…… 嗯,他还有两部电影今年上映,一部是北影的,一部是上影的,都是最有实力的大厂…… 想着想着,郑晓龙就想拍自己个的脑袋,当初怎么鬼迷心窍了,一心想着葛优演这个角色呢。 江浔无语。 他没有想到,传说中的演员陪着来试镜,导演竟看上自己的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金导,晓龙主任,你们给我脸我得接着,可是我真没时间,三国演义培训班,我已经接到通知,七月份开班,这马上要开班了,我是分身乏术……” 嗯,这真的可以理解。 北平台自然不能跟中央台比,室内喜剧也不能跟三国演义相提并论,这就好象桌上有一道烤鸭,还有一道红烧豆腐,你是吃烤鸭还是吃豆腐? 金焱导演瞅一眼江浔,目光里有惋惜,也有其他意思,他怎么听说就周瑜这個角色,至今仍有不同意见,可是金焱没说出来,郑晓龙也没提。 “得,承蒙您二位领导高看一眼,干脆男女主角一块给你们推荐得了。”江浔吡笑着,“我也不怕你们说我多管闲事,越俎代庖……” 嗯? “女主角徐帆,男主角葛优……”江浔笑道,拍电影过年的时候,两人一间屋,交情不错。 葛优? 郑晓龙顿时感觉自己象诸葛亮,江浔就是周瑜,两人一伸手,手掌心里都写着葛优两字。 “可是他有戏……” “我打电话,我还不信,我说几句话,他这戏还要演……” 江浔就借着电视剧中心的电话打到了北影厂,好不容易找到葛优,江浔一上来就问,“优子哥,这部电影,你在里面演什么角色?” 葛优实诚:“演一个宾馆经理,小角色。”他好象才反应过来,“浔子,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啊,是这部戏的编剧,现在我代表北平台跟你谈话,”江浔朝大家眨眨眼睛,“那你得来演我们这戏啊!这戏你是主角,一号人物,剧本就是照着你写的”。 “开玩笑,这本子不是你一人写的……” “对啊,王朔,朔爷,能让朔爷放下身段到你家找你,全中国找不出第二人来。” 一句话,把葛优和王朔捧得都很舒坦。 “反正都是得罪朋友,那你就权衡利弊吧,两害相权取其轻。上张小敏的戏,你得罪了我们,却只演一个配角; 上我们的戏,得罪了张小敏,却演得是一个绝对的主角,而且保证戏一出来就炸了。” 电话那边,葛优犹豫了。 “说吧,最后一句话啊,这戏你不来,中央台和北平台联合封杀你。”江浔好似开着玩笑。 可是葛优也知道,人家这么给面子,自己还不接,以后如果有好本子,就轮不到自己了。 “行啊,我试试看……” 得,郑晓龙还真是刮目相看了,几句话,就把葛优给定下来了。 可是,这人情是要还的,他看着徐帆,“你是徐帆吧,可以试镜,老金,你说呢。” 郑晓龙都说了,金焱也不好反驳,“行吧,那就试镜。” 徐帆看看江浔,就差给郑晓龙等人鞠躬了,这女主角,就这么轻飘飘地飘到自己头上了? “还有事儿?”郑晓龙一看墙上的钟,“这到饭点了,我们可不管饭。” “有事,你这搬家,我找人来帮你……” “成啊。”这个倒可以有,郑晓龙欣然答应。 “我们全是大小伙子,还有姑娘……心细着哪,心灵还手巧,你这儿都是重要东西,可能不弄丢了……”江浔有意无意看一眼冯小刚。 “等等,你有什么目的?”郑晓龙立马反应过来了。 “要不说是领导吧,这脑袋转得跟工厂的轴承一样快,您给再安排几个角色吧,我们班十八名同学,俗称十八罗汉,个个在中戏憋了四年,都等着自己的处女作哪,这攒了一肚子的劲儿没地儿使……” 一听这话,王朔就笑。 “别想下三路,”江浔也笑了,顺手拿起一本子就扔过去,“正经点儿。” “谁不正红……”王朔也不甘示弱,顺手又拿一本子扔过来。 “别,我这儿东西都有用,这都是剧本……”郑晓龙急了。 眼瞅着江浔谈笑着搞定了自己和全班同学的角色,徐帆喟然长叹,她今天才见到什么叫实力,嗯,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 什么?有戏演?还是在北平台的电视剧当中? “大家凭本事,想演配角还是小配角,还是再小的配角,一句话那种,全凭哥们姐们的本事了……” 江浔还没说完,何冰、王斑就把江浔抬了起来,“哎,你们这是干嘛……” 可是,韩青,徐卫,李洪涛……一齐上来,直接把江浔扔向了天上…… “我们的毕业大戏,毕业大戏……” 八七班一帮同学疯了,男生欢呼,女生抹着眼泪,江浔只感觉自己象是大海中的一艘小舟,不断上下起伏…… 他感觉自己好象什么都听着了,却又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安静,安静,只有风只有我,莪一直在飞,一直在飞。 …… 消息很快传到了苏民老师耳朵里,他看着这帮风华正茂的孩子,他一路陪伴,走过了四年的孩子们,他们是那么开心。 “唉,浔子,我没看走眼……” 这个他着力培养的孩子,没想到,在马上要毕业时,又给了他一出惊喜。 徐帆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王志文正在沙发上坐着。 看着徐帆的样子,他有些嗫嚅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要演电视剧了,北平台的……” 哦,王志文惊讶,皇城根也是北平台的电视剧,他在里面是配角,“你是……配角?” “主角,”徐帆一脸正色,“这年头,谁演配角啊! ” 啊! 王志文被一句话噎到心里,脸色立马胀得通红。 徐帆也不管他,自打认识他,跟着他搬进这破屋子,这是最出彩的一天,也是最出气的一天。 “到时候,您探我的班去……”她笑着又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王志文,“给我指导一下……” 第387章 借我六千块钱 编辑部的故事选角可谓是一波三折,但总算是大体定下来了。 李冬宝由葛优饰演,徐帆饰演戈玲,人艺的老演员吕齐饰陈主编,同样,也是人艺的老演员张瞳饰刘书友。 张瞳老师也在天下第一楼里演出过,当时演的是唐家老掌柜。 牛大姐由上海青年话剧团的童正维老师饰演,侯耀华饰演男二余得利,他的父亲是相声界的宗师,其实在出演《编辑部的故事》之前,他已经成名,拍过《顽主》,演过许多小品,对相声并不精通,反而在演戏以及主持人上很有天赋。 乍一看,这里面不是资演老演员就是在演艺圈里有名有姓的人,就徐帆看起来是个新人。 郑晓龙为这事挺担忧,特意找江浔喝了场酒,江浔就笑着撂下一句话,“我们同学归同学,可是我这是举贤不避亲……” 得,郑晓龙也笑着把话搁下,“先演两集看看,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 几个主角有了,配角也在慢慢凑齐,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剧本丢了。 剧本,剧本,一剧之本,这还了得? 郑晓龙和金焱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知是不是中心搬家时把本子弄丢了。 想起王朔与江浔那天就在他办公室里扔剧本玩,郑晓龙带着冯小刚就直接找到两人,威胁着两人必须重写这個本子。 “我哪有时间,飞天奖马上就要颁奖了,我真没心思……”江浔一个劲地推辞,他就不是一靠文字吃饭的人。 王朔自然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郑晓龙就差跟他们翻脸了,“没本子,你那同学演不成主角了……” 谁啊? 冯小刚吡开门牙,就要说话,可是看那样子,不知怎么开口合适。 看他这幅样子,江浔乐了,“我们不能写,有人能写啊,你还别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郑晓龙扫视着屋里,就他们四人。 “小刚兄……”江浔好象开着玩笑,“他是记录,别说,让他重新写一遍,不成的话,朔爷再改。” 这还差不多,王朔脸色稍霁。 郑晓龙和金焱都看向冯小刚,没想到,冯小刚说:“我能背,我重新写一遍就行。” 那得了,这活儿就给冯小刚了。 几人散了的时候,江浔走在最后,他后面是冯小刚,他一脸兴奋,得了重写剧本这差使,他就由一美工直接跃升到编剧了。 “小刚兄,其实,我们都在找机会,有时候机会是别人给的,有时候是自己争的……” 咦—— 这话儿……让冯小刚的腿挪不动了,一时吡着牙在风中凌乱…… …… 冯小刚很是勤奋,剧本重写出来的时候,王朔首先看了。 这货捧着剧本很高兴:“行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种能耐。” 可是能加入编剧队伍,冯小刚在剧组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剧组其他人眼红了,有一灯光师在全剧组开会时发起牢骚,“他就是个破美工,凭什么当编剧?” 冯小刚板着脸,就当没听见。他身上此时还没有小钢炮的影子,谁也不敢乱轰。 想当钢炮,也是要有底气的。 可是江浔偏偏有这个底气。 “我告诉你他为什么能当编剧!”江浔也参加了今天的会,他手中拿着一沓新鲜出炉的剧本说:“他能把这个剧本从头到尾记下来,你能吗?” 还真不能! 那美工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见江浔如此仗义,王朔也出头了,“如果冯小刚不能做编辑,那我也不干了。” 他转脸又对郑晓龙说,“如果徐帆不演女主角,你们就另请高明吧。” 得,江浔就想笑,这什么时候,冯小刚跟徐帆又到一起了。 “浔子,谢谢……” 会后,冯小刚单独拉住江浔,一脸的恳切。 其实两人合作过彬彬西服的广告,当初彬彬还拖欠了两人的广告费,冯小刚的费用一时也没结,江浔也欠着他人情呢,“这人情,我算还上了……” 这一句话,冯小刚明白,自己在剧本上的那点心思,人家看透了…… 可是看透不说破,这人能交! “浔子,你有时间没有,”冯小刚笑着追上来,递过一支烟,江浔自然是不抽的,“借一步说话。” 哦,看着他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江浔一时也闹不明白了。 “我啊,遇到点事,急需用钱……”吭哧了半天,冯小刚终于说话了。 “多少钱?”江浔也不问用途,直接道。 “六千,”六千在此时还算是个大数目,一般人拿不出,冯小刚思来想去,愿意帮自己的人也只有江浔了,“能成吗?” “能成,下午我就给你送过来。” 得,冯小刚不笑了,人家什么没问,什么没提,还要给他送过来,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江浔虽还是学生,可是此时在演艺圈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他呢,还是得江浔的帮助,才得了一编剧的名头。 “那我给你打借条,我啊,实在万不得已,我女儿动手术,千凑万凑,还差六千块钱……” 这个手术还非动不可,但冯小刚的收入只能勉强够家用,而且还不稳定。 手头稍微宽裕一点,就会被冯小刚拿去应酬。所以突然要给女儿做手术,冯小刚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凑不齐手术费。 自尊心非常强的他,一时间开不了口跟别人借钱,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江浔今天出手帮助了自己。 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什么借条,我们家青枣还比你们家大着几岁,我就喜欢孩子,再说,我也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我们俩拍彬彬西服的广告时,你爱人不正怀着她嘛,她出生时,我在外地拍电影也回不来,她和我亲生闺女也没有什么区别,这钱给她看病是应该的……” 冯小刚平时自诩为名嘴,可是今天,他一个字说不出来,人家,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地都往他心里说,说得他五脏翻滚,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 有了钱,就可以动手术了。 当天,冯小刚和张娣眼瞅着护士把女儿推进了手术室。 走廊上,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寂静的走廊上,就两人相对而立。 王朔没来,郑晓龙没来,谁都没来,“我出去抽根烟。”冯小刚有些落寞,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原本家里人动手术,人家也不需要到场的。 他走到院里,眼瞅着一辆大超就停在了跟前。 第388章 可深信,可深交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皇冠的车门打开了,江浔与杨哲匆匆从车上下来。 冯小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烟都忘了抽,他事先并没有通知江浔手术的具体时间,江浔却出现在了手术室门口。 “刚进手术室,”冯小刚下意识递一支烟给江浔,可是手伸出去,他才想起江浔是不抽烟的,“别……” “给我。”江浔却接过烟,陪着冯小刚抽起来,又对杨哲说,“你去看看,跟嫂子一起有个照应。” “浔子,有事你忙吧,这情,哥们领了。”就这一支烟的功夫,江浔的传呼就响个不停,就是这么忙,他愣是没配大哥大。 “我得陪着你啊,”江浔吐出一口烟圈,“这时候,你得有個人陪你说话……” 是得有人陪,女儿在手术室里,冯小刚心里不好受。 两人重新回到手术室外面,杨哲正陪着张娣在说话,两个女人显然有共同语言——孩子,张娣拉住杨哲的手就说个不停。 “浔子,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来……”冯小刚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我跟别人,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可是这句话,是真心的,说实话,我很感动。” 看他的样子,江浔笑了。 王朔这人,看似顽主,可内心很柔软,一旦面临困境就一定退缩,并不坚强; 相反,你看冯小刚,动不动就哭,可他内心特别坚强。 这都由于他的成长环境,他的原生家庭情况并不是很好,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分手了,自己和姐姐跟随在工厂里做医生的母亲讨生活,日子过得十分心酸,不能说是吃一顿饿一顿,但大多时候都是菜汤沾干粮,对付着能吃饱。 在整个童年生涯,最常听到母亲说的话就是: 一定要有出息,有啥苦我都替你吃了! 冯小刚虽然是老北平人出身,但都排到dx区了。 所以,在这个大院子弟横行的年代,他并非是身处“正统”出身,只能跟在郑晓龙、王朔、叶京等人的屁股后面混口饭吃,甚至还一度因为长相和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被打上“油滑”“靠不住”的标签。 可他,要背景没背景、要学历没学历、要样貌没样貌,在片场给人打下手,做点美工的杂活。无非挣点辛苦小钱,以此养家糊口。 这世道,一无所有的人必定伏低做小,这是免不了的常态。 两人说着话,冯巩来了,他是一人来的,江浔也不知冯小刚跟冯巩是怎么搭上线的。 “我来晚了,来晚了……”冯巩一来,就一个劲地道歉,“刚下基层演出回来,这钱,我带来了……” 哦,原来冯小刚也跟他借过钱。 他原来在铁路文工团,后到了中国广播艺术团,前两年,还拿了第二届中国电视相声大奖赛捧哏第一名。 三十三岁,在相声圈也是崭露头角,名声鹊起。 “不晚,不晚,你们两位,百忙中能过来陪我,这我得记一辈子。”这话虽然又有些油滑,可是听得出是情真意切。 “巩哥——” 江浔又把杨哲介绍给冯巩,在这个时刻,也不好多说话。 孩子从手术室推出来,在把孩子送回病房之后,江浔和冯巩还去认真地听取了医生的术后建议。 “做完手术之后,最好不要让孩子哭,因为一哭就会牵动嘴角,导致恢复得不好。” 哦,江浔起身出去跟杨哲说了几句,杨哲就匆匆而出。 不多一会儿,她带着两大包玩具就回来了。 “嫂子,你不要担心,孩子有了玩具就不会哭了,等到她玩腻了这个玩具,就给她换一个,我买了两大包呢。” 当杨哲把玩具交给张娣,张娣都要抹眼泪了。 什么是朋友?这才是真朋友! 冯巩也有些感动,他跟江浔是在综艺大观认识的,可是没有深交。 人跟人,不经过一些事儿,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他知道了一点,起码江浔这人可交,可信,可深交,可深信! 冯小刚千恩万谢地把三人送出医院,“巩哥,你去哪,我送你。” 冯巩是从单位匆匆过来,没开车。 “我回家,那得麻烦你……” “不麻烦,我还想跟您学相声呢……” “我们是兄弟,你可不能跟我学,”冯巩一脸的可乐,“赶明儿,我给你介绍认识我师傅,你这品性我师傅也会看重……” 冯巩三十三岁,比江浔大着一旬,“你真想学,咱们说好了,我就跟我师傅提这事儿……” 江浔乐了,他老早就想学相声了,自打那年演李福林看马三立老先生的相声,他就想学,现在机会来了! …… 回到东厂胡同,把车停在胡同口,杨哲跟上来挽住他的胳膊,就再没有松开。 她的身段曼妙婀娜,举手投足间带着一分优雅,半分俏皮,光彩依然。 “我们到哪去?你不是说逛街去吗?” “回家。”杨哲不由分说,“你看看……” 看什么?江浔感觉喉头一阵发紧。 “想什么呢?”杨哲笑着白他一眼,“整天净有些不着调的想法,”杨哲媚眼如丝,抬眼看着这个男人,“待会儿,你自己个进来……” 哦,还真有什么项目,搞得这么神秘? 哦,江浔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收敛了,他缓步走进客厅,客厅里的墙上挂的都是自己的照片,自己的大幅剧照,伯邑考的剧照,冯子平的剧照,高翔的剧照,还有王沪生的剧照,照片上的自己,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么的神采奕奕。 杨哲含笑不语,任他在自己的领地逡巡,看着江浔看着自己。 “这是莪从琴岛叔叔那里要来的,叔叔说,以后这活儿就交给我了……” 父亲江文远总会把自己的剧照整理成册,现在他把这相册给了杨哲。 得,江浔一边笑,一边摇头,“杨老师,您瞧,我演的王沪生是不是特傻,嗯,高翔是不是特能装……” “江老师,我喜欢看您的戏,您演到我们观众心里去了……” 当江老师与杨老师相遇,什么封神榜,什么公关小姐,什 么聊斋,什么渴望,统统抛在了脑后。 杨哲此时不再是那个誉满全军的明星,江浔也不再是什么梅花演员,这两天,他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贪婪地起腻,贪婪地享受着在一起的平凡的时光。 越是平凡的时光,好象越是离他们越远。 “江老师,我感觉,我们上辈子好象是结过婚的,今生相遇,是要完成上辈子的约定……” “江老师,醒来就见到你真好,这一天就有了意义……” “江老师,我感觉,你做我的男朋友挺好的……” “江老师,飞天奖是不是后天就颁奖了,我可得好好捯饬捯饬你……” …… 第389章 飞天奖 中国电视剧飞天奖创办于1980年,于1981年开始评奖,每年举办一届,原名“全国优秀电视剧奖”。 1983年3月,广播电视部(原中央广播事业局)委托《电视文艺》、《中国广播电视》、《电视周报》三家报刊联合主办了第三届全国优秀电视剧评奖活动,并把这一活动正式定名为“飞天奖”。 从此,敦煌飞天女神雕像就走入了中国人的广阔视野中。 1984年,飞天奖又增设了男女主角、男女配角四个个人单项奖。 算起来,中国电视剧领域目前有两大奖项,一是飞天奖,二是金鹰奖,两者并称为中国电视双奖,前者代表政府最高表彰,后者代表行业最高成就。 这两個奖,都是对上一年(或两年度)电视剧思想艺术成就的一次检阅和评判。份量不言而喻,任何演员也不能等闲视之。 在这个万物生长的夏日,国人又迎来了第十一届飞天奖的颁奖典礼。 北平街头,人们在谈论着飞天,也在期盼着飞天,也等待着飞天降临到他们最喜欢的电视剧身上,颁发给他们最喜欢的男女演员。 今天,杨哲与江浔没有开车,两人从家里出来,杨哲就打开一把小花伞,黄色碎花的小花伞在就在这历史悠久的胡同中悠然飘过。 “说您呢,一点没有绅士风度。”看着江浔行走在烈日下,杨哲就笑着啐了他一口,“不知道照顾一下女同志?” 似蹙非蹙倦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江浔对这张脸永远也看不够,“两人打伞再晒着您怎么办?” “晒着我不要紧啊,您这张脸可不能晒黑了,你是马上要拿飞天奖的人了……” 江浔到底没有钻到伞下边,一男同志跟女同志打一把花伞,象什么样子嘛。 两人斗着嘴,挽着手,就等来一辆公交车。 车站的人很多,售票员把大家一窝蜂地推上公交车,公交车就象吃饱了撑着了的大肚汉,摇摇晃晃开走了。 车上人很多,好在车窗开着,间或有凉风吹进来,两人就找了一处扶手,江浔一边握着扶手,一边揽住了杨哲的腰。 虽然平时两人也有些亲密接触,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热,杨哲还是有些不习惯。 可是她的手并没有挪开江浔的手,只是轻轻地把头扭向别处。 公交车上很是嘈杂,谈论什么的都有。 “东北的乔四听说了吗,判了死刑……还没执行呢……” “您这是去买东西啊,可别再花那冤枉钱,以前吃抢购风的亏还少啊……” “昨晚的综艺大观看了吗,中央台各路主持人都出来了,我还是喜欢倪萍和赵忠祥……” “海湾战争还在打呢,萨达姆的总统卫队就那尿性……” …… 得,谈天说地,包罗万象,咱北平城的市民就没有不知道的事儿。 “怎么不说飞天奖啊……”杨哲笑着在江浔耳朵边说道,“说出来我们也听听群众的意见……” 她笑靥如花,口气就在江浔脸上跟挠痒痒似的,弄得江浔心里也痒痒。 “飞天奖,不是大事。”江浔自嘲道,“群众不关注。” “谁说群众不关注?”蓦然一声炸雷响,惊得这两小年轻都转过头来。江浔头上还戴着帽子呢,帽檐压得很低,也不怕大爷认出来。 “我啊,一直在关注飞天奖呢,你们说,你们最看好哪部电视剧?”大爷好象不是一人来的,旁边还有几位大妈,也不知道是去参加什么活动,全身上下捯饬得倍儿精神。 “当然是渴望啊,咱北平人的故事,我爱看。”一大妈精神抖擞,身上真有刘慧芳她妈那干脆劲儿。 “我喜欢刘慧芳,喜欢宋大成,就是讨厌王沪生,我是没见着他,见着他我非问问他,刘慧芳那样的爱人怎么就不喜欢?” 哦,这部电视剧都过去半年了,王沪生还招您恨哪? 江浔无语,杨哲暗笑。 “xxx和她的姊妹们,这部电视剧也不错……” “还有围城,辘轳女人和井……枣花演得真好……对,她就是渴望里的肖竹心……” …… 起先就是大爷和几个大妈在瞎拌嘴,后来整个车厢的人都议论开了,“嗯,渴望一等奖,围城也不错,二等奖……”一中年人到站了,临下车,还不忘插上一嘴。 后面新上车的乘客,也立马架入到这车厢大讨论中来。 现在,老百姓的日子开始一天比一天红火,可是精神生活跟不上,电视和电视剧就是他们最主要的娱乐方式,下班打开电视,新闻要看,可是那些万人空巷的电视剧更能代入他们的喜怒哀乐,投射出他们的生活追求。 “那您说,今年飞天奖优秀女演员会给谁?”公交车司机从反光镜里看了一下热火朝天的场面,在前头就喊了一声。 “我喜欢吕中老师,她在你为谁辩护中扮演的梅桢,那表演,绝了……” “老演员是好,可是年轻演员,对,枣花,那女演员叫什么来着……” “我看不见得,这里面也不光看演得怎么样,还得讲xx,xxx和她的姊妹们,那女演员的仪态,那风度,活脱脱跟真人一样……” …… 哦,这是群众的态度,可是也是群众的智慧,生活在天子脚下的人们,天生就对xx有种天然的敏感性。 “那您说,优秀男主角会给谁?”杨哲看看自己男朋友,忍不住想引导一下舆论的氛围。 “还能给谁啊,宋大成呗。”一大妈脱口而出,就差点说,自己家姑娘将来找对象,就找宋大成这样的。 “对,李雪健这演员招人喜欢,您看过他演的电影《一个县高官的故事》了吗,当天在电影院里,我都哭上了……”还是一位大妈,好象真的还要落泪。 《一个县高官的故事》是由峨眉电影制片厂出品的一部剧情片,由李雪健主演,去年上映。可是今年,也是金鸡和百花奖的大热门。 “依我看啊,演末代皇帝那位,对,就是,就是陈道明,也不错啊……” “我喜欢高翔。”女售票员突然来了一句。 刚才江浔的心还是拔凉拔凉的,现在突然 一下热乎起来了。 第390章 靠自己 面对领导的质疑,王扶林总导演没有多说话,而是拿出一本《三国演义》,直接翻到周瑜出场的那段,让领导看看原著里是怎么写周瑜的。 在《三国演义》第十五回“太史慈酣斗小霸王,孙伯符大战严白贞节”中,有这么一段话:“行至历阳,见一军到。当先一人,姿质风流,仪容秀丽。” “江浔的体态与气质,还有样貌 在深海巨压下千锤百炼的皮肉能够无视绝大多数攻击,但是面对诡异莫测的规则之力就歇菜了。 当然也并非全部基于承诺,就算那个游戏不成功,他也会将游戏业务拆分,组成一个新的游戏公司。 他的目力更要胜于副将,副将不过是根据身形还有那旗帜大致推测出来人,可曹性却几乎能够看清楚吕布那张英气凛然的面庞。 乌索普看起来比以前壮实太多了,以前是浑身排骨跟猴子似的,现在一身厚实的肌肉。 如果安俊赫单单只是这样说,那么还算不上什么,但他在说的同时还伴随有对jmap的演示,那个用众包方式开发的地图,不正是他“绝圣弃智”,使“民利百倍”的证据吗? 安俊赫手段再厉害。终究也是人,纵观他名下产业。手里根本没有可以融资的项目,从哪弄4亿美元?没有钱,那边弄来投资? 当然讨论到现在,南下派并没有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各方都在僵持中。 严氏的卧房,在吕府二进院偏西的厢房中,而在其对面不远处的东厢,正是吕布的卧房之所在,这也是严氏才能享受到的特别待遇,正妻有别于其他几位“夫人”的地方。 迦楼罗与范筱筱两人双颊绯红,万万没想到海月明将此行的秘密任务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 方勇他们所住的酒店里就有餐饮包房,算了一下人数,向酒店吧台那里定下了一间宽敞的包房。 绝大多数卫视节目的收视率,是达不到百分之一的。收视率能达到百分之一,就说明这是一档不错的节目了。 美夜子那句像是梦呓般的话还飘荡在我的耳边,而我已经进入了像是打算迎接主人进行牛奶浴的水缸般的平凡世界。 “没什么,是祖儿你自己本来就那么优秀,赌侠有了你的加盟,才会这么火爆的。”莫闻笑着对美祖儿说道。 青衣在之前挡下毕方焪的攻击后,便浮空而立,与毕方焪对峙着。 观众席,观众们已经入场坐下了,前面十几排都坐满了,大概三四百人。 不过想到这的时候唐云忽然叹了口气,想了想自己从师傅那学来的古八极拳以及从杜瑞诚师傅,郑永长老先生那里得来的刀谱,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张司九打开油纸包,然后就看见了四块被压得稀碎的点心,基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内里的五仁馅,枣泥馅,红豆馅看得清清楚楚的。 按照姜仪的话说,这些人的表现,跟她儿子比,那可真的是差远了。 但要说明这一点,只他一个不行,哪怕三清等圣人为他作证,也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唐云的耳力极好,伴随着主控室中几名安保人员的慌乱,他听到了诸如“一食堂”、“五名潜入敌人”、“已经击毙”之类的字眼儿,于是他的心情再一次变的沉重起来。 “你给我记住,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不需要朋友的。而我,就是那种人。”拉不丢丝一字一顿地说道,被吓坏的露茜立马连连点头。 请个假 今天晚上回老家,网线不好,一直上不去网,东西发不上,今晚请假吧,抱歉 《我的戏剧年华》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1章 平凡人,平常心 一楼,江浔也感觉自己的身上好象就缺最后一样东西,一楼,他马上想起,那里有领带专柜,来自全国的各式各样的领带。 “这一款。”杨哲指了指柜台里的一条浅蓝色的领带。 当白色与浅蓝相遇,杨哲的眼睛一亮,江浔自己也感觉很满意,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提升! “好的,就是它了。”杨哲笑了,“这下,齐活了。” 江浔慢慢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小伙子也在看着自己,一如那个夏天,在人艺走廊的镜子里,那個清秀帅气的脸庞。 江浔不知道,后天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怎么样的荣耀才能配得上一路的颠沛流离。 八八年的那个夏天,不时会在梦中出现,那个一脸懵懂的小伙子,懵懂地走进了人艺…… 天下第一楼,封神榜,桑树坪纪事,公关小姐,雷雨,聊斋,渴望……三国演义估计年底也要开拍,会又是一个四年,他既为自己的努力感到自豪,也为上天待自己不薄而感激,更为自己的戏剧年华而骄傲…… “如果后天,我是说如果,我不能得奖,怎么办?” 嗯,杨哲注视着他,热烈地注视着他,她最近一直在看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书中有一句话,“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要为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 江浔是生活在戏剧的世界里,也生活在平凡的世界中。 在这个平凡的世界中,其实她与江浔都渺如沙粒。 在命运的洪流中挣扎,有些会逝去,有些会顺流而下,所有人终究将沉淀于不同的天际。 “但我们总归是平凡人,拥有平常心。”杨哲轻轻说道。 平凡人,平常心! 江浔仔细地琢磨着这句话,握住了杨哲的手。 …… 当杨哲与江浔兴致勃勃行走在夏日的京城,期待着初夏的果实的时候,央视今天迎来了几位重量级领导。 王扶林总导演今天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今天,广播电影电视部几位领导要到央视来,主要就是听取他对三国演义几个主演及其他演员的汇报。 杨争光台长倒也没打算瞒他,直接告诉他了,是部里领导接到举报信,说是群众对周瑜的角色安排有意见……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这样的信! 王扶林总导演很是无奈,“江浔可不是我一个人推荐的,是经过多轮试妆试戏,我们的态度很谨慎,我们七位导演都感觉他演周瑜最合适……”王扶林导演就笑着解释,这当时有许多证人,他倒也不担心。 可是转念间,他就担心起周瑜的命运来,如果江浔被拿下,谁来演周瑜,只能是陈道明了。 “杨台,我再多说一句,……” “哦,你说。”杨争光台长抬手道。 “剧组这么多演员,我没有运用手里的权力推荐过一位演员,但是今天,我知道,可能十几分钟后,部里的领导就要到台里来……”他长吸一口气,郑重道,“但是今天,我要单独推荐一位演员,我推荐江浔来饰演周瑜。” “有必要吗?”杨争光台长是刚刚上任,他没有亲眼看到江浔的扮相,他只能看着眼前的王扶林,“同志,你明年就要退休了,平平安安地拍完三国,给自己的工作画上个句号,不行吗?” “行,所以我推荐江浔出演周瑜。”王扶林很平静道,“看了这么多演员,我认为,这个角色非江浔莫属。” 王扶林总导演在杨争光台长跟前是这样说的,在一位副部长跟前也是这样说的。 “周瑜的演员人选,举足轻重,演员选不准,关系本剧的成败……” 面对领导的质疑,王扶林总导演没有多说话,而是拿出一本《三国演义》,直接翻到周瑜出场的那段,让领导看看原著里是怎么写周瑜的。 在《三国演义》第十五回“太史慈酣斗小霸王,孙伯符大战严白贞节”中,有这么一段话:“行至历阳,见一军到。当先一人,姿质风流,仪容秀丽。” “江浔的体态与气质,还有样貌,怎么能说江浔跟周瑜对不上号呢?” 领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打断王扶林的说话。 “我与戴临风、阮若琳同志交换过意见,首先,江浔是一位比较成功的影视演员,有作品作证,高翔、王沪生这两个角色,都经过了全国观众的检验……” “还有,他身上有书卷气,本人是诗人和作家,他是最年轻的梅花奖演员,他的在话剧在东京还拿了奖……” “再者,他风度潇洒飘逸……” “这样的条件,我不信,全国再找不出这样的演员来。”领导突然发话了。 王扶林导演先是一顿,可是却接着说道,他现在已经不想退休的事儿了,哪怕有波折,他也要力争江浔来出演周瑜。 “对,全国可能有这样的演员,可是作为导演,我觉得作为江东第一人,人们所说的美周郎,周瑜这人要感觉到他的风流儒雅,江浔是再好不过……” “还有,我们不能找一木头来演周瑜……” 演员虽多,找一木头样的演员来演周瑜,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能不能识别木头跟有灵性的演员,这是导演的事了。 “我作为导演,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其他五位导演的眼光。”王扶林又把定妆照拿给领导,这是江浔穿上古装的照片,“您看,这就是我们心中最佳的周瑜。” “我们也知道,江浔提名了飞天奖,人艺和中戏对他评价都很高,因此,他一定会在这个演出上花更多的心血,只要付出努力,不用担心这个角色演得不够好……” 说完,王扶林导演这才感口干舌燥,他期盼地看着领导,期盼他能当场给出答复。 “扶林,你说了许多,莪们也听了许多,”领导终于讲话了,“现在,我说说我们的意见。” 哦,杨争光台长不说话了,王扶林总导演也不说话了,五位导演都静默着。 会议室里一片沉静,有人拿出本子,有人拿出笔来,王扶林总导演抹一把头上的汗水,看了看窗外,天空好象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 天,要下雨了。 第392章 花落谁家 领导的讲话归纳起来有几条。 一是演周瑜的演员有要生活积淀,需要人生积累,才能演出周瑜的气度。 二是需要一位资深演员,不要总考虑新人,学生不是不可能,但让人不放心。 三是不要总想找小生,周瑜毕竟是一方统帅…… 四是明星不好,我们需要一位优秀的演员…… “总之,周瑜这个演员 “那你们的意思就是卸磨杀驴?”黑鬼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整个办公室变得十分安静。 无论是蛇类异兽,魔蝎一族,还是人类一方,同时感觉心头一沉。 “诶嘿嘿,既然僵局了,谁都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那就尽早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米米已经挪不动脚步,很多游客也跟她一样,似乎都不着急去看玫瑰花!而是在田埂边拍照。 她知晓魔刑宫与三大联盟宗门的恩怨,当初魔刑宫的创始人刑魔子凶狠残暴,侵占了不少宗门,血染苍天。 鬼哭藤蔓,可是嗜血性异兽,和人面蛛一样,依靠吞噬人类进化。 原著之中或许就是这样,她也不知道怎么跑了,然后就被牧锋砖了一个空子。 杨凡看着大家沉默的样子,走了出去点了根烟,在烟雾弥漫的吸烟室。 一回到了三生岛之中,萧龙就发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在自己的前方,一座别院之中走去。 楚云陌好几回握住了林以轩的玉手,都被她摆开了。突然,楚云陌停了下来,他立马趴在地上仔细听音。 通常禾禾这么说,不是她不想沟通,而是需要时间冷静,省得气头上的话伤人伤己。 哪怕没有料到冯宁宁会是这种状态,但是对于冯宁宁从敌营回来,还是保持着警戒,反正对他来说,只是分出一点点心神就好了。 今晚蒋峤本要加班的,按照正常下班点回来的原因,是收到了管家的报信。 回过神的许山,去了趟镇抚司的匠工坊,特地命人打造了数十把飞刀。 换到其他地方,他一口气就买几百亩的地,恐怕早就被抓起来了。 他是一个没有根底的外乡人,一旦发生事故,他恐怕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进去了。 一身行头换下来,胖道人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高人气质,前提是不看他那满头大汗。 回京途中,联手上官嫣儿、纪纲,玩了一手暗度陈仓,才让他们东厂如此被动。 这种枪一般只在军中大量装备,白蜡杆枪身通体洁白如玉、坚而不硬、柔而不折,杆身可弯曲到180度不劈裂。 江甸庄在茅河主河边上,附近大多是河水冲击出来的戈壁滩,甚少平原耕地,江甸庄的不少人都以打渔为生。 明寒在下面写道: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呵呵……大家都是同学。 皇甫家可以为了皇甫玉倾尽一切,却不会为了一个皇甫骏向冯家宣战。 然而,当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关内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着。 林枫毕竟是个年轻人,心中总有一些仁义,惋惜两人在原剧中的命运。同时,也希望他们能够成为自己的助力,去联合许多各地将领。 我听了无奈的笑了笑,道理是这个,但他若是落败,巨人且会放过我?何况他若想夺星光剑也极为容易。 “你我同为神波集团中人,有必要和我计较?更何况,胆哥和团哥井水不犯河水,你没必要跟我计较吧”方祖旺扫视了现场一眼道。 第393章 最佳男主角的大年 在xxx和她的姊妹们中扮演xxx的是上影演员李羚,八零年因出演电影苗苗而崭露头角。 八四年凭借电影黄山来的姑娘获金鸡奖最佳女主角,今年三十三岁,正是一位女演员最好的时节。 萨仁高娃放下筷子,举起酒杯,另外两位女演员左翎和吴玉华也都小有名气,最佳女主这一组简直是死亡之组。 “我啊,能获提名就知足了,江浔,加油!” 江浔赶紧端起酒杯,与萨仁高娃一碰杯,“姐,平凡人,平常心。” 嗯,是得有平常心,可是优秀男主角面前,谁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喝尽杯中的啤酒,黄加良导演笑道,“我们再分析一下优秀男主角……” 如果论电视剧在全国的影响力,论电视剧的精彩程度,论收视率,排在前三的无非就是三部。 “公关小姐,渴望,围城,所以,参与本次竞争的,实际上就你们三人,”黄加良指指江浔,“阿浔,李雪健,陈道明。” “可是,这三人实力都不俗,今年,真可谓是优秀男主角的大年!”邝健人笑道,他倚在椅子上,似乎对自己的电视剧胸有成竹。 “对,实打实就是优秀男主角的大年,算起来,如果获得提名,这是陈道明第二次进入飞天奖,阿浔,你跟李雪健都是第一次进入飞天奖……” 黄加良导演的意思很明白,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进入飞天奖,其它两位都是全国风评很好、实力很强的男演员。 1980年,李雪健就参演了第一部银幕作品《天山行》,同年,凭借话剧,夺得首届“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 五年后,在影片《钢锉将军》中饰演将军李力,从30岁演到60岁,该片获“政府奖”优秀影片。 电影《鼓书艺人》、《大侦探》,电视剧《李大钊》,这么多电影电视下来,此时正是他厚积薄发的时候,正是收获的时候。 李雪健很强,陈道明也不弱。 1988年,陈道明主演了《末代皇帝》,饰演青年时期的溥仪,凭借该剧他荣获第七届《大众电视》“金鹰奖”最佳男演员奖和第九届全国电视“飞天奖”优秀男主角奖。 1990年,凭借《围城》荣获中国电影表演艺术学会第三届学会奖,全国制片厂第二届优秀电视剧评选最佳男主角奖。 可是江浔能获邀请参加飞天奖颁奖大会,并且最有可能还是在优秀男演员云集的优秀男主角上,这只能说明江浔的表演已经打动绝大多数评委。 否则,他真的可以被评委们“平衡”掉,提名都不会给他! “这两位都有代表作,也都有奖项加身,与他们相比,阿浔还是年轻。”邝健人一声叹息,可是马上又热烈起来,“对比这三个人在剧中的表现,我投阿浔一票。” 最佳男主,最佳男主,主导一部电视剧的走向,最佳男主从来不光看演技,看对角色的塑造,还要看他在全剧的影响力…… 公关小姐说起来是一部女性电视剧,当初江浔接这部电视剧的时候,他就明白,很难出彩。 “可是,在一部女性电视剧中,阿浔能力压群芳,让人印象深刻,带动剧情走向,最后我们为他加戏,改剧本,这不简单!”邝健人又长叹道,“在这方面,纵观这一年来的所有电视剧,我认为没有任何一个角色能比得过高翔。” 嗯,包间里的众人突然都有些沉默不语了,许是大后天的竞争将会太激烈,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些许压抑。 “我们再看优秀男配角,阿浔你同样是第一次,许多人也都是第一次,你们同台竞争,都在一個起跑线上,我认为,你的优秀男配是稳的,如果不出意外……”黄加良导演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 他感觉,江浔还是太年轻,对评奖的规则和一些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东西,不理解,“现在最大的变数在李雪健身上……” 李雪健? “导演,他不是参评优秀男主角吗?”萨仁高娃不解,可是她接过服务员手里的酒瓶,亲自给黄加良、邝健人倒上啤酒。 她走到江浔身边,江浔突然就站了起来。 萨仁高娃突然有些不安,心里直跳,她跟江浔有一场戏,是在饭店里用餐时,那场戏因为暴露太多,让她印象很深。 “姐,我来。”江浔接过酒瓶,“导演,您是说如果李雪健获得优秀男主角,优秀男配就会再给同一部剧中的我了?” “对!”黄加良眉头一展,他没想到江浔这么年轻,看得这么通透。 在这几位演员中,江浔的年龄最低,资历最浅,公关小姐收视率很高,可是毕竟是一部时装类的流行电视剧,倒是渴望,很是厚重,反映的也是老百姓的生活,就凭这两点,就可以预获得提名。 李雪健饰演的宋大成一般会获得优秀男主角的提名,如果他竞争不过陈道明,那么倒是可以把优秀男配颁给江浔…… 但是,如果,李雪健得到优秀男主角,评委不会再给这些年轻演员什么鼓励。 包间里又出现了平静,大家都在思考着。 “失之我幸,得之我命。”江浔夹起一只虾饺,岭南虾饺皇,外皮晶莹剔透,口感q弹而不粘牙。 内馅满是整只的虾仁,没有过多的佐料,是可以吃出虾本身的鲜甜的。 “导演,这叫什么?” “虾饺皇。”黄加良导演有些纳闷,你常吃粤菜,再说还在广州拍过戏,还不知道这个? “对啊,皇,皇上,我要当皇上,这可是好彩头,来,我们干一杯!” 哗—— 包间里终于有了笑声,刚才的沉闷一去不复返了。 黄加良导演痛快地喝了一杯啤酒,“阿浔,评委当中,有许多少人对你有好感……再说,我们的收视率也在前面,不要管围城是什么名著,现在我们不看本子,那是老观念了……我们就等着拿奖,对了,你可要写一下获奖感言啊……” …… 飞天奖,紧锣密鼓地在筹备。 万众瞩目的获奖名单,也将在这最后两天出炉! 这一届的评委主任是央视的阮若琳副台长,她此时是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另外一位副主任仲呈祥也是评 委。 其他评委有北电副院长王伟国,文艺局局长李准,电影家协会原秘书长孟广钧,共青团文体处副处长胡伟平,中央戏剧学院副教授赵健…… 总共十八名评委,最后两天,所有的奖项都由他们十八人现场打分,一一评出! 第394章 读片 京城一处宾馆,已成全封闭状态。 阮若琳老太太戴着老花镜,仔细地审视着手里的名单,上面有获得提名的所有长篇、中篇、儿童电视连续剧,短剧小品,优秀译制片,戏曲电视剧及大家最关心的获得提名的优秀编剧,导演,摄像,剪辑,音响,照明,配音…… 当然也有万众瞩目的优秀男女主角与男女配角!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名单已是翻到了最后一页,在单项奖的提名中,在优秀男主角的提名中,在优秀男配角的提名中,江浔都顺利出现在提名名单上,这让她很高兴,她也感觉到江浔实至名归。 与陈道明、李雪健同台打擂,小伙子的表演丝毫不落下风。 后面,评委们要做的就是从侯选名单中选出优秀导演,优秀女主角,优秀男主角…… 小试映厅,仲呈祥也在看着手上的名单,“阮台,先看渴望,可以吗?”他对这位老太太很尊重。 阮若琳点点头,她在想着那个小伙子,上面领导来中央电视台那天,她也在场。 她现在非常明白飞天奖对于这个小伙子的意义! 这一個多月来,大家不断在读片,不断看片,这让她对这个小伙子的表演有了更新的认识。 她相信,小伙子是可以挑大梁的,他,有这个实力! 可是……她看看荧屏上的宋大成,这个角色是太招老百姓喜欢了,淳朴善良的中国老百姓把自己对好人的所有期盼都投射到了宋大成身上! 戏都在李雪健一个人身上,,李雪健饰演的宋大成,让在场的评委们感动……宋大成的人生也让大家动容。 不谈表演,不谈剧情,不谈拍摄手法,让这些平生看过成千上万部电影电视剧的评委感动,这已经足够了。 “我再强调一下,”仲呈祥又一次站起来,“今天这是一轮是最后的打分,决定着最终的结果,请大家审慎,审慎,再审慎……”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荧屏上的宋大成在笑着看着一众十八位评委。 大家此时都在看着手里的资料,几乎没有人把头抬起来。 “好,下面一部……围城吧。”仲呈祥道。 众评委都抬起头来,围城与渴望,确实是评委们都最为看重的电视剧。 严格说来,中国电视剧的历史,虽然发端于1958年,但真正取得迅猛发展,却是直到八十年代才有的事。 第11届“飞天奖“评选的电视剧,是1990年度的作品,也就是说,评估的正是新时期中告别八十年代、迎来九十年代的关键性年度的创作实绩。 唯其如此,一份沉甸甸的获奖名单,既是我国新时期电视剧发展历史的头十年所达到的审美水平的最高展示,又是跨进第二个十年攀登新的审美高峰所迈出的重要的第一步。 人们关注它、看重它,是情理中事。 今年全国各地上报参评的113部512集电视剧,可以毫无愧色地说,是中国电视剧已经走向成熟取得空前繁荣的一个丰收年度! 在这么多的电视剧当中,长起了两根耀眼的标杆,一是举轻轰动,造成万人空巷的渴望,二是艺术上颇为精雅、耐人咀嚼的围城。 《围城》电视剧向来为坊间所重,被誉为中国名著改编剧、文人剧的“神作”! 荧屏上,陈道明的方鸿渐,好评如潮,评委们甚至誉为“陈道明就是书中走出来的方鸿渐”! 时间慢慢过去,当一段剧情放映完毕,评委们仍是沉浸在陈道明的表演中! “我再说几句吧。”还是仲呈祥,他笑道,“刚才又看了一段,实在是不吐不快。” 嚯,他这一说,倒让房间里的气氛轻松不少。 “我感觉陈道明对方鸿渐的表现,有深有淡。” 深,即是某些处理,在原著的白描勾勒简省笔墨之内,通过深具匠心的表演设计,综合运用表情、眼神、肢体语言等表演技术手法,更为丰富、立体、深入地凸现出原著中方鸿渐身上的酸腐、无用等性格特质…… 这一点,就是坊间历来赞赏陈道明的“演活了”方鸿渐的一面。 “淡,即是陈道明并未“墨守”钱先生原著雷池而不敢越一步,在有些地方,这位个人表达诉求和个人风格强烈的演员,淡化甚至是摈弃了“钱鸿渐”的一些东西,替换而为了“陈鸿渐”自己的东西……” “我同意仲主任的看法。”李准笑了,“譬如,剧中数次替“钱鸿渐”的猴急性躁而为“陈鸿渐”的气凝神定。 但我考察陈道明在《围城》之前的《末代皇帝》中的演出,则可谓是忠实地执行了人物的性情原貌—— 溥仪在自传《我的前半生》中多次提到自己性躁易怒,动辄打骂太监,在伪满时期更是变本加厉……他说,我对日本人是伺候颜色、谄媚逢迎,对家门以内则是脾气日趋暴躁,动辄打人骂人。” 李准说完这几句,示意仲呈祥继续。 仲呈祥喝了口水,继续道,“我感觉,前后连起来参观陈道明塑造角色时对人物性情“原貌”,从《末代皇帝》的“忠实顺从”到《围城》的“大胆叛逆”,煞耐寻味。 是因为历史人物相对文学人物给演员戴上的“纸枷锁”更为坚固?还是因为随着从艺之路的前拓,向来具有艺术叛逆精神自我表达欲望的演员陈道明,不甘照猫画虎强欲自出手眼?” 他虽然是在象在提问题,可是评委们不得不思考。 陈道明对钱锺书先生原著的态度,或是适合口味的就演,不适合口味的就换——契合自己理解和表达的就演,且充满创意地综合运用多种表演技术手段“往深里演”; 违拗自身、不想这样的就暗暗偷天换日,用“陈鸿渐”的一套自出手眼加以替换。 “这也正是陈道明演的高明之处。”北电副院长王伟国突然插话道。 ““方鸿渐就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一语,对于陈道明,并不是“挠到痒处”的赞语。鄙见,陈道明演方鸿渐最大的“胜处”并不在对原著人物“完成度”高、“还原度”可达“百分百”; 而在于他一方面“演活了”原著中方鸿渐,多棱深刻地凸现了人物若干性格特质,某种程度上他演得比原著写得“更深”……” “我同意大家的意见。”电影家协会原秘书长孟广钧道,“陈道明对方鸿渐的塑造,既有刻画入骨深入“榨出”原著人物个性深处的“油”来这一“似”的一面,又有凸显演员陈道明本人性情特质和理解表达的“不似”的一面。 这如齐白石论作画的至境“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贡献出一个融铸了原著精神与演员自我的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表演艺术结晶品”,值得观众深入品赏反复品啧,在中国电视剧史里也必然留下了一笔不容忽视的浓墨亮彩……” 哦,大家是如此地不吝赞美地称扬陈道明,阮若琳没有发话。 陈道明的表演的确高明,可是如果,嗯,如果陈道明获奖,江浔有可能获最佳男配! 这样好,也不好,一个优秀男主角,一个优秀男配角,形势还是对这小伙子不利啊…… 真的抱歉 真的抱歉,可能感冒了,左眼和左边脑袋疼得厉害,一动就跟有东西从里面顶着一样难受,今晚真的写不了了。接连请假,对不住了。明天好一点再更 《我的戏剧年华》真的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5章 不公平 中午的时候,十几位评委一起吃饭,饭后休息一会儿,下午要观看的电视剧就是江浔的《公关小姐》了。 “还需要再看吗?”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委员周慧夹起一块白糖凉拌西红柿,又酸又甜的感觉让她很是惬意,她好似开玩笑又象认真似地说道。 上午大家对李雪健都很认可,陈道明更是被大家夸出了花,好象谁看不出陈道明演的好,谁就不配当这评委似的。 “当然要看。”阮若琳老太太马上答话道,“江浔也是优秀男主角的提名人选,程序要接着走,不然的话,对演员不公平。” 仲呈祥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回到房间,本打算睡一会儿,补充点精力,可是在床上躺了半天,翻来覆去也没睡着,他索性把第一次观影的评分表拿了出来。 在五位最前面的侯选人当中,江浔的得分排在李雪健之后,位列第三位,一个电视剧新人能进入提名,并与这些成名已久的年长演员争长论短,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其实,仲呈祥平时一直关注着全国各地的电视剧,这部由广东台拍摄的反映改开前沿风貌的电视剧,还没在中央台播出的时候,他就拿到了片子。 这部可以与港剧相媲美的的电视剧,题材大胆,思想前卫,从广东播到北平,再播到全国,闯进万千寻常百姓家,还带火了一個行业,让公关这个行业在全国如雨后春笋般成长! 《公关小姐》,收视率是90.99%,如果说粤港电视人始终在无形的战场上竞争的话,《公关小姐》算是打了一个大胜仗。 江浔的表演,他看不到曾经的伯邑考的痕迹,也与后面在谢晋导演的电视剧中的冯子平不同,高翔热烈,孤独,他的性格就如冰层中的焰火,冰与火在一个人身上是那么地和谐! 可以说,高翔一出,全国的少男少女、青年男女甚至是中年妇女都有了自己的偶像! 可是偶像剧也是要有演技的,为什么江浔的高翔评分不及李雪健和陈道明? 社会上有些人评价说这部电视剧“生活腐朽”,是不是这多少也让评委有点顾虑? 还是江浔的高翔这个人物,太前沿,太前卫,太前瞻,不如文学经典中的方鸿渐,和老百姓身边的宋大成? 不至于! 仲呈祥又拿起评分表,哦,二十四集的体量,也不长啊! 初选的时候,评委们不可能面面俱到把二十四集看个透彻,有的会走马观花,有的会集中在某个重大情节,而江浔的表演,能够连贯起来看,这个人物绝对会走进观众的心里! 这对江浔其实是不公平的! 如果单论表演实力,仲呈祥完全可以确定,江浔不输于李雪健,也不输于陈道明,虽然他演的是偶像,但还是有内涵的! 仲呈祥想着那个小伙子,虽然没有接触,可是听中戏的赵健说,他是中戏十年才出一个的学生,嗯…… 仲呈祥站起来,他不睡了,早早地来到了小放映厅,可是却有人比他来得更早。 “老仲,你也没休息?”阮若琳看到仲呈祥就笑着起来,仲呈祥赶紧快走两步,与她并排坐在椅子上,荧屏上放映的正是《公关小姐》。 “嗯,我就是感觉,想再看看……”仲呈祥看着荧屏上的江浔,是他在大排档抽烟那一段,那种从灵魂深处透露出的孤独,破屏而来,在房间里炸裂! 阮若琳也在盯着银幕,“去年,我跟这个小伙子有过接触,本来让他演赵云,他偏要演周瑜,后来还真要演周瑜了……” 哦,三国演义是全国人民关注的大项目,不时就有选角的报道或者什么小道消自己透出来,仲呈祥多少也知道一些。 但是听阮若琳亲自讲还是第一次,一是老太太嘴紧,二是被称作中国电视剧教母,她是中国电视剧的奠基人之一,她从不轻易评价一部电视剧和演员。 “你不知道,当初他给中戏的鲍国安递词,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我跟老戴,戴临风,还有扶林总导演,都感觉惊讶……” “他们是什么评价?”仲呈祥迂回了一下,他怕直接问,老太太不肯说。 “装龙象龙,装虎象虎。”阮若琳笑道,“蔡晓晴第一感觉他是赵云,后来又认定他可以演周瑜。” “嗯……”仲呈祥只是简单答应一声,这话能从老太太的嘴里说出来,看得出他们是多么认可江浔。 如果没有李雪健没有陈道明,他相信,江浔完全可以拿下飞天奖最佳男主角大奖。 这不会有太大的争议! 可是得奖也是需要运气的,或者说是天时地利人和,谁让他太年轻,谁让他的题材差着一筹,谁让今年是优秀男主角的大年…… 两人正默默地观看着电视,门又被推开了,中央电视台影视部副主任高建民走了进来。 三人简单地寒暄,却又在看着荧屏上的江浔,“老高,你怎么看?”仲呈祥简单地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片子的类型一样,我想我们会有很大的压力,不知道该如何去选……” 他顿了一顿,“可是现在看来,江浔怕是要跟优秀男主角无缘了……”他的双手扶在椅背上,“江浔这个演员,很有灵气,不过,最近反对的的声音也不少……” 嗯? 仲呈祥扶扶眼镜,阮若琳不为人知地叹口气。 “我们央视三国演义确定江浔出演周瑜,反对的声音可不少啊,如果江浔能获飞天奖,我想,那些声音会消失,但现在看来,小伙子的压力太大了……” 哦,还有这一说。 仲呈祥不知道,重又看向荧屏上的江浔,哦,这么说,他跟陈道明之争从央视一直延续到了飞天奖的舞台上? 高建民一脸惋惜,“我倒是相信这个年轻演员,能够出演周瑜,可是没有奖项加身,那些反对的声音说不定来得更猛烈……” “嗯,再看看,下午让评委用手中的票说话吧……”阮若琳虽然这样说,可是她并没有几成把握,评委们会把票投给江浔…… …… 今天,郑晓龙搞得很正式,特意派了一辆车来到东厂胡同,把江浔接到北平电视台,台里派出最好的化妆师给他化妆。 第396章 今晚真精神 杨哲就在东厂胡同,遥想前年江浔拿梅花的时候,蒋欢欢和丁志诚都在,可是这次,两人都缺席了。 不是友谊的小船翻了,而是丁志诚也要出席飞天奖的颁奖,上海台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也在被邀之列,李莉导演与围城的导演黄蜀芹,两位上海女导演,都是优秀导演的有力竞争者。 胡同里,突然就传来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嗯,一辆崭新的奥迪就停在胡同口,惹得胡同里的孩子围着车子转个不停,有好事的年轻人已经回家找相机了,非要跟车一起合个影不可。 “瞧郑晓龙这排面儿……好象我今天不拿個奖,他都过意不去。”江浔系拉着拖鞋也出去看了一眼车子,回来就跟杨哲说。 “人家这好歹也是奥迪,还是新的,你坐上它去参加颁奖礼,倍有面儿……”杨哲笑道,“你的行头,我都给你备齐了,得,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西服,衬衣,领带,皮鞋…… 江浔把东西提在手里,就出了东厂胡同,司机很懂事,早早给他的开车门,惹得胡同里看热闹的孩子们一片声音。 “嗯,等着你的好消息……”杨哲笑着跟江浔挥着手,目送着车子离开了胡同。 作为爱人,陪同他走过人生的苦难与荣耀,见证那个光辉的时刻,这现在成了杨哲的梦想。 当初,她自己去比赛都没有这么大的心事。 “阿姨?”一小男孩嗦着冰棍,牙还没长齐,就在后面喊了一声。 杨哲转过头来,看着这群孩子,笑了。 “阿姨,你说,飞天奖是不是纯金的……” “还钻石的呢,”杨哲笑了,“你还想什么呢……” “嘿,大浔叔叔得了奖,能不能换冰棍……” 杨哲差点笑岔气了,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嗯,到时候你跟你大浔叔叔商量一下,别光换冰棍啊,换汽水也成啊……” 杨哲笑着抬起头,蓝天之下,百年胡同,一片绿茵,哦,今天阳光好灿烂…… …… 北平电视台,郑晓龙,鲁晓威、赵宝刚,李雪健,江浔,还有左翎……一个个穿得跟要结婚似的,那头发都抹得铮亮。 扮演肖竹心的女演员吴玉华没有过来,她现在《辘轳女人和井》剧组呢,在这部剧中,她是女主角。 郑晓龙理了理身上的西装,这天忒热,打上领带,身上不一会儿就出汗了。 “您那是心不静,”赵宝钢笑道,“您倒是先把西装脱下来啊,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哪一天二十块钱租的呢。” “这是进口西装,明白吗?”郑晓龙也笑,“你嫂子特意给我买的,就等今天穿呢……”他搓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一转身,就看到了同样一身西装的江浔。 人跟人真不能比,江浔天生就是为西装而生的,那衣服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 “都齐了吗?”郑晓龙这句话一出,他自己都感觉嗓子发紧,有些不自然。 “齐了。”冯小刚赶紧道。 “您是要鼓舞一下士气?”鲁晓威笑道,“不过,多少讲两句。” 讲什么,拿奖啊,可是就这两字多没意思,平凡得跟什么似的,郑晓龙感觉自己现在千言万语就想吼一嗓子。 冯小刚赶紧递过一杯水来,郑晓龙润了润嗓子,还真吼出来了。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鲁晓威见他吼了一嗓就不下去了,顺手把词接了过来。 “我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迎来春色换人间。”一身西装的李雪健来了,他唱了一句还摆了一造型。 “党给我智慧给我胆,千难万险只等闲……”赵宝刚急冲过来,摆出另一个造型,跟李雪健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为剿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进威虎山,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江浔她不甘示弱,身上全是杨子荣的做派。 “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 捣匪巢定叫他地覆天翻……” 剧组的演员,职员,黄梅莹、韩影、郑乾龙,杨青……灯光,摄像,音响,剪辑……一齐吼了起来,那声音,把整个北平台都震了! 嘿,这是去领奖还是去打仗的? “是领奖,也是打仗,”一副台长慢悠悠过来,“能不能拿下威虎山,就看今晚了。” “出发!” 一曲歌毕,《渴望》剧组精神焕发,郑晓龙、鲁晓威率先出去,李雪健、江浔紧随其后…… 一行人,直插中央电视台! …… 今年的颁奖晚会,在央视的梅地亚中心举行! 赵忠祥和倪萍主持,没错,这规格,就是照着春晚来的! 晚六点,央视还贴心为前来参加颁奖礼的同志准备了酒水和点心,算是一个冷餐会,说是冷餐会,其实就是一点面包水果,加上一点饮料。 走进大堂,江浔看到了李莉导演,她的身后跟着陶慧敏,还有丁志诚等人。 哦,他刚想上前打招呼,吴玉华他们也到了,吴玉华高兴地跟渴望剧组的人招手,热情地走过来。 “江浔吗?我是山东电视台的王文杰……” 大厅里人很多,离江浔最近的人,让他一下转过头来。 今年,山东台的单本剧《夫妻井》,淄博电视台和恒台水泥厂合拍的中篇电视连续剧《梁子》,还有潍坊电视台和潍坊水泥厂合拍的长篇电视连续剧《郑板桥》,都来到了央视…… “江浔,你好啊,我是王文杰,咱们可是老乡啊……”江浔没有想到,最先上来打招呼的是王文杰,他也是山东人。 这位可是山东有名的导演,执导过《白眉大侠》,《甘十九妹》,《成吉思汗》,《大染坊》……多次获飞天金鹰、五个一工程奖…… “你的高翔和王沪生呼声都很高……”两人热情地笑着,低声寒暄着,又心照不宣地握手,相约在京城的老乡聚一次。 他这样说,江浔感觉自己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毕竟地方台杰出导演也很多,象黄加良导演,王文杰导演,还有李莉 导演,黄蜀芹导演…… 江浔热情地一一握手,寒暄,今晚,是颁奖,可是更是文艺界的大聚会! “浔子,在这呢……”丁志诚的手一直挥着,江浔告别王文杰和潍坊、淄博的老乡,赶紧去跟李莉导演打招呼,毕竟丁志诚还是自己推荐入组! “嗯,浔子,今晚真精神。”作为大多少届的师姐,李莉却对江浔这身打扮很满意,这样的场合,就该正式穿着,马靠鞍装,人靠衣装。 “争取拿下一座奖杯,你就是飞天奖历史上最年轻的男演员,”李莉笑道,“也是我们中戏历史上在校生拿下飞天奖的第一人。” 第397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当江浔跟李莉导演寒暄时,陶慧敏就站在旁边,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江浔…… 看着江浔的西装革履,看着他的风度翩翩,突然,她就跟林黛玉似地掩口而笑了。 现在是五月份,今年北平的天气很热了,大家都穿得很清凉,就渴望剧组全员西装,不过江浔穿西装真好看…… 江浔也看到了陶慧敏,看着那双眼睛,他不由想到了宝黛初相见,想到了小百花,也想到了上海黄浦江畔的情人墙…… 他也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二人的眼中都有探寻,也都有热烈,江浔正要上前,上前说话,《粉墨情痴》的导演阿因过来了。 李莉导演热情地把孙启新,陶慧敏……一一介绍给阿因导演,阿因导演也一一握手…… “江浔!”背后传来吴玉华的声音,今天她比什么时候都漂亮,化了淡妆,还烫了发,可是那神情仍象渴望中的肖竹心。 “竹心……”江浔就干脆这样直接称呼她。 吴玉华白他一眼,那是女人家的小心思,她笑着拉着江浔来到《辘轳·女人和井》剧组,把剧组的成员介绍给他…… 这么多位演员,江浔有的听说过,有的只是脸熟,就是老演员田成仁大爷,他认识,赶紧上前问好。 大厅里人声鼎沸,全国各地的演员、导演的大联欢,就这样不知不觉上演了! “你好……”田成仁身后,一位卷发圆脸的三十多岁的青年人郑重地伸出手来。 “您是……” 看着面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是谁来。 “徐沛东,中国歌剧舞剧院……” 唉,江浔直想拍自己的脑袋,这样一位大神,自己真是看走眼了。 这位,给电影《摇滚青年》、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三部曲,《风雨丽人》、《东周列国》、《和平年代》、《雍正王朝》、《走向共和》、《我这一辈子》、《五月槐花香》配过乐…… 这位,给《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篱笆墙的影子》、《苦乐年华》、《亚洲雄风》、《不能这样活》、《命运不是辘轳》、《辣妹子》《爱我中华》、《大地飞歌》作过曲…… 哪一首歌曲,不是在中华大地上广为传颂的神曲? “徐老师,听过您的歌。”江浔赶紧伸出手,在这样一位大神跟前,人家还比他大着快二十岁哪,他的姿态要有。 “我也听过你的歌,”徐沛东笑道,“你的校园民谣,别叫我老师,我们可以多交流……” 嗯,这样的场合,虽然只是简单短暂的交流,江浔还是留下了徐沛东单位的电话,今年七月他还要到广州去录制歌曲,他想听听这位音乐大咖的意见。 “后面拜访您……” “一定,一定……” …… 看着江浔在人来人往中如鱼得水,丁志诚靠了过来,“浔子,饿不饿,我们吃点东西去……嘿,你说,你们怎么穿得这么正啊,一个个西装领带的……” 丁志诚穿了一件衬衣,白色的条纹衬衣,显得也很正式,这一看就是蒋欢欢的手笔,“欢欢是不是跟杨哲商量好了,也给我买了西装,我没穿……” “这你自己决定……”江浔正取了一点水果,心里就跳了一下,迎面陈道明就走了过来,他笑意盈盈地与相识的熟人握手,笑得发自肺腑。 不管他,江浔正要寻找陶慧敏,李莉导演与黄蜀芹导演相遇了,作为沪上最有名的两位女导演,两人相聚的时刻也不多,现在李莉导演把陶慧敏介绍给黄蜀芹…… “嗯,小陶一直提起你……”丁志诚拿了几块桃子,站在江浔身边,有意无意地说着。 噢? 江浔不置可否。 “你看,你的竞争对手来了,我们看好你,我跟陶慧敏都看好你。”丁志诚笑道,“来,浔子,看这儿,看这儿……” 啊? 江浔就转过脸去,丁志诚笑道,“来,笑一個,给大爷我笑一个,别拿了飞天奖激动地笑不出来了,光会哭了……” 江浔正要骂他一句,却看到陈道明笑着迎过来,“江浔,你好,又见面了……”陈道明老远就伸出手来。 两人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这两位优秀男主角的有力竞争者,两位曾在三国演义选角中掰过腕子的男演员,终于站在了一起。 大家不由都转过身来,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两人,郑晓龙,李莉,黄蜀芹,王文杰,徐沛东…… 李雪健在一旁,很憨厚地笑着,就象宋大成看王沪生一样看着这两位。 “江浔同志你好,陈道明同志你好,”有记者也注意到了江浔与陈道明,主动过来了,“李雪健同志?” 哦,李雪健是认识他的,这是《中国电视》杂志社的资深记者林豫,曾要多次采访过他。 他招呼自己,李雪健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今年全国有多部电视剧,深受全国观众的喜欢,”林豫笑着问道,“江浔同志,你认为会有哪几部长篇电视连续剧进入提名?” 哦,您还不如直接问,会是谁获得优秀男主角提名?江浔脸上笑着,心里腹诽。 “我是想代表全国电视剧观众问一下,你认为谁会获得优秀男主角提名?” 看着这张中年人的脸,江浔心里可能无数遍问候了他的妹妹,如果他有妹妹的话。 怎么我心里想什么你就问什么,这个问题这是在挖坑,还是设套? 你想搞噱头?不是说这个时代的记者和杂志都比较淳朴吗? 哦,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如果你以为回答,看好李雪健或者陈道明,那明显就让人感觉很假,谦虚也不是这么谦虚的。 如果回答看好自己,那也就太不谦虚了! 一旁,中央台一个小伙子一脸担心,也很是尴尬,今天,倪萍曾拜托他采访一下她的老乡,那个叫江浔的。 都是一个台里的同事,他也乐得作些锦上添花的事儿,可是现在,这位林豫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哦,他看到,有好些报纸和电视台的记者跟围了过来,有的拿出小本子,有的拿出相机来,有的则举起了摄像机…… 北平台的,广东台的,上海台的 ……还有青年报,文艺报…… 人群中,陶慧敏一直看向这里,看着江浔那张平静的脸。 第398章 第一个重头戏 “如果能凭借高翔这个角色拿到优秀男主角提名,这是评委会和广大电视观众对我的认可,我很高兴,也很自豪。” 江浔一脸平静地面对老记者林豫,您想在我身上找点话题,对不起,您认错人了。 “但其实这个奖我不想拿……” 林豫正在笑着盯着这位最年轻的小伙子,刚才他把最能获得优秀男主角的三位演员聚拢到一起,就是想找個话题。 正当他想从江浔嘴里听几句笑话的时候,小伙子的回答却并不是中规中矩,很有智慧。 嗯,林豫满脑袋问号,这小伙子,他知道他在表达什么吗? “飞天奖是全国电视剧的一次大检阅,跟同行各位老师相比,我发现自己有不足,更有短处,我,看好雪健大哥……” 江浔看着李雪健,绘声绘色地说起了渴望剧组的事儿,一起赶麻雀,一起被暖水袋烫出水泡…… 站在不远处的鲁晓威、赵宝刚都感动了,看人家浔子,这还真不是在演。 嗯,李雪健也被感动了,他是实诚人,江浔说的这些都是真人真事儿。 可是在老江湖林豫耳朵里,这些话怎么听着象是在表扬自己? “我也看好方鸿渐……让我演,我演不出这样的微妙,”江浔顺嘴提了一嘴陈道明,“我啊,我今年大四,还没毕业,我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21岁,也是青春正好,以后有各位大哥引路,有老师们帮助,我也想拿一座属于自己的奖杯!” 哦,最后这一句话,把老记者林豫动容了。 虽然江浔很是自信,但这是实话,放眼全国,这个年龄无人与江浔匹敌。 可是小伙子很真诚,他作为记者早已习惯了虚与委蛇,最看重的就是真诚! 徐沛东也点头,眼前的小伙子谦逊不自傲,情真意还切,这年轻人,有水平! “得,这段能播吗?”中央台的小伙子同样姓林,他看着手中的摄像机,这段播出,倪萍肯定会感谢自己的,瞧,小伙子刚才说得多好…… …… 七点半,飞天奖十八位评委及多位颁奖嘉宾准时来到会场,没有红地毯,可是也少不了媒体记者,今年的电视剧都极具分量,全国有影响力的媒体几乎都到了…… 江浔看着会场,几个烫金的大字贴在紫色的檐头幕布上,“广播电影电视部1991年度优秀电视剧授奖大会”。 会场朴素,台下跟联欢会似的,分了许多圆桌,台上也简单,是晚会风与表彰风的结合…… 哦,还有一个台子,那是主持人站的地方,赵忠祥与倪萍都在台上了,两人对词,也试着最后一次走位…… 作为北平台的演员,北平台是向着自家人的,摄像机一个劲地拍着郑晓龙,江浔…… 央视记者也是向着江浔,镜头跟着江浔,把一身西装的江浔拍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镜头里,江浔站起来,现在还没有什么咖位的说法,都是按剧组排好位置,但也不强制,“换换座,你坐我那儿去。” 丁志诚正在低声说话,忍不住抬起头,又忍不住看看一旁的陶慧敏,他到底站起来,小声道,“你不要命了,这是直播。” 他的意思,杨哲在电视机前会看到。 “想什么呢,熟人打个招呼。”江浔笑着低声回他一句。 嗯,陶慧敏突然感觉到心里不安了,脸上发烫了,胸口直跳了,因为她听江浔第一句话就是,“今晚我一直在找你呢。” 这人说话这么直接吗? 三年不见,林妹妹出落得越发标致,烫发化妆的她也比在小百花时更有风致,也更有女人味。 “嗯……”她还是她,还是江南女子小家碧玉式地简短回答。 “你猜,我现在想什么?”江浔故意活跃着自己与她之间的气氛。 “怎么,是不是想自己能不能得奖?”陶慧敏笑道,丁志诚只是朝这边看看,两人的亲密是那样自然,就象宝哥哥与林妹妹。 “当然能,不能的话就不来了……” 这话说的,这样霸气,这哪还是那个孤独忧郁的高翔,哪象那个全国人民都恨的王沪生,陶慧敏倒象不认识江浔了似的。 “各位来宾,各位领导,晚上好……” 在霓虹灯的闪烁和轻柔的音乐声中,赵忠祥与倪萍笑着走上台,第11届飞天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了! “同志们,朋友们:首先,我受艾知生部长的委托代表广播电影电视部党组,热烈祝贺第11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评选活动圆满结束…… 由衷感谢全体评委以严肃认真的态度为评选工作的成功所花费的大量心血,并向获奖作品的全体创作人员和单位代表表示衷心的祝贺!……” 部里一位领导讲话的功夫,江浔猫着腰,又悄悄回到自己座位上。 最先开始颁发的是一些小奖,单本剧,儿童单本剧,短剧小品,等到颁发中篇电视连续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后面是一堆摄影,美术,录音,剪辑,道具等奖项…… 优秀摄像给了爱与仇的摄像陈玉光,优秀剪辑给了《一个真实的童话》的剪辑日月和凌远鑫,优秀美术给了《杨乃武与小白菜》的美术,优秀音乐给了渴望的音乐雪蕾女士,《辘轳和女人和井》的音乐徐沛东…… 哦,自己剧组终于拿下一个奖了! 《渴望》剧组的演职员手掌都快拍烂了! 下面就是长篇电视连续剧的颁奖了。 江浔坐直了身子,他明显感觉到同剧组的李雪健,也不再说话,大家都感觉严肃起来,刚才还跟联欢会似的会场,气氛正在起变化。 不少人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一直瞅着台上了,人人都感觉到—— 飞天奖的第一个重头戏到了。 “接下来我们要揭晓的是,优秀长篇电视连续剧三等奖,”舞台上,赵忠祥面带笑容地道,“颁奖嘉宾分别是,曾经执导过电视剧《月是故乡明》的导演沈行,电视剧《xxx》的导演王保华……” 三等奖,江浔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座椅的扶手。 这个奖倒也不复杂,可是江浔不希望《公关小姐》与《渴望》就 得个三等奖,如果电视剧不行,那主角肯定不会在优秀男女主男女配中拿奖的。 台上,颁奖嘉宾很是正式,也没有后世的玩笑和寒暄,两人很快念道,“获得优秀长篇电视连续剧三等奖的是,”颁奖嘉宾微笑着看着台下,“电视剧《杨乃武与小白菜》、《都市风采》、《公关小姐》、《深圳人》……” 哦,《公关小姐》是三等奖,江浔心里一暗,高翔怕是无缘优秀男主角了! 第399章 优秀男配角 长篇连续剧提名荣誉共有三部,浙江电视台的《你为谁辩护》,山西水利厅,山西话剧院的《黄河情》,还有潍坊电视台和潍坊水泥厂的《郑板桥》…… 这三部剧上台领奖的空当,黄加良导演也是暗自叹息,这就象小孩子,原本想能吃着一支雪糕,但只给了一支冰棒。 “阿浔……”坐在他身边的邝健人感叹一声,萨仁高娃也明白,《公关小姐》获三等奖,江浔的高翔获优秀男主角的难度又加大了。 “也不一定,出水才看两腿泥……”黄加良导演笑着站起身,准备上台领奖了,“有机会……” 机会若到满满是! 邝健人寻找着江浔,那个当年在卡拉ok厅里大吼一嗓子的小伙子。 三等奖的获得者在台上没有过多停留,中间又插了一组节目,柔美的歌舞让台下悬着的心暂时又放下来。 三等奖已出,二等奖似乎没有什么悬念,一等奖只有一个,就在渴望与围城中产生了。 二等奖,由获得上届飞天奖二等然的导演张戈和导演胡炳榴上台颁发,两人一人导演了《上海的早晨》,一人导演了《商界》,这两部电视剧也都小有名气。 “获得优秀长篇电视连续剧二等奖的是……”张戈导演把名单交给了胡炳榴。 “上海电影制片厂影视艺术部、中央电视台、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厦门音像出版社拍摄的《围城》……” 哦,台下,郑晓龙立马精神抖擞,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看来,渴望一等奖是稳了! “中国外运ln省分公司,中化辽宁,大连电视拍摄的《辘轳女人井》,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拍摄的《xxx和她的姊妹们》……” “一等奖!”台下,赵宝刚声音都颤抖了,台上二等奖的颁奖他连看都不看了,整個《渴望》剧组全都激动起来! 果然,北平电视台,北平电视艺术中心的《渴望》获第十一届飞天奖长篇电视连续剧一等奖! 当阮若琳念出《渴望》两个字的时候,全场鼓掌,经久不息! 哗—— 掌声中,郑晓龙摇晃着站起来,他还不忘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故作镇定地一一与大家握手,拥抱,走上台,领奖,发言…… 台下,大家都在笑,鲁晓威,赵宝刚,李雪健,左翎,江浔……都在笑,他们这帮人一起,创造了中国电视剧的又一个历史时刻! 李雪健的兴奋,压抑不住,《渴望》获奖,今晚,他极有可能捧得自己的第一个飞天奖,优秀男主角大奖! 他看着江浔,同样有可能获优秀男配角奖,还有左翎,极有可能…… 可是,飞天奖不会把这么多奖同时颁发给一部电视剧,还是那两个字,需要——平衡!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会场里有些波澜不惊。 优秀男配音给了《交际花盛衰记》埃雷拉的配音翁振新老师,优秀编剧给了《辘轳女人和井》中的韩志君和韩志晨老师,荣誉编剧是已经逝世的王忆赢老师…… 下面,就是优秀男配角奖了。 优秀男配角没有提名,只有一个,看着一旁李雪健严肃的样子,江浔知道他有些紧张,如果自己获奖,那他的优秀男主角就悬了。 想到这里,江浔突然笑了,他反而不紧张了。 哦,中央台还是向着江浔的,摄像师把镜头给到了他,这让在电视机前待了大半个晚上的杨哲乐了。 这人,怎么没心没肺的…… “看你们家浔子,倒象是看别人来领奖的。”海政歌舞团内,一众小姐妹都在看着飞天奖的现场直播,江浔这幅样子倒让大家提着的心一下放下了。 “这就叫淡定……”蒋欢欢笑道,“嗯,反正我感觉浔子总要拿一个……” 可是电视上,赵忠祥又走上台来,“同志们,朋友们,我们大家都知道,任何一台文艺晚会和电视剧呢,都不可能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来完成,他需要很多人的辛勤劳动和汗水,就象我们知道的那样,电视剧中有主角,也有配角,一位优秀的配角演员,与主角演员互相合作,互相成就…… 下面我们有请第十届飞天奖的优秀导演获得者张绍林导演,优秀女配角的获者者赵奎娥为我们揭开优秀男配角的答案……” 张绍林导演?他来了? 江浔看着台上,去年,他凭借《有这样一个民警》获得优秀导演,同样是这部剧中,赵奎娥获得了优秀女配角,她也是陈宝国的爱人。 她跟宋丹丹一样,都是烟台人,与江浔和倪萍也算是山东老乡。 李雪健在一旁严肃地看着台上,江浔突然生起一种恶作剧的念头,“雪健大哥,你说,我能不能获优秀男配角……” 啊? 李雪健一愣,刚才注意力太集中了,他没有听着,“太吵了,你说什么?” 江浔笑着刚想再调侃两句,台上,张绍林导演和赵奎娥已经打开手里的名单,张绍林只是看了一眼名单,眼光就看向《渴望》剧组这边。 他把名单递给赵奎娥,赵奎娥看一眼也笑了,“获得本届飞天奖优秀男配角的演员是,”她抬起头来,一脸笑容,“他是……是我的老乡,江浔!” 哦,这是真的! 李莉导演,陶慧敏,丁志诚,吴玉华,徐沛东……都鼓起掌来,现场掌声响起,“啪啪啪啪啪……”,如潮水般向江浔涌来。 大家都在搜寻着江浔,这位恐怕是飞天奖历史上最年轻的获奖演员,这位还没有大学毕业的年轻演员! 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无数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渴望》剧组这边。 21岁的优秀男配角! 他饰演的王沪生收获了千万个大妈的骂声,也承受了生活中的压力,现在,飞天奖终于在这个时刻,为他正名了! 阮若琳老太太在台上看着台下的江浔,小伙子的表演技巧或许还有待提高,但是论塑造人物的功力,已见火侯! 综合考虑演员自身的表演、电视剧的收视率和在全国的影响力,优秀男配角这个奖,非江浔莫属! 这个奖,在飞天奖颁奖之前,江浔的呼声就很高,但当江浔真正站起身来,与郑晓龙、李雪健、左翎一一握手的时候,大家还是有些感 慨…… 飞天奖设立以来,江浔今晚创造了一个历史! 他,最年轻,最帅气,也最有前途,前途一片光明,不可限量! 第400章 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恭喜!” 一旁的李雪健只是稍稍一愣,还是笑着站起来,与江浔握手,又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紧接着,郑晓龙,赵宝刚、鲁晓威都站起来,祝贺,握手,大家都很是诚恳,也都为这个人缘颇好的小伙子高兴。 “晓龙主任,鲁导,宝刚……”江浔起初感觉自己不会激动,毕竟前世见了那么多大场面,可是前世今生,他拿下这演艺生涯的第一個电视剧大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砰砰直跳,感觉腿都有点硬了。 “雪健大哥……”江浔特意与李雪健又一次握手,李雪健脸上笑着,还是如宋大成,可是他知道,自己的优秀男主角怕是悬了。 不会有一部电视剧同时获得优秀电视剧一等奖,优秀男主角与优秀男配角的。 但是,此时正是全国直播,他还是热情地鼓励着江浔。 此时,仿佛已经尘埃落定了。 此时,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围城》剧组那边,又看看走向台上的江浔,他还是那么年轻,毕竟才二十一岁啊。 《公关小姐》剧组那边,黄加良导演脸神一暗,可是他还是用力地鼓掌。 萨仁高娃也在看着走上台的江浔,这是一个年轻的背影,正行走在全国电视剧工作者和全国电视观众的目光中…… 哗—— 掌声仍旧不息…… 无数的闪光灯亮起,灯光也打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江浔走得很缓慢,倒不是在这个时刻,刻意去秀什么老成,他只是感觉腿很硬,很重。 他能感觉到周围热烈的目光,也能感觉到大家的笑脸,上台之后,张绍林导演笑着伸出手来,赵奎娥却以大姐的身份给了他一个拥抱,又把飞天奖与大红的证书递给他…… 哦,江浔看一眼手中飞天神女,奖杯沉甸甸的,红色证书在灯光下也红得耀眼…… 他不知道,远离京城的琴岛,父母和姐姐姐夫也守在电视机旁,母亲早已哭出了声,父亲却一直在笑,两个姐姐却有些遗憾,他怕是与优秀男主角无缘了…… “一下拿两个,双黄蛋!”姐夫刘斌笑道,他看看江枫的肚子,肚子里不是双黄蛋吧? 江枫嗔怪地看他一眼,却也掉下眼泪来。 她想起弟弟初入京剧团的时候,压腿练功,遭了多少罪,腿都肿了,走路都是瘸的,可是现在,鲜花和掌声围绕在他的周围,鲜花是那么鲜艳,掌声也是那么热烈…… 掌声,海政歌舞团里,电视机前也是阵阵掌声不断,苏岩老师也来了,与大家一起看着节目。 一群人围着杨哲,杨哲却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江浔上台时,她哭了,现在她又笑了,大家一逗,她又哭了,苏岩揽住她的肩膀,她又趴在老师肩头笑了…… 杨哲确实很激动。 当初那个在野湖边上背诵《桔园颂歌》的男人,那个从琴岛京剧团走出来的男人,今天,终于登上了中国电视剧的最高舞台。 飞天奖的份量毋庸置疑,飞天奖的权威也不容挑战,有了这个奖项背书,江浔以后的演艺事业会越走越顺。 “杨哲你也会哭啊,我还以为你能忍得住呢……”蒋欢欢调侃着杨哲,自己也掉泪了。 嗯,让她这一说,杨哲却又笑了,朦胧的泪眼中,她看向电视,现在,江浔已经站在台上,他的旁边站着的是他的老乡,倪萍。 “江浔你好,”倪萍就象跟江浔很不熟悉似的,“去年的渴望可谓是万人空巷,你在剧中扮演的王沪生,却真遭人恨……” 哗—— 全场一片笑声。 倪萍也笑了,“可是他的王沪生,很是精彩,你的表演也获得了评委和全国电视观众的一致认可,我们还注意到,王沪生还没有毕业呢,他现在还是中戏表演系的大四的学生……” 哦,会场里响起一阵小小的响动。 “江浔,现在站在这个舞台上,站在中国电视剧飞天奖的领奖台上,你有什么想要跟电视机前的观众说的吗?” 江浔感激地看倪萍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话筒,倪萍这是在把自己推向全国,也让自己在全国电视观众面前,有更多的露脸的机会。 无数镁光灯的闪烁中,江浔却没有立时发言。 “不好,浔子太激动了。”台下,赵宝刚突然小声道,这么大的事儿,台里应该提前考虑好,这是江浔第一次参加飞天奖颁奖礼,台里没有给他准备发言稿,也就是获奖感言。 “嘿,你看他……” 台下,杨乃武与小白菜剧组,丁志诚有些不屑地指着台上,“就他这张嘴,还用现准备,死人他都能给说活了……” 陶慧敏也是知道江浔的,当初在小百花,在情人墙,那嘴很能说的。 果然,台上的江浔露出一幅谦虚万分和至诚至恐的样子,演员嘛,舞台随时都有,现在就有摄像机对着自己呢,不过,现场的表演却需要他自己现场发挥。 “说实话,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站在飞天奖这个舞台上,也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得到优秀男配角这个奖,更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拿这个奖……” 虚伪! 台下的陶慧敏早已擦干眼泪,此时却是一幅看不惯江浔的表情。 “刚刚听到奎娥大姐念到我的名字,我的手都在颤抖。” 台下的李雪健突然就笑了,敢情刚才在台下问自己能不能拿优秀男配的那人不是他?敢情调侃自己的小伙子不是他?…… “下面,我要感谢北平电视台,感谢晓龙主任,鲁晓威导演,赵宝刚导演,感谢《渴望》剧组,感谢喜欢渴望和王沪生的观众朋友们……” 哗—— 台下,突然又是一阵爆笑,小伙子真能讲,谁喜欢王沪生啊! 江浔也笑了,“嗯,可是我知道有人会喜欢王沪生,不管我是王沪生还是冯子平,是伯邑考还是高翔,……感谢我的女朋友,她一直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如果此时她在电视机前,她会为我鼓掌的,为江浔,也为王沪生……” 哦,海政歌舞团内,刚才还好好的杨哲突然又哭了。 “别哭啊,这下,全国观众都知道你了……”苏岩老师倒笑了。 “对,飞天一奖天下知,天 下谁人不识君。”王芳笑着还念了一句诗。 “得,跳了那么多舞蹈,在全军全国拿了那么多奖,还不如一个晚上,江浔的一句话!”蒋欢欢也笑道,她突然有点妒忌,自己的男朋友也在会场里坐着呢。 不止她妒忌,琴岛京剧团家属院,刚才还泪眼婆娑的赵丽明不争气地指着电视机,“江荻,给我把电视机关上,我这个当娘的,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他不该先感谢我吗,还有你爸,嗯,他第一个感谢的是不是该是我们……” 她说不下去了,这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吧? “对,我们白培养他了,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跟他认识二十多年了,他也没谢谢我,”江荻作势真要送电视机,江文远赶紧站起来,挡在自家姑娘前面,“嗯,看看,再看看……” 再看看,江浔也没有感谢他们,他们心酸,台下的陶慧敏突然也有些难受。 他,感谢的是另一个姑娘,那个经常在电视广告里看到的姑娘,那个据说是东方歌舞团和海政歌舞团漂亮的姑娘! 第401章 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 台上的江浔,在这个夜里,光芒四射,神采斐然。 “还有,我要感谢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是琴岛京剧团的演员……” “得,您现在才想起爹妈来啊!”一旁的倪萍忍不住插了一嘴,立时引来台下一片笑声,今晚大家“提心吊胆”一个晚上了,此时都笑得很开心,很放松。 坐在最前排的评委们也很开心,阮若琳笑着看着台上的小伙子,小伙子不装,率直,真诚,这样的性格多好! 不象有的演员,获奖后的感言跟作报告似的,对,中国的电视剧行业早该有这样的新鲜血液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历史就是需要打破,就是需要创造,她跟王扶林一样,支持江浔! 王扶林总导演此时也在家里看电视呢,他也为江浔高兴,但也有小小的惋惜,江浔第一次参加飞天奖就拿了优秀男配,但怕是真的与优秀男主角无缘了! 陈道明获得优秀男主角,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此时,台上,赵忠祥走过来,笑道,“大家知道,从去年开始,我们中央台就谋划筹拍《三国演义》,江浔,也入选了演员的大名单……” 在央视的舞台上,为三国宣传一下,预热一下,无可厚非,但他没有提及江浔来演周瑜…… 嗯,说起这個话题,坐在前排圆桌前的评委,还有一些熟知内情的导演、演员,大家的态度都微妙起来,不过,江浔获奖,那些领导和资深演员,对江浔出演周瑜,倒不再那么反对了。 “那我们欢迎江浔给我们来一段如何?”倪萍笑着看着江浔,江浔为三国试妆试戏,他的表现台里人尽皆知,倪萍也想让他在这些评委面前表现表现,在全国观众面前表现表现,如果把脸露出来,那样,不会再有反对的声音。 江浔真的感激倪萍,他接过话筒,沉思片刻道,“在场有许多优秀演员,大家都为一个奖项而努力。 这就象周瑜、诸葛亮,两人虽然各为其主,但他们的心意却是相通的。诸葛亮因为周瑜而大放光彩,周瑜也因为遇到了诸葛亮而人生无憾。 所以,在飞天奖的舞台上,不管是谁拿奖,其实问题都不大。要知道,一朵鲜花,无论它多鲜艳,都只是一花独放而已,毫无意义。 唯有百花齐放,才能春色满园。” 这一段,讲得太好了,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待掌声稍歇,江浔继续说道,“人生,因为遇到了水平相当的对手演员而变得熠熠生辉。你我,因为遇到了这样的同行而激发出更大的潜力。 所有的同行,都会让我们有所收获。而我们所遇到的有缘人,终将教会我们生命的意义。” 掌声又一次响起来,坐在电视机前的王扶林总导演很是欣慰,这个演员没选错! 老伴笑着过来“别光看电视了,茶都凉了。” “没凉,还是热的,还能喝!”王扶林仍盯着电视里的江浔,谁说江浔要凉,不能凉! “那我就来一段周瑜的台词吧。”江浔说着,头已是微微垂下,当他的头再抬起时,整个人就已经完成了由江浔向周瑜的转变。 “此次兵败,心中十分愧疚。近日养伤,深感人生之艰难。” 这一段是周瑜箭伤发作,自感时日无多,与小乔一起来到海边,抚琴奏苦曲,观海言心志。 当江浔一开口,满座无声。 大家刚才看到台上是一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可是他的声音他的仪容他的姿态,全然就是一个病人,那种殚精竭虑,忧谗畏讥,还有那种无力的虚弱,就在这个颁奖现场的舞台上一一呈现出来。 这就显得很诡异了,明明是精神焕发的年轻人,刚才主持人也说,历史上最年轻的飞天奖优秀男配角,可是却让人感觉这是一个旧疾在身,身体每况愈下的大都督。 “……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 哎...... 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憾终身。” 江浔负手而立,转过身去。 哦,此时大家都松了口气,那种精神抖擞和旧疾缠身的不和谐消失了,这个角色终于统一了。 好! 坐在电视机前的王扶林忍不住叫了声好,江浔没有得优秀男主角,他心里看来是有恨的,就跟周瑜一样,没有拿下荆州,始终郁郁寡欢。 此时,江浔与周瑜,角色气质合而为一,让人产生强烈的共鸣! 他拿起茶水,茶水还是热的! “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他会得优秀男主角的!”王扶林总导演重重地放下杯子,好象他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这一段完了。 台下的诸多评委、导演、演员都不由动容,这部戏还没演,江浔的表演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这得付出多大的努力与心血啊。 刚才有人还在想,江浔中奖,可能有很大因素靠了那张脸,可是现在看来,这样的演员,值得一座奖杯! 仲呈祥看着台上的江浔,不由轻声跟一旁的阮若琳说道,“嗯,他演周瑜,很合适。” “很合适。”阮若琳也道,她叹息一声,“唉,我们这些人啊,都老了,以后,电视剧的舞台要交给这些年轻人了……” 大家对江浔的周瑜这样认可,全国观众也会认可,上面的领导恐怕再也无话了,阮若琳终于心安了,“呈祥,你可以写一点东西,你每年不是要写一写读片报告吗……” 不提仲呈祥怎么回答老太太,中国电视的资深记者林豫,看着台上英姿勃发的江浔,不断点头,他甚至都想好了自己稿子的题目,当然,美周郎,他会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 江浔回到座位上,赵宝刚笑着将他的奖杯要了过去,现在渴望剧组有三座奖杯了,长篇电视连续剧一等奖,优秀音乐,优秀男配角! 虽然优秀男主角和优秀女主角,优秀女配角的奖杯恐怕是拿不到了,但也算是圆满了! 很快,优秀女配角颁奖,这个奖给了《杨乃武与小白菜》杨淑英的扮演者张闽。 她是上影厂的演员,1982年进入上海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成为演员,先后在多部影片中扮演角色,她参加演出的电视剧《 大树底下》获《大众电视》金鹰奖,哦,她最出名的一个角色是《城南旧事》中的疯女人…… 这个奖项颁发完毕,台下观众的精神又高度紧张起来,下一个奖项就是优秀男主角了! 第402章 好人一生平安 虽然获得优秀男配角,可是江浔的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台上。 获得优秀男配就不能再得优秀男主,这只是潜规则,可是这也不是绝对的。 自己不也是打破了规则,以一个学生的身份获得飞天奖优秀男配角,历史可以被打破,这样才能推陈出新! 一旁的李雪健也是同样的心思,但马上,两人的心思都破灭了。 优秀男主角的提名荣誉给了《深圳人》王东安的扮演者陶泽如,优秀男主角到底被陈道明捧走! 优秀女主角提名荣誉给了《你为谁辩护》中梅祯的扮演者吕中老师,她是人艺的老演员了。 优秀女主角则颁发给了《xxx和她的姊妹们》中的xxx的扮演者李羚! 部领导亲自颁奖,但赵忠祥和倪萍都没有再给陈道明表现的机会…… “雪健大哥!” “浔子!” 台下的李雪健和江浔都是一幅释然的表情,两人还握起手来,那样子跟刚认识似的,却又象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十一届飞天奖圆满结束,明年,我们再相聚……” 当领导宣布颁奖大会结束,大家说着笑着,不管拿奖还是没有拿奖,纷纷起身。 江浔就感觉自己好象少了点什么,再一瞧,三座奖杯全在郑晓龙怀里捧着呢。 嗯,鲁晓威导演想要看看,可是郑晓龙就跟捧着自己家孩子似的,没够! “晓龙主任,您小心,这可是纯金的,你别把它给我换成镀金的,换了我到你家找嫂子去……”江浔笑道。 “得,我当然得小心。”郑晓龙都笑傻了,可是一会儿功夫他就反应过来,“浔子,你阴我,这哪是纯金的,你得了优秀男配角,还想从我这换一座金子的奖杯……” 哗—— 大家都笑了。 江浔也笑了,不断有记者围过来,不断有话筒递到跟前,他只能笑着,笑着,再笑着……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长安花。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走出会场,江浔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 接下来,谁都不想回家了,狂欢,找一地儿,往死里聊,往死里喝,“连喝三天三夜,谁认怂谁是孙子!”赵宝刚满腔豪迈。 台里早给订了一饭店,待到大家都赶到时,台里的台长、副台长全来了。 郑晓龙那叫一个激动啊,逮谁跟谁拥抱,逮谁跟谁敬酒,江浔得空找了一电话,把电话打到家里。 他举着电话,看向窗外的北平城。 天色犹暗,路灯仍明。 电话拨通了,父母和姐姐,姐夫都守候在电话旁,“大浔……”父亲江文远就说了两個字,声音都颤抖了。 “我来说,我来说……”赵丽明本想埋怨江浔的,可是电话接到手里,她也哽咽了,“大浔,吃饭了吗?” 一旁的两位姐夫差点笑出声来,那是什么场合,能饿着你家小儿子了? “大浔,把奖杯拿回来给我们看看。”见母亲泣不成声,江荻把电话接过去,大声喊着。 “嗯,姐,明天有个观众见面会,后天新闻联播,大概能播放飞天奖的新闻。”江浔临撂电话,又加了一句。 哦,江枫突然发现,父亲不见了,她一转身,只见江文远戴着老花镜,拿着笔在台历上写着什么…… …… 此时,渴望剧组已经热闹得不象话了,李雪健都喝了四瓶啤酒了,左翎也喝了一瓶,领导已经让人去接吴玉华了,江浔正想着什么,他感觉心里此时突然没着没落的。 那边,赵宝刚叼着烟,导演不干了,做起摄像来了,他正要过去,冷不丁身后一个声音,“江浔同志,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啊?! 江浔一下转过脸来,眼前的人不是杨哲还是谁? 一旁,冯小刚吡着板牙笑得正欢,是他把杨哲接了来,赵宝刚举着摄像机就拍起他们俩来。 “哎,你们俩,将来结婚,我可是媒人啊……” 他说得还真对,当初就是他拍广告,才把江浔与杨哲凑一块的。 “签什么名啊。”江浔心里的潮水阵阵涌来,他拉起杨哲,也不知怎么好了,大家都举着汽水、啤酒在扭动着身体,他跟杨哲立马加入进来。 也不知跳什么,探戈,华尔兹,想跳什么跳什么,想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想怎么释放就怎么释放…… 郑晓龙拉着左翎,那样子不象是在跳舞,倒象是在做第七套广播体操,一边跳,嘴里还一边在喊,“同志们,我爱你们……” “你们都是好人!”赵宝刚一甩长发,激动得向天空伸出双手。 “好人一生平安!”雷蕾马上笑道。 好人一生平安!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马上附和起来,低沉缓慢的音乐就在大厅里响起,“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江浔不由泪目,那些拍摄渴望时的小事,好象仍历历在目,跟赵宝刚吃火锅,跟李雪健赶麻雀,跟吴玉华去护城河…… “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也许心意沉沉,相逢是苦是甜,如今举杯祝愿,好人都一生平安……” 低沉的饮泣,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可是没有人去寻找,更没有人责怪,郑晓龙揽着左翎,鲁晓威举着酒瓶,赵宝刚举着相机,韩影与黄梅莹拉着手…… 大家都在浅浅地吟,轻轻地唱。 “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 …… 车子已是开进东厂胡同,江浔耳边仿佛还在回响着大家的歌声。 他感觉活了二十一年,从没象今夜一样放纵,一样高歌,一样激动,一样流泪。 他看看车窗外,一片漆黑。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他看向光明,看向光明的杨哲。 他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是紧紧拥抱在一起,江浔吻着她,杨哲也热烈地回应…… …… 第二天,飞天奖观众见面会,杨哲陪着江浔一起去的。 中央台对颁奖与见 面会都作了报到,电视上,可是仅仅不到半秒钟,江浔的镜头一掠而过。 “唉,我这儿还没看清楚,”赵丽明好不懊恼,“这么快就过去了?” “可不是嘛,”江文远也是一脸沮丧,“这好歹是飞天奖,你说,你时间长一点,全国老百姓都能接受。” “爸,新闻联播可不是咱们家的,得,你和我妈看重播吧。”江荻笑道。 同样在这一天,仲呈祥的四续《“飞天“腾飞》——第11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评选读片备忘录发表。 同样在这一天,林豫的大型报告飞天奖侧记《江河水总有入海时》刊发,并迅速被全国媒体转载。 获得优秀男配的江浔,林豫直接称呼他为“美周郎!” 中央电视台,王扶林总导演终于迎来了杨台,杨台接到了部里领导的电话,领导答应江浔可以出演周瑜了。 “美周郎!” 送走杨台,王扶林总导演立在窗前,这三个字他念了好久,他看着远处的天际线,此时,九十年代的北平,朴素真实,生机昂然,九十年代的文艺,欣欣向荣,一往无前! 第403章 家宴 这些日子,鲜花与掌声一直包围着江浔,当然,也少不了物质奖励。 市里、台里加院里,加起来有几千块钱了,嗯,可比获梅花奖的时候给的多了。 这些日子,不断有本子找上门来,每个本子江浔在看,杨哲也在看,却都没有前世就熟悉的,也没有打动人心的角色,再说三国培训班快开始了,江浔还要在编辑部里的故事客 就像一个寝室几个兄弟,如果大家都懒懒散散的成天吃了睡,打游戏泡妞,大学四年可能啥都没做,忽的一下就过去了。 “师父您喜欢就好!多吃点。”萧易很是开心,前世自己就很喜欢吃鱼,可是,因为挣不了几个钱,也就一月才能吃一次,而且还是自己去卖鱼,然后回到出租屋自己做,对于做鱼,萧易还是很有心得的。 “我虽然在外面名号不好听,还是大反派,可是我是想当好人的。 赵红凌盯着这边,冯主任也盯着这边呢,瞧见该进货了,冯主任就找上了她,说让孙香梅把货也拿过来。 “叮叮叮!”狼蛛八条腿在地面发出响亮的敲击声,如死神的丧钟般,皮森抱头鼠窜,逃到角落时发现退无可退,叮的一声,狼蛛刀锋般的腿刺来,他大叫一声抱头蹲下。 “极品仙器!”萧易心中一下狂喜,竟然是仙器,岂不就是仙人实用的器物!简直太好了,10万立方米,就算如大雪山那样的巨大山脉都能装进去了!萧易的念力当即认主,立刻和这冰之戒建立了联系。 到医务室看到希儿还在昏迷中他松了口气,他借故调开医务人员,缓缓用自己如今超强的能量为她修复。 这下她更吃惊了,如果说对方第一次破自己的招是战术了得,但“风中飞刃”这招连她都是刚刚练会,可对方好像比她自己还了解这招一样,不少破绽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妈,我和利恒都知道我婆婆是看中了我们的房子,想带着刘来男一家搬进来住,我们才不会让她得逞。 “别误会,我们两个不熟,也是刚刚才认识的。”杰西卡笑了笑,嘴上说着只是普通朋友,然后缠绕在一起的一双手,却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只是她们并未注意到待她们离开后,原本隐在黑暗中的一个身影闪身而出,只轻轻挥手,那门便开了,而后人影便进了屋内。 “多谢陆道友挂念,师兄身体安好!”九华仙子旋即恭敬的答道。 “可真是巧了,在这里竟能遇到摄政王。”墨倾焰脸上尽是优雅的笑容。 砰砰砰,三发蓝色能量球从杰斯的锤子里发射出来,直指天空,不过这三枚能量球没有爆炸,全部被拦截在了半空,“还敢反击,给我回去。”张少飞低声说道。 六耳仔细打量此人,这男子身形削瘦,浑身寒气逼人,右眼带着一个眼罩,脸上还有一道骇人的的刀疤,十分狰狞可怖。 吕布后而先至。画杆戟夹带无匹巨力,呼的落下。竟然将曹朋三人的联手合击。消解于无形之中。 显然,这是一桩极为隆重的婚礼,放在几百年前神界统治天庭时,谁会想到能有这么一天,妖魔占领了天宫,还在南天门前迎接花轿。 医馆就在城中心,无烟到了门口时,果见许多百姓已从门内排队排到了大街上。 刚接近惨叫不停的叶欢,匪徒还来不及呵斥,便见满地打滚的叶欢忽然暴起身形,疾若闪电般出手了。 第404章 春天将永远陪伴着您 今天,江浔的日程仍排得满满的。 上午,院里安排他给学弟学妹们作报告,下午,他要到人艺。 整个会场里座无虚席,女生来得最多。 江浔的报告时间不长,约半个小时,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他走下主席台,无数只手就朝他伸了过来。 他笑着一一握手,人群中,他又看到了北疆班,李亚鹏在兴奋地喊着什么,他的旁边站着的是漂亮的王澜。 不得不说,王澜年轻时是真的动人,不是后来那個肥胖大妈,人不能病,一病毁所有,钱花了,颜值也没了。 “嗯,想演戏吗?”江浔心里一动。 王澜一愣,“想啊……”她都没来得及考虑,就喊了出来。 她的身旁,陈建彬、李亚鹏等人一脸的羡慕,江浔是师兄,在演艺界有人脉,也有话语权,此时就是他们眼中的大佬…… “去找冯小刚,北平电视台。”江浔笑着扔下一句话,可是他又担心起来,这么漂亮的姑娘,又怕冯小刚对人家有想法…… 嗯,不能一棵好白菜让猪给拱了! 下午,他到了人艺的时候,还是特意看了看报纸栏前的那棵老槐树。 它,枝繁叶茂,守护着人艺,也守护着人艺的演员。 于是之办公室,苏民老师、夏淳导演和蓝天野老师都在,这几人难得凑这么齐。 “于大爷,听说,您可是享受xxx颁发的特殊津贴的人了,那我获奖,您不得请客啊……” “请,请,请。”于是之很痛快,“得,想吃什么,你说地方吧,我们老哥几个今天就陪你一遭。” 夏淳、蓝天野,苏民都笑了。 江浔还真找了地方,这地儿就在钱粮胡同边上,是一家新开的羊汤馆,起名叫“胶东羊汤馆”! 再细打听,馆子是一烟台莱州人开的,做法取百家之长,以莱州羊汤为主…… 烧肋扇,炒大杂,扒羊头,辣羊蹄……再来四碗羊肉汤,十二个芝麻烧饼! 江浔坐回桌子的时候,三位老师都笑着看着他,他们吃不了两个烧饼,江浔自己一人就能吃六个! “……就这地儿,我找了有些日子了,”江浔是太爱跟几位老艺术家一起吃饭了,“您不知道,这里的炖羊肉完全不用水,而是在大铜锅底加入羊油,再盖上辣椒、生姜、大蒜等香料……” 接着撒上适量盐,然后盖上羊肉……如此一层层循环堆砌,直到锅被填满,最后加入料包,开大火熬制4~5个小时,可以说是相当有味道! 菜还没上来,汤先上来了,可是汤碗里尽是羊肉,羊肉肥而不腻,无膻味,汤色也是自然,热气腾腾,撒上碧绿的葱花,真的绝了…… “嗯,好喝。”苏民老师先尝了一口,就赞道。 “得,喜欢喝羊汤的人,大多豪爽志气,比如赵匡胤,比如老几位……”江浔笑着给几位把芝麻烧饼掰碎了,放进汤里。 色泽诱人的烧饼,撕一些放在羊汤里,简直绝配! “得,这个好吃,”于是之高兴地尝了一口,“以后啊,干脆让浔子领导我算了,总能找到好吃的。” “那你就让他在你身边,你有口福了。”蓝天野老师也在笑。 “嗯,市里的戏剧家协会,我实在忙不过来,浔子过来,帮我的忙。”于是之夹起一块烧肋扇,外表色泽金黄酥脆,内里羊肉酥软稀烂,蘸上椒盐,好吃! 哦,这就是说,我现在成了北平市戏剧家协会会员了…… 江浔的脑袋转得不慢,这个市里的协会主席是于是之,全国戏剧家协会,他是副主席……份量自不言而喻。 “嗯,过来帮我忙。”于是之对炒大杂也感兴趣,夹起一块羊肚。 “这就相当于院长助理了……”蓝天野笑道,“来,祝贺你得了一位小助理。” 升官了! 江浔窃喜,这还没毕业,还没进人艺呢,就给于院当上助理了,名头还在其次,他可是能朝夕跟着这位老艺术家学艺了。 “得,这一顿羊肉没白请,大爷,您光吃啊,您得付钱哪,别光看我啊,我可没带钱……” 啊! 三位老艺术家同时看向江浔,这哪有请客不带钱的! “没事,都是老乡,不要钱。”老板实诚,同样是山东大汉。 于是之笑着指指江浔,还真掏出自己的钱包。 “得,大爷,苏老师,蓝老师,最近啊,我想演一喜剧,想学学相声去……” “学啊……艺多不压身,马派你难学,非得有岁月的沉淀不成,还是学侯派吧,隔着也近。”夏淳导演抽着烟,琢磨上了。 嗯,那就学侯派,改天要联系一下冯巩! 这几天,北平电视艺术家协会的人也找上门来,杨哲正在晾衣服,冷不丁一年轻小伙子就进得门来,看来比他俩还大,跟杨方差不多岁数。 “请问,江浔老师在吗?”陌生男子进门,江浔赶紧从里屋出来,对方看到他,“您是江浔老师吗?” 老师? 江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一世,只有他喊别人老师的份儿,没想到今天有人喊他老师。 送走小伙子,杨哲笑得前仰后合。 “我感觉自己还年轻,怎么就活成了那种冒充的老艺术家了?”江浔也取笑自己,“走吧,接青枣去。” 他真的感觉自己功成名就了似的,但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 青枣回来了,小院里的欢笑声更多了。 “甜甜的,酸酸的,有营养,味道好,天天喝,真快乐,娃哈哈果奶……” 看着电视,电视上的几个儿童在喝着这个夏天孩子们喜欢的果奶,青枣手里也有,这是路上杨哲给买的。 这几天北平的天气很热,刚入夏,夜晚的凉水风吹过,仍是热汗津津。 让青枣睡下,江浔喝了一碗杨哲凉好的绿豆汤,再看墙上的时钟时,已是十点多了。 杨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风扇开着,她一边轻柔地给江浔按摩着太阳穴,一边给他打着扇子。 砰—— 电视上,一个穿着马夹的年轻人正在打桌球,一个漂亮的姑娘拿着鲜花走到他 的身边,“春兰的风,荡开成功之路,春兰的情,架起幸福之桥,只要您拥有春兰空调,春天将永远陪伴着您……” 江浔蓦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电视上一对俊男靓女。 春兰空调在九十年代初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在此时的工资水平之下,拥有一台春兰空调自然也是奢侈中的奢侈。 所以,风靡全国的春兰空调广告语也灰常直白,“春兰空调,高层次的追求”。 “哲儿,我们也有点高层次的追求,行吗?”江浔眨眨眼睛,开起了玩笑。 书友群 书友群,423750825。欢迎畅聊。 《我的戏剧年华》书友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5章 干点快乐的事儿 说起空调,咱得说一说中国老百姓家里电气化的历史。 六七十年代,一个家庭的富裕,特讲究“三转一响”。 哪三转,就是所谓的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也俗称“三大件”。再加上“一响”即收音机。 如果家里还有一手电筒,这勉强也能称为是电器…… 八十年代,中国老百姓富裕的标志又更上了一层楼,家里全面电气化。 单门电冰箱,黑白电视机,还有单缸洗衣机,样样不可缺少。 进入九十年代呢,富裕的样式又发生了变化,可是三大件的内容说法不一,有人说是空调,音响,录像机,也有人说是配电脑、装空调、通电话,但无论哪样,空调都是少不了的。 东厂胡同,电话早已经装上了,为方便杨哲观看国内外同行的录像,还买了录像机,他们也曾倒腾过录像机的倒带机,这该有的都有了。 江浔呢,自己还开着大超,腰上挂着传呼机,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属于北平或者这个国家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 “浔子,有电风扇就行了,别再买空调了,”杨哲收拾妥当,催着江浔到前院去睡,她跟青枣在后院,“电风扇不是去年刚买的吗……” “这不一样。”江浔被她推着到了门口,就倚在门框上,“一個是吹风的,一个是制冷还能制热,赶明儿我们逛商场去……” 第二天,江浔到到北平戏剧家协会报了到,杨哲带着青枣就在周边遛弯等他。 “这天,忒热。”江浔到了的时候,杨哲跟青枣正在一处树荫下面吃着冰棍。 “可不是吗,去年也没感觉天这么热……”杨哲穿了一件无袖绿色小碎花连衣裙,露出雪白的胳膊。 “走吧,到隆福寺去吧,我估摸着人少不了……” 隆福大厦是北平第一家使用中央空调、第一家采用自动扶梯的商场,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它被称为北平商业“四大金刚”之一,是国内贸易部钦定的“中华老字号”和“中华名店”。 一进门,青枣就拍手笑起来,“江浔爸爸,这里好凉快啊。” 她笑着就朝前面跑起来。 “青枣,慢点。”商场里人太多,都是过来蹭免费空调的,杨哲紧跟在青枣后面,生怕她丢了。 坐上自动扶梯,来到二楼家电商场,站在空调前,杨哲就闭上眼睛享受着阵阵吹来的凉风,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凉。 春兰牌空调,安静,质量好,而且冷暖起效都很快,江浔眼瞅着周围不断有群众围过来,毕竟刚拿了飞天奖的他,很是招眼。 “那我要三台窗式的,要一台立柜式的……”江浔笑笑。 这么多? 杨哲都惊讶了。 “立柜那台放在你的练功厅,前院后院,两台窗式的。”江浔就笑。 那还有一台呢? “还有一台,送我孩子姥姥姥爷。”江浔一把抱起在地上乱跑的青枣。 德行! 杨哲脸一红,下意识笑着瞅瞅周围。 “一共是四台,一万多块钱啊……”服务员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劝江浔别买这么多空调,还是自己舍不得卖出这么多空调。 “您安装完后我付款,要快……” 江浔也急着快点走,因为照像机柜台也在二楼,许多人拿了相机就在那儿拍他们呢,边拍还边议论,王沪生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 春兰空调的动作就是快。上午选的空调,下午就给装好了。 吹着凉风,满屋畅快,趁着青枣在练功厅里跑来跑去的空当,江浔从后面就抱住了杨哲,就在那儿起腻,“放开,别让青枣看着。”杨哲还不好意思。 “那我们就……趁着高兴,干点快乐的事儿?”江浔却反而抱得更紧了,还没皮没脸地问道。 “什么叫快乐的事儿?”杨哲心一跳,脸一红,用力掰扯着江浔的手指。 “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江浔也不用力,反正她掰开他就再合上,两人就这么甜蜜地拉锯。 “什么是你情我愿的儿事儿……” “就是倍儿爽的事儿呗……” “我不明白。”杨哲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可是态度却很坚决。 “唉,就是,”江浔无奈,“就是喝娃哈哈果奶……你别往别处想,别净整天想着干坏事儿……” 嘿,杨哲倒被他气笑了,得,临了,自己成了那个想着干坏事儿的人了! “江浔,你以为在说相声呢……”她伸手就扭住了江浔的耳朵。 “轻点。”江浔笑着讨饶,“明儿还要到岳父岳母那边去呢。” …… 今天安装空调的人还真挺多,从九一年到九三年,北平百分之六的家庭都安装了空调。 可是春兰的经理下令,今天不管干到多晚,都得让王沪生的岳母家用上空调。好不容易王沪生对丈母娘好点,春兰可不能拖后腿。 “老杨家这是干什么?”看着一帮工人在后窗上打孔钻眼上三角架,就有老邻居赤着胳膊打着蒲扇问道。 “装空调啊,以后人家可热不着了……” “您还别眼热,人家什么买不起,算了,我还是摇我的蒲扇吧……” 在这个年代,要是谁家能买上一台空调,那绝对能惊动一幢单元楼一个小区的邻居。 “师傅,多少钱一台?”就有邻居问道。 “两千零八十。”安装师傅笑道,“别说你啊,我们就在空调专柜工作,我们家里都没有空调……” 此时全国空调的价格都是近2000左右,但条件稍好些的职工家庭一个月收入也就200左右,想要买一台空调就要花掉将近一年的工资。 这可以说是极其珍贵的家电了,不,应该说是奢侈品! “家里不是有电风扇吧,装什么空调?”杨哲妈嘴里这样说着,可是满脸的高兴,“这是浔子的主意吧,你得说说他,我们不用……” 杨哲看着自己妈妈这样子,就笑了,“那我可真说了,你们不用,我让师傅们撤了……” “你这孩子,逗起你妈来了……”杨哲妈就点了一下自己家姑娘的脑 袋,“你啊,还不如浔子有孝心。” “他啊,现在不得好好表现吗?”杨哲笑着,“您啊,就等着吹空调吧……” 第406章 你会说相声啊 “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让心声一一讲你知……” 九一年的这个初夏,北平满大街突然就传遍了刘德华的这首《一起走过的日子》,想想八七班十几人一起走过了四个春夏秋冬,也真是不容易。 四年里,有人掉队,也有人插队,但总算都熬到了毕业的时候。 前天,江浔还去了北平电视台,班里的同学们也都有了角色,男同学中,胡军演一警察,李洪涛演一歌厅服务员,何冰演一地痞流氓,韩青演一受害者…… 女同学当中,龚丽君演一歌星的妹妹,刘红梅扮演一個相亲女,让江浔没有想到的是,他随口那么一说,王澜还成了仅次于主角的演员,演那么一个因暗恋已婚的老师而钻了牛角尖的女孩。 她既不能向夫妻关系很好的老师表白,又不堪单恋的折磨,决定以自杀结束一切…… 倒是江浔自己的角色,金焱一直没想好,郑晓龙也在琢磨。 “……从来无人明白我,唯一你给我好日子,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江浔的车里也在播着这首歌,坐在副驾驶上的冯小刚一边听一边哼得起劲。 两人今天哪也不去,就去寻冯巩去。 车子开进复兴门外大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院内,冯巩早已在楼门口等着了。 中央广播说唱团也在这儿办公,楼里楼外这么热的天,可真热闹。 得,两个单位都是用嘴说话的,能不热闹吗? “浔子,你可是稀客,快,里面儿请……”冯巩一脸的笑,就把江浔和冯小刚让进他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一台风扇呼呼地吹着风, “巩哥,您这办公室可够气派的啊。”说是办公室,实际上就是一创作室,里外两间,外面是办公的地儿,里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说是临时仓库也成,但在仓库拐角处,还放了一张小床。 “瞎说。”冯巩笑着一点江浔,满脸的喜相,“再气派有你的四合院气派,你那就象皇冠,我这儿顶多算一面的……” 嚯—— 一句话,逗得江浔与冯小刚直乐。 “怎么着,巩哥,您跟您师傅马老先生说了浔子的事儿了吗?”冯小刚掏出烟来,就他自己个抽。 “说了,说了,”冯巩的笑一直挂在脸上,“浔子,我师傅就问你一句,你可别逗我玩,你是真想学相声?” “打死也要学。”江浔马上道。 “好,”冯巩笑着一拍掌,“那打不死就不用学了。” 嘿,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呢,冷不丁就甩出一“包袱”来。 江浔又乐了,跟冯巩在一块太开心,人生太苦,是得处处给自己找点乐子。 “那走吧,我师傅在家里等着哪,他说啊,”三人下了楼,坐在皇冠里,立时就是一派清凉,“……这车真凉快,”冯巩夸了一句,接着说,“我师傅说这是好事,你啊,他随时随地都欢迎……” 江浔学过上海的滑稽戏,用的功夫不多,学过京戏的丑角,其实,逗人笑也是一门艺术,相声更是一门逗人笑的语言艺术。 也就十几分钟,车子慢悠悠就驶进了西直门内大街北侧的马相胡同,话说这牌子也够沧桑了吧。 这原来就是养马的地方,也叫御马监官房胡同,清朝时候叫做马香胡同。民国以后,“香”改作了“相”。 “这御马监不知道和这孙悟空的弼马温是不是一个官,感觉都是养御马的地方,这大圣要是健在,也应该住这胡同吧?”下了车,江浔瞅一眼冯巩,来了一句。 冯巩立马乐了,“浔子,冲这一句话,我感觉你能说好相声。” 是吗? 其实在来的路上,江浔就一直琢磨着见了马季马先生该说什么。 作为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的得意门生,全国十大笑星之首,马先生一直在中央广播说唱团担任职务,还曾是该团的团长…… 宇宙牌香烟,百吹图,五官争功……哪一段国人都很熟悉。 “到了……”冯巩指着前面一处四合院,“在家里等着咱们哪,咱们一块进去。” 嗯,江浔和冯小刚就跟在冯巩身后,推开了一扇有些陈旧的大门。 院里天井并不宽绰,堆满了杂物,一条狗上来,让冯巩给喝退了,夹着尾巴就跑到荫凉地里去了。 三人进得院中,里面就有人喊,“都来了,进来吧,别在院里杵着了……” 江浔一听这话,就感觉接地气,再一看,马季一手的面粉就从里面迎了出来,他正想着该说什么,马季就笑了,“你的小品,电视剧我都看过,那王沪生演得真好,刘慧芳今天来了吗?” “没来,在团里跳舞呢。”江浔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一下放了下来,在这个小院里,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噢,那赶明带来我见见,”马季笑着把三人让进屋,“江浔?” 嗯—— “愿意学相声吗?” “原意。”江浔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答道。 “愿意跟我学相声吗?”马季又笑着问道。 “愿意。” “愿意到中央广播说唱团来说相声吗?” “愿意,啊,不愿意……”江浔立马反应过来,马上改口,“我还得演话剧哪……” “得,”马季蘸着面粉的手就拿出几瓶汽水,“这不是会说相声吗?” 啊?这就开始了,可是,我说了吗?江浔挠挠头,他也不做作,用牙咬开一瓶北冰洋,喝了两口,这汽水真甜! “刚才我是捧哏,您是逗哏,这包袱不也是甩出来了吗?”马季笑了,两只眼睛笑得眯在一起。 嘿,这果真就说上了。 “我知道,浔子,你前阵子刚得了一飞天奖,最近请客的采访的可不老少吧,你很忙,还到我这儿来,最近看来是得空了,您最近在忙些什么?”马季先生又笑着问道。 “瞎忙呗。”江浔笑着就应道。与马先生在一起,感觉放松得不得了,他喜欢这种感觉,“这不是跟您说相声来了,我喜欢相声。” “是啊,人是得干点喜欢的事儿,比如读书,钓鱼,做菜,下棋,你最喜欢干嘛?”马季看他一瓶汽水已经喝 完,又给江浔开了一瓶。 “能说实话吗?”江浔双手笑着接过汽水来。 “能说,不犯错误。”马季笑道。 “那我可说了。” “说吧。” “我喜欢找我女朋友玩……”江浔一脸的老实相,满嘴的老实气,老实回答。 哗—— 几人都乐了,“嘿……你这是会说相声啊!”马季笑着指指江浔,“得,中午都别走了,你阿姨不在家,中午我给你们烙肉饼吃。” 第407章 马家馅儿饼 马先生是是天津宝坻人,京东馅儿饼就是从那一带出来的。今天要吃的馅儿饼,其实就是京东肉饼。 “老太太做肉饼做得最好吃,以前师傅家家境不好,招待客人只能烙肉饼,现在师傅得了真传,也爱烙饼待客……” 这个江浔临来之前打听过,要拜师,师傅的日常生活的点滴是得早知道一点。 马季先生所在的中央广播说唱团里的演员,都知道马季有这手绝活。 一些朋友去马季家串门,都点名要吃他亲自做的京东肉饼,如相声演员刘宝瑞、唐杰忠、于世猷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曲艺编辑陈连升等,常去马季家中品尝京东肉饼。 “荣誉叫马家肉饼就这样叫开了,可是也不是什么人来都有这口福儿,”冯巩笑道,“你啊,今天头一回登门,这面子可够大的……” 几人在院里说着,厨房里的马季先生就探出头来,江浔急忙进去,“师傅,我给您打下手。”他边喊边偷眼观察着马季先生的表情,马季先生正在掐饼,脸上一直挂着笑。 眼瞅着冯小刚和冯巩也跟了进来,马季先生就开始往外撵人了,“出去,出去,都出去,这厨房也没个下脚的地方,你们都干净,不象我邋里邋遢的……再等十分钟,十分钟准好……” 嘿,不等饼熟,江浔已经闻到香味了,面香夹杂着肉香,那味道,恨不得现在就咬上一口。 “浔子,开啤酒,这大热天的,放水桶里镇一下……”马季先生又从里面探出头来。 廊檐下,有两箱燕京,冯小刚找了一水桶,把几瓶啤酒放里面镇着。 “得来,馅饼出锅了。”马季先生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了,端着一盘馅饼就出来了,馅饼两面金黄,看着就好吃,“你们先吃,趁热吃好吃,我再烙几锅,可惜不是煤球炉,在煤气炉上烙出来的也凑合。” 前年,北平大多数的胡同都通上了煤气,煤球炉已经用得不多了。 可是,马季先生没出来,大家哪能下手,冯小刚正瞅着江浔,江浔已是拿起馅饼咬了一口,“咝——嘘——”那是烫的,可是再下来就是咀嚼吞咽的声音,“嚯——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马季先生马上把话接过去,“小刚,你也吃,别拘束,在我家没那么儿讲究……” “我啊,就为了这烙肉饼的手艺,当年却成了我的一大罪状……” 啊?江浔惊叹道,“怎么话说的?” “理由是用糖衣炮弹(京东肉饼)拉拢腐蚀革命干部!”马季先生说着,自己個就笑了。 “得,京东肉饼招待朋友也成了莫须有的罪名,你说可笑不可笑。”江浔一脸的无奈。 冯巩咬一口肉饼,嘿,这爷俩又说上了,这回江浔是捧哏,师傅是逗哏! 眼瞅着马季先生又端上几盘肉饼,江浔一瞅就乐了。马季先生也不带围裙,身上葱花,油星,面粉……没来之前,他真想象不出这就是一位相声大师的日常! “你们喝酒啊,我不喝,你们多喝点……都是开着车来的吧,那就少喝点……”马先生坐下了,“浔子,小刚,你们吃啊,喝啤酒……” 江浔是真的吃,冯小刚也没拉下,这馅饼三层薄皮两层厚馅儿,咬一口滋滋冒油,唇齿留香! “师傅,这是羊肉的,我顶爱吃羊肉……” “得,我就爱做这羊肉大葱馅儿的……”马季先生捧着大茶缸就乐喽。 “您也爱吃羊肉?”江浔一脸的笑“得,全国爱吃羊肉的名人,赵匡胤,于是之,马季,再加一个江浔!” 这赵匡胤都出来了?马季先生大笑,这小伙子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不做作,很真实。 他收徒弟倒也不是捡到篮子里都是菜,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呢?约略是这样的: 质朴、平易;硬骨头,心肠软;怀真情、讲真话;不阿谀奉承,不背后议论;不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无哗众取宠之意,有实事求是之心;考虑个人利益也为别人考虑。 这里面,关键是个真字,得是性情中人! “浔子,明儿有空吗?” “师傅,您说。” 冯巩一瞧这两位,好嘛,现在,一顿馅饼还没吃完,这师傅就喊上了。 当初,他跟刘伟可是到饭店里先见的师傅 当初他在天津二十六中上中学,第一次见到马季先生,当时知道马先生要来,学校的蒋老师还给了他两块钱和两斤粮票,让他去旁边买两斤包子…… 结果,马先生吃着包子,让他现场说了一段相声,还拉了一段京胡,这才收他为徒弟。 现在,反过来了,江浔这刚进院门,师傅的马家肉饼就吃上了,相声,更是直接就说开了! “明儿一早,跟我钓鱼去。” “得来,我开车过来接您……” “不用,我自己个有车……”马季笑道,“咱们不见不散。” ……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钟,太阳出来还有一个小时呢,天上的星星还在闪着哪,江浔和冯巩就赶到马相胡同,马季先生正在白色大发跟前转悠。 他1983年就考了车本,会开车了,没车心里痒痒,牛群就带他去选车。 当时时兴开白色的大发车,到卖车的地方一打听,一辆大发车三万八。马季没有那么多钱,只有两万五,卖车的一瞧是马季,两万五就让他把车开回了家。 这次,坐上江浔的大超,马季先生又打开了话匣子,“那时,演艺界有车的人屈指可数,一听说我买了车,有的人像炸了窝,不得了啦,马季有车了,文艺圈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看着师傅这乍着手夸张的样子,又把江浔和冯巩逗得好一阵笑。 从话里也知道,马季先生顶喜欢钓鱼,约上三五知己,结伴同行。凌晨起床,带上鱼具、吃食,顶着星星,踏着月光,远到蓟县、三河,近到上庄水库、青年湖、枯柳村、沙河、圆明园、玉渊潭。 “浔子,抽烟。”马季喜欢抽烟,也把烟递给这个新徒弟,“烟酒不分家嘛!不抽白不抽,抽了也白抽!” 嘿,江浔真的就笑着接过来,三人放好马扎,支上鱼杆,抽着烟就看着这平静的水面。 第408章 你得夸夸我 “扑喇”一声,一条鱼儿跃出水面,打破了清晨圆明园的宁静。 哎哟,马季先生抽着烟就去抓鱼杆,快乐的跟什么似的…… “师傅,我回去想了一晚上,昨天去拜访您,确实有点唐突,说句心里话,我可崇拜您了……我小时候听着您的相声长大的,您桃李满天下……没想到有一天您能让我跟着您说相声……”江浔凑到马季身边,一边帮他重新摆好鱼杆,一边说着话。 “唉,没你说的那么好,就是以前培养了几个不成材的徒弟……”马季先生一脸的不屑,同时看看一旁的冯巩,冯巩作了个鬼脸。 “嗯?都有谁啊?”江浔很喜欢这种氛围,清晨,湖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远处,圆明园的遗迹就氤氲在雾气里。 “姜昆,冯巩,不在那坐着吗,赵炎,笑林,刘伟……” “您这是谦虚,”江浔笑了,“巩哥,……就这还不成材?” “成材,对,古人说要想成材,得闻鸡起舞……”马季先生笑着比划着。 “那我们是闻鸡钓鱼来了……”江浔马上接口道。 嘿,冯巩一瞅,这两人又说上了,江浔刚才这包袱甩的,给他根杆他就能顺着往上爬。 “浔子,大清早的,跟我来钓鱼,我一老人了,起得这么早,你是不是得夸夸我……”马季先生也很惊讶,这不是表演的本子,纯属大清早两人在找乐子逗闷子。 “说吧,您想听什么?”江浔也笑了,给师傅拉过一個马扎。 “我啊,感觉自己还有些文化,我们得夸得文雅一点,咱们字头咬字尾。”马季先生坐下,江浔没坐,就蹲在他身旁,“就是接成语是吗?是相声段子里的接成语,是这意思吗?” 咦—— 冯巩听江浔说着,到底是中戏学生,基本功在这儿哪,听说中戏表演专业的晨功除了背诵绕口令,背诵贯口也是必不可少的。 表演“贯口”,就要吐字清晰,语言流畅,情绪饱满而连贯,语气轻重而适当,快而不乱,慢而不断,犹如断线珍珠,一气呵成。 其中最主要的技巧,就是“气口”。气口也就是换气的要领。 只有运用好气口,背诵起贯口来,才能有节奏感。 江浔语气的节奏感明确,发音吐字清晰准确,这就是功力啊! 他相信,师傅也听说出来了。 马季岂能听不出来,这样的学生,他越想就越乐,又掏出烟来,“你知道啊?” 看马季先生抽着烟,江浔就想乐,总感觉老头在说宇宙牌香烟,“那您给我做个示范。” “字头咬字尾,你得说出一句成语来,这成语还得跟我有关系……”马季先生吐出一口烟来。 “还得跟您有关系?” “哎,比如说,我说马,你接什么,马到成功……” “完了是功……”江浔笑道。 “功成名就,救死扶伤,对不对啊……” “明白了,您是想让我借这些个成语,夸夸您……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能不同意,嗯,其实你也甭夸,你表扬表扬我也行,嗯,别太过了啊,含蓄着点……”马季先生一本正经道。 “嘿,这不是一回事儿吗?”江浔作恍然大悟装,这表情,真的有喜感! …… 两人一来一往,嘴皮子都很溜。 马季先生只感觉江浔的声音太好了,按理说他才二十一岁,非常年轻,但他的声音显得动听而又持重,像学过播音似的,又不带广播腔…… 站在这处野湖边上,他的身上还有那么一种灵动劲儿,这劲头,冯巩起初没有,他还是当初在姜昆身上看到的…… 太阳出来了,照在这年轻人身上,染上了一层桔红色的光晕…… “好,尺度你掌握好了,也别把我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咱还得实事求是。” 江浔一脸无奈地笑,“您看我们从哪开始?得,就从您这马开始,马,……”他闭着嘴,好象肚子里的词到了嘴边愣是吐不出来似的,“马,马失前蹄……” 冯巩一下乐了。 马季先生无奈地把手插在裤兜里,也不看鱼杆了。 “哎,师傅,这个好象不太好,您听我下面的,下面有好词,马失前蹄,蹄,提心吊胆……”江浔一边小心翼翼地瞅着马季先生,一边又说开了。 马季先生一下背转过身去,这是生气了,嗯,这是说相声表演时的表情,可是一转过脸去,冯巩发现师傅脸上尽是激动。 得,找到一棵相声的好苗子! 江浔的表演多么自然,生动,一点不陌生,还大大方方稳稳当当的! “我干什么事了,我提心吊胆,胆……”马季一下转过身来。 “胆颤心惊,惊,惊弓之鸟,鸟尽弓藏,藏头露尾……”江浔表情就象一个犯错的孩子,可是嘴里一直不停。 “得了,你打住吧,”马季先生按理说应是一幅恼火的表情,可是脸上此时尽是欣喜,“你哪这么多词儿,你再说下去,我是不是该抓起来了,戴上一幅银手镯子了……” “尾,萎靡不振……” “行了,行了……”马季先生手一挥,“你还是演你的话剧去吧……” “可是师傅,你说了,让我含蓄点,别表扬得太过分……”江浔一脸的委曲。 “有这么表扬的吗?” “你得捧着师傅……”冯巩上来了,“你得这么说,马,马到成功,功,功成名就,就,救死扶伤啊……” 江浔笑道,“伤……” “伤天害理啊……”冯巩一笑,把包袱甩了出来。 “得,你们俩大清早起来非要把师傅气出个好歹来,你们师娘跟你们没完……”马季先生气得一推两个徒弟,周围几个钓鱼的看得前仰后合,“老马,教徒弟哪?” “两个不成才的徒弟,非得把莪气死不成……” 哎,借着晨曦,钓鱼的人也认出来了,“这不是王沪生吗,也来说相声来了?” “对啊,这不是在电视里没作够,从电视里出来,我就寻摸着再找一人作妖,这不就找着我师傅了吗?”江浔笑着答道,又把一帮人逗得直乐! 嘿,这 小子了! 马季先生也乐了! 这幽默,是天生的!有人再训练也不成,一句话,他是祖师爷赏饭吃! …… 今天光练嘴去了,钓了一些小鱼,舍不得吃,回到马相胡同,马季先生就放水缸里养着,大鱼,又肥又嫩,中午他要做贴饼子熬鱼! 九河下梢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湾。 天津靠海临河,河网密布,盛产鱼蟹。 提起天津最有特色的美食,除了煎饼果子就是贴饼子熬小鱼了。 现在你到天津饭馆,点这道“贴饼子熬小鱼”吃,多数用的都是小鲫瓜子,也有用各种大海鱼的鱼段乱炖制成。而最地道的做法,是麦穗鱼做的熬小鱼。 麦穗鱼也叫柳条鱼,是最常见的淡水野生杂鱼,天生长不大,没什么经济价值。在天津的河湾、汊沟子里到处都是,一捞就是一盆。鱼鳞鱼肚根本不用收拾,用手把鳃挤掉就行。 做的时候,热锅热油,葱姜蒜炝锅,小鱼放进去稍微炸定型,加酱油、料酒、醋、花椒、大料、盐、糖、水,最后放入天津特产酱豆腐。 小鱼下了锅,接着就是贴饼子,饼子必须贴在距离鱼汤一寸左右的地方,不能高也不能低,饼子的小半截能让滚沸的鱼汤溅到,吸足汤里的滋味。 饼子松软焦脆,小鱼全身酥烂,不用吐刺,棒子面的香甜混合着鱼的浓香,吃的江浔欲罢不能。 “浔子,明天还去吗?”马季先生今天竟破了例,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去啊,还得夸您呢。”江浔举起杯子,笑着跟先生碰杯。 第409章 杨哲是谁? “浔子,我啊,我这几十年高档宴会也尝过,板凳头老豆腐也品过,说了归齐,还是觉得传统的,乡土的,家常的东西最有味儿……” “嗯,师傅,您做什么都有味……” “你这是表扬我?”马季先生又笑得眼睛眯在了一起,慈爱地看着自己这个新徒弟。 “没有,我哪敢表扬您哪,”江浔笑道,冷不丁甩出一包袱,“我是在夸您!” “师母,我知道您不让我师傅喝酒,这是红葡萄酒,我们老家张裕酒厂的,我家乡的葡萄酒……” 只要不是白酒不是啤酒,这葡萄酒倒成! “行,那以后我就喝葡萄酒了。”马季先生又乐了。 今儿中午,不做马家馅饼也不做贴饼子熬鱼,改做鱼汤烧豆腐了。 现在,江浔进厨房,马季先生也不往外撵了。 撵的是客人,能进来的是徒弟。 就是徒弟都分好几层哪,黄宏倒也是马先生的徒弟,可是没怎么听师傅说起过他。 “你鱼得洗干净,再切成段,先用七成热的素油煎至两面金黄……”说起做饭,马季先生嘴里更停不下来。 “这锅中留少许油,放入葱段、姜片、料酒、精盐、酱油,白糖,再加少许水,放入豆腐块,鱼块熟透了,豆腐也入味了。” 嗯,师母中午蒸了米饭,米饭的香气与鱼肉的鲜香,就在小院里荡漾开来。 鱼肉咸鲜细嫩,豆腐入口绵软,喷香喷香的,就着鱼汤,江浔吃了四碗米饭,这大肚汉逗得马季先生直乐。 “鱼汤泡饭,神仙不换……嗝——” …… 这些日子,江浔一直跟着马季,反正快毕业了,也没戏演,一心学相声呗。 一老一少不是钓鱼就是吃饭,江浔也可劲地把自己知道的苍蝇馆子一个劲儿地往外抖搂。 今天师傅没有带江浔钓鱼,而是到广播说唱团,可是中午又跟着回去了,今天做的是炸酱面…… 当师傅从厨房里端出一盆红褐发亮的炸酱,这酱香就把江浔的馋虫勾出来了。 “这是我炸的,可跟别人的不一样。怎么呢?我年轻时,团里的老艺术家刘宝瑞请我们吃炸酱面,他炸酱有個高招,宽油下锅,下肉炸酱,再投入一把葱花,翻油起锅……” 嗯,这得跟说相声一样,得往心里记。 “后来啊,我琢磨着,往热油里先放几颗大料,翻两下再炸酱,你说这炸酱能不好吃?”马季先生给江浔盛了一大碗面条,又盛上两勺酱,还不过瘾,又加了一勺,“浔子,畅开吃!” 炸酱红褐油亮,葱香浓郁,江浔感觉自己给撑着了! 下午的时候,他感觉是得找地儿活动一下,这些日子,他的腰带都能往外放两扣了。 下午的时候,姜昆回到了中央广播说唱团,他想找冯巩,却听冯巩正跟几人白话呢。 他打眼往里一瞧,好嘛,好些演员都在,山东快书的,京韵大鼓的,河南坠子的,唱二人转的…… “你们可不知道,我师傅可是捡到宝了,我啊,我就是根草……” 冯巩一句话,乐翻一群人。 “这三天两头给他不是做红烧肉,就是炸酱面,马家馅饼翻了花样地吃,什么羊肉大葱的,什么白菜猪肉的……小伙子胖了十斤,我师傅……”冯巩突然打住了。 “您倒是往下说啊,你师傅怎么了?”一山东琴书演员忍不住问道。 “你师傅肯定瘦了,这太操劳了。”又一西河大鼓演员插嘴道。 “哪啊,我师傅也胖了十斤!我师娘都急了,他不是有心脏病吗……”冯巩一下笑着揭开谜底。 “您几位是不知道啊,这小伙子也没闲着,整天不是带着他喝羊肉汤,要不就吃什么桃花泛,还有那些个粤菜,川菜,天天不重样,我师傅发现,北平城原来在犄角旮旯里藏了这么多好吃的……” 啊! 马季去吃桃花泛?! “这不算什么,”冯巩说得高兴就站了起来,“他还带我师傅去吃肯德基,人家都说马季给肯德基做广告去了……” 嘿—— 屋子里就是一片齐刷刷的声音,这些人不用学,都是天然的捧哏! “知道我师傅不能喝酒,除了红酒,还买了娃哈哈果奶,莪师傅多大岁数了,喝这个!”冯巩学着小孩的样子,嘴里一撮一撮地,“我师傅啊,就跟个老小孩似的。” “这是一老一小两馋嘴小孩凑一块了,都爱吃,还都特爱玩,哪顾得上学相声啊……” “这叫什么,这叫投缘啊……” 还有这样的人,姜昆笑着进去,“这小伙子怎么称呼,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 这事,一直在进行着哪。 今天学完了一段传统段子《扒马褂》,当年是由刘宝瑞、郭启儒和马先生合演的,江浔就看着马季先生,他在心里琢磨呢,冷不丁,马季先生就问道,“浔子,你那女朋友小杨,是不是在海政文工团歌舞团?” “对啊,以前在东方歌舞团。” “是不是人人都说她漂亮,人见人家,花见花开,孔雀见了都得开屏。” “是啊,就没人说她不漂亮。” “嗯,那你现在还想杨哲吗?”马季先生笑眯眯地问道。 “嗯,”江浔茫然抬起头来,“杨哲是谁啊?” 哈—— 马季一阵大笑,这徒弟没白教,进步神速啊,会从传统段子当中举一反三,也能从新段子当中融会贯通,“浔子,这抖包袱讲究节奏,包袱不在多,得抖响了,前面你节奏再慢点,再稳点……” 嗯,师傅,我记住了! “行了,今儿就先到这儿吧,”马季越看越喜欢,“这个礼拜,北平台有个节目,我们仨一块去……” 登台? 江浔有些吃惊,他还是相声的小学生呢,这会子就能登台? “简单说一个,又不让你说长了,”马季先生给他吃着定心丸,这两人都会吃,都爱吃,也爱玩,这样的徒弟哪找去? …… 今天师傅给做的红烧肉,冯巩也来了,还认识了赵炎,去北平台 登台,他也有份儿,大家一起喝了点啤酒,江浔回到东厂胡同,已经快九点了。 许是这阵子吃的好吃的太多,他感觉浑身上下有点燥热,正想坐在槐树底下休息一会,就看到了杨哲不声不响地依在门框边正瞅着他呢。 “得,您回来了,您?还知道回来啊?”声音不疾不徐,却没有半点情绪,“这是哪?您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不是中央广播文工团说唱团,这是东厂胡同!” 第410章 周涛来了 这是话里有话啊,还夹枪带棒那种! 女人生起气来,没什么道理可讲,江浔马上就小心着陪不是。 “我这不是学相声去了吗,人家孔子学了学琴,三月不知肉味……” “人家江浔学相声,是天天大鱼大肉……”杨哲马上就接了一句,她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瞅着江浔的八块腹肌? “我啊,真胖了,”江浔笑 景博明怔了怔,虽然他十八年没有回家了,但是对这个冷酷孤清的大外甥也有所耳闻。 做完这件事情,朱允熥便去见朱元璋,这两天老朱出奇的安静,除了跟那些大儒们争论如何教导将来的太子之事,其他的时候倒也落的清闲自在。 闫胜利又看了眼门外,这才关了门,走进屋内,来到宋晓薇身边。 要不是为了确定孩子的健康状况,他都不想让江佳妮去医院做什么孕检。 张红旗顿时感觉头大,下意识的看向了石海峰,石海峰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路上,队员们打打闹闹胡扯海聊。到了体育馆,大家都不想去冲洗一下什么的,直接倒头就睡了。 无量法王想招呼回那只飞掷出去的金轮,但迟迟不见归来,仿佛那只金轮也幻化成乌云了,他不由得暗暗吃惊。此刻无量法王手托着剩下的一只金轮,不知如何是好。 “嘻嘻,那就好,我还想说你要是没有钱买菜,咱们就去将后花园那几条鱼抓了吃了呢!”九儿听到不会饿肚子,喜笑颜开,吧唧一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灵鹫见红线被双月戟黑光追得东躲西闪时,心里暗自得意,他自以为红线必倒在双月戟黑光之下,到时他再将受重伤的红线擒获。 景厉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微敞的胸前,那里面的春-色一览无余。 “魔主的威严不容亵渎!亵渎魔神指!”四指魔尊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 他甚至想看看在2002这个时空节点,他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前世,也就是生活在中国10岁的胡青牛。不过胡青牛担心,因为自己破坏了规则而造成不可逆的损失。 “你该不会想不开了吧。”方泽感觉到陈沁现在的状态非常的不对劲。 众人一笑,盛青云出了龙形楼船,身后带着一百多黄巾力士,还有上千机器人。 果俊林凶神恶煞的脸一下僵住了,随即开始费力地恢复平静,再后是费力地挤出一个笑脸。 方泽担心方妈又多问,就随便起了个话题聊天。而江流儿人虽然是有点憨厚,但是毕竟不傻,在一旁也不再就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看来你两是成了?”方泽看着虽然没有手拉手走在一起,但是略微亲昵的两人,调侃道。 “那今夜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夏瑶也是翻了个身子,躺在宁尘的身边,看着满天星光,无奈的问道。 连打了几遍,孟兴国似从那种莫名状态中醒来,乐呵呵的给盛青云说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感悟,今天这拳是几十年来打得最好的一次。 第五场,重新回到明尼苏达的森林狼明显没有了系列赛刚开始的神勇。不知道是主力控卫卡塞尔受伤的原因,还是在洛杉矶两战锐气尽失。 这一旦开枪,可就是鱼死网破的战斗了,如果可以避免这场战斗,那兴许会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 原来天衣盟余人见陈汉义逃走,陈汉仁自尽,心知大势已去,已纷纷意欲逃遁,沙漠正安排众人截堵。 第411章 活该我摔着 北平台,周涛不是第一次来。 “浔子,这是带我去哪?”可是进了台里,江浔三拐两拐就把周涛给绕迷糊了,这儿,他比周涛熟得多。 “找正头香主,这事,怕是只有他能办。”江浔笑着一回头,“他要是办不成,那谁也办不了,你啊,就把心放肚子里,待会儿什么也甭说,什么也甭问,您就擎好吧。” 他找的不是别人,就是郑晓龙。 郑晓龙是大院里出来的,虽然是北平台电视剧中心主任,可是说话好使,在台里各层面都能说得上话。这两年还接连推出几部在全国有影响的电视剧,那是台长眼里的红人。 砰砰砰—— 郑晓龙办公室的门开着,可是江浔还是装模作样地敲了敲。 “进来——”郑晓龙连头都没抬。 “领导,好些日子没见了,真的想您,这不,今儿过来看看您,这点东西,还请您笑纳……” 光天化日,送礼来了? 郑晓龙吓一大跳,这是在哪,这是在台里,当然,在家里他也不收。 他抬起头来,还要下意识瞅瞅外面,他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哪,人来人往地都往里瞅。 可是当他看清眼前站着的是江浔,嚯,他吐出一口气,又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江浔作势把东西放在桌上,“领导,这是我们家乡出产的红葡萄酒,您尝尝……” 红葡萄酒?连红葡萄都没一个! 郑晓龙就笑了,噢,这是空手套白狼来了?你比划一下,噢,这就是两瓶红葡萄酒? 那我也会! 郑晓龙笑了,“这礼忒重了,我不敢收啊,得,前阵子朋友从武夷山给我带了一筒茶叶,浔子,我还想给你送过去哪,这,你得收好……”他也依样画葫芦,把两筒茶叶放到桌上。 这两人在干嘛,演戏,对台词? 电视剧中心的职工都忍不住笑,郑晓龙桌子上全是文件剧本,哪有什么红酒茶叶? “说相声说到我这儿来了?”郑晓龙也在笑,怎么以前没觉得,现然感觉见了江浔他就想笑。 说着,他一打眼就瞅见了江浔身后的周涛,虽然是一头齐耳短发,可是这清新的气质,不俗的样貌,还是让他忍不住瞅了两眼,“这位是……”在美女面前,他不自觉坐了起来。 “周涛,市公安局宣传处的,我哥们……”江浔大言不惭道。 是哥们吗?怎么你的哥们都这么漂亮,气质还都这么好?郑晓龙腹诽。 “最近啊,听说你们这儿有一名额,就是到你们台里学习,领导让她过来,可是人家还不想来,说是工作走不开,可是我说,你得去啊,晓龙主任在那呢,对,就是拍过便衣警察,渴望的郑晓龙主任,编辑部的故事现在也在拍,你得跟他多学习……” 江浔一通白话,把郑晓龙彻底逗乐了,这是以前的江浔吗,以前嘴贫,可是现在简直是话唠! “你别给我戴高帽,”郑晓龙笑着一摆手,“说吧,不就是想进电视台学习吗……” “我就知道,好哥哥,你看我,为这事儿我愁得头发都白了,也就你一句话的事儿,这事你就给办了……”江浔马上喜笑颜开,一屁股坐在郑晓龙对面的椅子上。 郑晓龙凑上来,“我瞅瞅,哪有白头发……”可是凑近江浔耳朵却低声说,“这事儿,杨哲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还敢?” “我啊,还真没有不敢的,我想起一人来……” “你真敢说,你忘了在飞天奖上怎么说的了……你想起谁来了?”郑晓龙连杨方的态度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可是到底还是问道。 “xxx啊,净做好事了……还不留姓名。”江浔笑道,“您还别夸我,我就是这样的人……” “去,”郑晓龙也素知他是极有主意的,“那我得瞅一眼……” “您瞅,那我替您拨电话……”江浔瞅着桌子上玻璃板下面压着的电话表,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台长的电话……” 啊? 郑晓龙正准备跟周涛说话,这回子赶紧要抢江浔手里的电话,“别,别拨……” “晚了,我都拨出去了,”江浔笑道,“你得这样说,台长,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事儿找您汇报……” “你怎么跟说相声似的……”郑晓龙还在埋怨,电话那边真的传来台长的声音,他瞪江浔一眼,却也只能说道,“台长,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事儿找您汇报……” 得,江浔一下乐了,“去吧,去吧,莪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同志,你可千万要顶住……” 郑晓龙就差点笑出声了,这人啊,几天没见,怎么这么贫。 不过,很快,他就从台长那儿回来了,周涛满眼希望地看着他,可是他就是一个字不开口。 “我啊,这些日子,我学相声为了谁,就是为了演咱的编辑部的故事啊,我得有喜感,得会抖包袱……”他不说,江浔还偏不问,有话没话找话说,“我得在里面出彩……” “您还知道我们的编辑部的故事啊,我们都拍了几集了,你知道吗?”郑晓龙一听他说这個,也没好气地背过脸去,可是他思量一阵儿,又转过脸来,“浔子,我可是听说,你会的不老少,当年你在人艺唱过红娘,对吧,阿姨是不是专工老旦?” “年轻时是花旦……”江浔犹豫着说道, “你是不是还有两姐姐?”郑晓龙差点要站起来了。 “对,从小我妈就把我当女孩养……”江浔看看周涛,周涛也傻了,这是哪跟哪,怎么说着她的事就说起这个来了? “太好了,我知道,你该演什么了!”郑晓龙抚掌大笑,从桌子后面冲出来,就要跟江浔拥抱。 江浔脑子一轰,他可是作者,对剧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不能够…… “啊……不能够,别打我的主意。” “能够,太能够了。”郑晓龙看江浔那目光,简直奇货可居。 “不能够……”江浔一连说了三个不能够,可是见郑晓龙没有改主意的意思,抬腿就要踹他,“去你的……” “哎,要不台长那儿我再回个话儿,就说这名额咱不要了……”郑晓龙看一眼周 涛,笑着威胁道。 得,江浔也看着周涛,自己带她来为什么,这事不就是想办成吗,“唉,你说,我这是不是挖坑给自己跳,活该我摔着……” …… 第412章 今晚我们相识 从北平台出来,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事儿就办成了! 周涛真的高兴,今天可是遂了心愿了……既能进北平台学习,又能跟当年在核桃林中唱同桌的你的那个他待在一起…… 可是,就是没想到,当年白衣飘飘弹着吉他,名动各大高校的江浔,私底下这么贫! 可是,她对江浔到底要演什么角色,还是好奇…… “嗯,就是演一娘娘腔……”江浔竟还不愿意说这個角色,可是一听娘娘腔这三字,周涛就是一愣,接着她就笑了,笑得脸都红了。 是吗?周涛笑着问道,“怎么着也不象啊……” 是啊,伯邑考,王沪生,高翔,冯子平,哪个不是风度翩翩?就是江浔,也是多少女生心中的王子,骑着白马的那种,就是在周涛心里,看到阳光下他的笑脸,心弦都会莫名其妙为之一动! 江浔也在笑,却是自嘲地笑,但是周涛听出来了,这多半是为她才接下的这个角色。 “那我中午得表达一下心意,我得请你吃饭。”周涛也不避讳,拉住江浔的胳膊,“你可千万不能推辞,这事儿,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怎么为难呢,说不定现在躲在宿舍里哭鼻子呢。” 她使着小性,撒着娇,让江浔都不忍心拒绝。周涛长相大气,气质尤佳,是挺招人疼招人爱的。 “可是,这大热天吃什么?”江浔笑道。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去吃……我的家乡菜,你吃过吗,很好吃,我知道一地方,就在朝阳门南小街,行吗?” 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江浔就笑了。 …… 徽菜,又称徽帮,皖菜,明清为八大菜系之首。 这家店,一进来,江浔就喜欢上了,浓浓的八十年代装修风格,却是窗明几净,桌椅擦得都能照出人影来。 土鸡汤,毛豆腐,蒙城烧饼,周涛又点了一份绩溪一品锅,鸽蛋,肉,油豆腐,点缀着一些,萝卜,青菜,味道咸鲜微辣,吃起来鲜嫩可口…… 有这样的菜,怎么能没有啤酒。 “江浔,谢谢你……”周涛主动举起杯子,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却不说了,嗯,江浔正要喝啤酒的空当,她又开口了,“其实,你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咳—— 江浔一口啤酒给呛着了。 “得,你这么不经逗啊……”看江浔呛得满脸通红,周涛倒笑了,她赶紧拿餐巾替江浔擦着胸口,一边擦一边乐,“不是这句话没人跟你说吧?” 其实,飞天奖的颁奖晚会她也看了,她知道江浔有女友,可是她还是想试一试,争一争…… 江浔不敢接话了,这话不是没人说,从中学时就有人说…… “嗯,今天没点臭鳜鱼,怕你不吃,……这个你能吃吗?”经过这一小插曲,倒让两人之间放松下来,周涛又给江浔开了一瓶啤酒。 “能,我就爱吃臭鲑鱼……”江浔琢磨着,嗯,这土鸡汤有味,是得带师傅过来尝尝。 “那下礼拜我们还一块过来,行吗?”周涛期待地问,今天,她故意没点这里的主菜和最拿手的菜。 “行……”江浔随口答应着。 …… 周涛正式到北平台学习了,今天,马季先生带着江浔也来到北平电视台。 依照江浔的意思,他穿t恤衫就成,可是马季先生愣是给他缝了一袭长衫。 马先生的意思,是想带着他跟赵炎,再弄一出训徒,可是本子写着写着,先生就改了主意,本子里让江浔加上一些内容,这出相声的名字就叫作《再训徒》。 怎么出来一个再呢,因由很简单,马季先生加上赵炎师兄,再加上外国人史可达,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表演了一个相声《训徒》,今天,马季先生又要训徒了。 不过,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训徒,跟以前不一样。 “马季老师,欢迎,欢迎……”《北平曲艺》节目的制片加导演陆志远笑着迎上来,“就等您的节目了……” “我们也很着急,这徒弟就该天天训,您这让我一等,从大年三十晚上都等到六月份了……”马季笑着开着玩笑,大家都是忍俊不禁。 “让我们看看您的徒弟……”陆志远打量着江浔,“我们好象认识,你是,你,你不是王沪生吗?” 哦,摄像,灯光,场记,化妆,一帮人就围了过来,得,没成想,马季先生带来的徒弟还真是江浔! 飞天奖男配,美周郎,高翔……诸多名头汇在一起,当大家伙一听,江浔来说相声了,都围了过来,北平曲艺的演播厅里,很快坐满了人。 得,这些观众可不是真观众,都是北平台的职工。 周涛也坐在观众席里,她笑着看着江浔,台上的江浔,已经穿好长衫,可是他真的不象说相声的。 他长相清瘦,身材修长,穿上长衫就象民国公子,风度翩翩。 “观众朋友们,马季率领徒弟们给您问好了!” 当马季先生先行上台,他笑容可掬地跟大家问好,紧接着,赵炎就走到他身边。 “马先生,马先生……我听说您又新收了个徒弟啊……” “哎,刚收的……” “那您那徒弟今天您带来了吗?” “带来了,我上哪他上哪……哎,你干什么,你别翻我的兜啊,他没在这儿,他是一活人,我难道还把他装兜里不成……” 哗—— 台下一片笑声,看着台上赵炎装模作样地在马季先生的大褂的口袋里寻找徒弟,观众都乐了。 “你啊,你别说话了,别跟上次,又要牵又要抱的,这次啊,你还是把他请出来吧……”马季先生故意埋怨着赵炎,“来,来,来,浔子,上来,我这弟子是第一次跟全国、全北平的观众见面……” 哗——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每个北平台的编导都在笑着看着台上,看着台上的江浔怎么说相声。 “您这徒弟还真不错,这不是那谁吗,王沪生啊……”赵炎故作惊讶地问道。 “对啊,我这不是在电视里没作够,从电视里出来,我就寻摸着再找一人作妖,这不就找着我师傅了吗?”江浔笑着答道。 哗—— 台下的人都笑了,又是一阵掌声,这作弄刘慧芳没够,马季先生又要受害了。 “可是,师傅,据我所知,人家江浔是最年轻的梅花奖演员,也是最年轻的飞天奖得主,您得问问,人家愿意跟您说相声吗?”赵炎笑着走上前,跟江浔握着手。 “那我得问问,江浔,愿意学相声吗?” “原意。”江浔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答道。 “愿意跟我学相声吗?”马季又笑着问道。 “愿意。” “愿意到北平台来说相声吗?” “愿意,啊,不愿意……”江浔好象才反应过来,马上改口,“来北平台,莪还说什么相声啊,我得上节目哪,就那个节目,全北平城老百姓最爱看的,今晚我们相识……” “心心相印我们俩手拉手,共享今晚这一份温柔,无论我们相恋还是朋友,这一份爱心天长地久。” 这首名为《爱心天长地久》的歌曲,正是此时北平台最火的节目《今晚我们相识》的主题曲。 这个开播于1991年的节目,每期8男8女如约而至,相向而坐,简单介绍后进入游戏环节,男女嘉宾各展才艺,只为博得“意中人”的垂青。 这是不是有点《非诚勿扰》的意思?但是此时的孟非爷爷还是个青涩小哥,还在印刷厂当工人。 《今晚我们相识》第一次让内地观众在电视上看到别人处对象的过程,这对此时国人的保守思想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 也因此,这个节目很快就聚拢了相当高的人气,收视率最高时达30多个点! “我还得处对象……”江浔一脸憧憬地看着台下。 第413章 能给自己挣口饭吃 哗—— 台下一阵掌声,这包袱在这儿等着呢。 周涛笑得前仰后合,可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看站这个不一样的江浔。 他的台风很是沉稳,但也自然放松,沉稳中透着灵气,自然中毫不做作,那股子灵动与自然就来回自由切换,毫无违和感! 这个时代,相声还受欢迎。 周涛听过不少相声,别 秦霜跟秦华,张兰提过韩信的事,也提过这条吊坠,这下张兰跟秦华再也不怀疑秦霜的话了。 当下,修然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一股腥甜之意就要喷涌出来,只是男人的较量让他硬生生的将这股腥甜之意忍了下来,一双眼睛挑衅似的看着季无澈。 君临风把叶青璃请到了皇宫,然后,在酒杯里面给她下了一种毒药。 偏隅一角,柱前靠着一黑影,一动不动,地上依稀看到乱扔着的刑具。 “好了,老子没心情让你考虑!”刀疤男一使眼‘色’,云绾容立刻被刺客拿刀架着脖子往左两步,与如珂相隔三丈远。 音石还是原本普普通通的音石,而具有的各种治疗能力完全是来源于人家的宗师级别的琴艺,而且还应该是独门技巧的琴艺。 “真是……”天玄终于站了起来,行云流水的动作带着三分散漫。 “臣妾应尤嬷嬷所言,该留她在熙华宫才对,但臣妾身边已有皇上派下的石嬷嬷,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云绾容直言。 凤殇挑眉,“让他进来。”这些天她昏迷不醒,醉清风一天要向这里跑八次。 当李黛加入的这是,七大器以北斗七星的角度位置连接了起来,所有力量朝他们在涌来,最后汇聚到了雾绝尘身上。 “今晚还没吃饭,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青年笑意盈盈看着她,仿佛在别人面前高冷地不可亵渎的人不存在似的。 把这样重要的所在建设在年兽身上,他们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一旦那家伙逃出来,整个特异司都要完蛋吧?大楼倾覆,几十层的人能活下来几个? 正常来说,曹丕是绝不会自己上前,使得自身处在了这么危险的时刻。 他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延续后代,他一出现在朝阳城,就预言了很多事,可几乎他说的每一件事都一一应验了的。 而像是在回应他们的感应,一阵灰暗的气息袭来,视线骤然一花,艳阳消失,阳光不见,四周青葱的山林还有公路车子同伴全部都在一瞬间消失,只有浓浓的灰雾将他们包围着。 何淑沫吓了一跳,低头俯身道,“奴婢见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心中觉得今晚果然阴云罩顶。 阿里娅竟然和夜音素一起出场,那么就代表这两人还真得是朋友,并不限于网上的交流。 不过这施岩的实力深不可测,长老族中唯一能与之一战的也只有大长老苏周了。 是棺材铺里出殡用的,很多,模样简直辣眼睛,云墨看一眼都觉得侮辱了自己的眼睛。 同时老兵对于近战有一定的经验,加上班长是要指挥一个班的作战,怎么搭配机枪和步枪,加上冲锋时候,自己要冲在前头,给新兵们带路。 不过在欢庆的同时,定国六策也在李世民的主导下,以几位宰相为首紧锣密鼓的开始展开了。 徐山心情平稳地跟着,并不为这种似乎简单的谈情说爱失望,他的目的是看能否找到许青青的据点,或者她这条线上其他人物,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414章 关门弟子 今个儿说得真高兴! 陆志远当场决定,这节目要播,还要提前播,把今晚北平曲艺的一个节目撤换下来,就用上他们这场《再训徒》。 今晚就能播? 马季先生高兴,赵炎高兴,江浔也高兴。这是大家对他们相声的认可啊。 “师傅,改日不如撞日,今天,您是不是把大家伙都叫过来,把浔子介绍给大家认识 此时此刻望着五人,石落眸子一凝,隐隐中也感觉到了一丝的难缠。这五人神通诡异,让他也不由感到了一丝的错愕,隐隐中察觉到了危险味道。 \t心情郁闷的炎阳战神并不想和李黑说话,给天堂永恒发去私聊,希望了解现在的情况。 慢慢的了,体内的灵力吸收的差不多了,瑶初蝶收敛气息,睁开眼睛,出了灵泉洞,往大厅走去。 凑巧当时他们距离海市很近,而那个时候政府还没有进行戒严,所以两人还带了不少武器进来。 他可不希望十八罗汉的修为到了神元境就到头了,神元境对付外空凶兽和星族应该作用不大。所以,他必须为他们的未来考虑,消除心理阴影。 唐大少带着一众高手,守卫者华夏龙组的总部,灵气不时的探出,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众人关注的焦点唐逸,一副沉稳如山样儿,仿佛孙氏集团已经牢牢的握在他的手里了。 石落寻声看着去。赫然看到一个身穿青色衣衫,正中间隐隐有着药鼎团的中年,他面色赤红,加上那魁梧壮硕的身形,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唐肃当然不拦着她,如果有事情做能让林子宜暂时忘记林昊天的死,那他自然愿意让林子宜去做的。 这种表现单看江柳的魂体就能看得出来,她气色红润,远比之前看上去更加真实饱满。 “你生气,这说明我说到你的痛处,其实你也是这样觉得,只是不愿意承认。”方辰一针见血,丝毫不客气。 “坏蛋,一点也不顾及姐姐的感受。”林菲菲红着脸嗔道,说着将凌乱的领口整理了下。 王景云浑身被冷汗打湿,战战兢兢跪在地面,杨钺已产生把太原王氏连根拔起念头,幸好他提前拜访! 同样的,北冥水修炼的功法,正是北冥水决,同样是大道层次的功法。 “好。”陌语笙知道林欢是在替自己的安全着想,心里顿生感动。 “难道你们忘记了他有一尊能够左右空间的化身么?”忽然,真武圣域的皇帝冷笑说道。 此时景海的身上却有些狼狈。一身庄重的衣衫上面,已经出现了好几处撕裂的地方,他的头发也被打散了,正披散在脸上,嘴角更是有鲜血溢出。 只见黑衣男子站在那扇合金门前,一道红色光幕便自上而下的在他的双眼之上扫描了一遍,滴声过后,合金门被横向打开。 丁立偷偷把自己安排的三个暗手,都告诉了陈宫还有上杉谦信,陈宫和上杉谦信商议之后,决定立刻向楼烦进兵,和丁德兴碰一碰,看看是赢他的好处大,还是输给他的好处更大一些。 你没看郝志刚刚完蛋,都星大军就出现在了我们星域,说明都星那边是早就部署好的,我很怀疑,我们怎么才能在重重包围之下把消息送出去?”李惟攻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儿,满面愁云地看着三维全息演示器。 这是一个需要战场决策者自己来衡量的数量,第一是由于中子物质在附近星域并没有任何的储备,也就是说,附近星空里没有中子星,无法进行开采。 第415章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杨哲妈还真笑着过来,这浔子,怎么什么都会啊,会唱京戏,会唱越剧,还会说相声! 看着江浔在台上,已然是说到了参加《今晚我们相识》了,杨哲就有点后悔,刚才应该早点看这节目。 可是心里又埋怨江浔,上电视台说相声,该早点告诉她一声啊。 “浔子这台风,有马季的意思,可是也有马三立老先生的意思 逼迫着双方划分阵营,让无数士兵们,戴上了斗篷,遮住了面容,成了傀儡,按照规定的时间,走上战场相互厮杀,一波又一波。 一声乌鸦的叫声惊扰了这里的静谧,随着而来的,是浓稠到散不去的黑雾。 而他昨天下午返回寝室之后,除了中间一顿晚饭,以及陪伴鬼斯冥想时体能训练的时间,基本全部都用在了对生态区的探索上了。 就算后续卡萨男枪再次刷新了e技能追击又如何?此时此刻,他的性命,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 由于队伍人数太多,所以这支军团最终分成了五个团,每个团都有五千人,由军团长莱昂亲自带队。 周淼见这位老板非常会做生意,所以大手一挥,便将其给收编了。 对此,廖宇自然也不能用他内心真实想法,必须得换个角度,才能说服魅魔。 “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朱竹清声音很轻,却让独孤雁感到一阵无助感。她引以为傲的蛇毒在史莱克战队面前根本发挥不出来。 方雾笑着来到餐桌的另一边坐下,细心的替鬼斯切分好肉排,抹上酱汁,配好菇片,望着鬼斯舌头一卷就是一整条的吃相。 而游戏中的‘方雾’也随之收回手指,越过杰尼龟的那枚精灵蛋孵化舱,朝着在第二枚精灵蛋孵化舱前的按钮按下。 百合差点倒在地上,自家娘娘想象力丰富,天马行空也就算了,怎么皇上也跟着凑热闹? 可是没想到钟情这次这样决绝,他也有属于他的骄傲,能做到这般程度,他也有他的骄傲。 这里,唯一没有武器的是萧天兵,不过他把身上的黑袍脱了下来,卷成了一根软棍,用这个东西来对付水虫子。 更重要的是,姬孙和黄帝的话,如一把刀子,直接插进心里。我突然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做,都算计不了他们。 “景云昕你个了贱人,你现在居然怀了若宇的孩子,若宇是我的男人。你有什么资格为他生孩子!”夏安玲眼神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恨恨的说道,此刻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怨恨。 我很不明白,它的甲壳看起来像铁一样硬,为什么还要躲避普通的弓箭,难道这怪物还懂得什么叫谨慎?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眼前的金王和之前见过的铜王铁王不一样,金王好像懂得自己分析,懂得策略。 只见苏荆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就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夏安玲看了照片后,满意的笑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丢到光头男身上后,便离开。 不过这一觉睡得可不是很踏实,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巨蛇一直缠着他,不让他挣脱,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冰凉汤是用一些寒性灵药和一些补药熬成,夏天喝来解暑,对因中火系魔法受伤的人也有很好的治疗作用,虽有那么一丝苦味,但也算清甜可口。 春柳轻轻來到钟离洛身后,拍了拍钟离洛的后背,钟离洛立即睁开眼,回过头,看到刺眼的阳光,惺忪的双眼微眯着望着春柳。 第416章 爬墙头 杨哲也不搭理他,自己个换衣,下楼,杨方就追了上来,“这么晚了……” “我打车。”杨哲就回了一句,“你别跟着我……” “你手下可留情啊,这演员指着脸吃饭呢,”杨方说着就想笑,他真的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不能下太重的手……” “我跟谁下手,我回去值班去。”杨哲心虚,可是嘴里还在坚持着,“ 两人在这里微微聊了一会。秋玄忽然开口问道:“荣叔,玥儿现在怎么样了?那千年玄紫草找到了吗?”秋玄一直在闭关,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荣玥现在怎么样了,所以当下问道。 这时候的薛洋突然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苦笑了一下,自己雕刻这浴火麒麟真的是投入的有些过火了,过火到忘记了时间。 她就是要在大金牙面前展示自己那种厉害的样子,因为这样大金牙才会害怕,不会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看她。 安念楚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不和秦慕宸在一条线上,不可否认,只要他松手,她必然离开。可就算现在他不松开她,这样天天紧紧的搂着她,又能坚持几天?秦慕宸,我们已经渐行渐远,再如何,也回不到从前。 普普通通的店铺,门楣上挂着锦衣轩三个大字,如果不是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秋玄还真的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可是夜风不一样,她的身侧比上官蓝要宽一些,所以夜洛和上官蓝也就看见了夜风的扭曲感。 “骗你干嘛?诺!看见那只牛了吗?牵走他,我敢保证,这些牛不但会跟你走,而且还会乖乖给你俩让开一条路”说着,王忠指向最里面的那头牛。 她看到他青筋直露,她会害怕她动手,可是她还是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就算如何,在气势上她也一定不能输。 可是……暗门最先排查的就是几国,凭暗门的消息网,如果夜洛真的是在雨国,没有道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查到。 就是有一点儿似乎不太好,萧淑怡抿了抿嘴,心里很想跟这姑娘说一句——咱能不能不在卫生间里讨论喝牛奶的事儿? 不远处,尉迟烟和尉迟俊看着聂唯等人的动作,知道他们应该是发现了插入钥匙的孔。 朱砂到了此刻才仿若如梦初醒,也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在选择对手的同时,却是犯下了多么严重的一个错误。 这里面虽然很美很能让人对此流连忘返,但是却是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的,所以她俩在这里面逛着的时候是接收不到外面的消息的,连好友栏都是打不开的。 萧尧的眼神微暗了暗,眸子里黯淡无光,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她就是再迟钝再反应慢半拍也应该看的明白了的,哪想这丫头根本就是在躲着他,在逃避他对她的喜欢。 咬了咬唇瓣,看了一眼口袋里安静的手机,抬起手,用力的按下去,手机便黑屏了。 张龙跟赵虎也是第一次到东平府,只知道大概路程,期间又什么客栈酒馆的,都不知道。 萧尧抿了抿嘴,但笑不语,眸光温和带着促狭得逞后的笑意,回头不冷不热地扫了眼刚想凑上来偷瞄的温以琛,那眼里的深意,不言而喻。 应冥万分悲催的从场上走了下去,本来他若是不在第一时间拉开与孟启距离,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孟启绝对是无法如此轻松获胜的。 第417章 又是一年毕业季 时间都去哪儿了? 江浔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八七年那个初秋,好似仍历历在目。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美好季节,我们又迎来了一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新生……” 那天,中戏的喇叭里的声音他还记得,当然,也记得那个迎接新生的漂亮的师姐,“同学,你哪個系的……” 哟,想着想着, 董成虎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夸赞了杨子轩一通,若不是杨子轩多管闲事,他们还不可能碰上原雨卿,更加不可能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 众多男性同胞看着水云门众人所在的地方,眼神一阵火热,心猿意马。 不过他毕竟也是一个天阶中层高手,这点沉稳的性格还是有的,在始终没有等不过到不到徐帆任何消息之后他便手握着血魔斧来到了这间别墅。 在他们陆家,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佣人,都能好好地在南城安居乐业,好好地过日子,怎么会像段逸阳这般,历尽磨难? 这是邢羽在金帐王庭的第一战,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好的,多谢大婶,如果需要,我会遣侍卫去找你的。”挑一礼貌道谢。 赵嘉反手抹了一下脖子,略有些湿意,担心着凉,不敢立即除去皮袄,仅是扯开前襟,让自己一点点适应。等到汗意消散,才将皮袄脱下,捆在马背上。 萧晴听到这里,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真的,她不该来的,来这种地方找虐,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如果许家同意恢复许轻袖和陆阳的婚约,那么陆天凡或许还会考虑让许家继续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之前董庭辉曾买凶,想要杀他,被他倒吊在天台上,让他感受了一下死亡的威胁。从那之后,董庭辉就再没有对他有什么动作。 “那就行。”看他们神色也不是特别紧张,估计情况也没有特别恶劣。 “谢谢你,紫魅。”陈琅琊低沉的声音,让紫魅充满了感动,她的奢求并不多,只要他一句鼓励的话,便足以。 战北捷从她手中夺过筷子,就着这双筷子就吃了两口,这莫云旗看着他居然用了自己吃过的筷子,这心里总是觉得有那么一丝怪怪的。 “等下上线每人领200金币用来学副职业和买药水,剩下的换钱,这几天穷的没钱买衣服。”我吃着饭说道。 忽然想通了,姜熹释然的一笑,伸手摸了摸照片,她现在就是比较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母亲忽然离家。 然后冰棺便是沉了下去,一个大床出现,然后是地板、墙壁。最后,一个庞大地冰雪宫殿出现。将冰棺包在里面,最后整个冰雪宫殿都是缓缓下沉。最后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冰山,沉入天武星极南之地的地脉之内。 “嘿,把我叫你们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吧。”龙易辰笑着对着那跪倒在地的龙卫说道。 “是。”吕洪见他不在将目光放在吕香儿身上,也不在追着问吕香儿,心中稍安。可当少年将军这一问,吕洪的心又提了起来。其实,他是想说没有习过武的。可不知怎地,在那少年将军的目光下,他竟然没敢说谎。 只是几分钟时间,这片视频就被管理员加精置顶,不到一分钟,点击就破万了。 绪方杏用力从姐姐的手里挣脱出来,抹了一把眼泪,调头就往神社外走去——她宁可去打时薪六百日元的工,也不会拿这三万日元。 第418章 我包圆了 “走过的,路过的,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九成新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 “瞧一瞧,看一看了,演技六讲,我的艺术生活……哎,这位同学,别光顾着走啊……” …… 嘿,江浔差点乐了,上午那点伤感的小心思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是再一瞅,这样的地 轩辕墨再也忍不住直接覆上端木汐的红唇,狂野霸道的吻中带着特有的温柔。 关锦桐扶起顾颜颜,牵着顾颜颜走到关锦桐父亲身边,把顾颜颜的手交给她的父亲。 归一在心里叫嚣,这如果让同伙看到了,他的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呜呼哀哉,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污点,此仇不报非君子。 里面的荆棘花伯爵似乎又在说着什么,但是阿鲁尔却没了心思去听。他脑海里回荡着的,全是伊利耶夫斯基口中的“神狼”一词。 好半饷之后,水玄舒才反应过来。”这位姑娘,水府现在不方便接待外客。”水玄舒的语气不怎么好。 “那些都是你的嫁妆账簿,总是要看的。”李荣华嘴角微微勾起开口。 当车子行驶到t城最繁华的望天桥附近时,突然和前面极速驶来的大货物车撞到了一起,刹时间车子飞到了桥边的硬石处,车内一片狼藉,血肉模糊,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夜里。 关锦桐对叶冉笑的温柔,没有她想象中的居高临下,素雅淡然的就像是雪山之巅的白莲,真人比较照片更加美的不可方物。 可是叶冰凝刚刚放手,身体又被疾风往后刮去,很没骨气地,叶冰凝再次抓上了君无邪的衣袖。 诚如夏惜之所料,皇帝极其反对这门婚事。永安王刚提出,就遭到强烈斥责。 在下方观战的学子们当中,那个凑在莫尘和冷言身边的学子,顾不上莫尘所说的夫人这个词汇,忙不迭地开口。 色清如雪,刀切似玉的豆腐在夜疏离的筷子上,被他慢慢送到自己的唇中。 且那从柳婉婷体内爆炸,还炸掉了君息的铜钟的杂碎之气,却已经消失无踪,并没有君息认为的朝整个位面污染,以及吞食这个位面的所有生灵。 “再让孤,亲一口!”如歌眼中含笑,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转身。 原来如此,先前他们所说的,徐霸从一个灵尊强者那里得到了古盘,他们都还以为是徐霸所出身的高级下位面,是灵尊强者给他的宝物。 屏风后面忽然传出一叠声的咳嗽声,连带着纱帐也在跟着晃动,千叶珏心急如焚,想要进去瞧瞧常氏,奈何怀里又搂着千叶,一时分身乏术。 见到婆婆公公之后对方热情的不得了,但是看见她的眼睛顿时气得打花瑾宇。 “出什么事了,叶龙哥怎么了?”水伊人擦擦手的水渍迎了过来,刚走到大牛身边闻到一股血腥味。 龙默迟已经预感到那是什么,可这东西已经在龙肃风手里他现在也不能当着龙霆的面去夺取。 “那我们选定的学员就是我们战队的吗?”张不缺提出一个问题,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齐霖,这个问题确实值得关注。 如此一分析,张卫伟眼前顿时开阔起来,来龙去脉都清晰得很了。 而且修因也没想过要完全地让这些资格较老的家族完全地退出纳瓦拉城的政治舞台。 第419章 《人间指南》编辑部 江浔到底没有跟何冰他们瞎掺合,他去了人艺,还专门拿了一本子,想让人艺的老艺术家们也给他写点东西。 这点东西,可不是临别寄语,他马上就要到人艺工作,他是想把这些老艺术家的那点最宝贵的心得都要回来…… 别说,于是之、夏淳、英若诚……还真就喜欢看他这幅劲头,每个人都不止写了一点,于是之写了两页 至于说克丽丝汀娜,应该是出于同情和友情吧,她和格温莱娅的关系始终是林扬身边的姑娘们当中最好的,毕竟是同门嘛,其次就是曾经和她有过多次争执甚至动手的莫轻愁了。 如果有欧安里奥斯出手牵制林扬,那一切就简单了,东方亲王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是这位凡间之神的对手。 沈客脸上笑容一僵,目光停留在杜依依脸上看了许久,也不曾发现她有半点喜色。 当已经失去了人形是范三拔被送回了老宅以后,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儿子的范永斗脸色说不难看那是骗人的,可是相比这个,那用一个厚重大木箱子一起运送回来的账本名册,才是让范永斗如此冷静的真正原因。 结果,傍晚蒲草回来,一样样取了聘礼给听得消息的左邻右舍过目之时,他才发现那聘礼严重缩水。 最后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压力,选择了离去,他发足狂奔,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三姐,这吴爷挺会办事呀?”金福走远了,樱桃轻轻摇摇头。可惜,注定是白费心思。 “谢掌柜,谢东家!”众人听得这话更是欢呼出声,七嘴八舌道谢不已。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抄录功法,这才导致了许多典籍十分珍稀,一旦被破坏,就会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叶枫再次转身,打手势示意胖子他们原地别动,随后就悄悄地进了屋子。 “我很好奇,你好像一直都不缺钱,你是怎么赚钱的?”丁丽好奇的问道。 冷诗雨嘶声道:“这,这就是你要说的话么?”手里紧握着的长剑,竟真的往高杰的脖子上划了下去。 令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拜仁慕尼黑没有在第一时间辟谣,直到鲁梅尼格被媒体追问的时候,鲁梅尼格才表态媒体上都是胡说八道,我们从未跟曼城有过接触,对方也没有提出一份正式的报价。 老雷还是有货的,毕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没一点能力怎么说的过去。 他也是怕死之人,对太一门忌惮的很,要真碰上太一门天榜上面的木牌弟子,他也没十足的握能逃得性命。 “来王府熟悉一下,免的以后嫁进来别人说我这个主母什么都不懂。”果果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箭看着他道。 不是为了上庭辩论,而是为了在律师说话的时候,自己不是睁眼瞎。 倏忽之间,盘踞于众人心头的喧嚣暴戾,仿若被熨斗轻巧柔和地一抚而平。 在发出了这道灵魂波动之后,高杰马上进入了调息、修炼的状态。 她想得很多,各种对未来的猜想充满了她的脑袋,让她不自觉的发起呆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少凡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农民了,而是一个另类的农民了。 “李少凡,你可要想好了。”接引面色不善的看着李少凡道,这个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呢,该死的,这个混账东西。 ‘马特·默多克’虽然不是完全的手合会之神兽,甚至永远都不可能变成那种怪物,但是它显然拥有智商和思维,并且颇为擅长思考。 第420章 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侯哥,看见帆子了了吗?” 见侯跃华看见江浔就嘚吧个不停,葛优打断他,这同学都来了,怎么人不见了? 其实他也想跟江浔说点事儿,碍于人多嘴杂,不太方便。 徐帆这个角色还是江浔推荐的呢,跟剧里的李冬宝相呼应地,徐帆饰演的戈玲也带着这么一股守得了正、出得了奇的劲儿。 二十六七岁的她 顾恋走后不久,辰星就起床换了衣服,出去晨练跑步一会儿,回来开始系上围裙,自己就做起了早饭,像他在上海自己家一样。 吴茜奇怪地看顾恋,听不懂她的话,却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不要再说话,免得妨碍刘莹休息。 哪怕她撒娇开玩笑,看着他,有时候都有些出神,像在完成什么任务。 关衍棋,顾萌觉得,那是应该受点教训。关宸极只是无辜的被牵连的人而已。不过,谁要他们都姓关。 “关先生,关太太,可以准备登机了。”地勤工作人员礼貌说着。 关宸极的习惯很恶劣,早上没过十点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公司里。一般这个时间,关宸极都在‘床’上和周公在奋战。 见此,秦如娟低垂的眸光闪过得意的兴奋,她不可能会让静儿就这样死不瞑目,甚至连个好结果都没有。 说着就对那个头领胸口来一了拳,这含怒而发的一拳自带九阳大法功力。这三人不知被什么力量困住,无法移动,眼看着大牛的一拳就打到了那金人。 “干得不错。”叶天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接过来烟,刘好立刻主动点上,非常的殷勤,甚至有些过于殷勤。 两人一向关系非常好,为了能占据更多的地位,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未来或许可以组成一个同盟。毕竟在高洁看来,林无双在叶天羽心中的地位显然不低,要想撼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李强明白了,再次紧跟在雪灵身后,还是到了上次他接受神光的地方,那个柱子本来上次消失了的,但是他发现现在竟然又出现在眼前。 这时候,门口有警察走了进来,申子明心一慌,没有想到事情弄得这么大。 只是那个韩少……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人?自己带了一些和萧云丰打架,还有其他人有时间,去网吧上网? 我恍然的点点头,早就猜到那个韩少的背景不简单,果然是个官家子弟。 我高高坐在姨夫肩头,总觉得他就是我爸爸,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够代替我在他要走前,为我送他最后一程,告诉他,我不孝,再也没有办法在他身边孝顺他,让他不要怪我。 这次,季凌菲没有把花扔掉,卡片也一直拿在手上。依旧心烦意乱,她翻开卡片,看着那一行行的字,想着他在耳边一次次的说着,他错了,他错了。 不过,要澄清,我就要带陈仪嘉出来,不过她的脸皮那么薄,要是知道见我的母亲的话,是说什么都不会出来的。 又开了一坛酒后,阿狸喝了一口道,这是贵州茅台镇的茅台酒,正儿八经的,只是放在庐山糟蹋了,要是放在茅台镇,这一坛酒现在至少是十多万。 “是他和朋友一起聚会时,朋友请他抽烟,烟里面有毒品,他并不知道。现在网络上有新的报道吗?”季凌菲问道。 可是如果用这架钢琴对比那架五十万的,却能明显感觉到二者的质量差距有点大,那这架钢琴的价值就不可估量了。 第421章 刘蓓 这帮人在一起打闹惯了,杨哲也不在意,转头就跟沈旭佳聊起来。 王朔跟个痞子似的,沈旭佳这样一美女,怎么找了一这样的,她实在好奇。 按常理说,比不了她的浔子,也得大差不差啊,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狼才女貌啊! “以前大家也都不看好,嗯,他这人啊,就是执着,……我们俩八七年就结婚了, “没关系,生病时最需要人陪伴在身边,出去玩什么时候都可以。”水青的声音传来,比平时稍稍低沉一些,像柳枝划过心湖,漾起涟漪。 “这么大!”安娜看着五米多直径的生命之泉再次陷入了呆滞,泉眼上正不断的冒着蓝色的液体,仅仅是闻到那味道就让安娜感觉心旷神怡。 这场比赛每个随从都只能使用参赛者制作的那张卡牌进行强化,因此攻守兼备的强化卡牌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咦,这个房间是……”忽然,阿伦走到一扇七八米宽的大木门,门上雕刻了一些看起来属于氏族图腾之类的雕刻,看起来古色古香的样。 两辆越野车开始撒了欢的跑,超子一开始还觉得这山里挺舒服,可好景不长,当公路完全被山路代替的时候,各种早上吃下去的东西便开始翻胃,大家都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晕车。 李牧大概也明白了林墨的意思,也帮忙拨打了学校安保中心的电话,希望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吧。 果断选择了确定,吴杰只觉眼前一花,人已经传送到了灭日要塞。 一直被帝国的公民视为南方的屏障,斯洛伐尼亚人头疼的带刺盾牌——铁血战堡,如今已然拱手奉上他人口中。俄塞比亚无险可守,橡树堡被改造成军事重镇显然成为必然的计划。 “我擦,刚才我打电话给保安了,会不会暴露的我号码?”李牧突然自己干的“傻事”。 “那就好,你再去叫上秦乡长!我们去看看!”王波林面无表情的说着,其实心中正在筹划着如何将这一失火转变向对自己有利,又能打击刘正勇的一方面去。 大范围术法的效果攻击面广,综合杀伤力极强,持续时间也比较长,但是相对来说,对一个个体的打击力并没能一下达到顶点,因此,通常来说,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全歼里边的魔狼。 魔门第一强者,刀如胧的老头子,也亲口发话,让魔门修士遵照少主的指令执行。 通过电台里的消息,让苏木对未来世界有了个模糊的了解,在电脑上看视频、买东西、搜索资料等等,如今都不能实现,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一口吃不成胖子,有时他会想象,未来世界究竟是多么美好。 “我现在在直播。”陈清风也不隐瞒,而且就算他隐瞒,沈飞燕到时候一问陈青萝,便也就知道了,所以也没必要隐瞒。 只不过天帷巨兽却不会眼睁睁的到嘴的食物溜走,它骤然张开那只黑洞般的大嘴,一股恐怖的吸力猛然从它的口中传出。 太空精灵最恨什么,当然是色孽,这位大魔头可是太空精灵一手造就,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太空精灵辉煌不再,还差点灭族。所以,他们也最怕落入色孽的手里,那样不仅肉体要遭受折磨,就算死后的灵魂也会被玩坏。 两个巅峰强者的对决就在赛场最高建筑的屋顶上,至少在这个时候来说,这是两个巅峰强者。如果不是大蛇丸有秽土转生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够拿得下三代火影。要知道,某种意义上来说大蛇丸还真的是“年轻力壮”。 第422章 林黛玉与澡堂子 今儿一大早,杨哲就起床上,准备了早饭,还准备了午饭,她今儿还有演出,自己拿着一油条就走了,说是晚上回来,再给江浔做晚饭,让他一心准备赵永刚这个角色。 “您可得好好准备,都等着看您的戏呢……” 临走的时候,却又转回来,笑着在江浔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乖,好好用功……” 嘿,演了那么多角 “实在惭愧,鬼怪十分狡猾,可以借水遁走,我手中只有村正借我的桃木鞭,虽是打伤了鬼物,可是还是让他逃了。”陈靖之轻轻哎了一声说道。 就在这时寂静的石室中响起了脚步声,夏宇赶紧的站了起来,躲在了黑龙的身后,夏宇知道能走到这里的人都是炼体境中巅峰的巅峰存在,没有一个好对付了。 “蒋梅红,你再敢乱说一句,我把你嘴巴撕烂了。”于欢一脸煞气。 陈靖之说道,“没有为何,只是渠道友已经认输,我也没有穷追不舍的道理,得饶人处且饶人。”陈靖之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虽然还有几分笑意,但是语气已经极为冷淡。 但是现在不是检查仪表的时候了。哪怕是已经被毁容,也只能回去再作考虑。 魄烈一动不动的看着主子离开,才开始整理那火灾现场一般的艇舱。 “我们还没吃够呢,你要是真想吃的话,就自己去买食材,到时我教你怎么烤。 密室里面,墙壁确实漆黑如墨,没有什么不同。在密室中间,却是树立着一块很高大的发光水晶。旁边有一张床,很是豪华美丽。再在一边就是吃的东西搁置在那里,显然这里是为了避难而建造的。 “这世界上没有解不了的毒丹,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于欢捏着拳头保证道。 而秦御,已经冷汗湿透全身,心头沉重,更有些杀意,转身离去。 不知道花璇玑此时到了没有,路上没有出什么事情吧?也不知道现在宰相怎么样了,花璇玑会不会太失落? 她一身湖绿色银丝滚边旗袍,将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腰肢纤细得盈手可握,行动时如弱柳扶风,毫不夸张。 烨华知道这是在大街上,不敢发作,只得用手轻轻敲着太阳穴,用以缓解一时的疼痛。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却见吴老倏然睁开双眼,瞳孔一阵放大,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时连神都回不了。 外汇交易中占据最大比重的类型是套息交易,很多人都觉得避险货币就是拿来规避风险的,但绝大部分人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只有一个:利息低。 虽然公孙蓝兰知道汪铭山并没有说自己,但是公孙蓝兰心中很生气是事实,刚刚受过刺激的公孙蓝兰哪堪再受到这样的刺激?所以想也没想便气冲冲的走出了何仙姑茶室。 得到了老板的命令,保安们直接冲了上去,朝着李佑等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分明只是叫她去找郎中,月棠却惊动了我爹,还有沈毅。沈毅接到电话后,立马从军营中回来,这几天忙着操练新兵,他原本是不该回家的,但担心我,所以哪怕再累,都是日日回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笑了,沈毅抓着我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久久静默。 云溪懒懒地睨了全场脸色倏然一变的模特一眼,淡淡一笑,与刚刚对峤子墨的那一笑截然不同,这次,她的笑,是高高在上的漠然。 第423章 这地方你下辈子再来 .哎哟,刚才吃饭的时候还没看出来,这是我的浔子吗?杨哲忍不住就想笑。 就江浔那动作,站在身后,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大姑娘呢。 他先是靠着门边,对着大爷点了一下头,看那挂在墙上的规章制度,也是身体先动,头变得歪了,然后再跟上身体的动作…… 得,就这作派,这些动作就是一女同志,大大咧咧的 回到家之后,好奇心的驱使,她还是打开了那封信,那里面装着几幅设计稿,还有上色之后的成品,以及一个祝贺卡。 铁锤动手了,其他村民自然也不甘落后,手中利箭纷纷射出,搞笑的是,几个老头子不知道从哪弄来弓箭,颤颤巍巍的射向黑脸大汉。 “谁!给我滚出来!”强行压制住气血,秦刚一把擦掉嘴边儿的血迹,怒吼了起来。 一转身就发现有几头八角玄冰兽已经清醒了过来,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刘枫也是看出他们两个的修为,一个是练气九重,一个是练气大圆满。 公子?夫人?萧凌看了看自己周围,只见原本在她身后的王溯、卫达还有王应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奶奶,对不起,我尊重您,但是也不能放弃沫沫。”凌寒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瓶颈,甚至是玄老都无法解决的,此刻,居然这样被解决,如果不令他惊喜呢? 他一直都轻看甄阳,或许是他轻看任何一个中国人,当然,除了明朗。 “根据你做医生多年的经验,我相信你也确诊过不少癌症,你觉得,我这个是胃癌的可能性有多高?”秦岚不死心地问道,她现在就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绝症,让她回去等一个晚上,她受不了那种煎熬。 “这几天那个杀手都没出现,我始终猜不准他的来意。”乐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满脸的失望之色。 随着不断地前行他们二人朝地球靠近,却见在靠近的过程当中,在地球附近出现了十几个光点,光点在黑暗的星空当中十分的显眼。 以前拼了命的锻炼,还不都是为了取经路上降妖伏魔,还不是为了活着走到灵山吗? 不,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害怕或者是冲乔怀堇发脾气,而是在营造一种是因为看到了如此死法而害怕了死亡,只有以害怕的名义才能掩盖住刚才的所有的反应,乔怀堇已经在怀疑她刚刚的反应了。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怎么就怪起我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边说边埋怨了起来。 一旁的黑暗黎新闻言,似乎感觉一个庞大的邪恶计划正在缓缓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然后抓在了右手上,黑色的长布滑落到傅老爷子的腰间,傅老爷子的脸露了出来,依旧昏厥者,但被丧尸抓着腰间的衣服,就这么挂在半空。 原来那些联系了无数世界,搞出了无数原核的事情,都是这第一位修仙者口中的游戏吗?这样看来一切反而是十分地说得通。 别忘了,李恪可不止是能搞研究,他有钱,这边研究明白那边就能开搞,你工部一年能拿到的财政拨款都没有李恪的钱多。 益州边地,有一些羌人部落,首领是土司。其实多是党项遗族和鲜卑遗族,却被统称为羌。 另外七颗圣灵光球此时已经飞到了它的身后,如果就直接这么撞上去,虽然能够伤到它,却并不能够造成什么真实伤害。 第424章 要我怎么帮你 斯坦尼理论认为,“只要演员在舞台上感受到形体动作的真实,他的感情就会因此而被激活起来”。 江浔不知道这是否跟瑜伽的影响有无关联? 瑜伽是通过身体的延展,达到由外而内、“由形到神”、“由身到心”、塑造合一身心的修炼目的的。 人艺,焦菊隐和于是之也有类似观点,他们也认为,必须抓住角色特 这家伙说早上去找房间,相信现在应该也找到了一间比较合适的了吧。 普通古武者发劈空掌之时,与敌人或是器物都有一个距离,掌力无法顷刻间便击到敌人或器物。但凌晓霜的掌力却是无视四五丈的距离,瞬间便出现在敌人的身前,便如同敌人就在身旁似的。 迟来的警察,见到的便是四条一丝不挂的咸鱼和一部变成了废铁的跑车。 敢情在大殿上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目的的,都是做给他们看的,暗地里竟然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看着她的那些眼泪。心里蓦地一紧。毫无來由。又如同受了蛊惑。就要抬手想替她拭去。 只见杨华慢慢的推开眼前的铁笼门子,在推开之后,他就慢慢的走了出去。 这可是发誓的,发过的誓那是不可违背的,要不然是真的要被天地惩罚的。那是无数的先辈们已经证实了的。所以一般的人都不会轻易发誓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们也应该走了吧!。然而龙紫嫣似乎理解错了叶枫的言外之意。 “啪!”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这次南宫楚出手更重,那嚣张的中年男人惨叫一声,左边脸庞顿时高高肿起,嘴里更是喷出不少的血液。 “你们三个一起去,如果还是把人给带不回来的话,你们就别回来见我了?听明白了么?”毒皇的声音冷冷的传进了三人的耳朵里。 那魔导士冷冷的看着张天挣扎,看着石头和纳兰雪帮其解围,一副看戏的样子。 那流影的双掌顿时变幻出金光无限的佛家法印,重重法印叠加在身前向着陆人杰祭出。 她知道对于孟月蔓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薄鼎璟的身体,能够减轻她丈夫的腿疼,沐欢不管做了什么,她都可以忘记,只想着沐欢的好。 据说,突破的越早,日后突破金丹境时,过程越顺利,而金丹境之后还有元婴境,天罡境之后还有炼神境。 “不过,石晶里的能量太不稳定了,一旦我们抽取的能量过多,造成能量失衡,那麻烦就大了。是否要做,还需要您的指示。”科研人员继续道。 “好,我等你回来”尹诗琪也同样笑着说道,仿佛下一刻就是张天带着回家的时候。 他周围的赤色火焰魂域中龙腾虎跃,侵入的邪氛直接被龙虎之力撕咬的粉碎。 “各位同志,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配合。”刘天看着自己的属下,沉声道。 李天恒把短剑的剑尖冲着一个男人的脚下直接就扔了过去,整把短剑,直接就没进了地里,只剩下了一个精致的把手。 一种温热的热力,透过针尖传向他的穴位,然后传导到他的神经中枢,那种热力,不停地来回滋润和按摩他的脖子的那种感觉,让他的神经不自禁的放松了下来,甚至让他有一种舒服得想要呻吟的感觉。 苏诚所指的那一排玻璃柜里的首饰,价值最高的有上百万,最低的都是三四万,加起来有近百件,总价值在千万以上。 第425章 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别以为《渴望》大获成功,郑晓龙就在西山舍得投入。 江浔甚至感觉,此时还不如拍《渴望》的时候呢,为了隔音,拍摄间只用了防火材料与夹板,现在是什么时候,盛夏啊,江浔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水顺着脖颈就往下流。 “几位老师,优子,浔子,帆子,”赵宝刚递给江浔一把蒲扇,自己也在扇着,就把几人叫在一起,“ “不愧是前特种狙击兵,竟然能在这种状态下开枪射击,而且枪枪命中。应该说只是让你失去了星尘剑还远远不够么?”甄时峰略有些无奈道。 虽然婆娑灵山里面或许充满各种凶险,但这时隔百年开启的宝地,却也同样拥有着大机遇和大机缘,若能得到一丝半点,受益无穷。 李剑霆一见对手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双手冒出湛蓝色的斗气,瞬间就激发了斗铠,冲杀上去。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绝对听从他的安排,知道吗?”悟空感到康德心中毫不迟疑的说道:“是,主人。”不由想到,不知道画画有没有办法化解主仆血契,这种契约真是太强悍了,幸好不能强行结成。 “我是谁!”猴子说完这句,再也受不了大脑中的混乱,晕了过去。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继而爆发了一阵喧闹,这似曾相识的场面着实令峰哥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柏狼狈地滚在烂泥地里,碾坏了一路的花花草草,可不等他抬眼去寻秦猎与秦狑,便瞧见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大国师难道就不怕大周禁军发现吗,看起来这次大周皇帝可是下定了决心要铲除在帝都之中所有的契丹探子。”燕龙星优雅的动作轻捏起了那酒杯,放在口中抿了一下,这才不急不缓的向对面的那风轻云淡般的男子说道。 几乎整个后土村的人都扛着锄头拿着棍棒上了后山,却只看见一座被翻土的坟前坐着一不知何时咽气的胖老头,坟前还多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宁逍遥爱妻吴桂枝之墓。 虎后大怒,装出誓死一战的模样,谁知身形如电,不顾先锋虎的死活嗖的一声向山洞深处逃跑开来。 咬死?熊雷的心里想着,难道真的如自己猜想的一般,果真就是狼人?可是这狼人不是西方民间传说的一种兽人吗?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白音不易察觉的笑了,笑到半路脸色一僵,突然回头怒视玉醐,是想起了方才那句“那头猪正听我说话呢”。 “这位是象观兄弟吧?不瞒你说,我们的哨骑昨晚就掇着叛军的后脚跟在刺探敌情了。这回报的军情绝对是千真万确的!”王瑞自信地回复道。 据传,名器级别的恨水刀,在整个恨水刀门宗派,也不过数件,锦衣男子竟然握持一柄此等名器,其身份当大不简单,倒是引起了徐铭的兴致。 “县公,若秦人本就想伐我,如何?”斗常回道,让斗于雉无言以答。 曹变蛟好象并不会谈生意,也没有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交易便定了下来。曹变蛟以一匹好马换王瑞一杆火枪和随枪的一百发定装弹。 感受着体内澎湃涌动的强大力量,林云珞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这么简单就突破了原本打算用数年时间才能跨越的剑师境界。 见及徐铭目光凝来,搀扶住吕梁的两个普通护卫,懦懦地唤了一声,他们知道,眼前耍剑的新来护卫,最厉害的是枪术,据传武者护卫队中的几人,曾与其切磋,无不败北。 第426章 最娇媚的妈宝男 这导演发火了,可是没几人害怕,大家心里乐着呢,脸上都挂着笑呢,得,现场收音呢,这一段怕是得重拍了。 “我,咳,咳,是我……”郑晓龙笑着举起手,“我实在忍不住了……” 赵宝刚也笑了,“不成啊,不成,我得清场,你们在这儿,不是打扰我们工作吗,本来两天能拍完,这样得拍几天啊……” “不行 当蒋易凡说出“姜总”的那一刻,她已然猜到结果,a市最近除了那一位,也没有其他人了。 随着那个微型生物的动作,秦风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从他的手掌中传出来的那种轻微的震动。 若是没有半点机缘可循,他为何要加入青云仙宗,那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凌天逸拿着封神台,缓缓的往外面走去,至于有人来抢,开什么玩笑,在东方曦月等人的护卫下谁敢动手? 曲悠悠背着良益舟调转了方向往回走,不过刚走了一里多地,湖岸居然又是一个大拐弯,而这一次还是折向北方。 他手底下的运营团队仔细的分析过原因,无论是长相还是人设,公司里一致都觉得没问题,每个月砸在他们身上的钱足足数千万,可还是砸不出一个流量来。 这也是良性循环了吧?肖道觉得很神奇…自己的运气这么好了吗? 只是,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不想要。何况曲家老宅,虽然值钱,可拿了压力也很大。 叶星辰看了眼眼前的岳阳和韩笑,他想要找借口离开这个房间,却发现自己不管找什么样的借口都不可能出去。 “请你将画出来的画像交给老夫,由老夫亲自去查这件事!”正阳长老说道。 如果莫晚晴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掉,到时候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孩,老太太如果知道了,或许会要回这个孩子,但是却绝不会承认莫晚晴的身份。 “好吧,看你们的船这么破,床弩弓箭也很可怜,人也面黄饥瘦的。我帮你们一把。”柳木说完向李渊施礼后退离,李渊却是一脸微笑的站在那里。 漫无边际的心酸袭来,终究是没有忍住眼泪,缓缓的掉落,滴在那还沾着血迹的手心。 “你早知道那人有诈?”男孩半眯着眸子,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安悠然。 武威天尊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要集中全人类的矛盾,又该如何做呢? 严正曦全身都在颤抖,抱着她的双手更是颤抖地几乎无法抱紧她。 她不是善人,没有心情花那些个心情去救下那些人,她会静静的等着,等着丽妃为自己挖好坟墓,然后跳进去。 “你看吧,跟你说晚了,估计他们来催我们了。”李漠然摊了摊手,笑着说到。 “我,我在这里等你的。”她好像有事问她一样,脸色有点焦急。 “晚安,裴彧哥哥。”她慌张地丢下一句晚安,逃一般地冲回房间了去。 老婆产后抑郁特别严重,看到我妈就要吵,宁愿把我绑在家里奶孩子,也不让我妈过来帮忙。 我一脸的哀怨、委屈和不满,还想躲避柳青,但被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19日,有人密报法军将入关攻打龙州,为了打乱法军的进犯计划,冯子材决定先发制人。 “我忘了明天六点钟要坐谭局长的车去省旅游局,看样子我要甘拜下风了。现在我把手机里的闹钟设置到五点钟。”说完柳青设置他的手机。 第427章 同志,我终于见着你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与李冬宝分开不久,受不了思念成疾的赵永刚专程跑到编辑部来看李冬宝。 为了让他尽快离开,李冬宝忍着嫌弃和他聊天,两人就人生一世不容易各自说了一段经典台词,这一段,能直接让后世的年轻人破防: “好了,遭人嫉妒;差了,叫人瞧不起。 忠厚了,人家说你傻;精明了,人家说你 杰尔马王国以军事和科技立国,没有固定的领土,平时由船分开行动,在需要时也可合并在一起。 “哎!这个说来话成,还不是那个海怪吗?到现在我们连船都没了。”墨言蹲在一旁,叹息摇头。 如果只是手脚被缚,以谢中发的能力肯定能自己挣脱开。不过劫匪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不仅绑了他的手腕,连十根手指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绑了起来。唐韵现身之前,他才刚刚适应了这种捆绑方法的疼痛感。 韩信点了点头,而后把协议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内容很简单,基本上就是先前两人相约之事,故而略一打量,便抬头疑惑的看相子婴。 “见过孔圣。”饶是以龙云风东帝至尊见到这人也还是需要口头行礼,儒家孔圣,无人知道他前世是谁,但是他今世之成就不下于当世任何一人。 大牛带着他的兄弟们来到了这里。每人的手里都拿着砍刀。一张脸都露出了杀气。 沉重的牢门在卡普思考的时候,被人从外面打开,声响惊动了卡普,他费劲的抬起头,看向大门方向。 为期两周的话剧巡演开始,袁凡在大部分的演出里没有出场,不过还是在最后一场的时候,得到了主演的机会——这天之前,他的身体终于协调了过来。 对于这些普通家族的人,隐世势力便已然强大的让他们难以触及,至于上古势力的人,可以说,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与上古势力打过交道。 可是当细细地看着雅典娜的战斗方式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可笑,这些东西,以前没说破的时候,没注意,现在说破了,注意了,也不能面面俱到。 “屁,你都说他是八级战士了我还跟他死磕?只不过这个汉斯好像自从起航之后就一直看我不顺眼,我窝了一肚子气总要去撒一撒。不过为什么上船之后船员对囚犯的管理会宽松这么多?”雷格纳问道。 哪怕他执掌了厂卫,一声令下,麾下走马鹰犬如云,自身武功亦是跻身天下绝顶高手,可他的一切权势地位都寄生于皇权。 可是,他的对手毕竟太过强大了。哪怕是神降术,在死灵魔神面前也无法起到真正的作用。 连续玩了两天之后,刘浩又接到了郝海东的电话,说体育总局的纪委派人去英国了,就是要调查他。 “赛勒诺斯……”听到这个名字,薇拉也是心中一痛,那个沉默寡言却心细如尘的男人已经永远离开他们了。 昨夜领奖归来的刘浩,自然受到了记者们的疯狂追捧,让阿森纳的训练场热闹非凡。当然,来训练场观看的人比平时也多了不少,冠军之师肯定是这样了。 远道而来看球的巴塞罗那球迷噤若寒蝉,零零星星的他们,只能在角落里憋闷着等待己方球队能够有反击进球的时候,那个时候,也许他们的尖叫会更疯狂,谁叫这里是伯纳乌,不是诺坎普。 第428章 圆你一个梦 “这包袱响亮!”侯耀华眯着小眼睛说了一句,“真不愧是我爸的徒孙!” 哟,这跟你爸有什么关系? 葛优瞅了他一眼,就跟剧里李冬宝瞅余德利一样。 可是这包袱忒响亮,让田岷自己也笑场了。 嗯,刚才赵宝刚导演不是还在说,你放心,没别的意思,手绢就是一个道具,绝对不会让你接不住活儿……你 冷彤也没理他,和我一起往楼里走去,当我们要进去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大雷子一眼。 过两日,太妃便要回府了。庆王又怕又怒又担心。她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京城? 坐到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了,年轻时候的血性和冲动早就被磨灭了不少,王罪现在只想着安稳赚钱,然后在职业赛场上拿回‘属于他’的东西,抱稳上海地下的摇钱树,搞起事情来的后果,可是十分严重的。 “呃……为什么?为什么大哥和大姐有,我们几个都没有?而且你也不缺那点材料,为什么不一人送一台给我们?”郑百不解的问道。 “知道我要立后的消息吗?”龙绍炎对脖子上那个凌厉的手刀倒是视而不见,只是眼睛直视着贺兰瑶,面含笑意。 众人顿时呆若木鸡,几名医生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龙绍炎大概是将酒喝到了气管,一直咳着却不见好转。在皇上的怒吼下,龙瑾瑜讪讪的离开了大殿。 “你披件衣服起来,替淑月殿的姑姑弄几个炭盆去。”苏如绘道。 ……不用这么敬业吧,要不是知道龙绍炎以后再也不会是傻子了,她差点都要以为龙绍炎的傻病又犯了。 毕竟她没有修行,并不知道怎么感应这里面的灵气和元素,不过看着流光溢彩的确实很好看,比那些玉石,水晶,钻石的可要好看多了,而且更加温润,并不是很刺眼的那种。 被挠了满脸花的战国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了侃侃而谈的未来三大将,倒是一点都没有感到丢脸,反而是带着些许兴奋,反手一把抓住了艾克的后颈皮毛。 江婉蓉不想被他奚落,于是走近床头,心里清楚,既然他每天晚上都要拉开幕帘,那个机关肯定就在床头附近。 那么,掐死海贼的生力军,无疑是让大海贼时代逐渐消亡的好办法。 黎九音是带众师弟师妹练剑的人,虽是背对着他们,但也能感觉到他们的状态不对。 他要通过自己当前手上能动用的一切,来改变那个让他不太喜欢的未来。 他虽然跟他语言不通,但通过用表情向他释放出善意,示意自己不会伤害他,而是想帮他。 屏幕前正看直播的王导闻言,莫莫的将自己桌前的“评委”铭牌挪到了隔壁副导演的桌子上。 在这接连不断的打击之下,露玖的生命已经开始有油尽灯枯的趋势,作为大天使模板的拥有者,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她不断流逝的生命力。 他几步走过去,推门进去,见一个陌生男人怔愣的面色赤红的看着虞姝,应无岐压制住想要把人当场拖出去的冲动,挡在虞姝前面,冷声道。 紫宁得到这些以后当然是欣喜若狂,越发坚定了跟从放个的决心。 苏樱雪原是红袖馆当红的姑娘,因处事乖巧圆滑,在风月场上左右逢源,积攒了不少人脉。凭借多年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在一些老主顾的帮助下开起了醉雨楼。 第429章 格里高利·江浔 江浔的担心,立即引起了冯小刚同志的高度重视。 他满摄影棚地寻摸,拉着姑娘的手,一个又一个地仔细端量,可是就是没有发现杨哲,不过,《编辑部的故事》肯定得上电视啊,要不拍电视剧干嘛? “得,我就当为艺术献身了……”江浔别的话没有再说,却是一幅大义凛然,从容赴死的表情,“嗯,我不上天堂谁上天堂 而得知这件事之后,门德斯的第一反应,就是问询夏行的想法有没有变化。 冷情雪掀开面前的白色头纱,露出来了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后,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温璟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手里刚拿起来的簪子“啪”的一声扔了回去。 “你们在怀疑火影!”露出来一只三勾玉写轮眼疯狂旋转下同样开始发生变化,宇智波夜冷漠的望着宇智波止水还有旗木卡卡西,可二人似乎经历了这些黑暗后,竟然在这个时候都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急忙翻身起来,就看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杨佳正坐在那里,手里还削着一个苹果。 只见冷千澈的眼前有一片玫瑰花海,红的摄人心魂,香味儿浓烈而不熏人。 夏国相、方光琛和刘玄初都是明眼人,自然看出来了吴三桂的想法。 灵灵子称朱阳为道友,显然就是没有把朱阳当做是大明宗室来看待了。 康德帝身边的项公公立刻在康德帝耳边低语了几句,康德帝带着不赞同的神色也朝着宁王看去。宁王适时的露出委屈的神色,荣贵妃在一旁也露出担忧之色,康德帝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卡拉格总是能准确地找到曼联的黑点,这次说起两人的配合问题,这确实是个问题。 国军将士是已经杀红眼,一心只想杀鬼子,根本没有想过要投降。 虽说秦墨的实力已经足够了,可能不能拿到妖兽实战的名额,还得看百里迁是否同意。 刘三石顺着楼底转了一圈,他能看到的守卫力量,主要分别在十六楼走廊的东西两侧,东边三个,西边三个。 一天的时间,他把整条大街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路边的人都对他称赞不已。 英英见翠缕一副怒不可遏,看那样儿就好像立刻就要去寻秦王的样子,不觉略瞥了眼柳仙儿。 “楠哥,紫罗兰交给我管理你就放心吧。”张玲躺在我的怀里,轻声开口。 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走到这一步?凌菲菲已经看不懂这一切了,双眼发直。 任予美怎么想,也没想到,她拼尽全力奔跑,想要见一面的人,竟然也不在这里。 重九斤这才明白合着这渡口村有吃人水怪的事儿不是新闻,属于人尽皆知的大秘密,只是事情过去许久,从来也没人真把它当一回事儿。 我也不耽搁,打开那个药柜便是从中拿出一个白色玉瓶。这个玉瓶很热,至少有个七八十度,我也来不及看,赶忙是将它扔进袋中。 只是两人的眼中全都看不见一丝老友相见的兴奋,而是都带着淡淡的冷冽。 除了还在城墙上坚守的一部分士兵外,整个城内唯一还算有战斗力的部队,只剩下乐济手中握着的第二师团的一个旅团,外加两个临时重组后勉强还有一定战力的联队。 陈孤鸿在想办法,想要炼化镇国玉玺,加上人道宝珠之力,一起冲破石碑世界。因此下令大军原地休整,尽量不要活动,以保持体力。 第430章 我等您回话儿 一旁没了戏份的葛优、徐帆,侯耀华等人,看着江浔一个姑娘一个姑娘地挨个握过去…… 他本来可以不必这样的,这样得浪费多少胶片,可是赵宝刚不喊,江浔也没有停的意思。 “北平市第二医院,林清……” “你好,你好,辛苦了……”江浔突然就在这位跟前停下了,惹得前头和后头的姑娘们都往这儿瞧。 林修还是第一次看到欧阳航竟然会还没有战斗就泄气,这还是不由得故意露出嘲笑一般的话语说道。 这是冯一鸣让人扣掉江河合香居老总刘娟的那三个月工资、半年奖金的金额,事后让彭时年补上,当然没有魏军的签字认可,当时是冯一鸣直接电话通知展雄投资的财务主管给彭时年补的钱。 李慎向屋子里面看了过去,看着客厅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张黑白的照片,分明是只有死了的人,才会用的,下面还有香炉,上面插着三支香。 如果说前面还能以门阀家族内部事务为由稍作解释的话,后面这就是赤裸裸地劫掠了。 剧情世界是按照规则来运行的,世界意志能够做的也只是引导,当赵高以正常途径获得相应的任务奖励时,世界意志根本没有办法去阻止。 从力量的层次上来说,这就是更高一层的手段,这已经不是对规则理解的多少,而是在等阶上高于他们一级。三人正是感受到了这一点,才选择了无条件的退让。 方行知闭口不言,总不能说是自己也对冯一鸣不怀好意,想着先探探底,没想到偶尔听人说起,冯一鸣父母和查院长是故交吧。 “谈得拢就谈,谈不拢拉倒,大不了给其他几个投行多放点血呗。”冯一鸣听见有人敲门,示意张晶晶去开门。 内容跟高坂桐乃说的差不多,绫濑说她临时接到明天拍照的通知,没时间过来做饭,让夏悠记得好好吃饭什么的云云。 然而,在加州清光拿着白帕子给他擦干手之后转身的苍澜却对上了乱藤四郎等人闪着光的眼睛。 “呃,一会进了绝岭之地,你走不动,可以坐在笼子上,我让他们驮着你走。”杨玲兰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好处给青云讲一讲。 钱品颜以前为了哄钱万城开心就跟林凤娇学习了这道菜,所以对这道菜所需的配料十分的清楚。 她刚刚乍一看私房菜馆这四个字的时候,脑子里莫名就联想到了厉家菜馆。 “你竟然敢冲着我开枪,你活腻味了吧?!”胡北雄恶狠狠的话语在屋里回荡。 陆屿慢慢地蹲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才伸出两手捧着阿笙的脸把她仰起老高的头给拉了下来。 在大殿之中,太上长老笑妄,居于上方,妙应仙子,蓝衣长老,离长老等所有长老,俱是在场,人人眼中俱是怒色,如今的消息,显然是让他们十分的愤怒。 不管怎么说,敢挑战蛮兽,此人的胆色就非常人所有,应该得到别人的尊敬。 六凤凰来了都在闭关提升修为,悠宁又无所事事,悠闲的过了两天日子。 掌握一门外语,那绝对是一门了不起的技能,而且能进高翻院,那社会地位绝对要比当一名普通的人名教师或者教育局机关单位的更强更高一些。 夏芷睛眼睛眨了眨,这到是个好主意,我就不信了,还有我霸王花拿不下来的硬石头。 第431章 投入地爱一次 江浔不知道,多少年后,东厂胡同是否会比海马歌舞厅有名,现在,京圈这帮人到他这里比回自己个家都自在。 “浔子,原谅我们是空着手来的……”冯小刚还会说句人话,可是赵宝刚马上反驳道,“谁说空着手,不是还带了两张嘴吗?” “得,那吃完饭把嘴留下。”江浔笑着又开了几瓶啤酒,他知道,编辑部的故事马上 顾石诺转脸瞧见院子里树荫下的季安宁,阳光透过叶子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端庄温婉的立在那里,立成一副江南的山水画。 归千秋这一次主动发动攻击,有了魔龙覆之后,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一股难闻的腥臭,苏林也不敢大意,毒素只是暂时被他压制下去而已,其实并没有被完全处理掉,如果再中几次,毒素积累下去,他也会很难处理。 但是,在伸到半截的时候,苏林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又缩了回去。 可就在这时,陈锋右手把篮球往后一拉,一个转身,以左脚为中心,右脚转动,回到三分线外,然后手上球拿住,左脚回撤,也到了三分线外。这时候,王朝已经离陈锋足有一米多远。 董钝之所以还留在凉王府,完全是因为董卓知道,凉王府或许对他而言不是那么安全,但对他的儿子来说这里恰恰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如此一来,便能够使得机械飞船,可以承受深渊宇宙恶劣的环境。 季安宁想着顾石诺提点过,这河床一直不太平,船行时有起伏,如她这样不坐船的人,还是少逞强一些。 虽然沈司音说的轻松,但是苏林却是怎么看她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的勉强。 如果是半年之前的伊芙,听着莱维这些话大概会有些似懂非懂吧? 花开花谢,万代时间,换了几世容颜;沧海桑田,数顷良亩,折断亿株芷兰。 昊南先是看了看天空中,展动着翅膀的红色苍鹰,是不是发出一丝龙鸣般的鸣叫,每一道鸣叫都令人的感到震颤,龙毕竟是天地间的顶尖存在,能听到它们的鸣叫也是一件很有幸的事情。 这几句声音很大,让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不过从别人的眼神之中我就能看出来人家是在看戏,很显然我也没有料到和她出来会遇到她的前男友。 上杉家的十万大军转头开拔走了。至于上杉谦信后面的样子,就只能看见她尽量把自己缩在轿子上的姿态。 由此,也引发了一系列的原著剧情,尤其是神奇宝贝泳、装派对,闹的整个蓝普鲁奇市热闹非凡,更是让不少的旅行者停留在这里,观看这令人热、血、沸、腾的派对演出。 认清了狼王淡笑的儒雅俊容下,冷血的真面目。从此以后,狼王旭的身边,明目张胆纠缠的雌‘性’彻底的消失了。 他们走后,山狼待在木屋外面,就听见木屋内传来狼王旭的森严声音。他立刻走了进去。却看见狼王旭背对着他,气势十足。浑身邪气外泄。 迈动脚步,大地都在此刻为之颤抖一番,冰原蝎向着昊南直冲而来。 “折磨回事?折磨还是扒不下来?”木婉音着急得很,接连使劲,她的额头上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招无名的技能,让凌霄不由大惊,他可从未听说骑拉帝纳还会这么强大的绝招,刚才所爆发出来的威势,已然达到了终极技能的范涛,甚至堪比神级技能。 第432章 潇洒走一回 平时没毕业,老盼着毕业,好象毕了业就能再也不用出晨功,再也不用一个礼拜四个小品,再也不用为分配发愁…… 好象毕了业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天热的时候有一姑娘给你搓澡,冬天天冷的时候还能有一姑娘跟你一块暖被窝…… 可是真到了毕业的时候,剩下的就是伤感。 “浔子,下来了,照毕业照……” 张森林说:雄伢,你不能做昧良心的事,我们从没亏待过你,有酒有肉有房住,你今日起杀心,要下毒手? “要不是你,我们一家现在可能已经流落街头了!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艾伯父激动地说。 诸葛伝的洛乘机技能上前骚扰了敌方ez一波逼出其e技能,紧跟着自己又e技能拉回为沐璟的霞套上护盾,而沐璟也是乘机上前强行将ebf的残血门牙塔给a掉。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也是作为活生生的生命而存在的呢?没有人可以证明这种毫无理论逻辑基础的观点,但同样的,也没有人可以完全否认它。 晚上八点,天漆黑了,才想起来冰箱里没食品了,她下楼去吃晚饭。过道里,遇见了同层熟人,见面免不了几句客套话。 “胡说!夫人没有返老还童,只不过是保养得宜!”秀娟赶紧纠正宜兰的说法。 “大人,我失去的西方接引——”听到这样的判决,江东心中自然不服,他请求海判官主持的公道结果中,却丝毫没有提及西方的接引。 洋馆似乎停电了,大厅内所有的灯光都在瞬间熄灭,陷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谢雄心里一惊,纳闷起来,这婆娘,怎么这样瞅我?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眨眼功夫就变卦了?什么都不对劲,就跟冤家对头似的。他回避了她直戳戳的眼神,心里却懊恼,回避什么呢?我怕她么?我心里亏么? 不想擦枪走火,她只能安安分分的坐在他腿上,僵着身子没敢乱动。 “你说你装个jb,还戴的墨镜,穿的西服,打的领带,最主要的你他妈没鞋穿了?!穿他妈拖鞋跑了出来。”我看着大猛的打扮,不由自主的笑了,骂了一句。 “回头是岸?”薛宝璋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出声,直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 一想到天诚理工大学的其他球员可能都还没发挥实力,德亿医科大学的球员们一个个像是被暴雨侵袭过的菜苗——彻底萎了。 别说是和水灵月想比了,就是和楚京里面的其他名门闺秀想比,也是比不上的。 也是今天疯玩了那么久,又哭了那么久,神经一直紧绷着,沾上柔软的床,不睡着才怪了。 釜阳城外一百多步远,天雄军五千铁骑分五个方阵整齐排列,十二太保威风凛凛在方阵前排成一队,而铁猪龙则骑着火龙马在城下往来驰骋。 白珏儿哭了一会儿,诧异地抬头看去,清晰地感受到他眼底的寒意,须臾,他抬步,跨进了国师府。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然而觉明大师却对我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却还在对着我们笑。 苏胜天躺在沙发上,感受到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之后清醒过来,便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周的电话,这个时候,应该有好信息传来了。 “铛!”蟒蛇的鳞片坚硬程度,出乎若离的意料,震的她连连后退,长剑与地面擦出耀眼的火花,划出一条长长的裂痕后,她才险险的稳住后退的身子。 抱歉,请个假 今天开启第二卷的写作,思路有点乱,资料也准备得不全面,明天正常更新。 《我的戏剧年华》抱歉,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3章 人艺,我来了 1991年,7月。 昨夜的一场大雨下得透彻,清晨时暑气全无,阳光透过碧绿的树叶洒下斑驳的旧影,天穹之上,几声鸽哨悠然回荡在耳畔。 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停在了人艺的那棵大槐树下,又慢悠悠地开走了。 徐帆、陈小艺、江珊、龚丽君、何冰、胡军、王斑……还有江浔,看着眼前的人艺,熟悉而又陌生。 旅长唐羽也在指挥所里关注着部队进攻的情况,虽然己经看不清具体的情景,但通一过步话机他一直敢前面的三位团长在不断的联系着,三位团长一直在报告进攻顺利,唐羽多少也有了点放松。 只不过二愣子一心想要和卓南拉近关系,却又没有找到好的切入点,而选择了这个罢了,却不知自己已经得罪了马胖子。 同样是黑色礼服的柳清锋,身负黑色重尺,和他老哥刘清玄差不多的脸上,少了一分稳重,多了一分傲意和轻蔑。 蔚言点头回道,原本因为葵水的滋扰而变得低沉的心情在这一刻格外的愉悦。 “不行!”我越想越不是个事情,“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把事情跟你爸解释清楚!”说着我拉住左诗诗的胳膊就想往外走。 只是他们没有吃过生活的苦,不知道做下等人的难。像左诗诗这样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是势利眼?说白了,那些说人家势利眼的人才是真正的势利眼。 她开怀的笑意响彻整个庭院,空谷幽灵般的纯净气息熏染了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忽然,牛德高发现周围的天地灵气,居然再向一个方向汇集,觉得不可思议,只有突破先天,才会引动天地之势,难道无量剑派长老在长安城突破? 孟斐拉开启了魔法效果,在前方又释放了一道“烈火魔墙”,然后对香织详细交代一番。 其实,宋军能否打过来,还真是未知之数。否则,她也不会急于逃离。 果然像张岳所想,引气诀第二部分刚一开始运转,丹炉立刻有了反应。如同气窍一样,汩汩的水灵气从丹炉中涌出,进入了某个神秘的所在,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此时翡翠还没有进入内地,老先生拿出来的都是和田玉,蓝田玉,独山玉或者玛瑙雕件。 然而奇怪的是,暴雨般的拳影,在张岳慢动作一样的防御面前,却纷纷无功而返。 躲藏在君临城的李南等人,此时正在观看着桌上的七国地图,讨论如今混乱的局势。 纳兰凝烟一直自诩功力深厚,在天池的时候,天池派师兄师弟不知道被她虐过多少次,没想到一出师门,居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点晕了。 对于这种不忠不义的无耻之辈,李南真的是毫无怜悯之心,当即上前一番暴打,终于逼得这只老兔子交出了自己的内丹。 宇智波佐助心中发出一阵阵咆哮,双眼万花筒写轮眼越发的黑暗,此时的宇智波佐助就像完全被黑暗吞噬一般,格外的黑暗,全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真的有些神奇,这里明明是深海底,居然能看见阳光,白云,蓝天。”一旁的青雉也有些意外的说道。 也是几十年没见,宫飞羽能从中感受到其中浓厚的感情。宫飞羽也是耐心的把自己怎么遇到达芬奇,又是怎么成为达芬奇弟子,后面几年达芬奇的生活又怎么样的事都说给了伽玛听。 第434章 江秘书 行处处的老马长得又高又大,河北口音,却是一脸严肃,很有威慑力。 行政处里有两部电话,不管是找谁的电话都打到那里。老马虽然不是演员,但嗓音一点不比演员们逊色。 即使找住在大楼顶层的人,他站在楼下,两嗓子就把人喊下来了。 大家要打电话也得去行政处去,来信则都别在行政处窗前。 因此 而在那些尖叫声中,姬然听得出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也在欢呼喝彩,而那欢呼和喝彩,似乎是对自己最大的嘲讽。 基础武学?应该是比初级武学还低的武学秘籍吧,陈风也没放在心上,随手将秘籍放进了包里,江湖里的秘籍可不同于其他游戏,伸手一拍就能学会的。 “黄老师,那为什么林语会突然离家出走呢?”姬然奇怪的问道,难道是黄老师看林语长成大姑娘了,魔性大发,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吗? “嘶”很多人见此情景不由倒吸凉气起来,目瞪口呆,眸子呆滞、僵硬。 “那好!弟兄们,现在撤退回营!”团长一看事已至此,只得下令返回。 更不用说就算是那些经过血雾的洗礼而诞生的忍者,不少都还是叛逃了。并且对于雾隐村怀有着强烈到了极点的恨意。 又过了一个时辰,纱窗中逐渐露出白光,天亮了,顿时照亮了整个房间。 铁沙镇,隶属沧州城下辖的二级城市之一,名字中虽然为镇,但占地面积极大,里面建筑高立,街道阔达,人流流溢不决,比起现实中的一级城市也不遑多让。 “他们进不去,”祁连看着两扇紫色大门,又看看门上高悬的牌匾说道。 这账房也是常年算计人,属于逮一个啃到骨头都不肯松嘴的主儿,甭管谁家私密事情只要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都是可以拿出来卖的。 冯发儿是和很多榜一大哥都发生过关系,毕竟人家都是打赏了几十万。 然而下一刻,李火旺眼眶欲裂地看着高智坚那壮硕的身体无力的挂在了重戟上。 他们叫醒了白菜黄花菜他们,他们显然知道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宋宁上前仔细端详了那些庄稼,轻轻一碰,原本长得好好的庄稼顿时软了下去,瞬间堆在了她脚下,还是已经剥了壳装好的。 他心底善良,嫉恶如仇,可谁若是算计于他,他断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声音听着不大清醒,睡衣领口松松垮垮散下来,几乎下意识的动作,他抬手抓住了她手腕,然后稍一用力,把她带进怀里。 “还有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要闷在心里,和我说。?”李白说话时,轻轻拍了下冷若冰的肩膀,然后便朝方青他们走了过去。 几乎整个庇护所的人,在知道她身怀异能后,都是这副沸羊羊的态度。 谈妥,两人便不再多言,直接走到殿外,秦少奇高坐在龙椅之上。 “你先回去吧,我和鳌施主单独聊聊。除了送饭,不要来打扰。”僧人打量着鳌拜,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次组建矮人防线,每一个氏族当中,都有着不同的行军路线,这样的路线就确认下来后,永远不会更改的,而这次石铁的路线中,总共有三个聚合点,分别会和暴炉、碎铁,以及火刃堡,三个部落汇聚。 “不绑是不是!?那好,我现在就放开他,看他会咬死谁?”维尔士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有关于自己的生命安全前,直接在着老吸血鬼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固定了一遍又一遍,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第435章 捅篓子 有时候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能就在一瞬间,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儿。 虽然都是同学,现在那种陌生的距离感仿佛一下横亘在了这些年轻人的眼前,不可逾越。 “浔子,好事啊,以后打电话可方便了,行政处的电话还要排队呢,还不能耽误正事……”何冰到底是何冰,干了四年支书,心气高,情商也高。 他一 龙晨阳一脸温然,说完就转身出门,姜卓方就算要怼回去,对方也不给机会。他攥紧拳头,不禁有些恼怒,直到龙晨阳的背影消失,才气呼呼地跑到到班台边,抓起凤千羽的茶杯,猛地喝了几口。 而各部的铁骑大军也是四散而逃,纷纷朝着依旧被黑夜笼罩的草原深处逃去。 “领域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了,它的反攻就要开始了。”中年人看着窗外,双目无神。 但是这一次,这处避难所却再也没办法庇护里面的房客了,随着一股巨力施加在岩石上,巨大的石块脱离了相依数百年的山崖,朝着山脚下的车队滚砸而去。 “这个家伙,仗着境界比易阳哥哥高,就自以为很了不起,如果易阳哥哥和他一个境界,非得把他打得像死狗一样。”牛牛非常生气,他看见易阳受伤了。 “是。”李豪直接操作着,按下确认按钮,然后游戏画面一阵跳转。 且不说肌肉男的心思,玉娇奴拉着黑龙,进了旁边的休息室,脚下轻轻一勾,身后的门锁上,她就脱裙子。 “我们在一天前试图突围,数半战友永远的离开了人世。”他的脸上带着痛苦和忏悔。 “我叫郑芝虎!别老叫我少年、少年的!我可告诉你,我们可不是海匪,我们大明的海商!我大哥可是辽阳麒麟虎子刘云威的结义兄弟,我们怎么会干海匪的勾当!”郑芝虎面红耳赤的叫道。 还甭说,这招还真的挺灵的,顾玲儿的话音刚落,龙鳞飞便放开了顾玲儿。 而这次尼科诺夫家族专门派人过来,就是处理契科夫以及瓦伦,顺便攻下南北界河疆域,占领麒麟港口,把南北界河疆域作为攻打hx的跳板。 苏扬的智商表现,说透了就是可以在1秒钟的时间内想到很多种办法,并且在最短的时间选择最正确的办法去克制对手。 然而刚刚出了蛇口的老九,却仍然感觉到了无比的心悸。只在刹那的时间,老九就把目光转移到了让他感觉心悸的地方,而这一看,让老九差点叫出声来。 而随着他过来,一大片人也都紧跟着围了过来。这个时候,酒吧的客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走掉了,酒吧的门也已经关闭了。 于是,他们犹豫了,等到他们认为强杀盲僧是个正确可行的打法时,却给到了一个r战队一个机会。 南何此时不能开口说话,但她和何鱼渊心意相通,不依靠任何媒介就能传音给对方。 可是,张楚又不想伤害李娇娇。此刻,张楚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似的找不到了方向,找不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显然,三甲之席中剩下的两个席位,需要等到所有人全部通过考核之后,才能角逐出最终的排名,到时候,第二、第三的名次,最终花落谁家,谁的名字,就能够登上帝星碑。 “什么,我爸爸还没有回家,怎么可能呢,你到处找了吗?”博恩也是很担心的,就怕父亲会想不开。 第436章 我的周瑜 下班了,一行人说着笑着,拿着饭盒、饭盆,兴高采烈地往食堂走来。 夕阳下,那条石板路上,杨哲正等着他呢。 “今晚放电影,《大决战》,辽沈战役……到我们食堂吃吧?”很自然地,江浔拉起了杨哲的手。 夜色下的人艺和北平城已经连到了一起,远远望去,长街之上,繁华似锦,灯火点点,一片辉煌。 “韩大哥,你为什么是巨鹿城的军团长?”众人刚落座,我就道出了心底的疑问,那些监狱守卫称呼韩旭军团长,想破了脑袋我也没有想出原因,既然他是巨鹿城的军团长,那为什么不早点把温政标救出去? “毕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何他怎么了?”萧让黑着一张脸,声音更是凝重无比,对面的毕擎天等人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袭了过来,心头都是一阵骇然。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闪光弹慢慢的消散,一抹黑影缓缓的走出浑浊的水泡之中。 韩水儿低着头,长长的发丝把韩水儿的侧脸完全遮住,从景墨轩的方向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薛云并没有将力量放出,而是收回,身影轻盈健步如飞,如同古代的武林高手飞檐走壁的。 “哎,那好。就让梦琪姐姐亲爸爸一口证明给静宸看吧!”邱少泽勉为其难的将脸递到了商梦琪的面前。 “嘶”此时萧让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只是这片刻的时间而已,寒气已经不知不觉侵入到他的体内,萧让默一运气,将这寒气化为无形,心头却更加惊骇。 两相对峙,结界突破的时候雨歇先发制人,提起无患便飞身而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一人当头猛砍过去。一刀斩出,蓄势已久,威力自是无穷。 一念及此,他心急如焚。或许,那孙子已经开始吸取青夜的法力了!在极度危机感的逼迫下,再容不得他慢来,当即运转真气于周身,使出轻罗烟雨,直接化为一道青烟穿墙而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月的草原仍显阴阴的凉意,迎面吹来的风也有股湿湿的味道,看来今夜必有一场好雨。 那次刺杀之后,耿强就再也没有见过葛志,他好像忽然就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混进了欧洲魔法研究中心,学习起魔法来了!也不知道这丫是怎样想的。 手腕一抖,一把刀出现在杜崇手中,顿时天空开始雷鸣大作,闪电映亮天际。 “我看。”杜远程探头望去,果不其然,而且白威的名字已经被抹掉了。 那么他转达情报的对象是谁?能不被自己发现的人,恐怕只有黑绝最有嫌疑。 “是”血姬机械的应了一声,招呼那些仆人出去,担忧的回望床上的亦宣一眼,随后关上门。 闻言,雷虎等又是一愣,虽然感觉到了战虎体内正滚滚涌现的强大力量已经超乎了理解,但要是独自去对付死神,恐怕也是无法去战胜的。 “姐姐别动”他轻轻点了一下我头侧左面的太阳穴,然后拿出一根银针扎了进去,我紧皱着眉头,他手指在我的太阳穴轻轻的来回划动着,此时大脑清晰起来,疼痛也减轻不少。 山脊上别有一派绚丽的风光,眺望远处的繁华都市,数不清的标志性建筑鳞次栉比,在入夜前的湖蓝色天空下,张灯华彩,仿佛是被天蓝绒包裹的瑰丽钻石,让人心生向往。 第437章 丰台路口招待所 “昨今读鲁迅、范文澜书。史料多读,要尊重,而不可陷于其中。《武帝纪》正读第三遍,再读无妨。目的在于消化书上的孟德,变成我的孟德。 越读得多,想象越易丰富,在字里行间将有一个孟德于自我心中涌起。我需有我的孟德传……” 于院把自己在拍摄《赤壁大战》前的创作笔记给了江浔,这一晚,江浔没有回家, “不知道,我七叔说目前只能够探测到超光速航行的轨迹,其内部的舰队情况完全不知情。”巴尔正元摇头道。 虽然这里距离长白山极远,但是这边,对长白山那儿的掌控,却是一直都在的。 当然,叶神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只是无法完全肯定而已。 同样是这个障碍,神目帝国发展了近乎上万年,也没有突破呢。风神帝国原本就有一个实力极为深厚的科学家团队,元首李淳风更是公认的科学天才,当初在地球时代就因此领先各国科技。 第三节比赛一开始,德安东尼就派上了霍华德?艾斯利与查理?沃德搭档的双控卫组合,三号位上阿兰?休斯敦今天状态不错,上半场就命中了三记三分球。 而与之相对的是,“隐狼”的成员则是一个个不明不白地被划破了要害而丧失了生命。 水精灵王看到那个卐印的时候瞬间就放心了,冷冷的在祭台外看着猴大,做着无用功。 此刻的赵坤,绝对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这条微博发出去之后,会带来多大的风暴。 “什么武道金榜?”苏恒同样看到了天空中悬浮着并且还在不断飘舞的大幕。 简单来说,陈太玄已经落到了自己人的手里,那自己刚刚被虐打的仇,现在就可以报复回来了。 紧接着又被一蛇缠住了脖子,一个平底锅直刷刷超这黑无常飞来。 “孙少我只是借钱,之前你也没有告诉我说要抵押整个公司进去,现在突然这么说,我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才行。”宋含烟说道。 此时瘫坐在地上的林宏,看着王林将一个必死之人居然救活了,这需要什么样的医术才可以做到。 从陆云峥的话里面听出来,他还是关心她的,瞬间徐南乔眼眶有点湿润。 即使能干过憨厚中年,他也没有出手的打算,一旦他出手,后续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宋含烟看到刚才王林与柳含烟那亲密的动作,原本烦乱的心情,更加糟糕。 林琛其实还想给夏幽做一下检查的,但既然夏幽不愿意,他就算了。 秦芃芃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被她吓了一大跳,卫下脸起身,扭头看了过去。 据说北郊墓园背后的胡同里开着一家名为浮生的店。平日里浮生是一家正常的店,只有到了浮生不听店主话的人会被拉入地狱,甚至抹除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当然,如果那双眼睛里不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的话,会让人看着更舒心。 李灵子会意,而后就转身而去,去找他们另一个结实的兄弟涛雄。过了一会后,涛雄来了,笑眯眯的看着李成,而后手里又拎着几瓶佳酿,十分的悠闲。 纯元丹,乃是三星顶级丹药,可以让修炼者无任何副作用的提升一个等级,对分神境都有功效。尤其是对结丹境巅峰之人,本身没有绝对把握突破,又生怕突破会造成丹田不稳,而服用了纯元丹就不会出现任何不适。 第438章 白马与周瑜 凌晨四点,丰台路口招待所里已是非常热闹。 练功的,背台词的,洗漱的……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攒动。 就着昏暗的灯光,江浔洗脸,刷牙,就来到招待所食堂,打上一碗碱面放多了的小米稀饭,又用筷子串了三个馒头,再抬眼就看到了杨凡。 他是赵云的扮演者,比江浔大着岁数呢,两人互相客套几句,江浔在碟 果然,何伯非常人,他少年便入了紫微宗,本来前途光明,可一次宗门比斗身受重伤,至修为再进不得一步,从此沦为门外弟子。 拓跋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走在前面带着陈暮云游览魏国宫殿的美景,由于模仿了大宋皇宫的建筑风格,让陈暮云不可避免地萌生了思乡之情。 在美食的诱惑面前,我俩没有坚定住立场,坚决表示要动,等到发现一地的骨头时,那鸡已经就剩下个屁股和头了。 黄峰想了想,他这也的确需要钱,有了这些钱。他那兵工厂那边,资金周转就宽松多了。 握着手上的图样,只觉腿沉的迈不开步子,想着等会如何劝服尚衣监那些挑剔的掌事嬷嬷,别忍不住直接拆了这绣样就成。 想起助理搜的资料,这沈道长年纪轻轻,竟然在道协主办的十佳道长评比里挤进了前三。 不过说到凤雏,尽管天下人皆不知在哪,刘天却已经隐隐有些想法。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远方飘来,只见那停止流动的江流突然凝固,随着那个漫步走来的人,一点点地升腾起白茫茫的雾气。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一股淡淡的莲香,涌入鼻中。倒是缓解了不少疼痛之感。 那些点燃的香升到了天顶,顺着那窗户一缕缕的往外飘,它们都能出去,更何况是人? “我还没去过会所呢,里面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吗?”张天毅伸出伸头轻舔嘴唇,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离开神魂域后,狐离天施展的第一个法术是水镜术。它的面前出现了一面水凝结成的镜子,紧接着,一声尖利的惨叫险些震破了众人的耳膜。 当然,也是由于这分镇定,让金钟良又忍不住用眼角斜睨了她一眼。 慢慢的,他的眼中显出了疯狂的光芒,他告诉自己,或许自己应该回光返照一次,就这一次。 紧接着,星落绝切石,但是从动作就可以看出,他完全是一个外行,下手时动作不稳,而且也不够精准,但胜在谨慎,经过一段时间的解石,最终还是勉勉强强的解下来了。 这让他想到了方才在积善寺外那些信徒朝着大雄宝殿上空的佛光参拜时的眼神,心里很是不舒服,他救这些灾民,一是哀其不幸,想要力所能及的帮他们一把,二来又未尝不走出于心底隐隐约约的歉意和愧疚。 陈森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扭过身子回过头来,阴鸷的眼睛里早已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苏定天脸色大变,急忙调动白虎真气镇压体内的死气。 心里泛着嘀咕,陈长生的手脚却是一点也不慢,手指连弹,三缕火星飞出分向那三个蛮人射去。 他们嫉妒,是嫉妒的双目发红。但是却不能说出来,只能夸这诗好。 东伯尼首都光明城圣殿的勇者贝可萝拉房间里,微微响起兽人的低吟,一只身型巨大的兽人被禁锢着,四肢铁索连环,眼睛被绷带绑着,嘴巴被一条“t”字型木材塞住,坐躺在墙角边流淌着唾液。 第439章 拍马屁 “呼哧......呼哧......” 经过一夜的休息,晨曦重又洒遍人间,大街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 耳旁尽是一口地道的北平腔,间或会响起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和早点摊前麻利的叫卖声。 江浔只穿着背心和短裤,慢悠悠就跑进了一处街头公园。 公园里,几乎尽是中年人或是老头老太太,或是拿 柔:第二个尹墨鸢?呸!泽暮哥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这货……应该是第二个秦凝竹。 常安拎着那只袋子在走廊里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决定在楼下客房的洗手间洗漱。 如果他真在明天就能就鲍鱼和鸡提出新的创新思路,那对这次比拼就绝对是一件大好事,那伊凡的高难度挑战思路就可以继续往下走了。 不等杨伟把话说完,一个白色物体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夏柒看见自己的这些个亲戚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的愣神的,没想到盛煜竟然会把他们带到自己这里来。 幸福电器厂和康富电器厂生产的产品质量能经得起考验,产品技术也比本土的高端,获得了日本人民的喜欢。 周子欣表现出来的性格是开朗和活泼,实际内心依旧渴求陪伴和关爱。 果不其然,绕了个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夏染的声音,明显的是在恐吓阿宝。 丁果看她那样,知道是没开过这车,自己也想再尝试一下,索性丁果也就随她去了。 常安不知道周勀为何突然这么想要孩子,只知道这段时间他真的很不节制,那晚又是折腾到很晚,过程激烈得很,完了还不准常安去洗澡,搂着她继续躺在床上。 不过话是如此说,姜元和姬子卿却是越发的好奇起来,他们实在是好奇万千秋一行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毕竟如果不是冲着天地至宝去的话,那么万千秋他们这一番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感受了一下之后还是感觉身上没有力气,我说,算了吧管老师你先回去吧,看样子我还要在休息一阵子,况且我就算是休息好了也不能回家,不然我脸上这鼻青脸肿的样子肯定好不了。 当妖兽那粗壮的尾部夹带着残暴的气息横扫而来的时候,他们只能极力的催动体内的元力,然后迅速的挥出手中的武器,死死的地抵抗着妖兽势大力沉的一击。 吸了突然冒出来的鲜血之后,污血团不断壮大,气势越来越凶厉,里头不断传出一种十分惊人的气息,隐约还有怪异的声音传出,就像是一代凶物即将觉醒,喉咙在微微开阖似的。 而后,李靖赫然转身,踏步离去,他背影仿若无力,带着一股深深地不甘~~。 这些人当中,恐怕也只有姜月英才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向着神算子这么说话,就是姜元听了姜月英的话也不禁露出几分苦笑之色。 如果说让他去对付一尊神候强者的话,以姜元如今的实力倒是一点都不惧,可是如今他要面对的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蛮人神候,而是一尊强大的蛮人神王强者。 孤云转过身子,原来守门的同学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修炼,见到孤云欲进战盟便出言阻止。孤云这才想到,战盟还有好多成员没有见过自己,而且自己近一年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了。不禁苦笑连连,当下开口说道。 第440章 宝马待英雄 回到丰台路口招待所,江浔痛痛快快冲了个凉水澡,又热热乎乎喝了两碗豆浆,在招待所的院子里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一枝桠稍矮点的树。 “赶明,我找人拿一铁棍来,加在两棵树中间,下面再垫上一摞砖,单杠就有了。” 正想着呢,身后有人好象看穿了他的心思,江浔一扭头,三国演义的制片尤世军正站在身后,他也临 听到人魈提起她,唐贤虎躯一震,手上的香烟险些没拿稳掉在地上。 唐贤打开吉他盒,把里面的吉他放在边上,然后又将绣春刀解开,放了进去,再关好。 令丁旅副帅带领两营人马于十一月初一清晨从凉州出发向北行进十几里后,立即掉头从东面绕行务必于入夜戌正时分到达昌松县东面三里之外埋伏。 就在距离不过十米时,唐贤看准机会,体内真气运转,手中握着绣春刀一连斩出六刀。 乔沐突然很想,很想将这件事做好,不辜负安冉的期望,也不辜负自己的期望。 冷森的灯光中,弥散着恐怖诡异的气氛,每一步似乎都像是冰冷的铁棍在敲打着坚硬的钢铁,发出让人有些心悸的声音。 从青春到暮年,时净和沈寂始终恩爱如初,将最初最美好的那份爱情进行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夕阳西下,这对老人阖上了眼,手却紧紧牵在一起,至死也不放开。 苏莫来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织金暗纹长衫,显得他身材额外颀长,这件衣服的颜色也衬他,他手里的折扇也好看,反正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斯麦尔和鲍沃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击杀了十多只超音毒蟒和电磁花,这两种械兽都是白瞳,实力低微,并不难对付。 三湖镇是养元术中心所在,萧光等三兄弟经营了二十年,已打造成一片风水宝地,生活条件相对很不错,但是经过一番考量,华真行还是把这两批修士家属都安置在了新田镇。 “这应该不是假话,王国的新军就是穿着这种黑色制服的!”颂参自忖道。 是辱骂?还是诽谤?亦或者是在历史里写上了毁灭一个部落的叛徒精灵?蕾尔完全没有头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写成了什么样。 那种高级区的轮回者想要做到都很困难的事情,区区级区的轮回者,哪怕是冒险者也差不多是做梦了。 还好,翁美玲以前跟冯奕枫练过点拳脚,虽然不堪入目,不过反应还是有的。在道具刀划过来时,她避开了眼睛的要害处,所以道具刀只是划伤了左眼眉骨,只是血流得有点多,比较吓人,其实情况并不严重。 而且在这个时候,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蓝衣人会对自己lu出妒恨的表情了,原来这个徽章居然还是空间承认的装备。 发现自己终究是被认了出来,秦唐对着两人笑了笑,然后突然加速朝前迈腿跑了起来。 此外,他以君主身份进入代表罗马天主教的传统教会,以及路德教派、联合教派和革新教派的另外三座基督教堂,参加不同神父举行的弥撒仪式。 这是一个不知道确切时间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开端,发生在一处叫做幻想乡的世界之中,而此时此刻,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幻想乡里的一处名为妖怪之森的森林,这里是各种妖怪居住的场所。 松了口气,这都五六勺了,应该够了,包贝轻轻将醒酒汤放在桌上,伸手准备将媚老总放平。 第441章 丈夫歌 哗—— 这傍晚加练了这么一阵,饰演曹仁的邰祖辉让马给踢着了,好在距离隔着稍远,没有伤筋动骨。 哦,在后来拍摄摄的《水浒传》中,他饰演的是赤发鬼刘唐。 这次在三国中,他既是演员,还是副导演,对了,他后来还是巩俐的经纪人。 策马扬鞭,确实威风凛凛,可是也不能让自己的血飞溅石榴裙啊 林暮亮这么一说,白羽才想起这事,几天前林暮亮就跟他说过,当时也同意了。 而这尘拂,就相当于余道长的名片,专门露出来给人看的。如今被唐晨玩到“残”,余道长怎能不心疼? 只是,他的眼睛猛的一跳,看到了三角体系的中心有一颗黯淡的星球,这颗星球虽然颜色黯淡,但却不时间涌出浓浓的暗红色,维尔的心在这红色出现时便猛的跳动起来,那是恐惧、心悸、难以平息的感觉。 一直以来,韩言都是希望明哲保身的。哪怕之前收服泰山贼寇,之后又招揽胡敏,但是在内心深处,韩言现在还没有要争夺权力的欲望,其中有对这乱世的恐惧,更有对家人的担忧。 虽然赵如雪是刑警大队长,但是,偶尔也会有值夜班的情况。再加上,可能因为妹妹在挪威森林那里的原因,很晚才休息都很正常。 脸上一片潮红的周瑄影,现在都觉得浑身火热的,觉得很是丢人。 按理来说,想要进城的话一般都是需要下马前行,除非是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并且在要去的地方还被承认,不然想要坐在马上进城,可就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费烈阳尴尬地摸了摸头,讪讪说道:“这么说我还真成井底之蛙了。”他深知凌若烟习性,此时见她表情严肃,知道她绝不是在骗自己,不由得也有点信了,可心里对那三大高手的身份却更为好奇了。 看到黑马变了样子,孙观的脸上这才变了模样,由刚才的难堪变成了尴尬。 喊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出来,更没有人回答。华宝贵一使眼色,边上就有一帮人冲了进去。连一分钟都没过,刚刚冲进去的人,就原封不动的被人扔出来了!还好,只是被扔出来,胳膊腿啥的一样没少。 说完,乐乐跑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留下江璃珺和关楚绮在饭桌前。 但是,尽管身体欠佳,他依然正襟危坐,脸上严肃的表情让周围的人都敬他三分。 采尼·洛风用空间规则也帮我传送到了窗外,然后我跟幽冥之主向上空飞去。 江璃珺这么一提醒,瞬间自己反应过来了什么,而索菲亚也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走吧,”邵乐从椅子上一跃百起,一扫刚才的颓废,精神奕奕地朝前走去,根本不管展台上的东西,实际上也没什么东西。 夜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在她背上那道最深的伤口上亲‘吻’了一下,才将她的衣服放下。 “你的脖子怎么了?”他虽然看到了痕迹,却因饰品的遮挡而瞧不仔细。 浅玉连忙上前扶住林江洛,林江洛眼底一瞬间的失神,不一会儿却平静了下来。 宝春暗暗撇嘴,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优秀是不佳,可健康根本谈不上好吧,心理明显有缺陷。 易枫舔舔嘴,眼眸之中隐隐有着兴奋的光芒,感觉自己修炼了雷灵诀真是正确的选择。 第442章 来者莫非是周郎乎 安静的草原上,一旦有了奔马、有了马群,草原就活了,变得充满活力,变得更加辽阔。 夕阳西下,英雄啸聚,豪情万里,但总归于一襟晚照…… 杨凡最先上了马,可是马走了两步,就开始往树上蹭,跟当初江浔一样,他很是狼狈…… 孙彦军在戏中作为皇叔,指点江山,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刚要说几 若杨钺死,大唐定然陷入混乱,届时,诸王夺嫡,契丹兴许可在夹缝中求生,趁大唐内乱,反戈一击也未必不成。 张鑫等人怒气冲冲的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王颖带着他那几个队友走了过来,而且,那个王颖的师傅,黄毛男子也在。 起初,韩三走进寝室里间时,杨钺就发现韩三抖动手臂,身上散发轻微杀气,不像救死扶伤药童。 比如背诵一个个知识点就是在刷兵刷野刷经济,而把背诵的知识点运用到考试当中就是出装备,等到我们的装备全部成型,那么考试就像对面的英雄一样,能够被我们轻松的拿下人头。 “大胆,在我们面前,灵武化灵之下皆蝼蚁,犯陆家者,死。”一个老者的大手,有如白骨,一掌拍在罗昊的拳头之上。 毕竟陆元在这第三重剑域中,已经是展现出了征服所有人的实力,让大家不自觉的选择了相信陆元。 因为需要加好友才能拉到一个房间,叶天又懒得加这个杨凌,所以叶天没有登陆自己的账号,用了张鑫的账号。 “要不,老四求求葛司长吧?”霍山提议道,他心里暗恨这种无能为力。 杨凌在略微的思考后,直接选出了一个十分强势的刺客英雄,猴三棒,齐天大圣孙悟空,也就是猴子。 一旦触发了一个陷阱,整个桥上的人都会被牵连。就算是实力再强,没有足够的准备一样是会丧命的。 千夜雪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不解到了现在我还有事情没有告诉她么? “额,咳咳,你不是说等不及了吗?要不我们先把正事给办了?”江辰看着羞涩的萧语晴无耻道。 他还没说完,司机已经忍不住去推他的肩膀,甚至没看清青年的动作,司机就已经躺倒在地上,头顶在车轮前,而青年仍然懒散靠在车头前,像是没有动过。 “为什么不能分,你说出个理由来!我给你主持公道!”村长明显有点不耐烦了,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压的旁边村民都不说话了,只等着王淑芳给个缘由。 老者的话音落下,战魂浑身杀气浓烈,一双眼中充满了战意,叶晨从那一双眼睛中看不到人性的一面,只能够看到无尽的杀意,冰冷无情,没有自己的思想。 宫九死了,没有一丝挣扎的死了。无心的那一刀,瞬间切断了他的咽喉,也切断了他的经脉。作威作福的贤王府侍卫统领,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走的消无声息,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为他的死感到一丝伤心难过。 如果李祖宗听到这个消息一开心的话,说不定他又能得到不少的好处。看来只要跟着侯爷,就一定有前途。 “怎么说?”赵灵秀美一挑,波澜不惊的双眸中,终于闪过抹讶然。 “常万青已经被你杀了?”铁雄听到无心的话,愣了一下,自从常万青消失之后,他也一直在沿路打探有关于常万青的消息,可是始终没有音讯,没想到已经成为了无心的刀下之鬼。 第443章 这镜头,神了 这人啊,大都有脾气,马有灵性,也有脾气啊。 这白马跟江浔还真没到勾肩搭背的程度,这就好比是谈恋爱,两人只是吃了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压了几次马路,这男的哪句话不合适,这女的可就使小性子了。 今天傍晚,这么多马这么多人,乱哄哄走了一遭,这白马就不受调教了,火喽! 你说你火就火吧,选一 我虽不大,但鬼狐传说自未少听,这不论怎么听,都像极了传说中的狐仙呢!怪道那些人传言顾生被狐狸迷了,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说是后半身!”外面传来猴子的声音,我心想这居然也行,猴子居然还真的就听懂蛇说的话了? 换成一般的人姜绅就打他一个满脸开花,不过罗步神学的是国术,姜绅很尊重国术大师,毕竟如今国术凋零,别说大师,真正学国术的都越来越少,姜绅还不想打他的脸。 林薄本来就是一个铁面无私全心全意只为谈凌希着想的人,之前顾及谈凌希思念家人,才下了决定让和谈凌希外貌相似的谈星云来见她,却没有想到谈星云身边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就连谈凌希都受到了危害。 慕风华看着,不禁好笑,那进了肚子的东西岂是这般容易就能弄出来的?那个药可是她特意寻了西风景天求来的,能让人的神志错乱,心境崩溃,且这药入口即化,此刻怕是都已经在柳氏的身体内散开了。 这些年来,世人都认为皇上软弱可欺,没有几人知道,其实皇上心有大志,不过一直在隐忍不发而已。 大概只过了一两分钟,卧室的门再次打开。我身上的被子被人粗暴地扯到一边,我不用睁开眼睛都知道,这个家里敢这么做的人是谁。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怕他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这时候,尹正慢慢地皱下眉头睁开了眼睛,但见他看到王雪和尹巧巧的时候,表情还是很‘激’动的,张了张嘴,将氧气罩呼出一层白气,却没有办法说话。 便作势要走。大汉哪里肯让,一把抓住,两人调笑着也就往别处去了。 她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看到尹正浑身都在发抖,呼吸急促,眼眶通红,眼泪慢慢顺着他几天里不断衰老的脸流淌下来。 “这倒是奇了。”庄亲王很是惊疑,他再脑洞大开,也没有办法一瞬间想到穿越、修仙、空间这方面去。 压了两年的心事终于完成,乔楚再次向妈妈跪别之后,就下了山。 新的五个英雄都是陈娇精心挑选的,务必是那种能经常在各种场合能看见的英雄,这样才能激起“爱国者”们骄傲、自豪、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日后为更高的荣耀而战。 只是,被这个系统,搞的还是有些害怕的安长秋,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些犹豫起来,想着,到底是要不要接受这个任务。 “不知道,但是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俩混蛋也没告诉我是什么。 但是身为神盾局的资深特工,科尔森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信念。 这个不是天命的缘故,强队,不会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地步,有车有有车的打法,没车有没车的打法,这几支队伍僵在这里肯定是没有多大的机会了。 安长秋见着面前的场景,感觉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一般的感觉,然后砸吧了一下嘴,开口说了一句之后,就是扭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些人之后,就是摆了摆手。 第444章 公瑾兄,关某去矣 总制片任大惠很是痛快,痛快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今晚,每桌都上了一只烤鸭,还上了啤酒,因为经过紧张而又短暂的二十天,学习班暂告一段落。 大家又将散落四方,一个礼拜后在延庆再相聚。 今晚,大家都放下了包袱,一个个也都畅开了心胸,食堂里欢笑声不断,敬酒声此起彼伏。 “明天就要回西 “今晚住下吧,这样,我们约定的期限你还可以早日结束一天。”商裴迪静静打量舒池一会,这么说道。 如果黎洛薇敢回答是的话,安娜真想一巴掌拍到黎洛薇头上,好把她拍醒。 向南听了她垂头丧气的汇报后,给了她这样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司蓝有些微愣,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她专门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谢他? “你寻到血狐了吗?你就知道同夫婿温存,你哪一日尽职寻过血狐了?”殷娘反问到。 又想着这个消息来源于余年,不知道可信不可信,转念再一想,这样的大事应该不会有假。 池乔却是盯着楼梯间的那滩血默默的发呆,怎么可能会没事?流了这么多血,是她错了。 秦风展也静静地看着长辈,不知道杨阿姨是什么态度,他很在乎长辈的态度。 “我可怜?”苏染情扫了眼白依依,好像笑,她们如今是彼此彼此吧。 所以,没有强大的承受能力,是不能承载这个强大神职的力量的。 “就算是双魂体恐怕也不能承受住这么恐怖的能量吧?”萧何望了眼擂台后,皱着眉头说道。 半刻钟后,叶轩以压倒性的优势结束了这场打弹子的比赛,曾山一屁股瘫坐在那地上,看看眼前崎岖不平、沟壑纵横的地形,双目失神,一脸的愁云惨淡。 “刑峰?司徒元亮长老?”楚飞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袍弟子,自己和刑峰素无往来,司徒长老为何会派一名弟子专门来见我? 众所周知,神魔妖三族对立了上万年,但现在神魔妖三族在妖元城共存。 这人四十出头,身材普通,相貌普通,反正就是那种丢到人堆里,立马就找不到的路人脸。 众人说着说着,远处的勿吉斌珩等人已经近在咫尺了,骑上骆驼背上的他们,正挥舞着弯道,口中兴奋的叫嚷着,向楚乔等人冲来。 虽然肖说的慷慨激昂,几乎所有人都被肖的话给打动了,天启却一直用手点着桌子,一下,一下,声音不大,却深入人心。 别人每考一级都要隔上好几年,努力学习理论知识,积累丹道经验,可林坤倒好,随问随答,仿佛在闹着玩一样。 其实在来皇都的路上,林坤就预料到了自己会缺钱,于是他干脆提前炼制好了一百多枚十二星的归元丹,纯粹是为了给自己当钱用的。 有位亲说,你这两天的章节很温馨,像种田,是不是在酝酿大雷,嘿嘿,不说。 “慢着,这位先生,埃丝多有得罪,我代她向你道歉,你长的应该和那名黑暗者很像,她才会一时冲动,我看我们还是坐下来谈谈。”维社卡的态度倒是不错,不过埃梅蒂丝可没好脸色,重重地哼了一声。 远在江楚的梁晨在宾馆电脑看到网上疯传的视频以及无数网友的跟贴回复,唇角不禁挑起一丝冷笑。 “杨先生,十年前一别,想不到我这个老东西还能在这里见到你,”梅隆家族的家主桑德斯笑着说道。 第445章 史兰芽 大家都走了,濮存晰也回了人艺。 可是江浔正在兴头上,这马就跟个大玩具似的,没有哪人男人会不喜欢。 跟于院告了假,这两天他整天就跟张经义混在一起,85号跟他终于厮混熟了,现在两人配合得真好。 你说,骑就骑吧,他还一个劲地嫌马场太小,要到野外去骑。 张经义拗不过他,两人骑着马又来 “局长,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现在不需要休息!”吴昔正了正身体,直接拒绝了林伟民的好意。 而此刻,王凡只感觉身躯之中一种桎梏完全的被打破,境界,直接冲向了玄胎境九品之中。 下一秒,我用力一推,将所有人震开,拉开一段距离后重新对峙。 除了心性比普通人狠一点,日子过的比普通人刺激一点,难道不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人物? 我听着这些话,回头看向那边已经醉的不醒人事的高朝,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宫少顷脸色微微一变,看着夜紫菡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又看了一眼她抓在手里的破烂的衣服,直接抢了回来,拿着就去擦鼻血。 “就是你想要取本门至宝血莲子?”云九川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开口问道。 不过这点温度对如今的叶林来说,却毫无作用,就算在冷上一两百度,对他来说也就是这样了。 “卑职还有一计,联合蠕蠕人,两面夹击,定能大败叛贼。”贺六浑这才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 豆丁和冷清抱拳领命,周围的大臣们的脸上也算是露出了笑容,虽然比较难看。 毕竟这里有十万剑仙,就算是上空的那些大帝也不见得可以全部吃下。 “为什么不从魔都上方飞过去,那可是条捷径。”一路上我问道。 “半柱香。半柱香。我不知道半柱香之内能不能找到雪夜御史。”我自言自语道。 “夫君,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昭君笑美如花,顺手接过贺六浑手里的马鞭。然后顺理成章的开始伺候他卸甲。这些昭君从来不让其他人帮忙,就算家里再多的奴婢。 回望这片天迹,天变之威竟至如斯,怪不得仙门的长老也不敢缨其锋。在这样的天威之下能活下来,就是奇迹。 朗宇摇头一笑,此时去天风门哪还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与妖族就不必解释了,他们不懂兵法和战术。 昭君姑娘毕竟是大家闺秀,性格也大方。埋怨一阵子之后,开始关心伤口了。这一看,居然渗血,心疼的不得了。更是痛骂麻令史,必须要找他出气。 他,对这个守护之鬼的恨意此时几乎是到达了顶点,冲破了极限,如果这个守护之鬼出现的话,他恐怕会失去理智冲杀上前。 马迁安的眼睛立即就瞪圆了,“气愤”的盯着杨靖宇,直到杨靖宇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假借咳嗽遮掩自己的表情。 不过就这种成绩也敢和自己挑战?萧月夜心里不由的嗤笑。别忘了,这可是我萧月夜制作出来的,还会输给你不成? 周子言坐在一旁,看着乱成一团的一家子,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以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尹采菊放在地上,萧月夜拿出水壶,内劲一使,水慢慢的变热起来。 两人都彼此会意这一问一答的涵义,马迁安曾给于冠一讲述过开大会控制场面的技巧,还有对台上演讲者的甄选行为,这里面有很多讲究,涉及到民众心理学。 第446章 李小婉 “小浔子!” 刚刚走过厂里的那座工农兵雕塑,冷不丁马晓晴就闪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正是史兰芽,她们俩在招待所住一个屋。 “叫二哥,没大没小的。”江浔到底是爬过去,摘了几个桃子。 “桃子?二姐,二哥送你的桃子。”马晓晴笑着就看向史兰芽,她天生就适合演一些没心没肺的角色,永远是一幅长不大的 船舱外,受泼皮猪的影响,带起周围无尽地气流,连带使得大船周围出现无数气旋,大船摇摇晃晃,岌岌可危。 陆珊妮看着她还是这样,那眼眸更利,“真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她话里带着利色。 军师就是军师,尽管还不是很了解修真界,对于一些东西还是能够推测了。 云瑾瑶警觉得早,仗着身份和浮空符篆的力量半途硬生生的改变了方向,岩浆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角掠过。 她猖狂,便让她猖狂这下,现在,对韩应雪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拿到粮食。 恬嫔被禁足,与成贵人有些什么话也不方便说,便只能用这个法子。 秦逸点点头,回头又吩咐冯嬷嬷:“仔细些照顾好夫人。”这才起身出去了。 只是,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帝九胤的灵魂印记,将封印沐云轻等人记忆和力量的十二把钥匙交到了盛世的手中,更是在这之后,抹去了他这一段记忆。 只是,两人前脚刚踏入,下一瞬,服装店里的服务员竟是全都傻住了,一双双眼睛,看着两人,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 这么大的鼎,人一旦掉下去就很难找到,凌天用阴阳焚天瞳都看不清巨鼎里有没有吴梓欣的身影。 孤星一鼓作气,施加暗雷印的威力,一举震开玄黄鼎,轰碎炎魔印。 “老大,是老师叫我来的,说过几天有个古玩交流会,要带我去见见世面!”刘古回道。 一艘货运轮船从津口是出发,轮船上面搭载着由星辰科技研制,华夏航天工业制造并组装的大推力火箭。 姐夫赵祥和姐姐刘云俩人都是毕业于同一所重点高校,从学校就认识了,毕业后都回了老家,姐夫在政府上班,姐姐刘云在银行找了份工作。交往了两年就见了家长,双方也很满意,就领了证。 对于王博的怀怀疑,刘古平淡的解释着。在山里,还没有别的动物能追上肉白,更别说肉白的智慧在这片山林里是顶尖的。 两天后,一行人来到一片花海,漫山遍野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朵,在这里还可以不少的妖兽在花海中行走。 现在估计是还在加紧进行一些活动,只不过那又是怎么样,最终结果已经是注定。 “剑仇道兄本身天赋非凡,修为深厚,经过秘境重重磨练,能够羽化为龙,突破修为,也是理所当然。”林辰并不感到意外。 苍穹暴震,酝酿已久的恐怖劫云愤怒发作,层层压盖,仿佛要将天地万物吞噬。 再说,真要忌惮晋亲王为什么不把他杀了?现在当然是不好下手了,但是从前在宫中要除掉晋亲王有得是法子吧?人死了,就算是有十道遗诏又有什么用。 三个大型的真元护罩随着真元的不断注入,开始扩张起地盘来。不消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被这个巨大无比的真元护罩给吞噬了进去。 这世上天生丹田错位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数万人之中,也不见得就能找到一个。 第447章 城市牧马人 曾几何时,农村题材的电影,占据了中国电影的半壁江山。 尤其是80年代,我国各大电影制片厂都生产和制作出了大量优秀的农村题材的好电影,甜蜜的事业,喜盈门,月亮湾的笑声,咱们的牛百岁,芙蓉镇,人生…… 每部都是观者如潮,好评不断。至今说起,仍被影迷所津津乐道。 《过年》说起来也是一部农 这时苏珺才得以看清来着的容貌,金色波浪发散乱的披散在肩上,给人以一种野性的美。 “去完了呢,明晚几点的比赛?”反正叶振也不知道这支战队有多强,还不如了解时间之后睡觉去了。 时近黄昏,西北草原的边际线上残阳如血,丘陵轮廓昏暗如尸骸俯卧,凉风吹拂在草地上,传来沙沙声,弥漫着血腥气味。 “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还是大家都变了?以前你可不会在我面前死要面子活受罪。”叶振看着他,还是觉得不舒服,两人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感觉了,是事业让两人变成了事业上的敌人,而不是一起进退的朋友。 天晓,舟师到达三河口,众人下舟,荼天尺向瞫梦龙引见木莽子、巫城二人,当然主要是以前不认识的巫城。 不过,李维维坚持不回房间去,因为他对这几个男人非常的不放心。 “邵尉你醒醒,邵尉。”所有人都在喊着他的名字,沈铜正在对他进行急救。 ng九鼎酒店,今天的九鼎酒店与往常不同,因为今天是他们的老板沈铜的订婚宴。 他这时才想起,当时怕被他们发现,偷偷在水里放了“点”“东西”。 这一次没让奶奶跟着,同行的还有傅旭尧。以及三家各派了一个大人跟随。 只可惜不能在北京这边请到他哥的魂,不然他哥亲自把被杀当天的事情讲诉一遍,他们就可以找到中间的一些线索。 除了我们研究之外,我和何老师还要去海都卫视要和电视台的化妆人员以及明星们自带的化妆师提前沟通研究,还要和服装造型人员沟通。为了让明星们在台上展现三五分钟的光彩,我们这些幕后人员却是夜以继日的劳作。 至少,廖哲生和傅明轩是这样认为的,两人都被穆恒这幅模样给逗笑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田七无奈,抽了抽自己的衣袖,那丫头却还是不放手。 他的话说出来,我总是要产生歧义,我管不住自己往歧义上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诱导我的情感去胡思乱想? 侯羽箭又恢复了以前那个吃喝玩乐,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浪荡公子哥。他还对我发誓,无论以后寒夜遇到多大的灾难,他再也不相信了。他说寒夜只有苦肉计,没有灾难,相信寒夜会失败,还不如相信鬼。 季子铭眼见着她越说越离谱,裴格那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完全看不出来是在想什么,心里也是没底,感觉再这样下去。 因为他们的家庭不是些政治官员,要不就是跟一些红色领导有关系的。 唐芦儿没法,只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一事,即问对了,三哥可认得一种叫‘夕颜’的花吗?”无错不跳字。 “好了没?磨磨蹭蹭的,爹娘还等着敬茶呢!”祝二公子在外面大声喊道。 “我……”白芷正想着怎么解释,便见白院长的大门忽然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白袍的身子来,老头儿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抱起那坛果酒便进屋了。 第448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江浔这几年,还真不缺钱。 他的第一桶金,来自于倒腾录像机倒带机挣的钱,后来还有发行磁带的提成,录制歌曲的费用,在丁志诚的装修公司和服装公司有股份…… 所以,在买地这件事儿上,他有足够的底气。 “价钱好说,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我亲自到乡里给你们们办土地证。”老书记抽出一支烟,递给江 全属性加640%的许止,此时根本用不着健身,就已经是地球上最厉害的人类之一。 按照习俗祭拜过后,还需要一大堆繁琐的过程,两人才算是正式结为夫妻,等忙完了这些,时辰也已不早了。 被龙天空一语道破,sten丝毫都不觉得尴尬。术法系职业的缺点无法掩盖,不通过一些其他的手段来弥补的话……他也不是傻子。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冰冷没有温柔的声音,传达着王者的命令。 吴道沉默了一会儿,提出了个想法,那就是以那个刘豪为参照物进行分析,从而得出犯罪嫌疑人的人物画像。 “是,老爷。”李管家的心里委屈巴巴,哼,知道了也好,老爷也能早点儿发现这丫头的真面目。 古槐、张天昊、胡一秋三人紧紧跟上,总感觉言犹未尽,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言语稀稀散散落下一路。 “大明,你也去趟村部,叫上宋毅,让他们协助一下把那几个开棺的人找出来,询问下当时他们开棺之前的现场情况。”江流吩咐道。 汪抚贫好像有些神志不清,跌跌撞撞地走到“残虹剑”萧郎的身边,捡起他身旁的宝剑,须臾之间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却被人给挡了下来,没能死成。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外来者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红蜘蛛或者说是黑蛇大人,但是可以想象这些外来者的命运绝对相当的凄惨。 一扇石门出现在三人眼前,石门非常厚重,但是这对于楚风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该做的准备都已尽最大可能做好,各项事务悄然推进,除了始终关注各方面的情报,赵原现在是稳坐钓鱼台,静候事情变化。 “原子,好好跟我们讲讲这格物实用之学。”几人落座之后,张叙聪说道。 恢复了一些体力的赵原在脑海搜索着痢疾的治疗方法,新娘子见赵原精神好了一些,松了口气端着空碗,就要走出房间。 “李元,王猛,周峰上来。”金长老开始点名。下面被点到名字的人也迅速的上台,没过多久,便下来了,也不知成绩如何。 “大人若是喜欢,那就都带走吧!”此时,杨伟有些肉疼的说道。 同时,洛轩发现了非服与国服的实力差别,可能在于赛季原因,目前国服一区的天梯第一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星之多,而洛轩在非服以一百零八星稳坐第一。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人都到门口了不进来坐一会喝杯咖啡,这怎么行呢?”老虎哈哈一笑,昨天玛尔基奥就告诉他,楚风要来找他,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两三种不同口味的咖啡。 陆景礼来回看看二人,心下嘀咕于少欢是怎么惹到人家了,为什么总被戗。 路面结冰湿滑,出意外的人特别多,还有一些冷的感冒发烧惹出并发症的患者,病房也不太够用。 孟洛柠也不知道,刚才喝酸奶也是,一尝到酸酸的味道,她就想吐。 第449章 田园 有时候,年轻人跟老年人的想法真不一样,在江浔和杨哲眼里是好事情,可是到了杨哲妈那儿就成了一块心病。 “你们想在昌平买块地?”晚上,把杨哲送回家里,杨哲妈早已张罗好晚饭,现在江浔已经在人艺上班,她就感觉这女婿是越看越顺眼了。 可是当杨哲幸福地拿出土地证,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儿,幸福地从江浔身后 紫阳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玄冥老人的意思,更知道他该如何偿还这些上辈人欠下来的债务。 但是需要借助空气力学,需要物理学得很好,需要对方心灵手巧,这纸飞机才能飞得又高又远。 那魔尊说完,从一团黑气中现出真身,那简直是完美的骨架,金黄色的骨架上闪着黝黑的光芒,给人一种力量的感觉、神威的感觉。 周瑜把道理大致和周泰解释了一遍,周泰讪笑几声,便也默不作声了。 放眼整个帝国,也只有帝君才拥有圣器,还是地球上唯一的一件。 叶织星一早就起来梳洗打扮,虽然没有叫专业的服装师化妆师,但她也还是很重视的。 虽然东郡城没有陷落,但白天的守城却足足付出了一千五百余人牺牲的代价。 而见到貂蝉的出现,蔡琰也是停下了弹琴的动作,琴声也就此止住。 为什么这燧火王就不相信?这当中肯定有一定的原因,一般的男人肯定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这王后肯定使用了一定的手段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既然来了,那就让他进来吧。”让这名‘侍’者松一口气的是,曹‘操’这次似乎并没有让高顺多加等待的意思。 骁骑营?颜兮兮好兴奋,自己的骑术很好,又练过箭术,一定会成脱颖而出的。 “那是对于从事屠杀龙的工作——以及与其有所关联的武具的总称。”也就是对龙专用的杀手吗?太让人,不,是龙?是魔?反正就讨厌。 “雨馨,有什么好消息了吗?”流风有些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中满是期待。 “完了!”她心中泛起了一抹绝望,那一支红色箭矢化作火凤凰,拍打烈焰羽翼,朝着飞来。 美国人带着大家在灯柱中穿梭,走了一阵,来到第二尊石像面前。 可是这些衣服。对于白仙来说,还是真的没见过,让她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这东西又没什么灵性,也探测不出来什么。 钟离英倩告诉过他,李显的眩晕之症都已经到了如履薄冰的境地了。 尽管迟疑着,张易之的脚还是跨过了长生院的门槛,朝着安金藏的方向走去。 三人继续往后看壁画。下面的画面中,族人送走了两个穿军装的男人,两个穿军装的男人往北方走去。 林烨已经成功的将她们救了出来,但是要怎么安顿她们,这倒是个问题。 但是,地界的封印尽管已经破除,但叶飞,并不打算,就此解散人皇殿和巫皇殿,而是把两者合并,组成了全新的地皇殿。 最后的话,冷漠的声音明显没抱有任何信心,毕竟那可是百万玄脉,足以让神君,都为之眼红。 正说住话,林驸马就端了碗白粥进来,亲自伺候二公主用。饶是皇后对林驸马不满,这会儿也软了几分,萧琇莹见状,就请了皇后出去用晚膳。 林烨伸手一挥,那道印在储物袋上的印记消除,刚才在他面前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第450章 不能看着你走上犯罪的道路 这几天,连绵阴雨不断。 今儿是礼拜天,人艺,静悄悄的。 “掐菜,电话!” 刚回到人艺宿舍,还没走到四楼,就听到徐帆的喊声。 此时,人艺宿舍一层楼就一部电话,电话正好在徐帆好发货单宿舍门口。于是,接电话叫人就成了徐帆的家常便饭。 “掐菜,电话……” 听着徐帆扯着嗓子 他们常年在乱石荡厮混,对荡里的地形默记于心,哪块石头长什么样,都能记出个大致,心想只要钻进了迷宫般的乱石堆,江天肯定追他们不上。 韩向阳也在扬州大都督府辖下,只不过他被调到泗州当录事参军事,没办法参与议事。 这种笑容,马依依从来没有见过,她心里泛起异样,觉得有些羡慕萧紫嫣,同时,又有些酸酸的,从来没人,对她这么笑过,这么认可过她。 特别是现在,一身红通通的,跟修炼了火系功法的大侠一样,看着颇有点威风凛凛的感觉。 其他峰主、长老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随后水墨圣宗众人朝着拜将台的方向如飞而去。 秦无敌的肉身一死,极邪魔龙马上成了孤魂野鬼,威势大减,也被紫龙战魂一口吞了下去。 枢密院严令各部向所有军士宣讲纪要内容,不过一顿午饭时间,会议纪要就通过各级将士传播到河南府上下。 当然,这事是经过李阳同意的,不然程龙他们再怎么渴望好身体,也不会做出这等出卖他人的事。 “呵呵~~”见李阳吃瘪,林允儿毫无立场的偷笑了,见此李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妹的,还有脸笑?这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刘虎成气得咬牙,但江天的话,滴水不漏,只能暗哼着一屁|股坐回座位。 几个回合下来,孙静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张扬在牺牲自己的节奏来不让自己‘摸’准银河‘私’立的进攻,而且同时张扬不住的试探自己,经过几个回合的‘交’锋,张扬甚至已经‘摸’到了自己的一些规律。 “沈宗主,如果夏家和山阳长老的死因真的无关的话,鬼王门自会向夏家赔礼道歉。不过如果让阴某查出山阳长老的死因的的确确和夏家有关的话,那就不要怪阴某无情了!”阴森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冷冷说道。 蒋沧海看了王勃一眼,然后望向桂紫紫,显然不清楚是不是桂紫紫邀请了王勃。 冰雪魔,强防,强恢复的妖兽。云皇级中期的云贤,即便有忽视防御的神兵,打在冰雪魔上,也是轻易被抗住。 “且不管这些,今日,我便揭露你的真面目,让我看看地狱火的使者,真正的身份又是何方神圣!”夏烨冷哼一声,一掌拍出,由水之灵元凝聚而成的巨掌,瞬间朝着地狱火使者拍去。 李非看到张扬带球杀上来,直接就朝着张扬贴上去,同时左手探出去试图抢断,干扰张扬的控球节奏。 “曹操那人更多,据说有几十万人,什么二袁、刘表都是曹刘的菜,孙权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但是你看论坛上那个投票支持率,江东也比不过曹刘这两个打中偶像,根本就是人家的菜!”天山雪莲头一次看的这么明白。 第二天中午时分,蒋家门口,云贤与萱萱一并出来,一个随从也没带。 夜,静的让人发狂。风拂过脸颊,顾炎的发丝轻轻的伏在陆羽的脸上。 第451章 综艺大观特别节目 在古龙的江湖世界中,百晓生有一本《兵器谱》,上面记载了江湖上最厉害的十种兵器。 如果三国也有一本兵器谱,徐晃的梨花开山斧、庞德的朔风寒芒刀,孙策的霸王枪,许褚的烈云虎啸刀,马超的虎头湛金枪,赵去的龙胆亮银枪都是神兵利器。 但,排在前三位是应该没有异议,那就是吕布的方天画戟,关羽的青龙偃月 不多时,林浩按照计天涯所说,也看到了一道十分脏乱的身影,定眼望去,那人一身青衣着身,身上不少破洞之处,满脸脏污。但若是细细观察之下,还是可以认出,正是张拓。 正说着,就见推门而进来的是一个满脸红光,挺着个将军肚,腋下还夹了一个黑色的皮包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而此刻,林浩上方极远之处的高空,一位身着黑金绣袍,神情淡漠的身影,静静伫立。 至于先前所得得法宝,林浩也在此间将其按照凝气卷中记载,纷纷炼化了一番。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法宝多。 即便自己先前推测尽数为真,也可以散步谣言,拖一些时日,让他不敢妄动。 “怜风,这家伙真是太欠揍了,你上去揍他一顿!”这个时候蕾娜不但不提醒,反而怂恿怜风上去。 所以这一次,其实是他主动让禹州庆来的,却没有想到,这孩子一直在背地里面谋划着他自己的计划,那一次唐岳与自己说,让自己身边的人将他的情况实时的转告给他的时候,只当是这孩子孝顺,关心着自己的状况。 王玉清点菜从来不看价格,一顿饭花了两百多块钱,他不忍心让一个穷学生破费,爷么了一回。 见说不动尹清妍,还被尹清妍回怼,段青不住地翻着白眼,却也不得不闭上嘴。 “什么?那我们岂不是直接在了龙腹?”姜曜稍一分心,天眼便黯淡几分。 闻野貌似也看出她是明知故问,用愈发讥嘲的表情来回答她这个愚蠢的问题。 只不过红琴的这一座坟墓,十分的干净,应该是有人经常来扫墓,供台上还有鲜花和焚香的痕迹。 要不是他在背后将那些不堪入耳的新闻言论压下去,宁家早就被人戳脊梁骨了。 “大胆,南府阎君,神君叫喧,你为何不听?”边上一位神羲部的神君忍不住伸出怒叱。 “这丫头真是走了狗屎运了!”阿麦知道后,又忍不住愤愤的骂了声。 他在海城都敢把屠宰场变成私人刑场,那在这座没有外人的私人岛屿上,岂不更加为所欲为? 随着武昌陵的拳头打在火蜥蜴的头上,火蜥蜴又一次发出了哀嚎声。可是,武昌陵根本就不去理会火蜥蜴的哀嚎。仍旧是在一拳一拳的攻击着火蜥蜴。最后,火蜥蜴直接带着武昌陵向着一边的墙壁撞了过去。 这两人大咧咧的跑来抓人,这件事还真是有几分古怪,他心想很有可能是接引仙的故人要替他报仇? 多么大义凛然的话,听得我都觉得冥木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正人君子,可是我很清楚冥木的真实面目,它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它现在这样,才会让那给我更加不放心。 也不知道这是司徒静第几次问这个话了,但此时李采荷与烈火耕种两人依旧没有回应,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同样也是没想到仅是段波出个面,他们便能领回来了一支如此的巨龙兵团。 第451章 影视歌三栖明星 “邰导,借一步说话。” 放下倪萍的电话,江浔回到食堂,手里还拿着茄子肉块的大包子。 邰祖辉见他模样郑重,二话没说就跟了出来。 “什么事儿还不能让我们听见……”两人走出来的时候,张光北还在后面开着玩笑,这帮人是彻底熟了。 “浔子,有事?”两人走到院里,邰祖辉问道。 “嗯, 紧接着,一个宽阔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两只胳膊从她身侧伸了过来,直接握住了她手里的牌。 接着,只见那名官兵高高举起手中的刀,那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仿佛是受人敬仰的英雄在做什么正义的事情。 云思米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血色了,就连江鱼被人抓走,她都不敢出声阻止,怎么办?这个安定国是认定她是云思米了吗? 察觉司尘和白鹿都已经开始修炼,南长卿便在二人身旁设置了结界。 接着,只听到不远处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好似鸟儿落在树枝之上一般,接着一袭白衫的身影一步步向着这名魁梧汉子走了过来。 虽然这声音说话随性而来,但加上刚刚从玉简上得到的那些画面,白雪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爆响在整个球场里炸开,一道金光乍闪了一下而后化作点点光芒消失在球场里。瞬间,球场就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也不再涌动,无风、无影、无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寂静得像是一个真空世界。 天下国度一分为三,南部银国为尊,东部苓国次之,西部皎国被银国覆灭,后旧部退至极西之地,镇守一城,称墨城。 青玥一回身,便被那双眸,吸引住了。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厮已经进了房间? 南长卿一个闪身,瞬间到达青玥身侧,一把搂过青玥疲软的身体,将其搂进怀抱紧。 祈贤抚摸肚子的手一顿,祈月心知她为难她姐姐了。祈月的姐姐祈贤不是个对祈月吝啬的人,除非是她太过珍惜的东西,才会心有不舍,譬如皇上赏赐给她的东西。 “真是不知者无畏,不怕死你就试试!”许元讥讽地笑道,完全不打算阻挡,甚至还挥手将其他想要上前的团员拦了下来。 陆笙羽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忍,但是他这么辱骂碧珠,她实在没法忍。 “还记的那张图纸么?”又喝了一口鲜汤的曾毅突然对着二人提到。 手中拿着瓷瓶,嘴角处噙了一抹冷笑,那笑让人看得心里发慌,更是毛骨悚然。 至于对古老的术士,完全是因为他听说上次入驻党委没能入选就是古老的原因所以就起了对古老的杀念。 “你怎么知道我没死。”冷千千没好气的说道,本来以为可以瞒过所有人离开的,现在看来,有些难度了。 铁肩龙一时无法解释。中了石绝圈套。既然知石绝是圣地圣主又算计。现在是百口莫辩。就算野心也不能让天下人知呀。 “哎呀,完了!”正得意洋洋呢,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立马就哭丧着脸郁闷了。 见到奶奶回来,大伙儿憋了一天的疑问终于找到了询问的对象,奶奶没说去哪里,就说出去了,问她说出去干什么了,她也没告诉我们,她之所以过来,是让先生过去老家一趟看看。 娇珏罗愤怒的盯向阴霾老者,眼中直欲喷出火来,竟是把阴霾老者看的后脖颈一阵发凉。但还是强自镇定,用着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 第452章 不用开口就是大牌 房间里好象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 一个是歌坛实力唱匠,《渴望》主题曲一出,事业达到巅峰; 另一个是演艺界崭露头角的新人,主演了几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爆款的电视剧,也推出自己的校园民谣…… 可是,两人搭配,却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 也不知道张晓海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 “果然是我霍远震的儿子,翻脸不认人,以己为利。霍凌峰,你走得再远,也割弃不掉霍家的血脉。”霍远震倒是不怒反笑。 苏雨珊才不信晨风所说的这个理疗仪有着短板呢。她觉得,晨风这么做有着他的目的。可是,她却又想不通,所以这才提出疑问。 “不知死活!既然你想找死,本王就成全你!”紫金狂狮一双眸子闪动着嗜血的战意,迈动着步子,朝着宫少顷走了过去。 正在这时,门打开了,霍凌峰从门口慢慢走了进來。一身咖啡色格子西装,一条宝蓝色的休闲裤子,脸上沒有带着一丝丝的微笑,动作并不是十分中规中矩。 “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想它不是真的,然而这就是真的,我感觉现在,已经进入了分神之境。”宁拂尘嘴角露出的是一丝苦笑。 如今的太皇太后果然对阿九的提议十分心动,但太皇太后出宫是有违祖制的,她一生都未做过出格之事,对于这个提议心动归心动,却是不敢响应。 来到了霍凌峰的办公室之后,庄轻轻更无聊。手头也是一堆废纸而已。 赵太后、赵奢、田单,这些长辈的生命都在渐渐枯萎,虽然他改变了一些历史,可却无法扭转生老病死的命运,他们或许都将在长平到来前凋零,这也是明月心急如焚的缘故。 “那我干脆把这个报社买下来,然后给你当主编不就好了。”霍凌峰不屑地说道,这种三流报社根本不值得所谓的拼搏。 荣王的人反应过来了,这次如果好的话,可以改善和皇上的关系和在民间也会有好的反响。所以他们现在也是不会再反对了。 杨边摘下死神大镰刀,挥出一道斩击,把青铜门砍出一个大口子,杨边走了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眼前的画面,跟之前的一模一样。 李海洋一手抬起,背后那柄古剑无风自动,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现在这边漆黑,对于曹鹏的影响不大,四周的灵气,会给曹鹏说这里边什么情况,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周围各种规格什么的,这也给曹鹏带来了不少安全感。 “黑紫檀木金丝古琴,五千两白银大鼎第二次”又一声落价声响起。 正在悠闲喝茶的秦阳,还有诸多警员,脸色剧变,审讯时听到枪声,这是什么概念。 拉开被子悄悄地偷窥着唐志航,林漠溪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脸上的滚烫,她没想到自己在看见唐志航脱衣服的时候都会这么害羞。 倪多事全身颤动,知道她是看在邋遢老头儿的面子上,饶了自己,想要笑上一笑,脸上抽动了几下,却是笑不出来。 云船的目的地是云世东部。几天下来,船只已经顺着罗纳卡的官方航道,离开罗纳卡的国境,去到其他势力的地盘了。 “洛倪!”通过撒旦给予的定位,伊纳顺利找到了洛倪的黑雾,用暗羽界的攻击力砸开浅灰色邪气屏障后,再施展出拥有守护之力的明羽界,洛倪也终于能收回黑雾,去应对识海内不断削弱着他的大量邪气。 第453章 不会出事吧 毛阿敏一脸惊讶地看着江浔,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 “阿敏姐,抱歉,今天招待所的面条太咸,简直就是咸盐炒大酱,不行,我得喝口水……” 从丰台一路赶往梅地亚中心,江浔找到倪萍就被带到了赵安和张晓海面前,晚会筹备组遍布着紧张的气氛,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扑哧—— 毛阿敏笑了, “糟了,这丫头!”凤长老未料到,积压在齐缘君内心深处的恨意,居然如此滔天。 之前陈理等人是从营州方向过来的,所以路上没什么感觉,可当面包车驶入二龙镇之后,这种感觉就不一样了。 兰斯则被水月的激情感染,也跟着冲云海叫喊起来,但没什么台词,只是胡乱的喊着。 深吸一口气的徐宏纯握紧手中的烈火刀,迈着坚定的步伐跟了上去。 天上飘着濛濛细雨,气温也有点凉爽,王婷却是大汗淋漓。因为说着违心的话,让王婷感到羞愧万分。 总体而言,陈理算是个三观比较正,但绝对不是圣母婊的那种人。 正运力拉开弓弦的谢无忧眉头一皱,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手指一松,已经被拉开些许的弓弦瞬间恢复原状。 曹家兄妹把曹老爷子送到了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护士照料,之后几人回到曹家大院紧急召开家族会议。 秦岭是中国南北地区的分水岭,气候湿润,雨水多,植被极为茂盛。 他们看到希罗红色的瞳仁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惊讶中还夹杂着惧怕。 他随手一刀劈去,在方筑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准确的劈中他的剑尖,然后只听啪一声,长剑竟然断开,当一声掉地是行。 最后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气力和勇气,他不知道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但他很清楚那是妖王最重要的东西,如今人没了,他亦是此命休矣。 “你们可以继续出去走走,说不定就满了,现在还有一点点而已,不过这一次我不会提醒了,我累,妈,我要给自己放个假,等到你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了,应该会有感觉的。”月迟说道。 我看着这个叫蛤蟆的照片,脸型特别的瘦,瓜子脸,大大的眼睛,真的和蛤蟆一样,眉毛特别的浓,嘴巴很大,他一笑会漏出两颗门牙,他的这两个门牙是金的。 那笑意落入东方恒清的眼里,他的心忽然莫名地漏跳两拍。她怎么来了?他望向守在枕碧楼大门前的朱雀,见她沉静肃然,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带着保焕离开。 “你有他的照片吗?”骆芹点头如捣蒜,从上衣口袋里又掏出一张泛黄的老旧一寸照,杜念卿接过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得灿烂的阳光男孩,一口大白牙抢眼。 虽然明知道楚凌宇跟静元乃是嫡亲的兄妹,可是看到静元在为另一个男人担心的时候,慕容逸尘心里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削竹子做扇骨时,她险些削到了手,一只装满了茶的大碗递到她面前,她伸手就去拿来喝,却冷不防被一扇子打到了手背。 杜念卿半抬着眸子看了眼薛老爷子,他的笑看起来很亲和,至少比明老爷子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要让人觉得舒服。 本想顺手把它撕成碎片,但是,看完后,姜天反而放弃了,甚至还给传信蝙蝠回了一个“可以”。 军事化管理?突然,我又是一愣,若是史蒂芬或者乔治,他们是军方的人,那么会不会,他们会知道黄金的事情呢? 第454章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当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要珍惜,因为机会稍纵既逝,怕是以后它再出现时,要几年以后了。 “想听,不喝水不吃饭也想听!”江浔不由往前坐了坐,摆出一幅虚心求教的姿势。 毛阿敏笑了。 “我以为,歌曲是歌手自我表达的一种方式,所以找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是歌手在演唱前最重要的功课。” 石坚资质有限,忠勇有余,这么多年的实战下来,指挥作战已经没问题,战略战术能力却不高,这次虽然被张迈放出来独当一面,可是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是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连续6波召唤而来的火焰风暴疯狂地冲击着法师体外的能量屏障,除了迅猛的火焰伤害,还可凭借连续不断的冲击力阻碍施法者的施法,打乱对方的节奏。 朱灿说着,只见双手在空间不断的掐动着法决,一圈圈带着圣洁的光芒缭绕而出,那就像是和煦的阳光一般,不断的包围着魏腾飞的身体,那自然最纯洁的精灵,最至纯的能量抚慰着他受伤的身躯。 所以自张氏生子后,他便驭美无数,光纳的妾侍、通房,便塞满了一整个院子,仍不知足。 看到市政广场再次恢复了平静,尖嘴乌鸦双翅一展就腾身飞上了夜空。 一股黑的像墨汁一样的东西从他的喉咙缓缓流出来,一具尸体倒在我面前。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如雪可以施针,使其气血受阻,再辅以改变心律气息的汤药。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呢,这一场就在眼前的分别她早就算了又算了,在他还未动身离去的时候,她已经盼上了他的归期。 凤傲天悠然自得地上前走着,一路上便迎来了前来阻挡的仆人,却不敢上前,慢慢地后退。 阮晚晚索性去自己的住处呆了几天,这个自己的私人房产,连陆盛也不知道。 现如今,沈夫人不坐在沈总身边,而是跑到他的旁边坐下了,这让他有些惶恐不安的看向后视镜,果不其然,沈总正黑着一张脸看向这边。 他知道时空殿灵这显然是趁火打劫,分明不用这么多星核,甚至根本不用星核做燃烧,而是时空殿灵自己需要星核修炼升级。 “那是当然,商总对晚晚可是好着呢,这么多年,也就见他对晚晚这么上心,而且人家身高一米八八,身材更是完美。”韩笑笑笑着说。 孙三世反应神速,他迅速将木剑竖立在胸前,左手紧跟着一股灵力涌动,精准地注入剑身之中。 宋一帆与王多多两人一愣,苏幕遮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清华。 就这种大院子弟,稍稍动他一下就得吓哭的人,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霍云泽张了张嘴,最后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看向妻子,用眼神示意她来做个总结。 林香如以为自己说完,面试官肯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但没想到,他依旧面色淡淡,她心里冷哼一声。 赵辉挣扎着爬起来,还想叫嚣,对上江同那冰冷的目光,顿时就怂了。 庄泉想要证明的是,在月球危机结束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拟态们究竟是在强硬的支持有关时间循环的力量,还是会因为庄泉的疯狂,而停下他们的脚步? 不然她为什么会比左高还强?要知道左高身为太阳神教教主兼神使,能享受的比起她只多不少。 第455章 风雨同舟,情暖人间 今天雨一直在下。 1991年央视华东水灾赈灾义演大型晚会在大会堂正式开幕! 同一天,刘欢、韦唯牵头发起的首都文艺界大型慈善晚会在北平工人体育馆开演…… 下个月,上海“灾区在我心中——上海赈灾千人义演”将在上海体育馆举行…… 江浔今天要跑两个场,他生怕自己分心,这时候也没有什么 只是李元还是告知了刘渐,刘渐沉默良久,说了一句:“不必用妃子的规格下葬,她是朕的妻子,让皇后自己琢磨吧。”对毛乐言的丧礼便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多提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割心般的痛楚。 被打了一阵又倒下许多的护卫。这时候第五六排的生力军赶到了。加入战场后,护卫们顿时就崩溃了。 苏如绘淡淡的笑了笑,霍七还真是讨厌,难得自己与刘修仪投缘,她偏偏弄进一个怀真来作梗,不过这并不是她对怀真说那番话的缘故。 等齐齐赶到学院大门。钟灵已经和余钱离开了。齐齐只好自己又走了回去。 夜稹沉吟了一句,心思转了又转,但他今日不在场,所以还是不知道胡依一话里的意思。 “尧少,我们到了吧。”李白提醒了李尧一句,看到李白不悦的眼神,李尧顿时住了口。 “依一在想些什么?本王只是领你去,你就这么想本王陪你沐浴?那本王就不推辞了,不然伤了依一的心就是我的罪过了。”风篱落故意说道。 这会她看过来的时候,李白正在写诛仙的第一部,青云门剧情。冷若冰一目十行,刚看她就被这个故事深深的吸引住了。 “听说,你是乐妃的师妹。”柳依依声音透着无限的冷漠,但是,毛乐言还是听出冷漠后面的关切。 “那是当然好了,也不看看是谁取的,那可是大姐大。”应龙马上马屁拍得山响,他可不接这个锅。 菠萝包心中一寒,连忙拿去手中的法子抵挡,可惜装备差距太大,这种抵挡完全没法使用,惨剧发生,黑色大剑破开了红色魔法盾,魔法破碎。 “马斌,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龙海心中开始隐隐约约有种不祥之感,急忙叫道。 “好,我答应你。”没有了后顾之忧,廋个子青年在稍作思考之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着秦风李红的无奈,李红忽然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也有特别可爱的一面,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眉开眼笑,心里洋洋得意。 沈予对二房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虽说事实真相业已查明,云辞之死是三房所为,可他只要想到云起那龌龊的嘴脸,还有曾对晗初的觊觎,沈予就觉得恶心。 “他叫罗少华,我这里有他的一幅画像!”蓝芙一听,喜上眉梢,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递给了天生。 \t两人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好在没挨打,心情马上就变好了,笑嘻嘻一左一右拉着秦风的胳膊在桌子旁坐下,两人都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能爆出来的,都是被法律制裁过的,可是制裁有用吗?公知们会说,这是社会的问题,妈的,古今中外,这种事层出不穷,哪个制度下,也少不了人渣,所以怎么办?让良善之人只能祈祷上苍,我不遇到罢了。 话说,那几名同伙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和高个子青年一样,仗着人多,准备对萧璋来一顿猛烈的拳打脚踢。 清明,请个假 今天写得太晚,写不完了,明天正常更新吧。抱歉。 《我的戏剧年华》清明,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6章 我们的中国心 巩俐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杨哲身上。 “这是杨哲吧,听浔子说起过你,总想着见一面,一直没有机会……”巩俐亲热地拉着杨哲的手,“我跟浔子,我们一起下过乡,插过队,演过戏,这是我弟……”她特意又跟姜文强调。 巩俐与姜文在红高粱里合作过,两人关系还成。姜文也知道她说的是那部戏就是话剧《桑树坪纪事》 劫匪老大一听韩笑笑的吩咐,顿时就大感不妙,赶紧摆了摆手说道。 本欲向孙权解释其中缘由,可是刹那之间,郭嘉灵机一动,暗道他如今于江东朝堂位置尴尬。何不利用此事将计就计。令孙权予以他这“江东谋主”应有的地位。 “对对对,我当时多喝了点酒,不然我一定可以将那个老外给制服的。”见林天并没有揭自己的短,柴季急忙喊道。 此时韩风也发现了那株灵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异的植物,正看得出神,去不想背后一脚飞来,直接将他踹了下去。 它再一次的暴怒,冰冷而失神的双眼望向了我和道童子它是明白的,始作俑者是我们。 钟华华长得相当漂亮,三十七的年龄也不算大,还凭添了不少成熟的风韵,对男人颇有吸引力,在同学们中的号召力相当大。 珍珠看着那辆马车呆了一下,但在唐白的邀请下,还是举步踏了进去。在进入的那一瞬,她也惊奇的发现了这辆马车的不同。而后跟着踏入这两马车的吸血鬼,也都一个个的睁大了眼睛。 昔日由于中原战事,曹操对于乌桓皆以防御为主,攻伐为辅的策略,然而如今曹操已为唐皇麾下之臣,自然不必对中原事务再作担心。 且陈留城虽坚,那荆襄却可兵出两地,若许都周郎麾下兵马,再来掺和一番,陈留怕是至少要留下数万大军,才可守住。 飞剑一击之后,反射而回,停在曹元化眼前三尺之处,悬而不动。 顾永峰也露出很无奈的面容,那一刻,他真的信了,人的命,天注定。 幽若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碧瑶姐,好冷。”夏碧瑶没有搭理她。 不过多久,已然迎來了开岁,叶府也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大红灯笼以及爆竹声里,叶府难得的其乐融融,年夜饭过后,各自回屋子。 由于力度关系,岑可欣趔趄地往后退了几步,手肘撑在墙上,差点摔倒。 “什么?怎么会这样。“车越威打了一个激灵,赶紧穿好裤子走了出去。 叶蓁听了麒麟打听的消息,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君宁澜决计不是那做事无目的的人,定然有什么计划非去凉城不可,她不紧不慢的煮茶,上好的碧螺春,散发着茶香,沁人心脾。 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齐鸣和邪顼已经碰撞了近百次,而且他对自身修为的掌握也越发的纯熟了。 秦紫苑有些得意,她所能炫耀的东西不多,军人出身还当过警察虽然只有那么几个月但也足够满足她的虚荣心。 当然了,此时的杨辰,要注意的不止是周围的这些人的攻击,还有那个星河修士的动向,因为他才是最可能决定自己身死的那个大人物。 “装的什么你还不知道?当然是满满对你的爱呀!”岑可欣贫嘴道。 刘婆婆是付家二夫人的奶娘,在付家都是厉害出了名了,付家二夫人许多龌龊事儿都是那个老婆子做的,手段狠毒着呢。 第457章 女孩子都要动心了 每个成名歌手,都有自己的表演风格。 比如香港四大天王,郭富城的狂野,黎明的清新,刘德华的深情,张学友的投入……当然,风格也会多变,后期,张学友的演唱会总上闭眼弯腰,一幅很陶醉很享受的样子…… 当然,歌唱舞台上的表演,有人也会借用道具,比如韩国的李贞贤,一根小手指一把小扇子,横扫亚洲…… 凌夜枫脸色一沉,这是他第一次做东西,如果难吃也是有情可原的。 红枣酿糯米做的“心太软”,那天在醉仙楼被大家嘲笑过名字的南瓜发糕。还有能够存放的红豆沙饼,绿豆沙饼这些。 夏天花了整整五分钟,把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夏林就坐在对面,把夏天的表情研究了整整五分钟。 “对,他不是个好东西,下次见面,我替你教训他。”我一边替她擦眼泪,嘴里一边安慰道。 古羲原本悠然的目光此时已经变得萧冷,与他对视就像一道冷箭直愣愣地射进我眼中,不会觉得疼,却也被锁定在那视线之下不得动弹。 “墨曦,等我好了,我要做好多好吃的给你吃,我要把我们在一起时的感觉都入到菜里,好不好?”杜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五。她已经想好了要做的第一道菜是什么了。 语毕,聿修白也不等田歆继续耍宝,便将车门一关,迈步从车头绕到驾驶座。 这并不难解释,证明只有我们几人是从山上那个口坠落进深潭的,而其余的人是从另一条道来到这里。这条道,我推断为是在山底下。 看着艾巧巧欢欣雀跃的与徐掌柜跟牙侩讨价还价,最后由徐掌柜出面,以一百三十两的价钱购了下来。 这话要他怎么接,姑娘家的清白身子让他看了,难道这种事不是要负责的吗? 君玉身上的冰冷剑意骤然拔高,将无形的枷锁尽数斩断,与子归面对面相逢。 刘芒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知死活。他一个宗身跳了过去,不使用分毫真气的一拳,轰然打在了薛洋那张帅气十足的脸。 如果四家能同心合作,五龙城就是一独立的存在。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世事也不是凡人所能猜测的。变化太过无常,那么是绝顶高手,也不可完全洞悉未来。 孟元珩对自己毫无原则的宠溺和维护,沈千沫当然心中感动。对于孟天珞的煽风点火,她也心知肚明。 然而易秋却连哼都没有哼一下,相比肉体的疼痛,内心的难过,反而对他的打击更大。 “因为那里是洪天帮的地盘,只有陈俊你们两个,万一出现了什么突情况?”杨峰开口说道。 不过许多人心中还是暗松一口气,起码自己私藏下来的灵石,算是保住了。 “前辈,晚辈等把您要的人带来了!”山羊胡子男修恭恭敬敬道。 要知道这些天来,易秋在龙神域看到的妖族和人族,从来都是势如水火,不死不休,如今在这孔雀城当中,却竟然和平相处,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林在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因为洗净了一身脏臭,他的心情也变得闲适,长腿轻松交叠,靠在沙发里,盯着神色不安的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躬身过去,解开了她手上的束缚,又扯出了嘴里的袜子。 “走吧。”东方红挥了挥手,我背着徐雨嘉在前带路,向要塞更深处走去。 第458章 明天会更好 关于这场“迟到”,后世有几个版本。 有人说是筹备工作出了纰漏,也有人说是没有接到通知。 还有人说,xx心火急火燎地赶到演出现场,还是上台唱了歌。唱完下台后,发现随身携带的包不见了。他是个很看重名誉的人,当然要讨个说法。 此时还在《人民音乐》做编辑的金兆钧亲见一份红头文件,说是xx迟 造船厂的生产工作异常顺利,当程世杰来到枪炮局的时候,枪炮局的负责人黄立冬带着一众技师和工匠前来迎接程世杰。 刘鬼嘴角带起嘲弄,但余光一瞥,赵瑾等人即将赶到,也不敢再多逗留。 当然,可以向大海取粮,打鱼,晒盐都可以,虽然说千户所没有售卖盐的资格,可是他们自己晒盐可以自己用,军户有这个权力。包括开采辖区内的钢铁都行,腐败透顶的大明官场,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再者,便是应对杰尔夫的帝国大军了。他不想过早跳出来引起禁忌存在的注意,因而决定借助主角团之手去打败那些至少都是圣十圣四乃至碾压圣一的角色,他呢,跟着后边补刀捡尸就行了。 现在双方还处在对峙中,为接下来的大战调集战力,积蓄力量,目测短时间内不会爆发战争,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发生什么事。 沈知筱就这么没有尊严的被抱了出去,仅能蔽体的她接受了来往行人一样的目光,心中羞辱感更深。 大院的木门瞬间破碎,一个灰衣道袍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前,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那破碎的魂灯,恐怖的修为气息瞬间爆发出来。 ‘差点忘了这茬,我还有命定能量,它的稳定性对于元素融合一定很有帮助。’池耀立刻将法力值转化成命定能量,参与到风雷长枪的构筑中去。 沈知筱被她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烦得够呛,丝毫面子都不打算给她留了。 流忘楼这一艘商船,虽然也可修复使用,但需要耗费大量的银钱,而且时间至少半年有余。 “呀!!!”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宇宙能量从空中散开,那妖灵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妖怪,而是还一分二,二分四,从四个方向开始逃离。 接着再一看,上面写着浙江杭州商贾毕友建携同乡丁酉白、查子厚叩见江宁侯。 苏俊华明白王胜华的苦衷,他就是个妻管严怕老婆,杨雨莲决定的事他不敢说半个不字。 使用限制:持续暴走技能属于被动触发类技能,只有当宿主处于剧烈运动时,才能使用该技能对身体进行强化。 凝雪和凝月感慨道,她们算是看清楚了,落座在青河道上的这个清雅园,如果不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根本住不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难道之前的那些羞辱还不够么,还要让我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重拾那些不堪的记忆?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有谁能救我? 这一切太诡异,先不说寇员外一家被杀的事情,仅这凭空出现的赃物就让他心底发寒。 “伦家循着血腥味一路跟到附近的海岸,他们上岸后一定去扬州了。”山语咬牙切齿的望着扬州。 老乞丐则“咕嘟”的咽一口口水,顺便把一冷馒头取过来咬了一口,就着香气下饭。 霍,你别说像是这么逼真这么传神这么栩栩如生的画作,你想画就画,根本就不用劳神劳力,一天就能画个十幅八幅的? 第459章 时也,运也,命也 蒋欢欢已经学会开车,开着丁志诚那辆大发,两人先是买了点心,又买了几套童装,去了一小区。 团里的曲欢蕊就住这儿,她前昨天得了一姑娘,平时关系都不错,是应该看看人家。 “包个红包。”丁志诚又嘱咐着,“别忒少喽。” 嗯,这个曲欢蕊江浔也认识,起初有些性格,后来跟一家世显赫的年轻人谈了那么 他娘道:“你在家,我去了。”他娘话毕取了钱便出了屋子出了院,将门皆关了。不行而去。 可…人这么多,梦神机有些束手无策。吹箭一次只可以吹出一支箭,再想吹出第二支,需要再次的装填才行。 村主也没什么活了,找个地躺了下来,躺着翘起了二郎腿,嘴哼哼着不知什么曲儿。 但见一脸冷意的萧峰,对着面前的男子,便直接冲了过来,然后对着男子的头部就是一拳。 说罢,他又试了两次,可无一例外地,每当炮弹即将命中傅羲时,傅羲总会在最完美的时刻转身躲开。 但以月长老顶级炼器师的身份,识别对应成罗虚大陆的材料,应该不是问题。 事实上,冰莜凌是和姜预一同出城的,只是一直隐藏在一旁,找寻机会,夺取叶片,毕竟,机会只有一瞬间,一旦让她反应过来,就能立刻杀了茗茶。 老朱对姬庆的厌恶已经达到极致。顾忌到吴家的心情,才没有出声反驳,心中却已经判了姬庆的死刑。 看着众人脸上表情的变化,焚影圣教的掌门眼眸微微眯了眯,一道寒光自眼中一闪而过。 瞬间斩杀三人,萧峰一脸冷色地转头看向了场中正在激战的雷萨和聂颖。 见对方满脸的担心,李永乐稍微一想就知道对方在顾及什么,这个问题也是他一直在头疼的问题。 八翼修罗的表情瞬间定格,紧接着身体直接炸碎开来,化作无数的血雾,眨眼消失。 可是这个家伙也是神级,而且是经验老到的暗杀者,一瞬间遁入阴影之中,剑气就这样扑了一个空。 不可预见的黑幕,笼罩住魔腾的身体。黑炎在下一秒倾泻而下,滔天的热浪都形成了狂风,呼啸着要撕裂一切阻碍。 乾坤珠在雷湖这里一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等一下在争夺里面的宝物时可以为浩天圣子提供帮助。 对梁飞来讲,这是件好事,至少自己可以安全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许多观众都认为王家学院有这份实力,因为今年王家学院的成员都是极有天赋与能力之人,而狮子王国第十三学院虽然有炎之帝王在,但总体实力显然并不如王家学院。 龙灵无比厌恶的甩开,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件粉红色肚兜却落在了她的眼前。 “是的,你想知道如何掌控你的能力!”应该是有人事先告诉他了,伊斯塔是一位能力者,只是他还无法熟练运用自己的能力。 柳欣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何时,那些火全部静止不动了,就像时间被华双静止了一样,柳欣开始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 “好的,亚东天才您先等会,我马上就给您弄好!”方丽洁抖动着身子,恭敬莫名的对亚东说道。亚东微微点头。 让叶白意外的是,开门的是一个熟人,就是于曼的保镖兼司机的柯伯。 市局办公大楼前,孟飞带领着十几名刑警队员等候在此,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驾驶的是一辆民用牌照的白色依维柯,赶往王副局长的住所。 第460章 一个人的狂欢 飞机慢慢降落,透过舷窗,雨中的广州,灯火依然璀璨。 江边顶楼的旋转餐厅里,吴建邦和陈小奇很是热情,这首《涛声依旧》,拖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个结果了。 “阿浔,你好好休息,明天进棚,录音……我派车过来接你……”吃罢晚饭,吴建邦还是亲自把江浔送到东方酒店。 打开闭路电视,偌大的房间里有 倘若此刻齐王想要进宫,却没有带入宫的腰牌,他敢不让齐王进吗? 谁知柳黄这丫头在潇湘馆里左等右等,不见卓妈妈带人回来,心慌意乱之下忍不住就去告诉了宋氏。 谢姝宁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两人难道要就这么一路走回去不成? 一边说着,一边掐了钱妈妈一把,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先把他拖到外头去,软硬兼施的收买了,让他自己承认进柳府是来行窃,这样便能保住柳明珠的名声。 极北冰原之上两只体型庞大的‘混’沌妖兽朝着一处冰冻疾驰而去。 昭煜炵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认皇帝这话还真是说中了裴馨儿的性格。他虽然很有些不乐意,但若是将裴馨儿的喜怒放在第一位的话,他便不该阻止她来看看太后最后的下场。 “如果是你,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你,如果我向你表白了,我们还可以跟我做朋友吗?”凌亦枫认真地问着。 大太太心中愈想便愈觉得苦涩,索性撇开了不去理会,冲着谢元茂跟宋氏慈和笑着送了他们出门。 傻王摇头,“不要,墨墨要陪娘子坐在这里。”她肯定是有心事,无奈的是,目前的他非但排解不了她的忧愁,反而时不时地给她制造麻烦。 胡顺如何肯叫他跑了,朝身后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胡进学在最可能短的时间内制服那个门子,以免惊动了刘瑾。 就好像之前他拍余罪,要是没有他当摄影师的经历,他压根就没办法把余罪拍出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乌鲁图斯对于这一切自然也很是清楚,所以见到梅鹤意识出现了瞬间的恍惚之后,便立即抓住机会,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对着对方的脖颈狠狠砍了过去。 而司马朗如今已经二十几岁,作作为司马家的长子,乃是‘司马八达’之一,司马朗年少时就表现得很有见识,所以刘协知道他的能力,让他任京北尹一职,也算是一个很高的官职了。 而这时候郭大富才发现,那匹银白色骏马的背上,正坐着苏理呢!对方显然是专门出来接他的。 获得了噬灵体,这一刻他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在亢奋,心情是学习能力的催化剂,此刻的叶楚当即开始修炼起了自己的各种武学。 他一步一步的行走,那些天骄疯狂后退,眼眸之中满是惊恐的神色。 八万块钱不过是刘玉琴等人信口胡诌的一个数字,他们也不知道施枝俏一年能挣多少钱,只知道要比在村里种地种树的收入多得多。 公孙瓒麾下的关靖,王门,赵云等人,多次进谏,公孙瓒面对这些百姓,担心发生民变,也只好下令放行。 刘和之所以让闻仲,王猛两人一同前往,他知道要是把握不好,贪狼军就会和公孙康打起来,甚至自己千里进攻襄平,也会处于困境。 郭大富先是去了苏理所在的东宫,发现对方此时正在忙着处理政务,于是他没有打扰对方,准备等对方忙完了之后再说。 第461章 涛声依旧 这不是江浔第一次进录音棚了。 跟演戏一样,提前半小时候场,这好象已经成为人艺烙在他骨子里的印记。 他到达录音棚的时候,陈小奇还没来…… “这首歌,有好多人有意,可是小奇还是坚持由你来唱……”邦奇唱片的规模越来越大,也签约了不少歌手,对于这首陈小奇前后修改了半年的歌曲,很多人已是欲得 耀眼电光重重下落,一道比一道更为激烈,转眼便已将峰顶都劈得焦黑。 龙青尘默默跟到别墅外面,这个姜若枫从不使用修炼者的手段,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如果不是他感应强大,可以清晰地感应到姜若枫体内的仙力波动,还真的会以为姜若枫就是一个普通人。 “哈哈,我更喜欢你这样的。”欲莲道君口吐莲花,四周香气缭绕,红纱阵阵,似乎要将齐玄世包裹其中。 相比起醉仙楼的紧张,一副随时准备抢起来的画面,而茶楼同排的隔了五间店面,同样也是醉仙楼的斜对面的醉香楼此时也打开门。 “只是耗力而已。想不到半步道君的修士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不过他更注意齐玄易点燃的那一黑色的香烛。 “谢家主,知道修罗吗?”白兰隐约知道些,但并不太清楚。曾经问过君子修,他并不明确回答她,只说如同妖类,是不同于人类的种族。 在有了详细的数据之后,仪器直接把三人的身体三维模型图投射了出来,同时也按要求将祝焰和陈玄有的还有封垚没有的东西给标注了出来。 第二层的火焰,是橙色的,在这里修炼的人,还有炼器的人,修为明显比最外层的人“更高一点”,也仅仅是更高一点点。 白玉来京川医院坐过班,当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把病人推给王川柏去看,她这段时间都带着白子安到处疯去了。 角斗场很非常大,正中间是一个大型擂台,四周是延绵上千米的阶梯座位,一层层一圈圈逐渐增高着向四周蔓延,最后一排座位已经位于海拔上百米的位置。 虽然陆林承认自己长得是普通了一点,但也没到转眼就忘的程度吧?太伤自尊了。 “爹,他又做什么事”上官无风怒瞪着上官灵漠几人,心想肯定没有好事。 只见林宇大手一张一合,那柄原本还在杨尊手中的长枪已经被林宇一掌抓在手中,时间之河倒流,长枪力道倒流而回,星辰幻灭闪烁,竟只是瞬间便在那杨尊仙王的腹部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金色仙灵血流洒。 “好好”我答应着进游戏,睁开眼就能见到她,这是一件让人很欢喜的事情。 坦克星期一刚想前进,可是自己的身前马上冒出了几个强壮的身影纷纷挡住了自己前进的道路。 “呃,谢谢你们。”林杰看到身边有牧师在,他马上明白神马情况。 “哈哈真有你的”邪厉抬手揉了揉上官灵幽柔软的头发,赞扬道。 “你们做梦,我才不会如你们的意,你也别想着我会去跟你签字离婚。”说完就提着的上楼,当天晚上就赖着住下不走了。 见得江辰神色凝重,飘渺与轩云也是再度皱起了柳眉,难道刚才江辰阻止她们出手,其中另有原因? “阿拓,我……谢谢!”冷忧寒抱着糖宝儿冲着唐拓发自内心的感激地说着。 紧接着,曼城也闷了一棍。他们打算用1亿英镑报价c罗。穆巴拉克认为c罗还很年轻,实力非常卓越,同样可以成为曼城的旗帜,所以,他们准备继续砸钱。 第462章 最伟大的演出 广州东站。 眼前是一辆蓝白相间的火车,在全国普遍使用简陋的大绿皮车的条件下,这列火车率先实现了空调配置。 起初,每天只有一对列车来往,从1986年开始,每天增至4对列车,每个车厢定员68人,可是车票还是供不应求。 旅行社的导演把大家带到车前,当车门打开,大家这才鱼贯而入。 车 她跑到了后台,开始换衣服,她要走了,对,辞职不干。她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工作,类似今天的事情,她不愿意再发生,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当一个洗碗工,苦点累点不算什么,至少还能保住自己的尊严。 翠影受不了这个刺激和打击,于是一夜白了头,性情也随之大变。 “我靠!师父你玩真的!”苏晨洋从床上翻滚下来,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赶紧来到屋后的空地上。 “白风,你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审问凌峰,你到底是何居心。”冷梦瑶看着白风一脸欠揍的表情,语言犀利地问道。 一个拥有领域的人,哪怕只有踏空镜圆满的实力,也有很大几率灭杀破虚镜低阶的强者。 我本打算比划一个大拇哥,没想到又伸出了中指,可能是习惯动作,失误并不代表悔意。 闻言,几人中唯一没有开口的郭不弃,终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依我看,他们打平的几率比较大……”经过了半年的修炼,他的修为,同样突破到了元力境八重,与季枫、青‘蒙’二人相比,丝毫不弱。 不过,如今拥有着星级后期实力的蓝枫,却是无比自信,若是现在再与之交手,蓝枫有信心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将其诛杀。 我只好右手一伸,生出一把风刀,“当!”的一声,架住了销魂的双锤。 被于潇潇这样左瞅瞅右看看上下打量,雷焱并没有生气,连带被于潇潇紧握的手掌也没有抽回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于潇潇不是傻子,雷焱传出的友好之意,她要是看不出来,这些年在商场上她就白混了。 其实不然,谁都没有料到,圣柱王身体外围居然还有一层护体光罩,夜雨痕就被阻挡在了外面,手中针剂居然无法刺进分毫,还不仅如此,就连圣柱王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夜雨痕的存在,红色的瞳孔往上移动,锁定住了夜雨痕。 苏倾城在听到这番话,几乎有些抓狂,她现在百分之百肯定,叶辰刚才绝对是故意的,但是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说,无论如何刚才都是叶辰救了她,这一点无法抹掉的。 葵香并没有看不起杨天,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但落在杨天的耳朵里去显得格外刺耳。 秦家,京城底蕴深厚的世家,秦老爷子是楚老爷子楚彦是政界同僚,秦家和楚家交情密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秦柏豪,秦家的独苗,楚若涵的联姻对象。 “辛苦你了,沙漠蜻蜓,先回来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夜雨痕将疲惫的沙漠蜻蜓收回了精灵球中。 最后的结果就是尸宗被黑暗杨天团灭,连它们操控的尸体都被黑暗杨天粉碎。 前面的路上留有清晰的脚印,显然是刚走不久,而另外一条往下的路上沙石堆积,一看就是很多年都没人从那边走过了,所以,应该走哪条路好呢?夜雨痕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第463章 男儿当自强 从红磡到跑马地露天草坪大约四公里的路程,江浔他们到达的时候,已近下午四点。 车子还没停下,就听到了外面的沸腾,蓝天白云,高楼林立之间,演艺界总动员忘我大汇演的标识很是醒目。 “已经开始了,喏,台上的是洪金宝,也在我们武行公会……”面对着这位年轻帅气的内地靓仔,阿智很热情,热情地介绍着。 其余神级强者也跟着兴奋起来!在炎龙大陆修炼速度太难提升了,在炎龙大陆住了几千年也腻了。现在如果能跟着夜轻寒去神界,一起去为炎龙大陆奋斗,去闯荡,去征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乖乖养病,我会照顾好你再离开的。”段峰的眉眼之间有温柔的神色,如同一个大哥哥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般,眉眼深情的将浣碧看着,一眼就看进了浣碧的眼底,浣碧就这样与段峰对视着,最后微微错开了自己的视线。 张雅娴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她又何尝不想有个法子能抵抗得了北胡,但是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康的兵力不是北胡的敌手,与邻邦借兵怕是也来不及了,她还能怎么办? 这些家伙不会被那死丫头几句话说的还怀疑起他们萧家了吧?他们萧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买卖人口呢? 我擦!我怎么又想这么些了?王默在心里已经是开始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了。 “不管以前是怎么样的,既然跟了靳二,她肯定会有跟着这男人的态度。 军医见状,惊喜不已,便让安公子得空便多说一些藩王妃的事情,或许便能刺激藩王醒过来。 脉搏已经很是紊乱了,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胡宗伟的实力惊人。要是换做一般人,估计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这件事,邵锋自己本身并不知情,所以,临死他还想要把眼角膜赠给我。 赵大山、关鹏、姚平和秦疆等人冲天而起:“凌羽,不给我们留几只,都被你给杀光了!”他们每人手里都拿了四五个燃烧弹,望着对面十几只鬼头龙两眼闪着精光。 “皇后的话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只想知道得清楚些,你说吧,我承受得住……”她闭上了双眼,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 一个做了鱼贩子,贩鱼汉子三人意气相投,决意出来干一番大事。他们三人拜了当时天下第一人澎莹玉和尚为师。 “梦竹,你不愿做我的妻子吗?”他看着她,热烈中充满了期待。 正眉飞色舞时,忽地轰然一响,齐恒只觉地动山摇,随后他的躯体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恍惚里只看到江韶云的布鞋在他的鼻尖。仿佛从来没有离死神那么近过。 乔夫人说完,转身沿着走道幽灵般地上了楼,只留下一个单薄而又决绝的背影。 “没有黄金一星的实力进不去的。”童岳接着解释说“这里是为黄金战士准备的,只是现在没有学员试练,因此,也只能闲着了。”。 修炼了一个晚上,尽管一夜未睡,但郭临‘精’神抖擞。这个晚上炼化恶魔魂魄得来的修为‘精’进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天天能够这般修炼,郭临觉得自己不用多久就能晋级至炼魂高阶。 萧炎禁不住有些隐隐的担心。想到玉婷,萧炎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国师还能只手遮天不成,我们要退出考试,坚决抵制不公平。”那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再次跳出来大喊。 第464章 阿智,算我一个 今天来的人很多,很多。 虽然表演设备简陋,演出环境的秩序甚至也有些混乱,但不妨碍港人的热情。 江浔抬眼处,就能看到各种旗帜。 香港各界妇女联合协进会,香港赛马会,施乐会,香港中华总商会、香港各界文化促进会、养老基金会、香港中国商会…… 哦,还有商贩社团联合会、环保触觉会、港九 洛霞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忽然顿滞起来,她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不应该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同时,洛霞也是眼神充满担忧的看向了刘枫。 而外界的大能们除非到万不得已,或是有极度紧急的情报,否则是不会轻易去打扰的李有才的分身的。 听到这句话,孙师兄立刻闭上了嘴巴,视线也转移到了其他的方向上,生怕露出更多马脚。 溪云这时才明白,监狱之所以是绿色的,是因为整个监狱都被铜面刺藤包围了。藤上有刺,刺上有毒,水里有美人鱼。“你在地牢里无法逃脱。”完全正确。 他之所以装扮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手里面的这个东西实在是太抢手了,不管那个家族得到了这种弹药之后,对自己的灵气提成都是特别有帮助的,很多家族为了能够得到这种药甚至不惜花大价钱去买它。 正好刚刚在林逍身上受了气还没地方撒气呢,既然你送上门来让我出气,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不过从表面上看,他的确有些失落,脸上的黑眼圈很重,像是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也许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情过于苦恼了吧。 估计不管后面两人如何,这些媒体都会给两人补充出一段恋情来,就算没有合作,或者同台无交流,也会演变成,情变成为陌路人,总之自己和沐梵熙交往过这一趴,在媒体这边是解释不清楚了。 萧寒几人走来,也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三长老,这下萧战天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 墨菲斯托其实一直防备着米迦勒和雅典娜,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一瞬间成为所有饶目标。 不得已,李剑再去找办公室主任,说明谢逸飞、宁青原等人明早九点前要到达市局办公室去报到,让他立即安排体验。 到了楼下,秦沧早就已经坐在车里面了,现在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以秦沧畏寒的体质,除非是工作需要,逼不得已,否则他是不会在户外多呆一分钟的。 剧情到此来了一个惊天大逆转,大雄怎么也没想到,敌人的舰长会带头起义。这一艘战虫就装载了300万个泰诺,而这300万的泰诺都是具备战斗力的,它们都有各自的战机,可以飞出去,进行星战。 杰瑞一巴掌将桌子拍成的粉末。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一个个冷汗直冒,不敢喘大气。 随着夏流的再次受伤,远处,那凶兽饕餮一声咆哮,好像在得意什么一样,巨大无比的身体一下子距离夏流拉近了不少,目光中满是贪婪之色,身体中央那巨口中,流出了一道道猩红的液体,血腥的气息顿时笼罩在整座山巅。 唐果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给炸得昏头转向,又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事拿出来和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只好略显敷衍的随便挑着回答几个,有一些让她觉得过于私人的话题,她就选择性失忆,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第465章 生命中最大的六合彩 江浔没有作声,而是干脆了当地伸出手。 女孩笑了,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也是武师吗?我是新人啦,宝岛来的,我叫苏慧伦……”女孩看着台上,beyond乐队正在调试着乐器,准备开唱,“今晚我跟成龙大哥有一个合唱哎……” 面对着这个长相漂亮,声音又甜美的女生,江浔笑 城中赢天赌坊,赌徒们正在嘶声吼叫。史中天坐在后面账房的躺椅上,很享受现在的一切。听到色子的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听到推牌九的碰撞,就好像看见银钱哗哗的流入自己的口袋。 “这里是有毒素分布,但怎么可能感觉…”狼宏翔猛地止住,目光望向深处,隐隐之中,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一股强悍的力量,这种力量远超他们认知。 “怎么,他在不在还影响你进这个门槛儿呀?”秀云笑嘻嘻地说。 “谁叫我呀?”谭二能一副凌乱的样子从发廊里的一个侧门走了出来。 “杀!”神鸦道士和石一涛也大吼一声,催动各自的神器杀了过去。 “见!这样我们才能跟新皇达成一致,争取搬倒史弥远,为以后我们在朝中掌握大量的官员做准备。”杨石满脸沉稳肯定的说到。 “就算他们能坚持半天,雇主来了也未必敢让我们开门的。”年长的男人不置可否的说道。 找到了借口安慰羞耻心,她情绪平静了很多,脱光衣服开始清洗身体。 “启禀主公,这两天我派人侦查得知,官军正在挖地。”张磊如实的禀报了自己所知。 秦染一人留在客房,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竟然运气很不错地在花瓶里找到几根孔雀羽毛。 岳七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看挂在门口的作息时间,然后又伸手啪啪的敲了两下玻璃。 刚说完,瞬间便跑来了一对的黑湮军,顺势便把古虚扣在了原地,押着便像外面走了过去。 李添秀见父亲郑重其事的邀请岳七,顿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里不由得感激父亲。她看着岳七眼中充满了期待,希望他能再一次的够有所表现,别让她母失望。 再想一想,赵晓蝶可以教水寒本事,可是自己呢,却只能从水寒那儿学本事,相比之下,高低立见,岂不显得自己比她差的远了吗,这么一想,更觉难过了。 所有的grx精英都站了起来,其中也包括苏慕白,他们个个面容严肃。 听苏慕白这样说,众人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纷纷拍着大胡子的肩膀表示被“老实人”骗了的同情。 这时谢玉兰的样子是很诱人的,不止身材被优质的运动服塑造的曲线玲珑,十分迷人,她因跑步,而已经红晕满脸的面容,看上去更是比平日里漂亮了三分,口鼻间吁吁的喘息声,听起来也有种别样的魅力。 之前不是听说你们是来捉虫作昆虫学家的实验储备的吗?怎么不是捉,是杀?说真的你们是来实验杀虫方法的吧? 离洛,不会是离洛,一定不会,他的身份太过神秘,不能是他!心中有一股冲动逼迫着我想要追问出真相,可又担心若不幸被我猜中,那又要怎么办呢? 而就是这样看似幼稚的动作,竟然让那漫天的火焰骤然静止于半空中。 唐若的心里总算安定了一点,安定之后,就想到了自己的戒指问题,之前在外面都没有来得及询问,现在只剩两人了,就把这事情给问清楚了。 第466章 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 “随意唱!” 黄霑笑着看他一眼,那意思怎么高兴怎么唱,怎么舒服怎么唱。 这位鬼马、洒脱的霑叔话音一落,江浔也笑了。 娱乐圈本来就是供人娱乐,不是供人朝拜。现在他们是在“揾食”,台下的观众开心就好。 就在他们要登台时,临时又添了一个节目。 此时,黎明连续演唱了半个小时,表 他完全不知道的是,叶凡现在可不为天网的死活考虑了,而是,做好了埋葬天网的打算,这个杀局已经展开了,只需要时机成熟,那么,幽灵战队和狩猎队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纲手知道,卡卡西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是有更好的办法。 皮尔斯让辛克莱去热身,这名球员是可以胜任左前卫的位置的。吉格斯看到了一点苗头,或许是因为主教练这样的举动刺激了他,让他有了一个短时间的爆发,这对中国队而言,曼联天王的全力应战是非常危险的。 轰!尸王惨叫一声,化作一道黑气直奔洞口而去。江帆躲过血箭,但是被尸王的阴风指射中肩膀,一股阴寒之气离开侵入身体。江帆无法追赶尸王,剑指连点肩膀穴道,阻止阴寒之气侵入,随即默念灭阴咒,将阴寒之气灭掉。 是选清纯可爱的萝莉呢?还是丰满成熟的御姐呢?这是一个问题,万一再来一个冰山美人,或者是火辣妹子,那可真就麻烦了。 众人不敢怠慢,赶紧告辞离开,火急火燎地找自家师父商量去了。 这家伙,估计最想听到的,就是我说的最后那句话了吧!暗自在心里嘲讽了秋山家主一下后,藤田家主摸出手机翻出了大乡武夫的电话号码。 缓缓的用手帕擦去嘴角的鲜血,雾伯的神色之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旋即缓缓的摇摇头。 坂东龙男的眉头一皱,天破活杀是轩辕一脉的奥义,可以用斗气进行远程杀伤的一种招式,甚至可以说就是专门克制他的天翔十字凤的,在远距离无比的杀伤力,让他有一种有力用不出的感觉。 叶凡将表格放在了一边,询问了一下情况之后,这才知道,叶娟娟三天前就被调到了总部,在财务部部长的手下当助理。 莫傲疯狂嚎叫,心中的愤怒冤屈一点点发泄出来,身上再度中剑之后,不仅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兴奋,更加癫狂。 “领主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扛着魔晶炮的奥力克尔斯开口说道。 如此上下通吃,又笼络住绝大部分电影公司的心,而辉煌了三十多年。 林初墨没想到这只三角龙还真的会来,当初只是稍微帮助了一下对方。 “楚老爷,我们是楚少爷的手下!”其中一个手下笑着对楚天解释。 当天晚上,国王就把自己的心腹爱将请到了寝宫,和于不凡见了面。 对,张钰并不打算让他变成昏君。虽然在昏君手中接过皇位,更有种‘民心所向’的感觉。 时间过去良久后,房门嘎吱一声响,盛执景轻手轻脚走了进来,他准备去房间中拿佩剑。 颜坤涵慢慢的放开致鸳的胳膊,搂上致鸳的腰,亲吻越来越浓烈,致鸳随着颜坤涵的温柔也融入进来,慢慢闭上双眼,双手勾上了颜坤涵的脖颈。 宋时雨忍住胖揍它一顿的冲动,将慕千浔刚才问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第467章 此时此处此模样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正需要有一首振奋人心的歌,提振士气,鼓舞精神! 掌声,好象突如其来的海啸,已是响彻了整个跑马地! 台下,好些观众已是齐声合唱,好些观众已是站了起来…… 台下,成龙看一眼身前清新的女生,她也会唱男儿当自强? 镜头突然就给一了谭咏麟,当看到自己出现在屏幕上 也不见齐长老生气,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也是心中有愧。 想到这里,大卫下了定了决心,最后给利物浦一次报价,如果利物浦同意放人,那么诺茨郡将杰拉德收入囊中,如果利物浦还不同意放人,那么诺茨郡直接放弃追求杰拉德。 “好!胡总!我听你的!手机事业部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杜淑敏声音颤抖地立下军令状。 而后卫线上的引援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维迪奇这个名字之前谁听说过? “时空的连续性吗?果然如此,一个个多元的宇宙算是什么,洪荒世界,武侠大世界又是什么,科技的世界又是什么?”刘晨东在脑海中思考了很多事情,每个都是非常重要的。 虽然弗洛伦蒂诺这位足坛枭雄更喜欢打造巨星云集华丽无比的中前场,不过作为一家俱乐部的领头人,他又岂能不知道防守的重要性? 陷入沉思中的陈修手拿着树枝不停的拨动的火堆,谣言的火光照亮了他那张沉稳但又不失英俊的脸庞,最终手指头轻轻一压,树枝应声而断,看着断掉的树枝,陈修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破解的办法。 历史上巴萨五次闯进欧冠决赛,也只拿到了一个冠军,决赛夺冠成功率简直可怜,而诺茨郡呢,这几个赛季还保持着决赛必夺冠的强势,三个欧洲冠军无一旁落。 肚子圆滚滚却看出一点的可爱,几乎占据了整个身体的五分之四,上面留有一道明显的缝合痕迹,像一只狰狞的褐红大蜈蚣。 段景瑞两步做一步在岩石之间跳跃,逐渐接近那段瀑布,而后钻进瀑布旁的一个较为茂盛的灌木丛中,而后只着一件贴身的衣衫进入了瀑布下,迎接水流的冲击,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沈杰看得并不真切。 在兵团部的门口,第4军的军帐欧震将军和第74军军长不期而遇,一直在前沿指挥战斗,两人都是满脸的憔悴疲惫。 轮到三人时,黎叶大方地露出染黑的中分长发,油头粉面的其实更像某家纨绔。 杨凌看到鼓噪要回家的弟兄们,爬上了一稍高的土坎,双手下压,开口喊道。 这场“演唱会”竟然不要一分钱的代言费,只需要提供场地和专业道路就行了,这种好事太大了吧? 经过几天的辛苦,柴静菲和知机成功找到了第三名白垩纪入侵者的行踪。 总会有一些的犹豫。但是想你的,他也知道这一切,不是可以轻松。解释,只要能够慢慢的去适应。 倚在栏杆上的渡边蔴友看完旅游杂志中对“巴掌岛”这一段历史人物渊源的简介后不由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毕竟他们都已经打进来了,为什么这些晋阳百姓依旧不敢反抗呢? 鲁肃连忙还礼,口称不敢,然后看了看孙权,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的话,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再次告辞而去。 可尽管是这样,甚至还有前面那样的言辞,但都没有能够让赵世豺,表现出对她的任何恼怒来。心里面之前爆棚了的怒气,几乎是在看到了周沐儿那一张精致而俏丽的面孔的时候,便是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第468章 玻璃之城 七个小时的晚会,当夜筹款超1亿港元。 郑裕玲采访梅艳芳时,说这个数字代表了香港的温度! 此时,香港的夜晚,仍是那么热,江浔也没有离开,跟工作人员一起收拾着现场。 “阿浔,便当,你要哪种?”阿智笑嘻嘻地拿起盒饭,“叉烧饭,烧鸭饭,还有咖喱鸡和茄子牛排……” “成年人不做选择题, ”那我们要不要回头?“艾伦倒是无所谓,反正一切有方离主意。 “不是你们吵醒我的,说我自己个儿醒的。我不坐了,溜达一圈儿我就回去接着睡了。”说完,方达先向门口走去。 “什么,主席他们过来了!”林传铭被吓了一跳,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在我的记忆里,生命之液在远古时代,几乎是万能的,不但能迅速令断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骨骼和血肉,甚至已经死去多年的尸体,只要还有一丝魂魄在,就能令此人起死回生。 可事与愿违,付炎依然精疲力竭,又遭受着“非人”的打击,手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两只手都在颤抖,颤抖着,十指总是合不到一块去。 但接下来她又遇到一个很奇葩的商业代表来到华夏科技要求见她,说是燕京老牌家族商业上的代言人,他是代表他们有事过来与凌诗轩谈一谈。 “凡我乾坤刀宗弟子,令出如山,尤其在山下历练,必须令行禁止!刘波,你是贪生怕死,要临阵而逃么?”上官屠扬起手里的长刀,杀气腾腾。 等待着秦峰把汽车锁好,两人便一起向这个西柏利来大酒店走去。 阿诺闻言心里这才略略放下心来,看到方离回来的时候那么狼狈,还以为和人起了什么冲突了呢,看来只是他在魔法公会研究或者学习什么魔法而已。 “嘁?看来你也不怎么样,比他们强不了多少。嘿,这么热的天,咱们进屋叙谈吧。”方济仁迈步走上台阶走进正房。 或许是平素里很少笑,梁辰难得的笑了笑,只是看起来有些僵硬。 花青衣并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他只是喜欢闭目聆听风雨的声音,从这种声音之中,他可以领悟到大自然的亲切,他只是喜欢这种亲切,简单的亲切。 “这怎么可以,我说过要为朱雅儒、应解幽还有孙蝶报仇的!”花青衣很坚决的说道。 说着,月宫舞终于忍不住了,她缓缓一动,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准备怒喝了。 只不过短短几天没见,这家伙好像走火入魔一般,不吃不喝,一直喃喃自语,变成了眼前的这幅模样。 急忙踢开了那把刀,但是又飞出一把刀,接着第三把,第四把,满天的刀影铺天盖地。 没有办法,你师傅只好传信给她师傅雪仙子,然后她们就一起离开了。 廖凡也为如何落这些老乡愁,这些人是犯了大事情,触碰到了廖凡的底线,可是他们并不是军队上的人,民兵队长是军人,可以按照军法处置,可是这些老乡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太行山除了规矩之外,根本没有法律可依。 立于众神之神宝座下的德莫斯显然没有太多悔意,他接下来提出的要求反而令所有的神祗大惊失色。 真是一物降一物,二师兄无法无天的性子,恐怕只有遇见师傅才会服软吧。 罗恩想起自己梦中自己的脑神经茂密生长,难道真的进化了,疼痛感这么强烈? 第469章 我回来了 知了——知了—— 北平的胡同里,虽然槐树的绿荫铺天盖地,可是仍挡不住几缕阳光,调皮地钻过绿叶间的缝隙,打在江浔的脸上。 咕咚咕咚—— 仰脖灌了一瓶北冰洋,又唆喽完一根儿双棒,然后把瓶儿还了,江浔这才挎起行李包朝自己家走去。 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院里哗哗的流水声,还有杨哲和青枣的 之前在山上手掌受伤,杜箬已经吃过徐晓雅一次亏,所以她这次不想跟她多纠缠,况且这种环境这种地方,她也没有心情跟她怎样。 杜箬麻木跟在担架车后面,耳边是那些含糊不明的医用术语,听不大真切,总觉得是在梦里。 这液体金属温度最高能达到5000度,攻防一体,对付低等机甲,根本不用什么攻击手段,只要冲上去,双手一伸,将对方抱进怀抱,高温液金就能生生将对方机甲给融成一滩铁水。 百花仙子也沉声冷喝,周身彩霞璀璨,如神莲初绽,似绚烂花开,神圣不可侵犯,她玉手结印,打出道道神力,不断有光芒向着中年男子飙射。 而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此时正布满阴霾,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他撕碎。 虚空荡漾,太阳颤抖,竟逐渐变成了一颗瞳孔,蕴含着无边杀意,凝望着散发仙气的汪洋。 明明已经饿得不行了,还非跟自己自己较劲,真是傻乎乎得可爱。 实现平江王妃给她打过防疫针,说他爹还在生气,所以叶倾城抱着一种虚心接受组织批评教育的心态去面对她的父王。 老僧头“咚”地晃了晃,一睁开眼看到任佩茵,笑得有些过于慈祥了。 当然了,这么多现金肯定不方便拿的,所以在陆林的要求下,前台最后将这些钱打到了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上。 他发现这块活人碑似乎和记载中的活人碑不太一样,上面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而且看起来并非是原本就有的,倒像是后来加上去的。 在他的海外账户里,也多了四十万美元的报酬——这是萧老鬼付给他的钱。虽然收对方的钱,有违律师职业道德。不过反正是在国外,美国律师协会也管不着。 如果不能携手并肩的一起活下去,那么一起死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的念头在这极长又极短的时间中出现在脑海里。 即使忽略姬素素和魏东生之间的友谊,她的选择也是时下理所当然的选择。 琼恩没有理会萨拉塔斯,因为玛尔兰和其他八名血骑士正在山脚下等待着他。 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是附近的村舍乡镇,还是路边的荒野,都没有看见一头丧尸的存在。仿佛这些令人类深恶痛绝的怪物们,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凯尔萨斯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德兰登从后面拉了拉,然后拉了出去。 传说它们与死亡骑士曾同属一脉,只是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一个专注于与坐骑的协调作战,而另一个更倾向于信任自身的武力。 这次比赛持续了好几天,也就是为了这场最终对战做铺垫。从比赛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网吧对抗赛。归根结底代表两个网吧的队伍才是这场比赛的主角。 此刻一个个的,目光都朝这边凝聚而来,想要看看叶晓峰如何解释? 四人走进了体育馆,庄杰还在说着。不过听他这话,刘峰和蒋雪瞬间想到昨天晚上看的那几篇资讯。 第470章 青春的岁月就象一条河 不需杨哲叫醒江浔,小青枣就从后院跑过来,就掀开了蚊帐,她捏住了江浔的鼻子,自己却咯咯笑着…… 江浔睡得迷迷糊糊,他伸手在小青枣的脑袋上一拍,抚摸着这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让他心安。 “浔子,吃早饭。”杨哲昨晚没在家里,也没回团里,今天早早就起床进了厨房,精心准备着今天的早餐。 葱花鸡蛋 a货师尊发话莫敢不丛,兄弟俩低着脑袋生怕跟泰哥对眼,不多话,拿出一布袋双手奉上。 “所以你们就对圣手恨之入骨,勾结地狱火将整个龙组灭了?”叶浩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陆羽首先拿起一把长剑,发出一道先天真气裹着神识进入了兵器内部,兵器内部的结构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神识感应中,发现虽然手上的兵器堪称精品,但内部的结构排列并不整齐,期间还夹杂着多多少少的明显的杂质。 不过那一次的作战是在江南,江南水运发达,运输粮草辎重相对要容易一些,而通往寿州前线的辎重却主要是通过大运河来运输。 金色圆盘道界闪现,黑芒剑矢撞在其上纹丝未动,那剑反弹数米翻腾之中化作黑烟消散,连串动作只在眨眼之间,轻松之极。 林逸一眼看清,周围一共三十人,清一色男,而为首一男,正是这矮瘦男身后,一名三十五岁模样,嘴上蓄着胡须,双眼炯炯有神的肌肉男。 顿时,一道禁制被她检查了出来,本想直接用蛮力破去,但是下一瞬她便收手了。 一股莫大的杀气,伴随这火巨鸟低下鸟头看来的一刹,从它眼中传来。 王辰的听觉是何等的灵敏,再加上两人之间几乎就是挨着一起,这么近的距离,对于陈雪莉异常的心跳,他当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而此刻,那个男服务员的表情也有了极大的变化,万赫的身份他是知道的,但杨旭东却称呼他‘赫子’,万赫却还恭恭敬敬的称呼其大哥,这不得不让其特别注意,他赶紧使眼色,让另一人去请他们的总经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有我哥的气息?”万蛇之神看到了这个巨蛇脸色难看说道。 “那就好,我觉得这样很舒服,我就这样睡觉了。”柳雨惜说着,靠着枕头,淡淡说道。 南宫青云毫不避讳,直接说出了南宫傲的名字,听到南宫青云的话语,梁辰微微张了张嘴巴,似乎南宫世家的这场暴风雨,已经掩盖不住了。 高浩宇笑着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接触,却没想到事隔多年,李薇居然还记得,而且李薇此刻的眼神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紫皇,你们两过来。”丝雨突然朝两人叫道。两人慌忙就跑了过去,可不敢得罪这位活神仙。 这一刻,梁辰终于明白最初在抚摸四周的墙面时为什么会出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幻感觉了,只因这本身就是虚幻不实的周流大阵,乃是以周天万物的缩影而凝聚所成……想到此,梁辰再次屈指一弹,再一次弹在了地面上。 梁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伤势,果然除了体内所剩不多的劲气,以及酸痛的骨头架子,别的,再无其他。花老不明白,梁辰却是明白,哪里是五毒虫专门撕咬千羽,分明是千羽在舍命护着他,为他挡下了无数次的毒虫袭击。 第471章 心里没底 历史就如一幅沙画,在时间之风的吹拂下,沙粒缓缓脱落,大事小情,就慢慢地浮现在世人眼前。 这一年的九月,小浪底大型水利枢纽前期工程正式开工,举国振奋…… 九月十八日,金鹰奖在广州颁奖,虽然占尽地利人和,但江浔再一次痛失最佳男演员奖,整晚,广州电视台与广州观众意难平…… 这一年的十月, “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会承担,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麻烦你不要打扰叶龙给爷爷治病!”方清寒冰冷的对方明天说道。 “这一次呢,我们选定了一些人选。至于能不能成为圣子候选人,还要看你们在试炼之中的表现。若是你真的有天纵之才,成为圣子也不是不可能。”广寒仙子道。 空星宇晚到一步,他猜想天命果和自己的神胎应该没有被消化,现在破开幽荧兽的肚子或许还能找回来。 “丽质、丽琬发生了何事?”二位儿媳的安排,让秦夫人疑惑不解。 “能当,能当,不过先容我笑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叶龙笑着讲道。 罗杰已经修炼的三年,成绩不能算差,但是他总想变现的更好。阿甘院长很能理解这个优秀的年轻人,但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慢慢的积累。 两个不相关的话,一一映证,李世民几乎可以确认谁是幕后的元凶。 面对这位可以一人敌对轩辕大世界上百位帝级修士的魔界之主,在场的帝级修士们,心中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洛曦淡淡回道,她眼眸清澈,有一片海的虚影,这片海就是她的牵挂,也是她要守护的东西。 十四位皇级修士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就擒,各自爆发了身上的力量。 随着这一段话语,两个儒生也没说出话来,也不知道是不屑开口还是不敢说话。 吴广并没有仅仅只学了攻伐篇,姬若华因为闲着无聊,还传授了吴广剑术篇和百家篇,一个月学一样,但吴广只学了三天的百家篇就自己放弃了,姬若华就只好只教授他剑术篇与攻伐篇了。 西门吹雪的剑气已经穿透赵解的身体,赵解瞬间暴起一片纷飞血雨,他本人也向下方坠落。 为了让月月回来,他特意将铁牛从军营叫了过来,当初在军营的时候铁牛是将月月当亲妹子一样看待,月月也将铁牛视作自己的兄长,他想着,月月就是再讨厌他,看在铁牛的面上也不会太过生硬的拒绝回来。 苏月知道眼下她就是不愿,也只能先答应去对付幽冥鬼兵,至于击退幽冥鬼兵之后的事,等她回来再说。 刘恒胸口被踩住一口气上不来,难受地要命。他可从来就不是什么硬汉,不过就是个见风使舵狗仗人势的无赖,这一被蒯青制住,立刻就改了口风拼命求饶。 朱由校无比的激动,自三皇五帝以来都没有帝王能够实现的长生,难道会被他完成么? 吞噬了纯净潭水中的充裕的能量,全都被调动了起来,向着最后一个穴窍,剧烈的冲击而去。 飞天虎满脸渴望地盯着叶帝手中的魔核,口水都差不多要流出来了。 psk大区的管理员,或者说,其暴力机器,是否在执行什么战略层面的计谋,这是方然首先想到的可能性,但说真的他着实很怀疑,在战争无人化、自动化、智能化的今天,传统的谋略还会如旧时代那样有用。 第472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袁绍 其实,这种状态,于院也遇到过。 当时,上面选中他饰演伟人。 为了舞台上的几分钟和一个动作,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全身心地投入角色之中,不仅反复练习伟人的动作,走路的姿势,习惯的手势,包括眼神,都不放过。 他还认真阅读伟人的著作,听讲话录音,甚至学写毛体字;这还不够,他还学着每天读报, “好好说个屁!你赶紧把决斗给我取消!”云韵粗口都爆出来了,可见她是真的生气了。 但马背上的民族是悍勇无比的,这样他们依旧没有放弃抵抗,因为他们知道放弃抵抗后会是什么下场。 只见这老鬼耷拉着脑袋,双手自然放在大腿两侧,一头邋遢的长头发垂在面前,光着双脚,脚上满是泥土,就像是四处乞讨的乞丐一般。 想着想着,魏倾城向来冰冷的脸色顿时红了一片,神色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祁峰,被发现之后立刻就又别开了脸。 “咱们回到苍云山背面找找,若是南宫昭和有心,应该会留下点线索。”辰锋提议道。 翠华丽园是一个商业公寓园,拥有十数栋高层电梯公寓,这里住着的都是高端的城市白领。 手中的战宠芯片慢慢消失,而张一凡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战宠栏里,多了一个战宠-----空海之翼。 她对叶凡没有想法,不过,看着叶凡如此的规矩老实,她也是挺难受的。 他是淡定的很,要是没人服他,他直接用拳头解决就是了,自然不会客气,既然答应了傅老来担任教官一职,自然要做好了,要是有刺头,笑话,在他的面前受伤的就是刺头了。 “你特么放屁!老子啥时候不行了?”被冤枉的黑豹气的浑身发抖。 楚喻之盛汤的手一顿,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区别会这么大呢? 唐赢再看一眼手中的大河之剑,威力与当初自己的那柄无二般,自己的战斗力将提升很大一个层次。下次再遇见那只火凤和宫本结衣,就算她们俩个联手,也不在话下。 如果有复活这种事情的存在,为什么她还会选择那么辛苦的去重新为人?要是没能顺利的拿回自己的记忆和功法,那么她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也不会再跟楚喻之相遇。 整个妖界只有一个星域,其东侧靠近迷雾星海的大部分星球是走兽一族的领地,西侧则是飞禽一族的领地,至于中间,便是龙族的地盘。 江若晴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苏若雪,这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 也不知开了多久,大巴终于停在了黄山的大门前。说是大门其实就是黄山的山门,黄山分前山和后山两个部分,听导游介绍,前山险要,后山幽静,我们此次游览路线和其他大部分旅行团一样,从前山上,后山下。 事到如今,林飞心中依然心存侥幸心理,肯定是韩立他们眼花了。 韦天伦还说他们韦氏目前在华夏国的竟对手有两个,一个是贾征带领的国家安全局,另一个是沈云逸一伙人。 一愁莫展之际,唐赢看到一个英雄,他就是裴擒虎,这哥们是靠拳脚打天下的,应该适合自己。 这天夜里二更,孙策在家内住宅里,忽然阴风骤起,灯熄灭后再明。 魔傀尊者点了点头,说道:“行吧,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吾也就不多说了。”说完,魔傀尊者的身影便是消失了,而方云则是缓缓闭目,静静地思索着对付天魔宗的事宜。 第473章 河北,涿州,码头镇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十日,雪。 昨晚刮了一晚上的北风,刮得招待所的床子“吱嘎”响了一个晚上。 清早起来,拉开窗帘,江浔忍不住叫了一声,外面已是冰天雪地的世界。 清早,还是雷打不动的练块练把子,江浔跟张光北来到招待所食堂的时候,都是出了一身的汗。 今天开拍,食堂里的饭跟往常一样,油 刚准备上楼,便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回头往盥洗室的门上看了眼。心想不会是秦江灏正窝里面骂我吧? 金神魔君陡然一愣,自己刚刚用了九成动力进行反震,居然才将白耀震开十多米,仅仅只是灵能改造,就将白耀改造到与自己相差不远的地步,实在令他难以置信,而且白耀那一刀也并非没有成果。 云月瑶皱眉,不明所以,只好叫雪媚娘到她的丹田看上一眼,那个是不是它家主人。 王旭本来想要去沧浪城的,结果因为一些门派琐事最终没有走成,所以上线的地方还是天玄门。 这个夏天瓦伦西亚虽然损失了核心马塔,也没有引进与之匹配的实力派球员,但也保留了上个赛季夺得季军的其他主力球员,总体来说实力有了一定的下滑,但并没有到可以随意欺负的地步。 谢玄的帐篷外,有两个士兵把守,没办法,关键时刻还得用原来的身份。 赤风闻言面色一变,极速的冲了出去,原地上只有错综乱杂的脚印,赤江与那名男子早已不见,赤风脸色铁青,双拳紧紧握着,响起阵阵气爆声。 雷琪一见到白耀便将自己与楚霞七日里分析出来结论进行汇报,此时白耀等人在神都第一监狱锁龙城之中,这数千平米的地域,是陈九特意命令工程部的人加班加点开辟出来的,也就是调查科的总部。 姑娘家出嫁时嫁衣都是自己做的,但他们情况特殊,时间又赶。刘裕早早将嫁衣送来,不过是为了安天锦的心。 云月瑶很好奇,不是说下界飞升上来的人,吸收不了上界的灵气。需要在飞升台的洗灵池里转化才行吗? 狭长的甬道,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每一刻夜明珠硕大通透,光泽无比,在内壁上发出日月争辉之光。 太后身后的太监更是叫苦不迭,他们也想退到一旁去,也想假装什么没有看到;可是太后跌了一个狗啃地,他们不扶起太后来退开,那不是找死嘛。 杨乐凡不忍孰看,他早已料到万宝路又得摔得半死,像丁晓燕这种身手敏捷的对手,光凭一身蛮力没用,你必须伺机而动,寻找破绽。 李浩真是没有想到,消费了好几万,还有十万,当然是不要白不要,对于向朱峰这样的人不要手软,这样的人从来不知道穷人是怎样生活。 周大条走就有了准备,大概算了一下说道“从开业到现在,除去一切开支,收入一千万吧”。 发完言,杨乐凡一屁股坐了下来,大伙也没多大拘束,放开肚子狂吃猛喝,不过喝的都是饮料。 “红袖娘娘,李建成被废了之位后,难道是李世民上位了?”杜如晦皱着眉头问道。在他们看来,李世民可是比李建成更难对付的对手。 当然,高建武也预料到,宇明有可能看穿了自己计谋,不派出援军。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形,他就会下令哈赤由假攻变成真攻,军队合兵一,真的去攻打辽东、扶余、黑石城。 第473章 回眸杀 讲戏,各组准备,演员也都已就位,蔡晓晴导演戴上耳机,就坐在了监视器后。 她一脸的严肃,在这个片场,虽然她是一位女同志,可是也是统领群雄的女同志。 其实,蔡晓晴导演在拍摄三国演义之前从未拍摄过任何题材的古装电视剧,不过在拍完三国演义之后,他终于在2000年拍出了自己梦想了一辈子的古装电视剧 如果只是为了杀死我,那么将我埋起来就行了,凶手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将我挖出来。将我钉在十字架上是为了说明我穷凶极恶吗?没想到凶手还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 只见她赌气似的伸手从旁边捡起一截枯枝,用力的在面前的溪流中搅了搅,水波翻动那映射在水面上的绝美面容顿时随着水波变化着形状。 紫金色枪头一阵颤动,三个枪头闪现出来,在虚空中划出一片涟漪,仿佛三条苍龙飞舞,带着水桶粗细的紫金色寒芒,闪电般射向大汉的上中下三路。 或许曾经,她也经常站在窗口,看着西街。只是我来了之后,她便再也不能安静的站在窗口,看着朴实的西街。 就这样一直到了城市最边缘的那栋破旧的楼房前,而她的家在三楼,那里灯光还亮着。看着那灯光,我忽然害怕了起来,然后我便停下了脚步。 “大海,你知道什么?”楚六箱狐疑的看着鲁大海,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就知道这次的对手是谁。 周昌进攻,水犀牛站在原地防守。最后周昌自己反震吐血,水犀牛屁事没有。不打不相识,一人一妖最后成为生死之交,一路走到今天。 悟空这时候正忙着拍打自己身上沾着的沙土,本来他是想偷个懒,让沙狂澜直接将这些沙土给弄走的,后来才发现沙狂澜嘴里答应的好好地,实际上却是把那些个沙土越弄越多,只好自己动手。 她洗了很久,我一动不动的靠在门边闻着她的味道。她穿好衣服,拉开我的围巾,灯光让我情不自禁的的眯起了眼,她给我戴上了墨镜。 “袁术三番两次,前来袭扰。其中又有孙坚呼应,豫州又比邻兖州,当早日图之才是。”黄炎苦思细想过后,面色凝重着看向贾诩。 低级魔兽的哀嚎声传出老远,只要不是聋子就肯定能听到,现在就等蜂尾狮露面了。 逸林安慰道。青莲将逸林送出了大门外。走到一个拐角处。哇的一声哭出声來。 星辉佣兵团的防线最外层是由十一位初级剑师组成的,他们手中都拿着特制的盾牌,身上都加持着“抗拒冰环”,面对着三十多只啸月银狼的围攻并不显得有多狼狈。 李斯琴拿起夏海桐破烂的照片,按下了打火机,看着火舌慢慢地把它燃烧殆尽。 他猛地摇头,把心中的杂念统统甩去,定了定神,又开始替夏海桐上药。 一分钟,两分钟,两分半,三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刻的流逝都足以震颤人的心神。 这时,她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走进马车里翻着什么。手紧紧抓住马车里的横木,以免自己被马车的颠簸左移右晃。 就在李彦还站在那里纳闷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他站起身来,凝视这一张他想了三年,近在眼前却难以靠近的姣美的脸,实在有些难以抑制的冲动,正要再度俯下身去,却见她动了一动,缓缓的睁开眼睛。 第474章 陈红 不提江浔一边吊水一边琢磨剧本,那边,总导演王扶林也中招了,他也是一边吊水一边听蔡晓晴导演汇报。 蔡导的想法是是组织没病倒的同志先拍别的戏份,可是任凤坡和荀浩两位副导演捋了一遍,哪段戏也凑不齐人手。 “何进没病,曹操没病……”蔡晓晴导演满脸严肃,“就是江浔在发着烧呢,听说昨晚洗澡着凉了…… 就在朱棣严令玲珑赶紧寻找姚光启并监控京城里舆论风向的同时,应天府府尹路孝丰的桌上,出现了一封没有署名也没有火签的信。 陆铭的话刚一出口,唐巴卡拉立刻激动的拍着翅膀,大声的吼道。 木依撇撇嘴,和凌希在一起最大的收获就是她变得更不要脸了吧。 玲珑原本还板着脸,一见朱棣,脸颊不自觉的泛起微红,但态度还是冷冷的,指了指朱能的房间,“一大早上就……,让人怎么睡?”说着脸更红了。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错觉呢?”苏易的眉头更是深深的皱起,不再有丝毫的犹豫,那斩仙刀第三刀直接劈向了侯羽。 “白辉,你刚才用的那招禁术是怎么回事?我闻着那些白毛……好像有股狐狸味!”陈紫月好奇地问我。 实际上,当初侯羽击杀勾霸天,灭了整个断苍宗一事,已经直接传遍了整个幻灵星。 是希望石亚峰说喜欢她,还是希望他说,刚才只是为了让夏筱梅死心,拿她挡箭牌的。 稍稍顿了顿,回想一下刚才的情况,少东家不由叹息道:“他的实力或许只是神士,但却让我感觉到非常的强大。 “今后你必定是领头人,根本不会去做这些日常的杂务琐事,又何必打听这些?走走过场,完成你的见习任务不就完了吗? 贺遂山河脸上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这座傍山的别墅。 对她黄云硕一般是有求必应的,也就随便回了一个好,朝着紫竹林驻地赶去。 在仅仅只是单条颈动脉被破开了的情况下,两名精锐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死绝了,再加上连喉管、声带等等的器官都没有收到特别严重的伤害,这就给了他们发出最后凄厉吼叫的机会。 海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没有撒娇,没有卖萌,没有开口去求,而且现在明显有点失宠,紫色宠物石却真的飞到了自己的手上。 幸亏之前几级的属性加给了生命,否则刚才已经挂掉了,这哑巴刘实在是凶残。 “他的模样让我嫉妒不已。我问他上面的事,他又不吭声。所以我就一气之下把他锁了起来。”冰影毫不隐晦的说道。 难道是魔门之前抓了那么多高手,都被武曌用特殊的手法,把武功和经验传到了上官婉儿身上不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但我们之间只不过见过两次面,还谈不上是朋友。只不过是熟识罢了。”我淡淡的说。 老队长亲自接待了他,老队长其实一点也不老,才40来岁,他们也是一个营里出来的战友。 金甲鼎神一剑劈向那符。张子丰念动咒语,符咒立刻化成火球袭向金甲鼎神。金甲鼎神挥动长刀力劈火球。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不负责任,这个道理,罗昊懂,所以,他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人对他的看法。 第二天,楚天早早地便起来了,与林平一家人一起吃过早饭后,便来到了院子中。 第475章 戏骨 江浔一身白色素服,按剑走出宫门。 不远处,陈红与周谊并肩而立,此时的江浔,身上哪里还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不过,两人都明白,他在硬撑!任谁发烧到三十九度,也不可能有精力和体力去活蹦乱跳去! 天色晦暗,剑戟上都已缠绕上白色的丧布,张福元也是一身丧服,手按宝剑,率领一众文臣武将向宫门走来 这一刻如同大地都被震撼了一下,黑白太极里慢慢走出一黑白分明的生物,圆滚滚的身躯蕴含无尽的法力。 还有部分人叫嚣着自己有着上忍的战斗力,只是没有上忍的品级而已,这部分的人一个个要求重新测试,甚至还有人提议在这里巨型一次上忍选拔。 马庆刚面对跟他绕来绕去的顾北没辙了,最后说那你什么时候能给个准确回复? 楚南不想这么窝囊的被打下去了,他也知道自己就算身体再能抗揍,也不可能再坚持多久。 新东方初代蓦然一挥手,无尽的菜刀密集萦绕着天机子,无上菜谱第八重天的力量,完美的菜刀结界,单凭体术的天机子根本无法逃脱。 等了几秒,那白发老头居然没有动静,好似无视了他,罗海笑容一僵,脸上的神色顿时冰冷了起来。 这倒不是夏梦菲看不起宁涛,毕竟后者大学都没毕业,很多专家都没看好,后者虽然有些神秘,她也不认为对方有这个本事。 在春雨纷飞的三月初旬,顾北一直忙着“江大大”漫画的事,空闲时间会去西泽美院陪夏诺,偶尔去学校上上课,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平静,最让他觉得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莫过于廖建新收购了玉林区的新林纺织厂。 打开了这最后的土层之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上边虽然有一些接缝,而是这些石头的块头还是太大了,我们即使使用撬棍之类的东西,也无法把它分开。 张嘉铭挥制住了她们可能爆发的攻击性,同时的,面对着林奇耸耸肩。 最后又有几次叫价之后,这三品二品高阶的药剂,最终以两千三百五十的价格定音,林浩看着那个拍下药剂乐得不得了的富商,心中暗暗说了两个字:傻-逼。 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心里拨凉拨凉的,她的这个理由就是断了她和苏未时之间最后一点的可能性了。 安德本想凌空飞走,但是内伤太重,跟龙拳对打又耗费了不少斗气,现在根本飞不起来。而身后,龙拳的枪影又追杀过来了。 “哥,这真不能怪我,我跟爷爷问过,昨天你带人出去围猎去了!我这不是怕耽搁了训练,才带兵出去转了一圈,练练新兵的胆量!我真没走远!”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急得跟什么一样。 “嘿嘿。”金正鹤怪笑着身形跃起,举头就朝着冷傲脑‘门’劈去,那身上的宽大袍子迎风鼓涨,宛若一只飞起的老鹰。 这个甜头给得挺大,除了姬发那些个年轻武将个个都兴奋得满脸红光,一齐信誓旦旦的朝姬昌拜谢。 “这我便不清楚了。”独舞说着,低下头不在说话,她本就是一冷漠之人,若非今天是在此地平常哪怕一年都说不了那么多话。 “其实习惯了之后,就觉得也不过如此了,在海上我遇到过最危险的一次经历就是那场幽灵之战了,其他海怪魔兽,根本不值一提。”龙明说道。 第476章 蔚蓝色之花 苏联垮台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好嘛,整个招待所里,发烧的,不发烧的,有戏的,没戏的,演员,职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食堂师傅,招待所服务员…… 这一晚上不干别的了,都在议论着这件大事。 总导演王扶林都顾不上发烧了,还跟任大惠、尤世军、蔡晓晴、任凤坡谈了半个晚上…… “再也不用 “采青明白,这里有什么事,采青一定会立马告诉教主的。”教主的担忧她也明白的,只希望王妃能想开点,这样教主也好放心些的。 苏泠风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眉头微蹙,很是纠结地看着团子。 “什么真的假的?”苏景天斜着眼瞄她,“我还要问你呢,刚刚名扬说的话什么意思?昨晚你们两个见过面?”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清漪不离黎子阳左右,而初名扬则在律师团那边,如果不是刻意,两下里根本不可能见到的。 在雨水的洗淋之下。冲走了所有的尘埃。一尘不染。给人以清新。干净的感觉。 “对不起风儿……”如果他不执意让她来盛都,苏家人就伤害不到她了吧。 穆珍神情严肃起来,看着陈子默,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心里更是酸涩难当,可是她不能说什么,因为陈子默现在进入的,是只有他和满佳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是没有自己的余地的。 “他怎么会搜集她的信息。”陆雪晴抓住手中的报纸。气得颤抖不已。 道道异芒掠去,这每一道异芒的强度,都已经堪比六阶高级的干扰。 “不是,刚到一会,没办法,要见咱们这位老同学,当然是要等了,谁叫人家如今是公安局局长呢?”陈天云笑道,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大落地玻璃外的停车场,胡喜喜已经开车走了。 这几天只要一出门。就会有无数记者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追过來。黎子阳真是不胜其烦。不过幸亏有湛清漪这个称职的保镖在。明里暗里替他挡下了不少明枪暗箭。才每次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金无缺,我也觉得他废话挺多的。”紫凤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在一旁帮助紫皇。 马清秋和佩伦两人被列昂尼德一次次打翻在地,马清秋已经不知道被打折了多少根肋骨,仍在艰难的一次次爬起来,佩伦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人模样。 所有人都是不可思议的望着林杰,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中午,金龙广场再一次云集各国精英,当紫皇他们赶到时,早就人山人海了,当众人看见紫皇三人时,广场顿时闹翻了天。 王炳坤得意洋洋的又倒了一杯红酒,向杨心川举了过去,杨心川当即端起自己的酒杯,与王炳坤碰了碰,二人各自将红酒灌进了肚子里。 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反感,难道这就是娜莎一开始说的亲切的感觉么?她是把这个见面认识只有一天的娜莎给当作了亲人么?她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松了警惕。 曹怜馨一直在观察着长孙皇后的表情,长孙皇后有的手指也开始轻微的动了动,就像是睡着的人,即将醒来,但是却无法苏醒一样。 “这是我的林子,你们在我的林子随便挖坑可不行。”林杰气呼呼的说着。 而九图部落也已经后知后觉知道了曹青率领一千狼骑对他们发起了进攻,有人看过狼骑行进趋势猜到了是直冲大本营而去,九图部落的高层莫不是嗤笑,这曹青果真是胆子大的没边,真想用那一千人直捣黄龙。 第477章 西四 天气越来越冷了,可是三国演义剧组的干劲十足。大家都知道,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是为完成一项前无古人的片子,每个人都在书写历史。 “浔子,来一下。”涿州影视城里,拍片的空当,蔡导就把江浔喊了过来,“你请个假吧。” 啊? 前些日子请假太多,王扶林总导演很不高兴,现在蔡导却让他主动请假。 异兽可不会去区分谁谁谁是哪边势力的,在它们眼中,只要不是它们同类,那么就都要将其干掉。 “我不是回避,而是觉得说了钉子户,咱们这谈判可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陆雪琪摇摇头说道。 失去了才更知道珍贵,虽然跟凌微绝对算得上闪爱,但一点都不影响那刻骨铭心的爱。 看他惶急的走近,她伸出双手,接住了他,拉住他坐在床边,自己很自然的依偎到他胸口,娇嫩的唇就吻在他冰凉发干的唇上。 徐旅长见到自己前面的一团长阵亡,也楞了一下神,可是战场不容感情,他大喊了一声,继续招呼兄弟们冲锋。 偏重于执行武力镇压清扫杀灭类型工作的,是猛兽类划分,为虎、豹、狼、豺四个组,偏重于情报侦查卧底采集等任务的,按禽类命名,为鹞、鹰、鹤、雀四个组。 现在曜简志不但最后的底牌被迫交出了,而且不知道秦平会对自己的隐瞒有什么看法,汗水一下湿透了曜简志的衣衫。 当来人的一张脸出现在酒店前的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常伟峰带着士兵们不停的抵抗着,但是抵抗中的他依然明白,失败已经是必然的。他有些无力的看着天空,知道这辈子恐怕要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可反过来的,七个武神想要短时间内将他们两人拿下,也绝非易事。 而雅典娜公司的玩家们已经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雷惊天的下落了。 之前轩辕逸刚说过,不可能被人静悄悄到了家门口都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弟弟就在大昱被人抓了,这简直是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让他很是难堪。 也不由他不高兴,抛开异形王后十足肯定的估计不提,一百零八只异形近卫军如果在短时间内成功进化,那他拥有的半神异形数字一下子从十位数提升到了百位。 直到深夜,李峻山和法特才在几个护卫的护送下,用马车拉着泡在酸液桶中的黑龙蛋,悄悄的搬回了子爵府。 只可惜,傅秋宁不是她们,不但如此,她总觉着这事似乎透着古怪,因此不顾雨阶阻拦,随手在中衣外披上一件银红色披风,便走出屋来。 这些,是需要后方支持着,材料和工人等,都要皇帝和花元晋得支持,还不得耽误她的时间。 这只紫色蚱蜢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根本就是命令语气,甚至还有一些胁迫的意味。易水寒心说要是老蚱蜢同意我就把你掳上光输金字塔,到时候胖墩和咕噜一起教训你这家伙,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只是,在刚刚进入思感地有效探测距离时,天翔还是被自己所能“看到”地情景吓了一跳。 风萧萧找到现在形影不离的三人,索取宝剑。聚宝盆依依不舍地把剑交还了风萧萧。风萧萧向三人表达了自己要独身行走江湖的意愿,三人似懂非懂地茫然点着头。 风萧萧和柳若絮一起练级有一段日子了。现在的风萧萧当然不比当初襄阳山头上的那个初级菜鸟,虽然见识还比不上我从哪里来这些一流高手,但还是比较勤于动脑,善于思考的。 第478章 摇煤球 杨哲也看到了这帮人,可是这些人的气质跟江浔不搭。 “我们剧组的,我去打个招呼……”江浔笑着放下筷子站起来,“张哥,李哥……这么巧,你们也来西四吃爆肚?” 小店里人头攒动,张经义起先没看到江浔,他这一站起来,张经义就笑了。 他对这小伙子印象很好,肯学肯干,还能吃苦,前几日,发烧三十九 不管怎么样,心想事成了,总是很高兴,心情一激动,做什么事都会冲动一些。 收拾好行李,又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后,到了客厅,几人不由得傻眼了。 “再见。”虽然还是很疑惑,但是麻奈实还是对着走在雪中五更琉璃摆了摆手。 冯君又想到了自己初见皇甫无瑕的时候,那时只觉得皇甫家壕无人性,现在跟颜家比一比……那才到哪儿呀。 北陆朝仓,此时整个大厅内都是死气沉沉,悉数家臣个个如丧考妣,绝望的气息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想到这里凌祈心里有了些不安,久安能和海关扯上关系最大的可能就是化工厂的原料进口,不过这不是汪洋负责的远洋运输吗,难道沧源这单生意居然会卡在入关的环节? 当别的天骄还在嫉妒别人的追赶的时候,她已经考虑到了未来可能的孤寂,不得不承认,真正骄傲的人,是傲在骨子里的。 我日,我真的又看见了鬼了吗?虽然我没有注意到,那些车的是否有车牌照,但从时间来看,我八九不离十是看见了鬼了。 克莱尔则是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己刚才修炼突破元神境,还需要继续稳固一下,先回去修炼再说。 休息了有几分钟,我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到在哪儿的尸体,我碎了一口,码的,让你嘚瑟。 在那个时代,他的智慧几乎无人可望其项背。他意志坚定、心如止水,这简直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弱点的人。 同时,在玄河的手中,那一口血杀之刃,仿佛是受到了一股同源的召唤!这一件太古时代,一尊杀道大人物祭炼的神品灵宝,血气,杀意,全部迸发了出来,玄河一时不慎,都拿捏不住。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不过别像土匪一样弄坏我园子里的花草哈。”木若其诺满头黑线,竟然把他比成土匪了。 我嘿嘿一笑,要不是我身上拥有火焰抗性的话,估计我和这boss对打,它的攻击都可以对我造成500以上的伤害。 火系异能焚烧万物,几乎无孔不入。但是,血族有自负的速度,那烈焰神枪,一下子便洞穿了阿德里安的胸腹。 洁西卡笑着对林夏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你应该问卡里兰,这些事情都是他在负责的!”她的笑容十分的甜美,在夜色中让林夏看得心中一荡。 “暂时不需要!现在差不多好了,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周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摸摸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厚了!”千月伸出两只手,揪出周壹两边的腮帮子使劲地捏了又捏。 红牛讲义气是出了名的,他既然这么说,也就打消了其他人的疑虑,车门打开,这些人气势汹汹的下了车。 那花自若,皮少锋,真无君三人,还处于震撼之中,受到的创伤,一时之间都不能够恢复。 在此期间,叶知秋、姬尘、范琳和冯荣辰分别完成了丹药的炼制。 第479章 替我抱一下王祖贤 站桩训练其实是很苦的,至少有两关要过,第一是筋骨关,肌肉酸痛,大汗淋漓,两股颤颤,肩臂酸痛; 第二是心理关,心猿难伏,意马难收,人心思动,心浮气躁。 “嗯,肩膀别端着,别绷的那么紧,松下来,五分钟,八分钟,十分钟……笸箩别停,摇啊,摇……” 江浔感觉自己这纯粹是自己个找罪受。 “这里是不是有那种会冒热气的水池子?”挽兮在里头参观了一圈,问鄢列道。 天空中下的金沙消散,金云退却,金雷四散,沙海停止流动,天地间寂静一片,直眼看着场中的争夺,无从插手,因为现在一旦强行插入,只怕瞬间会被各种攻击淹没,谁也没有信心能够抵抗。 “好,那我们到时候不醉不归默默妹儿,我走了!”在简单的应付了句最后就向着默默打招呼就飞走了。 帝蝗蛭一手探出,幽影长枪直刺而来,可长枪碰触帝蝗蛭手掌时,寸寸碎裂,如同豆腐渣一般。 两人打算先问问这王富贵家里头出了什么事,然后再谈找人的事情。 “一定!”冷星咧嘴笑道,白色的牙齿在紫色灯光下显得格外亮眼。 方玄冷笑一声,目光顿时变得阴沉下来,面对杀上来的人,骤然出手。 林海对周星池的演技是很佩服的,尽管他只获过一次影帝,但那是喜剧电影的格调所致。即使是搞笑片,即使风格雷同,周星池依旧塑造出许多个性鲜明的形象,这是很不容易的。 能见里香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她平静的语气即便在提高音量后,依旧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表情和动作的烘托,以至于“问句”听上去更像是“陈述句”。 一声巨响,整棵尸油果树,被雷电劈得四分五裂,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下一瞬,再次一怔的日向日足,连忙将视线向着左侧森林的树顶上扫去,而这一扫,其额头上却是开始出现一滴滴冷汗,因为在他的视线下,那十位忍者明显戴着的是风之国砂隐村的忍者额护。 秦彦开心的笑了笑,看到她们能够这么融洽,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当然,这一切也都得亏于沈沉鱼的大度。 那燃灯道人为了破阵,便将他的救命恩人萧升曹宝送入了大阵中,还将两人的宝物落宝金钱收了起来。 在这个两翼天使的领地内,一个十几丈的金字塔矗立在领地上空。 洛明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声,话里的怒意其实不多,对方也立刻明白了洛明的意思,大声说着以后不会这样了。 “……”龙玄赶紧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脉搏,还好他只是晕了过去而已。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也不由松了口气,他可是答应过竹下惠子,如果竹下青男有什么意外的他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朽木露琪亚一击不中,身形一闪,来到了日番谷冬狮郎的左侧,一刀横挥,切向日番谷冬狮郎的腰腹。 若非三霄有意留着赤精子,加上元始天尊暗中施展了不少手段,怕是已经直接上了封神榜。 双方的枪声突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三辆原本气势汹汹装甲车接二连三的爆炸。第四声爆炸直接掀翻了突厥军的双联重机枪阵地。 洗了个冷水脸后的沐风清醒了许多,只是让他疑惑的是自己的精神状态怎么会这么差,难道是昨晚有人对自己做了什么?给自己喝了让体力精神锐减的迷药不成? 第480章 大风天 一九九二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 “浔子,昨个儿你嫂子打电话过来,说托人才买到一把百龙矿泉壶……”清早起来,晨练结束,张光北对着镜子刮着自己的胡子,“我跟她说啊,我跟赵永刚睡一屋呢,你托的哪门子关系……” 他说着也不管 萨博与多多利亚两人,都有些恐惧的远离一点坐在飞行器之中的弗利萨,他们都知道弗利萨大人彻底怒了,而面对愤怒的弗利萨大人。 没等看清屋内的陈设,一股浓浓的松香味就冲进了赫连诺的鼻子,要知道松香向来是以香而不浓为贵,如此浓重的味道却反而显得有些不雅了。 “凝。”,感受着斗魂场中忽然高涨的杀气,赫连诺心中一秉,左手用力一握,一道冰蓝色的光环以他站立的位置为中心,迅疾无比的扩散开來。 天子帝被彼剑擒拿,脸青的跟茄子似的气道:“我回去就是!不过天帝将罪,你逃脱不了干系。”说毕,辅剑扶着天子帝扬长而去。 惨叫声不绝于耳,若笙已经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捂着耳朵不敢去听不敢去想,可是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 吕胜男不想肖菲菲被岳隆天占了便宜,还这么开心,不禁地哼道,“真是有病……”说着转身就走。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方的消息终于通过特殊的渠道,下达到了黑龙山外围,因此,陆清宇等人遇到的阻力开始慢慢加大了起来,一路上陷阱,机关,绊马索一应俱全,大大延迟了陆清宇等人前进的步伐。 晚饭的时候,米多总算是知道了生命之树的那一句“孩子们都叫我树爷爷”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自家的那些植物都对这棵树的到来表示了十分亢奋的喜悦。 叶羽见慕子谦对上雄霸天渐显上风,心中才彻底松了口气,杀阵继续,鲜血四溢,一片惨呼痛嚎之声。 若是墨凉属于吐槽类型的性格,听到这句话之后,她不知要爆多少个粗口才能表明她此时的心情。但是,墨凉并不是吐槽的性格,对于她来说,她现在就想让这个家伙永远的闭上嘴。这么厚脸皮的家伙,真是和流氓有的一拼。 管状物品的数量极多,比起只有二十五块的巨型水晶盘,无敌甚至在刹那间动了直接拿走一根的心思,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就消失在他的脑。 “局长。天色还早地很呢。要不。咱俩找地方去钓鱼吧。晚上回来也能改善生活”!崔晓光跟随萧寒时间长了。又是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地。和萧寒私下相处地时候。却是要随便许多。 易之沉默,暗觉不无可能,魏先王也非万能的神,任他如何英名也不可能事事知悉。道尊对席撒的决绝确实让人寒心至不可思议的地步,以致其左右心腹都情动偏偏他心冷如铁。 发现了无敌和阿芙丽二人后,这十七个黑衣人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两个头领有一人抬头发出了一种古怪的尖锐啸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果然,法力消耗太大,用瞬步的速度亦慢下来了,而且比法力明显斗不过幽冥教主。不过庄万古战斗经验何其丰富,既然比法力斗不过,就来其它招式,或繁复或简单的招式,却是招招厉害,招招在效。 第481章 尔要试试我的宝剑是否锋利吗 下午的戏份是董卓在府中会议群臣,商量废帝的大事。 上午的戏拍得好,中午,蔡导提议剧组改善生活,白菜豆腐里面还加了不少肉片。 蔡晓晴导演把里坡、谭宗尧、韩新民、毕彦君、张光北、江浔叫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说戏。 饰演郑泰的韩新民是北平曲剧团的老演员了,在剧里,他跟谭宗尧饰演的王允,都恨 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嫌弃呀,给人一种感觉,似乎跟苏明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任务要求:慕容千叶对宿主一片深情,且你们两人两情相悦互相喜欢,如此天造地设,而且人家长这么好看,宿主你还能忍住嘛? 她做到了,至少前几次,没有被八郡联盟攻破腾鹰城,但随着更多的势力加入,终归还是力不从心。 现在大多数的人,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件事,因为目前还是少部分的人清楚这件事情,毕竟整个宁城市的人太多了。 汤姆一拳将钢筋牢笼砸碎之后,本来就准备撤退的,在他看来,这么强大的一拳,就算不将唐峰砸成碎末,总也让唐峰不能活命吧? 魔之沙漠很大,不到一百的考生散落在其中,要找到还真不是简单的事情,以这么多上忍的侦查能力,也是勘勘赶在大沙暴来袭之前将所有人带到了中央高塔。 此外,还有间谍忍者在森林里看到了三尾……消息暗自传回自己的势力后,短时间其它势力的高层差不多都了解到了这个情报,雾隐村正在辛苦弄重建工作,治愈伤员工作的照美冥咬牙切齿,总算是找到那两个家伙的根脚了。 凭着最后一点毅力,唐峰闪身到安东尼身边,嘴里轻喝一声,“出!”瞬间,人面魔蛛的毒刺便狠狠的扎入到安东尼的腰身上,那毒素迅速顺着伤口侵蚀着安东尼的血肉。 一番口舌‘交’锋之后释武尊便带着一众核心学员离开了军事基地,走的时候方霸天倒是一路送他们登上了直升机,但脸‘色’很不好看,恶狠狠的模样令人心悸,‘弄’的洪武想要问问方瑜的情况都没找到机会。 王越焦急赶往猫耳朵胡同过程中曾不慎撞到一老人,那老人没有讹钱,也无大碍,只是让王越送他去医院,后来杨科赶到,王越让杨科代替他送老人去医生,杨科排队挂号途中,老人竟消失不见。 再说了,这骆鸿飞使坏不假,傲寒打人也不假,衙门具体怎么处理都有道理,他何必趟浑水? 从刚才蓝荷仙子和正义之主的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而眼前那个可怕又神秘的年轻人,似乎觉得他们这些可怜虫绝望的程度还不够一般。 林峰整条臂膀差点爆开,皮肤肌肉寸寸龟裂,伴随七八处骨折,巨大冲击力还使林峰重重砸在地面上。 志杰听到这话,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堂堂白泽氏的长老,竟然被当作了练散打用的沙袋一般? 然而,各种异果散发的香味,太具诱惑力,不断冲击着爱丽丝的定力,刺激爱丽丝吞咽口水。 这番变故,令得阳旭想要进入上界的决心,无疑变得越发强烈了。 尤其是东方帝朝刚刚改朝换代,却迎来了如此的噩耗,谁又能够接受得了呢? 澜是接受无能,所以玩不来。至于白素,进来以后没多久就一直有信息进来,她大多是在回复信息,所以也没怎么玩。 第482章 我剑亦未尝不利 一道光影,一闪而过。 “我剑亦未尝不利!” 整个摄影棚里,每个人的心头都是同时一震。 江浔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他的声音如同金石交错,铮铮有声!又如同战鼓擂响,令人肾上腺素猛然飙升! 蔡晓晴导演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这声音,就象巨石从山上滚落,砸落地上,半截已然就埋进土里。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到底是什么,是癌症还是什么,我们不是有天军么?不是有生物研究院么?怎么还治不了他么?”段可大声的吼道,两行热泪随着段可的怒吼和颤抖的脸颊慢慢的滑落了下来。 那大铜锅之中,有着满满的红色液体在流动着,那液体似血又不似血。忽然间,那白胡子老头拿着那长长的禅杖往那大铜锅上敲了两下,清脆的声音嗡嗡响彻开来,几乎震彻寰宇。 “呼……”只见那坐立在尘起身后的白玉真人,睁开双眼,吐了一口浊气,翻身下得石床来,轻轻将那尘起真人放下。 他并不是对于苏媚有多少同情心,而是他不知道要是他真的听从了那个心底的声音,会产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进去只能开一枪,枪响后,大唐的内保肯定会赶过来,而且j察也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到。”左权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嘱咐道。 还好路易二不是真的傻,不用衡量都能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这个神秘兮兮家伙的对手,所以便没有傻了吧唧地直接冲过去找格兰决斗,而是直接叫起了救兵。 “轰隆隆”,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城堡里是地动山摇、杀声震天。两人之间的决斗可谓是势均力敌,这是天底下最顶尖的两大高手的对决。 原来格兰竟然再次虚张声势,在进攻之前早已传音几人,通过自己做诱饵,杀掉了对方一半的强者。 虽然说这其中有大意的成分,但这这凌厉的剑意、这磅礴的气势却是做不了假,就恍如当年在面对剑圣一样,童皇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惧意,若不是碍于脸面,甚至童皇心中都想当场直接下令逃跑。 这时候嗜血魔君才回过神来,然后大手一番,巨大的长剑再次出现在眼前,轻身一跃,御着剑就朝火灾区疾驰而去。 少年浓眉大眼,褐眸棕肤,看上去像是黑白混血,又像是美黑过的白人,身材依旧高大,但不够挺拔,甚至背还有点微驼,加上五官平平,皮肤粗糙,放进人堆里完全不起眼。 叶枫不由回想丹田中整个发生变化的过程,这情景似乎很是符合自己猜想的那句“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乾坤”的发展。 大部分人在疲劳的旅途后,身处这样热闹放松的环境中,多少会放松几分警觉,翟万琛几人谨慎的行径,看在有心人眼里,就知道这伙人非但不是什么能被糊弄的愣头青,反而谨慎老道,令人难以下手。 司马随生伸手想要拉住她,她却仿如未见似的掠过他径直离开了芙蓉帐。 但黑衣人已没有追击再战的意思,他任由叶枫离开后,亦看了看慕容博隐藏的方向,同时朝着另一方向,转身急离。 如此憔悴,当真我见犹怜,原本有心猎奇看笑话的,都心生怜悯,看向苏唯娜的眼光从戏谑变成了同情与鼓励。 第482章 从戏里到戏外 里坡老师还没卸妆,他正在跟谭宗尧几人在过着烟瘾。看到江浔走过来,他就看着这个刚才在戏里跟他作对的小伙子。 “里坡老师,您演得真好。”江浔诚心诚意地说道,“我得跟您学习。” 哦,里坡吐出一口烟,却是一个字没说,我演得好吗?我怎么感觉我差点走神…… 他看着站在他眼前跟他虚心请教的年轻人 季白风也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是从闹洞房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今天剧组聚餐这个大瓜,对方自然也没错过,剧组除了大合影,也拍了很多吃饭时的照片,主桌这边坐的不是导演制片投资就是主要角色,自然镜头多多。 报账结束后,我去了杰弗逊的办公室将40万美元现金还给杰弗逊将军。 废太子李承乾的身体倒还不错,只是精神状态有些萎靡,按照留守道人的说法,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妨碍寿数。 当再看完有关元三公子不学无术、纨绔浪荡的消息后,他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朝官们明白这一点,便不再出言,毕竟皇上信任黑炎军与龙鸣卫不是一时一日,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因为第一期唱跳开麦的舞台效果太差,评委当中有职业唱跳歌手,在开场表演的时候都不太能撑住场子,能听到明显的换气声,更别说他们这些跨界演员了。 虽然现在不能确定,但总不能去冒险,万一萧子语真是叶晨晓,亲属之间输血发生免疫排斥,那情况可能比现在还糟糕。 苏皓然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遥控器,轻轻地按了一下,只听“轰轰……”的爆炸声,便接连地响了起来。 同时也不由得想到,她之前一边朝着李恒跑着,一边大喊大叫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羞愧难当,脸颊都隐隐开始发烫了。 “老师放心!情况不对我会自己想办法离开的,在离开这方面,老师不用担心我的情况,我也绝对不会拖后退。”李恒又补充了一句。 “以人为准不妥,人心人行难测!以一物为准,斩之则迈入宗师!这便是最简单的剑道技艺,迈入宗师之境的途径!”天魂郑心芝如此说到。 “双姐,娅媛,你们来啦!一红一紫,配合得真好!”珩少对她们身上的礼服裙点评道。 “卧槽,你个熊孩子,别说得这么邪乎!”吴亮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哎呀,你不用叫了。蓝多多是外星人,他根本不用吃饭。你就让他玩呗!再说了,要么就是没有找到水晶石,他发愁。”古拉。 “蓝多多,我看在咱们中间肯定没戏,因为要是有的话,你肯定会有感应的。所以呀,一定是你在比特星的身边人。”包子。 陆游虽然不知道哪吒三太子为什么对自己有些与众不同,可从潜意识里,他是想和这位大名鼎鼎的官二代套上关系的。 肘关节,脚踝,背部也长出了锋利的倒刺,就连尾巴末端也包裹上锋利的铠甲,像一把长矛,看起来非常凶狠,越发像个蛮荒怪兽。 工作人员一时间有些不相信,但看着五人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惋惜。 当众人看见陈腾居然不退避,直接上台接受挑战之后,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而今唐明大敌当前,最迫切的是威力更强大的法术,境界的突破。但面前的下篇,居然全都是讲述心法与道心,这难免令唐明沮丧。 第481章 草台班子 岁雪迎凛冬,梅香度萧寒。 “元旦过后,在一股新的冷空气影响之下,东北和华北多地气温普降,将出现8到10c的降温天气,局地最大降温幅度超过12c,多地有暴风雪……” 哦,要下雪了。 蔡晓晴导演下意识地搓搓双手,从写字台前站了起来,她走到窗前,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彤云密布,朔风吹断了树上的 郞刑天把事情杨向国做了汇报,把其中的严重性也说的十分清楚。 “少主,咱们回家吧,老爷怕是等急了。这些苍蝇,不要理会它们。”庄重没有理会那些起哄的人,而是不慌不忙的说着。 听到电话里那熟悉的声音时,赵国栋心里猛然一个咯噔,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沈夏秀眉紧蹙着,为了顾及韩澈的颜面,还是忍气吞声,一言不发。 四周空无一人,安静的院子仿佛只有他一人在这片天地之中这般,自由自在毫无重担。 他目之所及,凭空出现一缕微风,轻轻拂过叶宁凝结的彩绳,“咔”,轻轻切断。少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吓得连滚带爬,慌忙逃走。 相传当年铁剑门仅仅是这城中的一个打铁家族,世代以炼制武器为生,而且多数为剑类。 至于最后一个则是陈煜刚刚所说的加入某个组织,就像门口阻拦他们的那些男子一样,他们背后便是青莲帮。 接下来苏泽明带着陈煜刻入神念令牌,在领取了白莲教的身份令牌之后,便离开了白莲教总部,回到了淮南城。 这也是为何澳大利亚很多农场主的后代都不愿意接手农场,而是选择把农场出售,一般的人还真受不了广袤农场的生活。 城隍,在道教传说里,守护城池的神灵,主管当地死者的生灭善恶奖惩,用李云自己的话来比喻的话,轮回司相当于最高法院,而城隍就相当于本地的地方法官,执行判官阴司之职。 李云也是叹了叹气,狗生忠诚,对于主人来说,一条生命短暂狗可能只是他生命过客的宠物而已,然而对于狗狗来说,主人就是它一生的全部,或许它已经是被抛弃了吧。 有得必有失,融合了魔气的他们虽然在身体素质等方面要强上能力者一截,但他们也失去了天地间大部分魔能的认可,只能强行掌控身体周围的魔能。 时崎狂三的众多分身第一时间横移开来,数具分身合力对抗一杆光枪。 很久之前,叶千狐从几个铁血战士弄来的装备之中,最有价值的就是等离子炮、微型电脑还有光学隐身技术。 安哲在一边听得直乐,看见园田海未已经兴冲冲的背着背包向着上山的野路走去了,他便摊了摊手。 “这怎么行?坏了规矩!”沈云不干。不过是一两半银子,他又不是赔不起。 李云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余光瞬间从众人身上扫过,眼底神情略显焦急。随即,双目又紧紧闭合起来。 三人随后去挑选了比较正式的衣服,就回到了饭店,等待到点就去事先预订好的钓鱼台国宾馆的餐厅。 一道道长虹划过星空,直奔着紫极宗和邪宗而去,现在妙仙门被围剿,他们只能通过另外两处返回,明知会被定天宗和九阴谷敲诈,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也许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王子璇表现得异常激烈,差点都挤到他身体里去。 第482章 今天有暴风雪 隆冬的河北,雪花大如席,这里的冬天,三天一场小雪,五天一场大雪,还都下得特别大,此时车窗外面已是雪的世界。 大巴车一路向东,过廊坊,经唐山,却是一路的彤云密布,朔风卷集着雪花,没头没脑地到处乱撞乱闯。 车外寒风肆虐,虽然车里的人也不时在跺着自己冻僵的双脚,搓着冻僵的双手,可是大家都是有说 “你要是敢跑我就去找肖爷爷,看他不拿棍子敲你。”见青年想跑,凌雪娴冷喝声再次响起。 随着莫枫手中的ak74喷出火焰,对面的树丛里突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混着刺鼻的血腥和硝烟迎面扑来,把莫枫二人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还有因战斗而毁于一旦的整个水道,更是直接归功于了他的功劳之下。 与第二杀手组织约定好计划,陈星宇则告别了他们,准备三天后向跟武盟道馆挑战。 他甚至每走一步,地板都会微微颤抖,仿佛承受不住他超过100公斤的体重随时就会塌下去一样。 这个大叔虽然没明说,但我已经知道他是天榜的人了,原来是已经来到了返璞归真的高手了。 况且,即使哄得住,她也不知道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比如现在,罗翠兰已经在敲诈她给她租房子什么了。 “我知道不是你撞的,大哥你放心,我会为你作证。”莫枫拍了拍中年汉子的胳膊,轻声安慰道。 好彩,关键时候想起来了青莲子说的,今日可一个坏字都不能说。 慕容静自从到了边城中,心中便很是不安稳。虽说自己离五皇兄又近了一步,只她心中却还是记着,那日慕皓天说,便是她不帮着他们,他们亦是有法子将卿姐姐给抓住。 “别瞎说,你能不能有点正型。”江晴倒是因为强子的这句话,显得有些不自在了,顺便就坐在了强子的边上不再说话,因为毕竟男人之间有些事情是需要去谈的,江晴在这一点上倒是很给强子面子的。 “来嘛?”淳淳,很果断,也很风骚。三两下,除去了自个儿的衣物,然后解开了刘叶航的裤子,大口一张,让刘叶航还未反应过来,鞭子已经湿漉漉了一片。可忽然!刘叶航的鞭子,刚刚翘起,电话,响了。 她仰起头,对着秦王眨了眨眼睛,秦王气的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但她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厉害的角色,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将三家人给转移走了。 “呵呵,你误会了,我和那先生是朋友,找他有点事。”唐少岩满脸堆笑道。 夜无双皱紧了眉头,想要将她扶起。可谁知纳兰兰儿平时温软的性子,此时却那么的倔。 慕容离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般说,到底是没有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了不浪费时间,又能给秦凡适当的时间休息,千叶化身干脆为秦凡介绍起修真界的风云事迹,以及一些密地,阵法、炼丹、炼器、功法感悟,无所不包。 杨家乃修真家族,他乃杨家百年不遇的天才,什么陈浩、赵楠,甚至是省城南都放言追求楚嫣然的大少,他都压根都没在意。 自己的手上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颗眼睛呢,莫非那尊塑像打破之后,它手里的眼睛转移到了我的手上? “就这么个玩意还能治病?”男子不相信地说,他觉得这锤子敲钉子还差不多,敲人非得把人敲扁不可。 第486章 头肉肚丝汤加鸡蛋 一行人找了一家旅馆先住了下来,嗯,在旅馆里喝了几杯热水,却都是感觉胃里饿得受不了了。 “得,晚上都放开吃,堂堂一个中央电视台,还能吃穷了?”尤世军很是豪爽,“我们出去看看,吃什么?” 三国剧组的演员每天的伙食费都是有标准的,不过,今天应该算是出差,总要提高那么几个档次。 “这天,吃 ‘叮当’声,‘哐哐’的碰撞声和建筑工人干活时发出的一些号子声夹杂在一起。 这或许是练武之人与寻常老百姓之间的不同之处,柳岩对于这点那是再了解不过了。 听到罗刚那有些想当然的话,上官虹使劲撇了撇嘴角,没好没气的说道,想起那时候秦天的回话,他现在想想,都还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要救碧婵卿,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结盟,你觉得如何?”胡青青转了转美眸说道。 虽然胡不为很想张口探探年轻人来此的目的,但胡不为没有开口,因为他深深的清楚此刻能少说则少说,没准会因为自己的多嘴而重新挑起年轻人心中的杀气,到时候,自己恐怕就必死无疑了。 “石青替新义军的兄弟谢过武德王恩德!”石青大声称谢,全礼拜倒。 “射!”一声令响。安静的土墙后突然冒出无数身影。几十具诸葛连弩率先架起,喷射出劲爆的铁矢,其后是零落散射的羽箭,近距离给予对手致命打击。 运动神经元病在医学上又称“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简称als,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世界五大绝症之一。 更重要的是,距离二十七号海军基地仅仅只有十多公里,就是二十三号空军基地,那里驻扎着三百多架作战飞机,两百多架武装直升机,同样是驻日m军空军基地当中名列前茅的大型空军基地。 不管她与子期最后的结局会怎样,她都由衷感激若儿,这一生,得遇子期,得遇若儿,她想,即便不久便死去,她也是没什么遗憾了。 她至今都记得她大学时期的风采,活泼开朗,热情大方,热爱各种运动,每天都是活力充沛。 简单受不了她对自己的模式,原本就因为红疹的关系,心情糟糕到极点。 总之,他端着那只盘子发了许久的呆,才终于拿起那双竹筷夹了一块色泽鲜美的鸡肉浅浅的咬了一口。 窦传家也忍不住皱眉,他知道梁氏是个啥样的人,虽然嘴上说话没把持的,但要说勾三搭四,那却是从没有过的。 就算是夏季,到了晚上八九点,天也已经是黑透了,不过漫天的繁星就像是宝石般镶嵌在夜幕中闪闪发光。 想的太入神,没注意脚下,结果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及时扶住。 那眸中那浓浓的占有欲让苏月心中暗自打颤的同时,又不自觉的心生向往,竟生出了若是能被他这样吃了,好像也不错的感。 再加上后期鲲鹏趁热打铁,通过论道建广寒宫等一系列手段,才进一步拉近她们间的距离。 她喜欢他时而霸道,时而又温柔。虽然他经常捉弄自己,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及时出现,保护自己。 只需要凤力天承受者不住,他一定会变得非常的郁闷,甚至是有着负面的情绪,当负面情绪爆发之后的话,那等待着的风雨天的就不过只有被入侵的命运而已,这是绝对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这是绝对没有办法所改变的事情。 第487章 演员的天花板 车子一路迎风冒雪开着,车里,当地的领导一脸的歉意,“你们是昨天到的,我们还以为这样的大雪你们过不来了呢……” “这大雪天,能拍吗?”另一位领导看着江浔,这小伙子看着一脸的秀气,能吃得了这份苦受得了这份罪吗? 果然,到了海边,海风太大,吹在脸上,脸上就跟让刀子拉开了一样…… 乱石穿空 说明:任何一种晋升不会改变冯末当前的身份和召唤作战的方式。 梁刑在边上撇撇嘴,心想光是这句话里透出的款款深情就能看出,这厮居然还是个演技派,但就算你演技再好也没用,现在是人赃俱获、捉奸在床。 “你实在是太坏了,这种阴损的招儿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吴怡响起临出门前,自己还装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是妈妈连推带让地把自己送了出来,一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模样,不由得有点好笑。 龙角村,杜子辕将空调调到16度,然后全身裹着被子,就露出一个脑袋和一双手,趴在空调口下方玩着斗地主。 那些跳出来的强盗们,瞬间被扫倒了一片。少数反应迅速的,用刀剑格挡开或闪开喷射而来的水箭。那些敢于用身体或技能硬扛的人,身上都多出了一个血窟窿。 “这次,魔仙大人会出手么?”在魔界,有人询问相关事宜,毕竟是攻打另一个大世界,是一件严肃而严重的大事。 现在主神差不多是战斗本能在驱使着他进行防御,但是在肖敬腾眼中,他就是个在雨中张牙舞爪的……的……的人。 月初了,求月票,上个月是195张月票,再来五张就再来一更,一百月票加一更的誓言不变,算累积算跨月! 此时在天兆网咖一楼大厅内,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这一句话,紧接着所有观众们纷纷高喊着这句口号,喊声震天,甚至在天兆网咖外的街上都能听见这高昂的口号声。 “这是要贿赂我们吗……工作期间,这个似乎是不给的吧。”红色毛发的狐妖擦了擦口水。 两人对视一眼,听到楼下有脚步声和打开门的声音,他们也从窗户出去。 “切!我信你才有鬼!!”叶七夜对着卢东安做了个鬼脸,朝着那缝隙跑了进去,只是才没跑两步,就一脚落空,掉了下去。 只有白鹭学院的人还在叽叽歪歪,吵闹的最厉害的两人被邵傲打了一巴掌后,老实了。 花轻言猛的张大眼,带着懵愣看着放大的那张俊颜,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是他良心发现不想继续说了,言语刺激的效果这么好,他巴不得靠嘴炮直接将高强喷死,哪会情愿被高强给吼住口。 “怎么可能!”那洞穿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有剧毒,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治好。 实际上,除了林成风和蓝红颜之外,其他人望着秦昊他们的眼神,不是多么的友善。 江海流看了半天总算是有点看明白过来,敢情这帮人只是修真爱好者,虽然多多少少掌握了点法门法术,也根本摸不着真传的边,更不要说触及大道神通了。 喝了一口茶,星看着柳无梦离开,看着叶七夜收起了剑,拿着一根鱼竿坐在湖边钓鱼,一边晒太阳,一边打哈欠,惬意而悠闲的模样。 袁九黎本来在队伍的后面来回巡视,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痛哭,不是因为和马度一样没有座位难过,而是因为罗复仁提到了他的名字。 第488章 卡壳了 雪落大地,静无声息。 远远望去,车灯如剑,劈开了无边的黑夜。 光柱蔓延,照亮了雪野,也照亮了前方,茫茫风雪中,车辆一路疾行,终于驶进了夜幕下的北平。 外面冰天雪地,车内也没有多少温度,毕福剑紧裹大衣靠在座位上,“尤主任,快过年了,我们的稿费,还能发下来吗?” 摄影也是,按照剧 听见人工呼吸,杨乐凡心花怒发,有人要给她做人工呼吸,很有可能是百里挑一的院花李笑笑“亲自操刀”,兴奋得差点露出马脚,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幸好没有被在场的人发现。 周楚却根本不和他废话,他直接一把抓着刘爽的领子,大喝一声,居然直接就把刘爽给提了起来。 “我和她真的只有一面之缘,我的眼神哪有问题。”杨乐凡蔫蔫的答道。 “哈?”士兵领队和来迎接某某的官员被某某突如其来的抽风的惊讶到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没伤,还请婆婆把这药拿回去吧。”说完话,将手给伸了出来。体内却暗自运转真气,那碗被他吸附在了手掌心处如同与他的手掌心连为了一体。若真要想激昂那碗给取下,必然要是真气被他浑厚数十倍的人方可。 洛汐看着清风眉头紧锁,表情不会,定是来了什么麻烦的事或者是人。 下面参与拍卖的众人眼睛都看直了,这块不起眼的金属块真的是所有战士梦寐以求的宝贝。 突然,藏在树上的十多名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骤然现身,将她拦住。 “恩恩真好吃,不愧是祖传的秘方。味道就是不一样!”李大牛那张满嘴流油的嘴巴吃着东西还不忘赞叹道。 说话之间,赤足仙师的目光落在了姜易身上,死死盯着他,仿佛是发现了一件瑰宝,要彻底将其研究透彻一般。 “以后还敢去招他吗?”老跛子好奇的问了一句,他可是清楚福天海的脾气,不到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蓝若歆并不知道。吼天刚才之所以转身,也是被蓝若歆惊狂的一叫,下意识的反应。 “严重,很多战士被你打伤!”听到孙悟空的话,盖伦也是一根筋的直言不讳,到是引起了悟空的歉意。 魔兽与人类结合这种可能,灵儿并不是不清楚,只是寻常的魔兽或许也就算了,可那是大炎凰龙,在魔兽界,都是绝对的霸主存在。 洛辰阳见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只好学着他,用菜牌遮住了自己的脸。 良久,两人才从激、情中缓过神来,凌霄到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但是阿狸却不同,当下红着脸迅速的端着餐盘跑回别墅内。 她们看到我穿了衣服都露出惊讶的脸色,意思我咋穿着衣服了?当然她们不知道我们实际是去干那两b了。 看着自己的手下还没冲到岸边就被打成碎块,寒冰巨人突然停下脚步,只见它嘴里似乎念动着咒语,跟着一个巨型的冰球出现在它的手中,随后狠狠朝岸边砸来。。 合興神情古怪地打量着苾玉,看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并不像是被帝尊责罚过? “他应该打不过王家老祖吧!”他心中安慰着,更是祈祷着李平被王家老祖杀掉!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继续存活下去。 众臣低着头,却不住地抬眼看,心中嗤笑着,大约皇后时容不下这公主,才先使了一个下马威。 第489章 好色,我演不出来 “这事,世军,你记住,拍完袁绍再拍周瑜,得好几年呢。”任大惠又叮嘱着凑过来的尤世军。 剧组里的大事小情,任大惠都得操心,比如蔡导的爱人摔着腿住院了,那位从北影借来的化妆师分房子,哪位演员在原单位的职称晋不上了,他都要管…… “我记住了,任主任,你看,这去了一趟秦皇岛,饭费都超标了,主要就 原来,那两条围堵林中豹的人影正是李泰李达兄弟,跟上屋顶的那人就是李达,他们和赵青心、陈莹守在赌坊周围,刚好碰见林中豹闯了出来。 “主意是你出的,当然是你去。难道是我去?”卫青理所当然道。 徐聪来到阳台,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对此次的安排略微有些诧异。 徐良这么想着,就觉得徐宁肯定是这种情况,不由得拍着巴掌大叫起来。 只不过,这个营地内部能一目了然,不像他家的两层楼房那样有单独的房间。 李潇来到了包间内,此时包间内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老男人。 他还在打着哈欠,而且看着他脸上的印子,应该是睡了很久压的,就这种态度的人,能是超级学霸? 所以武道一直有这么一句话,无师自通的天才最多到宗师,宗师之上需要巨量的金钱。 他带着这种震撼的心情走进了客厅,他诧异的表情瞬间切换,脸上堆满了笑容。 想到丫丫的技能得到提升,叶华便看了看自己的技能,且拿出了那本无字秘籍。 沈曼云笑了,她抬头看着屈由,眼中满是坚毅,仿佛已此生无憾。 不等王通将话说完,那苏离冰冷的目光便是投射而来,尊者境极限强者的气势压迫着王通面色涨红,不断后退。 “你笑什么?”少年的头上冒出了一堆问号,他觉得做酒酿圆子这个事很难受,一点也不好笑。 于此同时,鹰勾眼妖圣与黑面大汉,见到陆尘竟然趁势淘汰了一名半步妖圣,更加愤怒了,刚想发作,副院长那冷然的声音,便是在演武场上空炸响。 “不知道前辈是什么身份?”展英开口,看着老者,直接问出了自己心底的话。 从第一次到上一次,每一次在重复的时间里,在榕树城的灭城之日,玖绫都拼尽全力的守卫着他脚下的疆土。 “神王节哀,我已聚齐玥儿魂魄,将其送入了轮回。本主,会找到她的。”男子口气略显哀伤。 千晚跑到路口,身上的长裙被高跟鞋踩了好几下,索性直接被她撕掉了,变成了及膝短裙。 那面具人的藏身之处外面,竟然有一个五行八卦阵,这还真的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对于这种传统的方面来说,真没有太多的经验,再加上事先也没有时间做准备,就显得一下子乱了阵脚。 刚走近了,冯成祥就感觉不对劲了,自己茶盏里面的是什么东西?烟头和烟灰? 老司机告诉我说,这是因为借着地兽的法力,吸收了他们的道行。 赵顼好了,他们也好。赵顼不好,比如说不能继承帝位,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挣扎着坐起身,蓝歌的心顿时一凉。他的手腕上带着手铐,禁锢了他与元素之间的联系。周围的地面上都是茅草,还有的就是粗如手臂的铁栅。这分明是牢房的模样。 此时的龟灵高的一张脸因为气愤而憋的通红,两条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贲起,呼吸急促,双眼血红,足见其心中的仇恨之深。 第490章 气质这东西 让袁绍来演吕布?还是让周瑜来演吕布?这算不算关公大战秦琼? 陈红看着江浔窘迫的样子,掩嘴偷笑,嗯,这位拿过梅花奖、飞天奖的年青演员,这位被三国剧组从千万演员中挑选出来的周瑜,他要“好色”了…… “浔子,你今天出门没看皇历,”陆树铭掏出烟来,可是并没点上,他顾忌着蔡导呢,“不过,我还真想看 汉克斯本来就是派他来找麻烦的,疫情加重本来就是个大麻烦,赵铁柱居然还在这种时候虐待病人,这下赵铁柱可算是吃不了兜着走喽。 银子一进洞时,里面还有灯光有灯光;自然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后来什么都看不见,那是山本宪藏将悬挂洞窟外面的山水画揭掉了。 “夏总,我觉得这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秋芳菲顿时一阵讨好。她本来以为,自己买通水军,来一边踩天香楼,一边抬高唐朝酒店,就算被人发现,天香楼也奈何自己不得。 她穿着淡粉色的裙子,一双米白色的微高跟,头发披在肩上,看上去十分有气质。 “好说,还差多少钱?我待会儿直接给你转过去。”张扬算计着早就该竣工来要工钱来了。 莲心纠结了,到底是希望佳唯真的和凤华离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好呢,还是希望这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呢? 赵铁柱的举动也让周围所有人暗自心惊,老谭自然自己行动果断,从不心慈手软。但今天看到赵铁柱对敌人的举动,他觉得自己实在太仁慈了,都应该立个牌坊。 神器在手,赵铁柱也没什么心思来跟铁虎交流,也没心思来确认铁虎是否会背叛他,现在最主要的便是研究炼妖壶的开启方式以及用途。 我赶紧派了几个战士朝声源处潜伏过去,让他们见到人后,不要射杀,制服就好。 莲心赶紧低下头,不然的话再继续看到她大哥那副认真的模样她恐怕真的会忍不住笑出来。 经过了休息……好吧,昏睡了一阵之后,他现在的气息已经逐渐平稳了,如果刚刚不是突然被惊醒的话,或许现在的状态会更好。 “什么?他们俩反目成仇啦?一刀这师兄是怎么当的?”云魔一听,怄火道。 就在这时候,没走出多远的阿尔佛琳娜回过头看了刘芒一眼,刘芒那种古怪的目光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想杀我?还早着呢!”刘芒得意一笑,故意激怒龙武仙君,然后又是一记幻术朝龙武仙君身上丢去,然后身形猛地爆退。随着他的退却,龙武仙君一下出现了,见到刘芒退去再次跟上,他已经恼怒到开始不顾土仙的攻击了。 不过上次跟他说起音乐制作人的事情的时候,他还没有跟自己提起,或许是近期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刚好千江月在这边可以联系上自己,他才让其来转达。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昔卫无道,孔仲尼去。燕礼遇,乐毅转而事燕。 送走了哲普一行人,威廉和丹彼尔又一同坐着马车回到自家经营的地下酒吧。 说话他们已见到了天井坐着一个身着灰色僧人的老和尚,在老和尚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幅麻将,一幅骰宝和三幅西洋扑克牌。 “思思都跟我坦白了,她就是心疼球球和我才会和球球演那么一出戏的,要不然她的声音球球能听不出来?”唐蔓薇不知道表妹早就背地里跟慕司寒告过状了,自然不知道慕司寒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第491章 好色和好吃 一身粉衣的陈红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出场了,她臻首低垂,粉颈微露,待步步生莲走到近前,才慢慢抬起眼眸,那种可怜楚的娇媚立时扑面而来。 江浔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可是眼神却一直在陈红身上,他的脸上有欣喜,有惊诧,还有那路说不出的意乱神迷…… 这才是吕布嘛!这才是貂蝉嘛! 蔡晓晴导演暗赞,两人 “别啰嗦了,跟我走吧,费不了太长时间,也不会耽误你的出车任务。”白楠听得不耐烦了,这王鸽怎么就不听劝呢,她只好走上前去强行拽着王鸽,一路将他拖到了急诊部的临时处置室。 而且,以她的灵魂去要挟这个老爷子,老爷子肯定二话不说都答应了。 这东西一看就很复杂,操作它的工作也不是轻松的事,驾驶员一直非常忙碌,双手在控制杆上来回飞舞。 此时在李海的旁边最少得有十几双耳朵竖起的等着听李海回答呢,不过这李海任性不假,可也不是傻比。他直接招呼王大胖就离开了皇帝农家乐,搞得王大胖的肠胃差点造反,而那些准备听的食客则是一脸的失望。 此时寒霜雪也是一脸的震惊,方才她也看清了冲出来的身影,与她长得一般无二,仿佛照镜子一般,而且那身影还冲她笑了笑。 “好,行,等姐夫忙完这事儿,就教你!”这一天多下来,被姜轻烟叫了无数次姐夫,都不成此时也懒得让她改口了,反正自己也不吃亏,就应承下来了,面对姜轻烟的纠缠,他只好敷衍了事。 不过大云皇家集团依然保持百分之百控股,电动汽车产业起来之后,华夏就取消了外资不能控股的要求。 红酒的后劲远胜于白酒,只不过红酒入口比白酒要更加柔和,不会有辣嗓子的感觉。三杯酒下肚,李紫嫣就已经被灌醉了。 “奥斯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杜邦家族的成员们这时也围了过来,一位家族长老皱眉看着艾琳说道。 秋诺那句话是问句,不过在此地她的语气是肯定的,当她的话语落下的那刻,就连挡在我身前的萧连山,我看见他从未畏惧的表情中有一丝惶恐一闪而过。 菁菁也去村头送别父亲,菁菁因为经历了父母的婚变,对父亲的感情和对语嫣的感情有明显的区别。但毕竟是血浓于水,菁菁在父亲离开的时候,还是很伤心。 “就是说我猜对喽?”孟紫玥明知故问,居然对我摆了个剪刀手。 “不是,我是怕依面而断,说了不该说的,怕各位领导会生气。”我心平气和的说。 阿乐选择此处,可谓用心良苦。那是他过的国际奖项之后,和县领导一起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去过的地方。 魏雍离开后我还木讷的站在原地,直到秦一手一口鲜血喷在石桌上,我连忙过去和萧连山一起把他扶到屋里。 刚巧,我想到他的时候,天空之上划过一抹白影,继而那抹白影落定在屋顶,是池琛。 鬼歌现在居住的地方是一个豪华别墅,只是这个别墅从外观上来看十分的破旧,最外面环绕着四周的高墙,窦战龙吩咐好了之后,自己在傍晚十分,悄悄的摸了进去。 命运安排给她的不如意和伤感,就像是锅里煎熟的菜籽油,即使内心还有热血在沸腾,表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了。 第492章 请你食九大簋 九二年的春节就要到了。 杨哲很忙,忙着春晚最后的彩排。 江浔也很忙,先是去了北平台,后又回到人艺,参加了座谈,北影的所有手续都已办妥,《过年》的首映将在腊月二十七在香港举行。 这次去香港,人数不多,导演黄健中,副导演李小婉,编剧姜一,主演李保田,史兰芽还有江浔。 赵丽蓉老师十 慕离漠伸出手,灵眸白虎出现在空中,张开了四只翅膀,洁白无暇。正如慕离漠的人一样,灵动干练。 “邵,恺。”韩月恨恨地喊出这个名字,这个曾经温暖,如今只让他感觉恶心的名字。 今天的时间已经用完了。离月神清气爽的离开了空间,钻进了被窝。 “唔,边走边说吧,这里不方便。”天地灵体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况且,这件事真的是有点复杂,她还需要挑一部分重要的讲给他听。 “第十一盖米纳军团,加上辅助军团共十六个野战团,八千余人,部署在特拉帕尼。”安西拉斯说道。 九华老人脚踏虚空,身前有两大高达百丈的战神,光是看上去,便是让得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你真是老王?”怯生生的,红盖头下面,李莹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同时我脑子又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随后而来的阿雷奥宾德斯则坐在了最边上,东帝国的六个最高指挥官:阿雷奥宾德斯、安西拉斯、卢迦、因诺宾德斯、阿林提乌斯、赫曼努斯。 “急什么,反转在后面呢。”王乾倒是自信得很,他可是靠实力获胜的。 “我嫁给你,你娶我也行,我无所谓。”凌夜冰眨巴着水灵的眼睛眼巴巴的瞅着甄希。 那镇长给她取了个名字,可是,她却从来听,叫了,她也不应,所以,她真的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 尸体发火一拳击飞从头上跳下来的不明生物,将所有的目光聚集了过来。 饶是曾经身为冒险者,但毕竟层次太低,接触过的强者中最高等级的不过是学徒,而且基本没见过魔法师的手段。 杜子平三人虽知这血池修炼的机会相当罕见,但也万万没有想到会这般难得,心中更多了几分兴奋之意。 南岭镇的镇长大声呼喊了一句,而后半句,却是压低了声音,朝着卫队的队长说着,那是他们这里,除了他之外,另一个进入了开元境界的强者。 哪怕是已经习惯了身边这几位的平等态度,但对于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要坦然接受修伊的道歉,那还真是太难为了点。再说,也确实算不上什么事,哪怕只是普通朋友要离开,赶过来送行也是应有的礼貌。 李峰虽然处于下风,但以幻境作为掩护,与对方依旧周旋,又是激战了三十多招,并没有出现败像。 在这几位之后,就是除了摩根船长之外的另外四位情报官,他们的影响力基本相当。 两个编队20艘战舰的主炮齐射,这已经是战役级别的火力强度,用来击沉一艘主力舰都绰绰有余。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爆炸开来的丹炉和那漫天的丹气,注意到丹炉,那很正常。 没有看脚下的他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差点就扑到了地上,一旁拉住他一条胳膊的人,正是寂殊寒。 陈洛摇摇头,暗算苏哲的人很高明,下手十分利索,在‘五连发弯道’前卑鄙地撒下四角钉,令苏哲连人带车摔倒,接着出其不意发动袭击,一击便让苏哲身受重伤,接着拖着他进入这片密林,残忍地钉在树上。 第492章 贺岁档 李保田笑笑不说话,他们在香港没有任何影响力,香港市民不会认识他们是谁,他们的电影宣发更是赶不上双龙会…… 一行人在外面走了走看了看,回到酒店时,黄健中导演也是眉眼紧缩。 “这是怎么了,到香港来,不是最重要的是要开心吗?”李保田笑着就打趣起黄健中导演来。 “我开心得起来吗?”黄健中把 听了索林的话,矮人们都比较高兴,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能休息一下总是好的。 不过即使如此,盛世天宫的半神都陨落了一位,这无论对于哪一个世界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新闻和损失。 方程意见刷新了稀有怪物,哈哈一笑,直接使用了剑轮,对着名为范耀的紫色怪物攻击而去,打开天眼术,查询了一下这范耀的属性。 “武闲茶馆,好大的煞气。”云城看了看店的招牌,皱眉嘀咕了一句,伸手便推开了门。 还能叫一个老外的社团在华国人自己的地盘上翻了天去,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你看彼得怎么样?”本大叔看了一眼正在玩方程游戏机的彼得,轻轻的问道。 他今晚的一席话,让武则天不得不依靠商人崛起,也不得不提防商人,那样他才能更好的控制这些商人。 “……恶贼,你究竟何方神圣!闯入我玄冥仙庭,就不怕仙庭之主怪罪吗!”玄冥天兵头领,大声叱喝问道。 手掌脚掌中的脉冲射击口可以简单的改变脉冲形态,成为强力的推进器,不过不是持续的推进,而是一下一下的推进,使得这种轻型单兵机甲,可以完成非人类的恐怖跳跃任务,但是飞行就不在行了。 跑了省市两级衙门,让钟南认识到第一个办法走不通,那为今之计只能按第二个办法来了——找有钱人赞助。只是自己在山东和东昌都没什么根基,能到哪里去拉赞助呢? 龙青尘微微怔了一下,随之,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触及了永恒的迹象。 眼眸中彷似惊雷闪烁,孙悟天浑身的光深邃无比,他沉静而冷漠,目光所至,尽是在寻找弗利萨的破绽。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面前的血池内却传来了一股子动静,整个血池突然沸腾了起来,在最中间的位置形成了一道血色的漩涡。 葛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里面还有一个套间,这个时候套间的门轻轻打开,龙剑飞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知尘眉毛一皱,看看胸囗上,已是腐肉一片,也不能感受得到任何痛苦。 龙青虎兴奋的满脸涨红,猛然一挥拳头,仿佛刚才那一击是他打出。 现在,他所在位置离对方只有不足20米,在这个位置可以狙杀任何要猎杀的人。 有些人出动,身影如风,在九层塔之中寻找药材。这里面的药材很多,各种各样的都有,都在千年份或者五百年份左右的药材,这些药材的药力虽然不强,可千种药材的力量融合在一起,蕴藏的力量甚至可以灭杀一尊真人。 上古物种复苏的事情在硅基帝国发生过,尹伊惯性思维,以为蓝星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白若竹急忙收敛了情绪,心想顾雪安好细的心思,她一个走神就让她察觉到不对了。 范臣转身交代今晚值班的兄弟一定要加强戒备,才缓缓地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别这样说,鸣人,那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矿石,也是初代火影大人的遗物,卖了的话,能买3座山了。”自来也解释道。 第493章 我好钟意你 难道我就是人们说的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江浔笑着,“韦sir,很高兴见到你,阿姨,您好……我是北平来的江浔。” 韦家辉也笑了,当年梅花奖在深圳竟演,还是香港演艺学院戏剧院院长钟景辉没把这位无线的编剧、监制介绍给自己。 公关小姐与无线播放的义不容情,两剧同台打擂时,义不容情在广东的收视 对于张拓海的拒绝,执政官感到很可惜,失去了这么一个能干掉魔神的人坐镇,底比斯未来还要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终于他感觉自己可能要撑不住了,玛丽还剩下不多的几条黑色经络,明天应该能够完成,顺便白天在帮她按摩一下,她的身体慢慢会改变,变的和正常人一样。 变异器官可是硬通货,在他们这里的购买力也是不错的,至少能在酒馆换上10杯劣质的黑麦酒。 凌甜看着它,她紧张得张开了嘴巴,呆呆地立在那儿,心里忐忑不安。 随着仪式进入尾声,漆黑的天空中渐渐有闷雷声响起,一开始声音还不显,随着时间推移雷声越来越大,伴随着雷声还有电光闪烁穿插在了漆黑的天空中时隐时现。 至于坐飞机的安全问题,稻橞一点都不担心。哪怕飞机半空中被导弹轰炸,陆天羽也一定能带着完好无损的光华到达东京。 这一幕,连他心中都有些动容,一尊大罗的不灭印记,那是他们的根基所在,在这封印之中,没有仙灵气,他们时时刻刻,那都在变得虚弱。 但对于有金刚砂就不一样了,几乎用金刚砂获得的名额,机会几乎等于无穷无尽,当然你也要有无穷无尽的金刚砂才行。 道祖的力量,那可是天道圣人的力量,二人不过圣人,如何能够挡住? 莫胤是皇帝,他不会做吃亏的事,但是那些神秘人是要把自己带走的,以目前来看,莫胤暂时还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而且,她迟早是要被带走的,莫胤又何必在乎她喝不喝堕胎药? “云殊去了云歇山,要晚一些才能回来。”墨战华见他回来,从床榻边站起了身。刚好褚父也从宿州知州口中问明了情况,将忐忑不安的知州大人打发走后,回到了房中。 家里的牛奶是现成的,只是热一下哪里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所以厉封爵在楼下的时候,除了热牛奶,他一定还做了别的事情。 进了四月,九龙山庄中的花开得愈发热闹起来。惹眼的幽灵兰,紫色的剪秋罗,洁白的君影草,姹紫嫣红,香气扑鼻,引得无数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美得不似人间。 空气倒是很好证明,但是离心力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怎么才能更好的证明?又看不到。张三回忆着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一个望远镜来着。 唐子萱见厉封爵的目光赤红,看她的眼神无比的凶狠,就像是一头随时可能会扑上来咬断她脖子的猛兽。 夜少辰刚刚和他打架的时候,真是半点也没有留手,嘶……真疼。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敢这么拒绝他的话,他早就让人把那人给剁成八块,直接扔到海里去喂鱼。也就只有一个唐子萱,一次又一次的忤逆他,惹他生气,还能全身而退。 宋孤烟强逼着自己不要紧张,可是僵硬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出来。宋孤烟从来没有面临那么危险的情况,缺少经验,不免让她过于慌乱。 第494章 心中常驻芳华 江浔还真没这打算,他总觉得自己年龄还小,戏又那么多…… “大浔,你可得跟杨哲学习,人家都上春晚了……” “那我也上中央台了……”江浔笑道,小青枣吃饱喝足,困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脸,不忍放下。 “你啊……也不知道杨哲是不是回家过年……”赵丽明还在心心念念,却惹来江荻的笑声,“反正 “不会吧?我这么迷人的美男子,会有猥琐的表情吗?”楚月长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祸灵梦。 史老走了,无论吴瀚王越都不敢有半点埋怨,史老这样的客卿,对王家来说,比吴瀚这样的谋士和王越这样的旁系子孙,重要百倍。 这种半遮半露的状态,比起全果来说,可是更能激发人性的欲~望。 是药三分毒,若是没有足够祛除药毒的手段,盲目服用这样的丹药只会给胖子这种天资的翘楚,在攀爬的武道路上设下障碍。 光芒散尽,众人发现果然是回到了轮回空间。虽然眼前的环境很陌生,但七月他们能够肯定,这里就是轮回空间。 但这种情况也只是暂时的,倘若战事持续僵持,而郑王的军队又长时间无法占领更多的城池,无论是粮草、食盐、衣料还是铁器,都迟早有用尽的时候。 那张在太阳底下泛着金光的金字招牌,刺得秦玥的眼睛微微生疼。 渡苍空间虽然未被毁灭,但是却被伤及了本源,在那股力量的余力下,渡苍空间在混沌虚空中不断向前漂动,就这样过了数万年之久最终一头撞上了拔卣大世界,不但给大世界带来了一次大灾难,而且到现在都还未能分离开。 外面的月光洒进来,将屋内的桌椅床架镀上一层柔光,凤十三娘有些痴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如今他的手就揽在她身上,多年夙愿将成真,心里有些害羞有些激动,但更多翻涌出来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楚月知道,班里对这个安排不满的人很多,但是他们没有理由发火,因为楚月当初就告诉了他们,医生和护士也都是自愿报名的。 “学长独具慧眼,学弟我佩服佩服”牧牧期待早点结束这废话,不过这些学长也捧场了把,竟然要来个舌战么? 庆王直接押着毛乐言入宫,来到御前,皇帝正和太后吃茶,听闻李元来报,微微错愕了一下,面容凝重地离开。 雷渊向地图上看去,只见雷生的手指在地图上自北向南划过一片区域。 不过白确实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在牧牧落地之前,那么大个炼金术阵急速收缩,变到他手里,可以被他一手掌握。 贺兰瑶的眉头越皱越深,宁儒熙本来兴奋的声音逐渐的低了下去,难道黎昕在那边不太顺利,还是黎昕出了什么事? 宋采蘩觉得,这回自己进宫,一定不会再输给苏如绘。只是她没想到养在深宫的苏氏,虽然没有郑野郡夫人在旁随时教导,却依旧不遑多让……想到刚才她说的话,宋采蘩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沮丧。 我看完就删除了,我也从来不给他回复消息,我怕被别人看到,我得保证他的安全,让他足够的安全,毕竟杨子浩身边的人不会都是他自己的人,肯定是还有hh市其他人的马仔之类的。 恐怖的气团,从其中轰然膨胀,轰散漫天的黑烟。天空瞬间放晴。 第495章 何晴 三国演义剧组,其实一直都是摸着石头在过河。 两座影视基地之一的涿州影视基地于前年12月动工,去年12月开机之时,只建设了一半,估计要到今年9月才正式完成…… 另一座影视基地无锡影视城三国城部分开工于去年8月,估计得到九三年或者九四年初才能全部建造完成…… 所以,此时几队人马都积中在 王天简单地说了一下宋莳的事情,这个事情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可是自己能够做的事情目前来说就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就是等,看看情况怎么样再决定接下来要做是什么事情。 轰!火焰滚滚,犹如天界飞溅的火焰瀑布,澎湃,力道惊人。任何物体,一旦被沾染,立即化为火焰。 “想必你就是新店主了?打开窗户说亮话,我负责这个区域的安全,每月上交五千,保你生意兴隆,事事顺利。”光头男呲着牙道。 毛德祖也干脆的接过,刘国心中对二人好感大增,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俩一味谦让,反而让人看不起。大丈夫,就是得拿的起,放得下。 谁都知道,折彦峰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平素他更喜欢用拳头用马刀的,难得他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话,配上那副表情和强忍着的不爽,众人早就憋着笑了。直到他最后那句话,终于有人憋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男子掏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然后,走到扁十三近前,放到他的眼前。 万景山庄庄主龙渊,岩洞学府岑子秋,一众虚灭境的强者也再次启程。 “放心,千尾狐都被我弄死了。何况区区梅花谷?”秦笑微笑着辞别龙墨影,从里面出来。 一时到得正院杨氏的屋子,就见杨氏与大杨氏一左一右坐在当中的榻上,姐妹二人都是一脸的冷若冰霜,早不复之前言笑晏晏的样子,至于杨大太太等人,则早已不知去向。 刘峰本就没醉,此时见张瑾这般着急火燎的模样微愣,但听到张瑾的话顿时大笑起来。 刘琮不知道娘为什么要哭,但被蔡夫人抓的甚至疼,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花木脸上带着笑容,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变好,心里也乐得开心。 花是秦老夫人侍弄的,林家这边也没有能够接手的人,加上回京还要几天时间,她就没有带走那盆十丈珠帘。 吴氏自来是不能见着别人过得比她好的人。三儿子给她省了粮食,她自然开心,可是三儿子心不在家里,她又万般焦灼。 自然,以她的性子,这种烟熏火燎,又极耗费耐心的事怎么可能会是她亲自做的。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她指使着丫鬟煎药,自己坐在一旁看着罢了。 地狱难度的哀嚎水窟谁都没打过,不只是风舞、夜歌、华山,就连其他公会也都一样,全都卡在了英雄模式的最后一个boss,此时汨汨手里的情报有限,根本不知道地狱模式下这个boss多出来的一个技能是什么。 杨广北说罢,又将脑袋埋在床面上,肩膀不住颤抖,显然极不平静。 而且,这般大胜,除了奏明详细情形外,没有太多的废话,连固有的套话也不多,言简意赅,十分简略,令得每天看奏章看的头疼的皇帝,心中更加欢喜起来。 声波滚滚,震荡整个树林,若是不知道之人,定然认为树林内在进行武器试验。 第496章 昆曲无它,惟一美字 前晚食堂关门落板,到底是江浔给何晴借着李靖飞的酒精炉下的面条。 今天也没两人的戏份,眼瞅着一帮演员坐上大巴车出了招待所,偌大个招待所一会子功夫就人去楼静了。 “江浔同志,我们对一下戏吧。”江浔正在屋里看剧本,还是何晴主动过来。 这一段是三十一集智激周瑜里,周瑜回东吴,两人相见的场影 他轻松地接过了钱之后,沈老爷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贪财的人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相处的人,只要用钱能摆平他,花这么多钱也值得。 总之陈维现在只要一出门,就能发现他火得一塌糊涂,到哪都能感觉到别人注视的目光。 迷迷糊糊之中,赵政只觉得一道威严中透着些许妩媚的御姐音从耳畔传来,下一秒,他就觉得胸口一痛,好像被人给踹翻在地。 飘凌儿恨不得马上就去闭关,研究这两本神级功法和秘籍,可她故作矜持。 那原先浩浩荡荡的原初修士大军,皆都在位面之戟下,被荡成废墟。 金色的雷霆瞬间劈落,原本那遮天蔽日的巨尾瞬间化作焦黑之色。 这实在是一件糟心事,他无比怀念后世的gps导航系统,像太阳导航这种土办法,只能确定方向,但却不能确定位置。 如果说这些人顶多让自己有点惊奇,那么苏墨身后坐着的那个老头儿就真的让自己惊讶了。 祝新年露出怀疑的目光,陆夜不提去昆崚丘还好,一说要去昆崚丘修炼,祝新年就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要去修炼,很有可能又去抓灵兽玩了。 “好,师兄,我就请这尊吧。”江东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雪莲给的钱。 十分钟后,终于缓过气来。墨苒运行鬼影步,闪身回了房间,开启了修炼之旅。 “我的符顶不住了,准备开打!”子阳盯着血魔巨大的身影跟青竹边说边比划,血魔那锤子带动的风都能将他们的头发吹飞。 其实在来聚阴殿王城的路上,夜影和疾风他们已经将破损的结界修补好了。现在只要将王城后面的区域一直到和千叶殿交界的范围修补好就可以了。 刚才林祖辉的动作明显是要对她做些什么,乃至来威胁或者说考验她名义上的哥哥李恩赫。 过了除夕,初五一到,阿波罕就要启程离开王都,赫连决在骁王府中举办了家宴,为阿波罕送行。 整座空间里此刻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地面上,所有的摆放物上也是一层厚厚的尘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您就是全真教的教主云卯道长吧。鄙人是辽国的欧阳啸天。”火棱持剑躬身向云卯道长行了一个礼。 辰龙乃是齐天亲自培养的十二神卫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三十六隐卫,这也是他敢放心将妹妹留在都城的原因。 杨帆指着那个,说与荣国议和,割地赔款,然后徐徐图之的官员问道。 天色暗如泼墨,夜空中不见一丝星光,寒风呼呼的低声咆哮,其中好像还夹杂着些许雪花。 “里面只有一千多个九宫草。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表现出来。”随着她的手一挥,整个海中出现了一个漩涡,人们变成了彩带,消失了。 相互看了下后,他还是听从了罗岩的建议,带着其他人往密林深处跑去。 报个名如此地复杂,我俩瞬间就有些后悔,看样子回寝室继续“糜烂”的计划要落空了。报完名已经接近中午,我俩拿着课本回到校园,找地方拍了照片然后便打算去吃个午饭。 第497章 百戏之祖 房里空无一人,可有畅开的窗子,和在风中不断拂动的窗帘。 “浔子——”张光北这就喊上了,“浔子,在哪,我们回来了——” “您倒是想喊一句何晴,您倒是喊啊……”孙彦军在后面笑着,吕布的心思,皇叔心里面透透的。 “在这儿呢,在这吃独食……”大家伙在这儿找着,李靖飞和陆树铭就已经看到真人了 李振长见张志平做出了决定,也不好再劝,想了想,说道:“罢了,明天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吧”。 走出解忧杂货店,王道没有立即回到车上,而是找到一把椅子坐下,平复心情,总结所得。 看着主页上,靠在一起的三个武侠类型的游戏图标,林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正在杨学民还在查看用户的投诉意见时,突然听到唐云涛在一边大叫一声。 当然这也只是明面上而已,董卓也是人,他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为了自己的事业和野望他可以忍耐,但并不代表他就丝毫没有感触,这次对宦官集团的自作主张行为,董卓就是极端排斥和厌恶的。 克罗蒂四百二十七年到四百二十八年冬,就这一年里,药剂收入,接近三个亿。 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该怎么跟爷爷奶奶解释,爷爷奶奶不会以为我在外面犯什么坏的事情吧,算了算了,先回家在说,把自己的衣服急急忙忙的塞进包里就下楼去了。 看来华佗并没有骗他,子时的话,并不一定是在十一点,也可以是凌晨一点前,反正就是在这两个时间。 只见高大而幽深的城门洞内,那早已经完全被猩红的鲜血给浇灌成血穴的地步,血色的坚墙伴随着半截压在上面的马尸轰然倒塌了下去。 而现在楚云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师兄师姐自然是不认识。 就在此时,我却森然一笑,强忍着剧痛,艰难地在这混沌的黑气中汇聚着一丝灵力。白光一闪,白绫挣脱了束缚从我衣袖中射出,瞬间化为利刃,在黑气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 和昨晚上一样,管事的嬷嬷们都是由万嬷嬷带过来的,她们手里都抱着账本,在正堂外头候着,因恭王府从修缮起,到主人住进来,也没过多久,因此账本还不算厚,岚意让凝芙一一收上来,慢慢地翻看。 岚意和长玦,送走了人后,一时也没进去,就像最最寻常的夫妻,并肩而立,对着天边的云彩指指点点。 这样一来,她裴岚意不过是放在齐王府的一个花瓶儿,既能牵制裴归为他们做事,又能叫她翻不出什么花,不至于让齐王家宅不宁。 “你竟然还活着……”纳兰莫升试图掩饰他眼中的惊诧,但仍旧不够完全。 瑯轻生一头栽进水缸,被一团火喷了个照面,要是烧个泡留个疤什么的,这绝代容颜岂不是毁于一旦?轩辕界的重大损失。直到憋不住才出来,取下发带沥干水擦了擦头发。 “宁兄若是觉得有麻烦,大可言一声便是,我牧家定当挺身而出。”牧之轩道。 这个“你”,说的自然是岚意,新嫁娘之前再怎么坦然,这会儿多少有些害羞,顶着红绸就缓缓低下头去。 那不是还有老大先扛着嘛!于是乎,大家马上开心的一起回应道:“好”。 稍微看了几眼之后,李维斯越发觉得眼熟起来,虽然他并没有真正见过眼前的怪物,但它看起来和论坛上不死族玩家们展示过的,2阶兵种食尸鬼非常的相似。 第498章 牡丹亭 百戏之祖,越剧,京剧,黄梅……都源于昆曲。 听着江浔说得这么通俗,何晴笑道,“一声即勾耳朵,四句席卷全城”。 对,美,是真的美! “昆曲无他,唯一美字”。 它美于情真,美于意切,美于曲的婉转,美于词的绮丽。 六百年来,五尺高台,那教人柔肠百转、心灵震颤的唱词,一字一句, 沈夜此时虽然外表还是人仙巅峰,虽然林冲晋升真仙,可是他的排名还是仅次于林冲。这些头领见了沈夜也纷纷开口打招呼。 见着敌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向他们冲来,什长登时一脸决然的对身边的这些官兵们点了点头。 若是史蒂夫当面见到杨昆表情的变化,没准能发现一丝端倪,在电话里他只顾着介绍情报浑然没注意一直保持沉默的杨昆细微的语气变化。 四喜脸上一囧,真没想到他也还有走“后门”的一天。虽然他不惧怕杀妖,但也不会傻乎乎的说不走这个“后门”。 如果要确保100%安全地登陆月球,那么只能用另一个办法:飞行术。 “洞房花烛夜,这是人生的四大喜事之一,更何况我与梅娘两情相悦,早已私定了终生。可以预见,这场婚礼后将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出现。”老人满是追忆之色的说到。 过了好半晌,剧组里面才终于有了声音,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量着沈夜。 虽然般出宅子,也不会和爹娘不亲,偶尔无事的时候,还能带着大头来串串门,也不失一件美事。 特别说手中不差银钱后,对于香寒的嫁妆他们是翻了几倍,尽拿好的贵的来挑,他们成亲后的日子,绝对不会过的太差。 突然一道爽朗的大笑声传出,紧接着一个衣衫华贵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虚空中。他说完,直接朝众人甩出一道黑影,而后跟着魂刧破空而去。 当我数完一二三开始之后,这一切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我的手被公子的手掰倒在了桌面上。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抽了抽鼻子,看着公子。 韩余方抿了抿嘴唇,向来嫣红的嘴唇此时脱了皮,带着虚弱的苍白。眼中带着盈盈的水光,很是委屈的模样。 刚才倒下的天龙卫尸体,在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具干尸,他们的生机在一瞬间被吞噬一空。 两辆面包车是天宇他们的,一辆金龙大巴。吴华的电动三轮车,以及一辆野马的跑车。 老爷子的花房在一楼,里面很暖和,几乎一屋子的花草,都长得很茂盛。 说实话,端木徳淑没有,她以为摄政王喜欢家里的茶,家里没茶了,人自然就不来了,可如今,茶已经断了半个多月了,摄政王还是隔个三四天便会来。 可就是这种无形的压力,反而让她觉得无处可逃,这里什么都好,好的不努力,前途一目了然!好的让所有人生不出要与嫡亲兄姐争抢的心。 娇艳的红白玫瑰扎成美丽的花束,柔嫩的花瓣上甚至带着些许露水。 有研究成果和已经做出了成果的说服力那绝对不一样。现场活生生的例子在那摆着呢,你再反对还有什么用?别看现场的人都是正道上的,但人家对着黑市上的事情明白着呢。帝国再说不同意又如何?人家转身就能走黑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本事徐家寡娶,该得就是该得的:“回头少忧给你送来,你看看便是。”徐知乎起身。 第499章 姐姐,后面那答儿讲话去 戏曲当中最难表现的就是欢喜的一些戏,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喜欢! 喜欢一个人有困难吗? 周雯老师都说了,那当然没有困难,哪怕是这几十位观众近在咫尺!哪怕是舞台只是在这小饭馆的饭桌前! 不管什么地方、不管什么时候说演就能演,这才是专业演员,要不上四年大学干嘛? 男人看女人的含情脉 “只要我能攻略成功……”她泄气的耸了耸肩,系统君分明是故意忽略这个男二脑子有病的问题。 在他的运作下,两个幸运力量的对抗,他和陈锋本身,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这样才能更好的收割。 那家伙根本没有释放强大招数的觉悟,而是从一开始丢出那种奇奇怪怪颜色的垃圾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姿态。 莫卿的唇微动,却没有发出音节,片刻之后,他拉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叹息。 所以,电竞选手在二十三四岁时,就会选择退役,从而也能更好的保住自己辉煌的战绩。 具体无法统计出来,但是肯定已经超过了三万只以上,它们的存在极大威胁到了那些入侵的邪物,所以食脑者跟新培育出现的邪物正在猎杀它们,后者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对付粘液怪培育出来的。 因为今天千奈的到来,不二由美子拿出自己的最好的手艺,准备了一堆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饭菜,专门款待千奈。 可怕的神力涌动,纵然周烨这个神明后裔,都只能被迫抵抗的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神力席卷。 门外7人顿时放下瞬息万变的变脸游戏,将目光聚焦到张铁身上,然后开始酝酿愤怒、敌视等必要情绪。 王九算计了一下,朱雀塔显然并非当前的最优解,以相州的资源和天地法则来推算,青龙塔在探索混沌方面明显更优,但是需要主导人的条件也更苛刻。 凌渡宇听了在心中暗暗摇头,但是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事情要有叶叔做主,估计这家伙借不了多少钱。要是几万块钱叶叔还会答应的。 戈天纵作为雪月神宗的尊神,如果就这样死在了此地,神宗又岂能轻易善罢甘休? 金灵儿轻点臻首,嘴角噙笑,可眼神里却是隐隐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一股强悍的气势释放出来,这是还是哮天犬告知叶寒的,若不然的话,叶寒还不知道竟然有这样子的操作。 “是!”托尔米德尽管对戴弗斯的谨慎稍有点不赞同,但他知道戴弗斯主意已定,因此也没再提出相反的意见。 李丰尧看着陈铮浑身是血,伤口深可见骨,尤其是腹部的伤口,几乎看见肠子了,脸色苍白,一副举足无措的样子。 另一个则是个光头大汉,棕色的双眼,赤果着上身,块块强劲有力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之中,不仅是胸前和手臂,甚至连背后都长满了浓密的毛发。 射击场的项目有很多,但在总体上,无非分成两大类:移动靶和固定靶。 仅仅一瞬之间,人类军队已经失去战斗的能力,溃不成军。就连为阻挡妖怪进攻,拖延一点点时间也做不到。 “别跟他说那么多废话,直接杀了他。”周烈满头黑发飘扬,体内有一股赤红色的玄力涌动而出,将方圆数十丈内都笼罩住了。 “团长给我批的假也超了,我原本想着跟你一起走,可我妈让我留下来把地里的荒草锄掉,锄不完不让我走。”程灵灵为难的说道。 第500章 双人戏 “崔教授!” 这话一出,江浔就后悔了,他是太震惊了,作为演员,他都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那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沉默片刻,慢慢转过身来,脸上笑着,却尽是尴尬。 还真是,是戏文系的崔天民教授! 哦,几句话下来,江浔明白了。 这年头,高校鼓励教职工搞副业,老崔拉不下脸。 “我有说他在来这的路上么,也许在去别的方向的路上,任意方向,任意他想去的方向,只要不是他不想去的方向。”墓埃的话说的很平稳,可是很难懂他在表达什么。 没有解释原因也是不想让人知道,等再过上几天还见不到自己说不定就能猜得到,那样尽管还是会让某些人难过,但是也不会维持太长时间。 玄天摇摇了头,并不荒唐,而是复活清风导师做什么?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晨星王子,又要来一个清风导师吗?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在她心里有那么一点份量,那他呢?什么时候,她才肯接纳他? 希儿心里不停的打鼓,是自己招惹师父生气了么?之前师父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样一副表情,可是希儿思前想后,也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惹师父生气了。 石全一惊,他没有想到,毒居然可以对毒皇灵体有益,岂不是说,如果他处在毒瘴中,只要时间足够,毒皇灵体就可以恢复。 何胖子终于松了口气,仍不放心地拍拍肉肉的脸颊,还调皮地伸手去抓那些虚而不实的阴兵,手一抓过,抓起来的是往下溃散的绿雾。 山贼爆出一把弯刀和五个银币,我拾起五个银币和弯刀,看了看弯刀的属性。 那手指几乎浸在了湿润中,似乎应该把手指拿开的,可是山山有点不忍心打断她的美梦。 头顶浅浅的呼吸很熟悉,暖和舒适的怀抱那么安心,朦胧的眸子渐渐深邃清明,嘴角上扬。 “妈的杀过去吧,我想我们几个杀她100个还是绰绰有余的!”依旧是军魂第一个开口的。 嬴千任曾说过此人没有仙力,但方才的罗汉法相不是神通又是什么,那一拳伤到了他,蕴涵着极为精纯的仙力,虽然这等伤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却让他极为耻辱。 趴了会后,云子衿觉得没意思,便从宫无邪肩上跳到了桌上。当她看到多日不见的水晶糕之后,眼睛一亮,用嘴叼着筷子使劲一插,然后把筷子斜放在盘子上,津津有味的吃起了水晶糕。 等远处已经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信息工程大学引导牌的时候,前后左右已经只有曲森三个乘坐的蹦蹦孤零零的行驶在路上。 明心听到她的话心中一暖,不过她惊愕发现安菲雪散发出的波动比起之前见面时又强了不少,而后者何尝不是惊讶,她同样发现明心精神力修为亦是更进一步,心中略感莫名。 像是找到了乐子,每当下学之后,元恩公主都会领着一大帮人来找宫无邪。 比起昨天左臂被废的惨状而言,他现在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不仅血肉开始愈合,便是骨头上面清晰显眼的刮痕,都逐渐模糊消失。 问题是辰西还不觉得他语言有什么问题,一脸期待地等着叶征回答。 “为了修炼魔功,恢复青春,你竟然能够将自己血脉后辈都拿来修炼,你这样的人,简直连猪狗不如!”唐玄森冷的声音响起,他一挥手,将这本秘籍抛出去,落在朱辉手上。 第501章 公子世无双 吻戏,虽然现在已经不是禁区,但这两字立时就把大家吸引过来,片场的人越来越多,导演助理啜二勇,他也是三国里的吕范,水浒传里的张文远,还有饰演鲁肃的曹力,他是国话的演员…… 今天没有孙晓东的戏,他现在不止是副导演,已经成功晋升为吴侯孙权,正拿着相机拍着剧照呢。 人越围越多,他这剧照就拍不成了 哪怕是在强者丛生的上古时期,也未曾有一人成功的挨过紫霄宫殿的天罚,甚至连前十道毁体天罚都没有人渡过。 “林总管,你这是要执意要抗旨了。”安公公翘着兰花指,嘶哑着嗓子。 脑袋有些发胀,全身酸得厉害,眼皮也被阳光刺得发痛,因此苏清歌现在是不得不醒来。 只见纳兰珏一身红色锦袍,宽肩窄腰,腰束玉带,五官白皙,容颜清隽。尤其是一双凤眼,乌黑深邃,像是墨色的宝石,散发着清幽的光。他似乎察觉了萧羽音的目光,遥遥的望了过来。 很多顾客都是直接上门做减肥、健身,他们可没时间等那么久去排下一期,提前预定就变得重要,总不能等顾客到这里,才说‘这一期没位置了’,那肯定会让顾客十分不满,就有点主大欺客了。 “那如果不去就显得不好意思了,呵呵……”琪琪姐也跟着说道,坐在她身边的银瑞林反握住齐琪的手,满目温柔。 “香离姑娘你说什么?”白禹舟见香离有些失魂落魄,有些疑惑。 有风吹进来,夹杂着白日里太阳的温度与一股绿色独有的气息,带来的是一种清爽的感觉,深深地一闻会发现每次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钦白看着那一抹灵动的黄影,一番欢喜一番惆怅,合欢的资质果然超人,才短短的半个多月居然已经可以将剑招练得这样的出神入化。 “告诉你妹妹,热情要适度。”不是她想帮子怡,她只是想看到唐南幸福而已,也许,子怡不是唐南的最佳选择,但是起码能给唐南些许慰藉。 什么?郑昊心说惠老师什么时候成了自己爸爸的舅舅,自己的舅公了呢? 李白则笑道:“当然了,我不但认识他,还和他熟悉的很呢。”李白想到自己手里还有陈大金的不少把柄,不由淡淡的笑了。 她刚要弯腰去捡衣服,身体刹那间腾空而起,刚要惊叫,意识到自己被林凡横身抱起。 他只需要管理这些人即可,不会再对他们手下的势力进行重新分配。 “大哥,那老太太长成那个样子,想想他做的饭就吃不下去。还有那老头儿,虽然这桌椅和茶具看着精美,但他泡的茶又能喝吗?”彭家明憋了好久,见胡老头儿终于走了,这才讥笑说道。 有了方丈这个榜样,无数被追击的狼狈不堪的修士开始绝地反击。 本以为林北还在禁地之外等他,但楚年走出来时,却发现禁地入口空无一人。 郑昊看着秦冰冰,那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种期待,他连忙上前,抱起秦冰冰,直奔楼上而去。 就在这时,北斗的声音透过了会所的表面渗透了进来,传入了他的耳朵当中,布雷克明白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一旦北盟发动攻击的话一切都晚了。 齐晦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虽然二十年来有母亲在身边相依为命,可他的心总飘忽不定,可如今时不时会感觉到一份淡淡的归属,每次看到湘湘的笑容,那种感觉就特别强烈。 第502章 不眠夜 今晚的戏很顺,蔡导决定拍个通宵。 下一段剧情是周瑜送走张昭等谋士回到卧房,小乔主动迎了过来。 “公瑾,文臣是主战,还是主降?” “以夫人之见,是战还是降?” “我主雄踞江东,已历三世,北有大江,南有阔土;上有贤君,下有名将,岂能向汉贼屈膝称臣?” 江浔眼睛一亮,轻轻地揽 天玄门桃花林,自叶大少来了,话语声便停了,一个个的,都望着叶辰,都知此货与红尘关系,搞不好知道缘由。 现在的苏染染,比之前安分多了,就算是很无聊,苏染染也只是每天在屋子里面转转,也不敢出火锅麻辣烫一类的了。 屠剑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嘿嘿了两声算作回答。 “怎么了?”易徐之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罗伊,这么匆匆忙忙的。 既然李彩玉说了那噬魂毒极为珍贵,那最起码,李世还是颇为看重的。 佘爱珍终于想出跟租界摊牌的办法,她假借去做头发,直闯英租界。 苏染染说着就已经抱住了苏卿寒的腰身,脸贴在苏卿寒的胸膛上,嘴角缓缓勾起,今天的这一切,她已经很满意了。 有方岩在的话,赵铁柱还是很放心的。在西边这几天就没睡过好觉,要不是有生命之心的滋润,赵铁柱早就夸了。 苏钰已经为吴尊细细诊过脉,脉象平稳,但不代表没有性命之忧。也用了一些续命的药材,但并无实质功效。 村民十分惊讶,在同一个村,他们还真不知道赵铁柱和李碧莲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不过对于两人,村民觉得还是很般配的。 他只是好奇那个吴掌柜,明明唐门主先包下了茶庄,刚刚皇上和皇后娘娘过来的时候,他怎么没有说实情呢? 董鄂氏自幼体弱,后嫁给襄亲王博穆博果尔,虽锦衣玉食,参汤不离口,但是心中郁结,身体并无好转。辗转嫁入皇家,深受宠爱,是的她容光焕发,可四阿哥的骤然离世,带走了她全部的依托,因此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伸出手在他后背轻怕两下,“别担心,我能应付的了。”官欣笑着说道,算是给他一个安慰。 十枚极品灵石,也算是很高的价格了。韩斌身上灵石虽然不少,但先前拿出了许多,现在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可事情倒了这个份上,韩斌也不可呢个讨价还价,一拍腰间的储物袋,拿出十枚极品灵石,递给对方。 有好几次,她都要疼昏过去了,可这种疼,太过撕心裂肺,她就算是昏迷,也能被疼醒。 他从布拉德领地带出来的学生们,负责登记姓名,分派任务,发放铁楸和推车等工具。 四月因为治伤而穿的宽袍,被他如此一抱,却是衣领倾斜,锁骨微露。她的长发贴着他的手臂,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即使是一月有余的牢狱之灾都未曾改变她的容颜。 “魔影,你……”看着这样的五官与容貌,巫师就仿佛看到了帝云殇在她面前。 “电视打开,你看看他是怎么说的,这一下子,他彻底完了。”说着乔颖摸起遥控器。 严如信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脸就已经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至于那排名第一,分值高达二十六的任务,恐怕只有宝师兄,才有能力去完成吧。 第503章 总剪辑 每个人都知道江浔是在开玩笑,可是每个人也在评估着周瑜与小乔的这段戏。 “大陆,你给起个头。”曹力撺掇道,陆树铭跟江浔关系不错,全剧组都知道。 “一百分啊,没说的,这就是我心中的周瑜和小乔。”陆树铭笑着看看江浔与何晴,何晴也笑着点头致谢,江浔则是一抱拳。 “九十分吧,嗯,演得眉眼传神 三人一蛇共同来到了宠物市场的东门口,而此时洛碧蓉和季余等候多时。 煎鱼也是个手艺活,不会煎的能把鱼煎的稀碎,会煎的鱼皮都不带破一些的,李立仁显然是后者,鱼两边煎好,鱼皮一点破的地方都没有,看似随手的洒了几片姜,往锅里倒了几勺子酱油,锅盖一盖,便开始煮起了鱼。 两人有些阴阳怪气的对话,倒是令得气氛有些诙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笑容满面的背后乃是一颗极重的杀心。 该庆幸自己从前还能保持清醒,没有在生活正如意的时候,相信了这帮人的花言巧语。 王真珍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的果盘里抓出了一把巧克力糖果,亲手剥开了之后,放到了坐在她腿上的濛濛口中。 这一世,所有欺负他的人,他都要以雷霆手段回击,他不会让任何人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而他也要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话刚说完,就有一阵怪异的风吹灭了所有的蜡烛。紧接着,霓虹灯四起。各种彩球释放着波光粼粼的明媚。一如所有舞厅。音乐切换成更加震颤人心的爵士。 苍海都懒得理她,张口便问道:“对了,顾涵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在服务区”。 他知道,邵阳这是想要将旁门左道之辈,也真正统合过来的意思。 尸臭味扑天侵袭,苍蝇乌泱泱,飞来飞去。简直是人间地狱。来这处房屋走一遭,就仿佛是去到了十八层幽冥。 看着蓝蓝的天空,骆含烟心情十分的好,将手里的苹果吃完她忽地想起沈妙云母子俩,她又是吃虎肉又是吃水果的,却不能将东西带回去和他们一起分享,一时间意识到这种吃独食的心情才骆含烟心情稍有些不好。 西岚说完这些话,光头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腕表信标,就马上用团队通讯联系了薛琼。 “希希,你说我们的屋子要盖在哪里呢?”容锦轩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每个地方都很喜欢。 守在门外的桑枣耳力不差,进来之后看到杨卿卿满是不解,却没敢再问。 还好如今他已经是太子,逢他生辰皇宫里面必定是大办喜宴,太子府也是门庭若市,他,不会孤单了吧。 “太子,这是雪儿亲手做的。您尝尝?”凌霜雪微微红着脸看着皇甫无忧道。 薛琼盯着米内特看了一会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意识里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属性栏的东西,是米内特的一些信息通过契约直接进入了薛琼的大脑。于是他就慢慢地看去了,导致两人之间的对话停了下来。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修行之路更是一条竞争之路,掠夺之路。不断掠夺修行资源,为己所用。 对颜盛国这般幼稚的一面,武淑媛看了无语起身,直接就离开了四房,前往祠堂去将事情汇报给颜仲溟。 二皇子有些担心齐妙,就跟随在齐妙的身后到了皇帝与白希云下棋的侧殿。 第504章 一刀不用剪 江浔这个名字,傅正义是知道的,全国人民谁不知道渴望里的王沪生啊,去年的编辑部的故事,里面除了李冬宝,傅正义还就记住了一个赵永刚! 这位在三国演义里先演袁绍后演周瑜的年轻演员,听说王扶林和蔡晓晴都很看好。 他嘛,对这位年轻帅气的演员说不上有好感,也说不上有恶意,从三十年代在上海开始,他就看 不过这段时间她似乎销声匿迹,没有太高调的出现在游戏之中,别人以为乱世红颜隐匿了,而只有莉莉知道,她很有可能已经化身成路西法的徒弟,梦红颜。 “我,我猜不出来了!”欧阳浩脸色发白,如果真是她的话,那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沿着他指的方向开了一会,周铭键降下车窗睁着大眼四下里看,林东也不敢问,只是也好奇的想要知道自家总裁到底在找什么人。 “别说话,这里还是皇宫……”老王爷轻声警告了一句,夜琉璃便闭了嘴没有再开口。 “哼,我要做什么?”阴险的目光宛如万道寒光射向寍舞,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想必寍舞已经被杀好几回了。 “电脑没什么问题呀!这个白慕雪她到底想怎么样?”鄢澜很是疑惑的走向房间的门口,可是门却打不开了。 头戴斗笠,一身黑衣,偶尔伸手掩下斗笠,低下头,俨然没有人认出他们。 “庆峰,你没事吧?”我一进入付庆峰的宿舍,便急不可耐的对他询问道。 “恩,只是吃顿饭!”花容点头,随后让夏雪离开。夏雪犹如劫后余生般的离开。听到夏雪离去的脚步声,花容身上的阴冷气息越来越重,四周弥漫着千年陈醋般,让人忍不住捏鼻。 “呵呵……我有分寸的,北野宏村既是烫手山芋,也是我的一道保命符,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没准,北野宏村就是以后我对付北野家族和彭达海的一道关键。”我笑了笑道,便与张海峰告别。 另外,陆苍还从四氏同盟内部挑选了五个尚未受到这次病变影响的地级实力的高手,颜家和柳家也分别派出了两名地级高手同行。 精彩振撼、起伏跌宕、招来式往间,荒行利用荒元,一招让稽子寒重伤。 凤儿说话间,用力将自己的手缩回。赖五急得直跺脚,刚要再蛮不讲理的胡说八道,这时,门外飘来一阵高级香水的味道。 稽天涯分明听到了,折扇断了的声音,回头就见秦一琯面无血色止不住发晕向后倒。 然而,让人意外的事情竟然都让她赶上了。晚上六七点钟,她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能从地狱黄泉归来,与天斗法、地斗法、与阴曹地府、黄泉归线斗胜败、分因果寻往来。 首长的这段话的潜台词很多,王家兄弟都是明白人,自然个个都点头称是。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一道身姿婀娜的绝美倩影出现在了他刚刚坐着的地方。 她继父心里也认同老婆的想法,孟溪没试过挣钱养家,根本不知道挣钱有多累,等她在外面待几天就知道好歹了。 上面是一排排跪在地上的本地土著,他们的脖子上被一个个的像是狗链一样的东西环绕着。 尤其是今天,忽然冒出来的吴语熙更是令他最后一丝耐心都消耗殆尽了。 杨秀瞬间祭出剑阵,四面八方,一片阵纹显化,六柄帝阶灵宝战剑,化成六芒星阵图,杀向纯血魔帝。 第505章 二锅头,酱肘子 公交车一路颠簸,把个江浔弄得沉沉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依稀记得,有一次,于院打发走一屋子的人,就站起来捶捶自己的老腰,江浔赶紧把茶杯就递了过去。 他问了一个老早就想问的问题,“于院,您怎么不演戏了呢?” 于院当时的表情就是王掌柜的表情,“我呀,我原来演戏算是内行吧,但是当了官儿,俩 二丫与谭宝柱带着大黄的归来,着实是让安羽宁他们高兴了好久,欣喜之余,安羽宁对于其他失散的亲人是否活着,能不能赶到京城的问题,充满了信心。 植入身份为王允之表弟。叮,系统检测到王朴携带人物,其子王侁、王僎等人出世。 毁灭般的波动从两者的接触点疯狂的戏虐而出,狠狠的轰击在战台的光罩之上,急促的涟漪不断荡漾开来,开始有着裂痕蔓延而出。 作为一个富二代,这子不仅没有少爷脾气,反倒还十分低调。要不是他主动出来,大家谁都没有想到。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他发现越多的知道相信自己是扫把星的时候,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就越多。 “从我这讨了药,就变成这副德行,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太乙真人走上前去,看着王大川的眼神冰冷不已。 公元558年,冯宝卒,岭南大乱,冼夫人平定乱局,被册封为石龙郡太夫人。隋朝建立,岭南数郡共举冼太夫人为主,尊为“圣母“。后冼夫人率领岭南民众归附,隋朝加封谯国夫人,去世后追谥“诚敬夫人“。 “完了,看来,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公孙离瘫坐在地上,看着挡在面前的那道巨大的岩壁,她彻底绝望了,甚至连一点生的希望都看不到。 袁县令不是没有看到,刚才他宣判的时候,下头有一半的百姓在指指点点,可他能怎么办呢? “你先把丹药放置在这,我们先付给你五百金币的订金,期间我们会大肆宣传,三日之后准时拍卖,你看如何?”中年人说道。 车子突然颠跛了一下,她的轮椅没有卡住,失控地就往前冲,差一点就要撞上了。 看样子这些人是,不知打哪知道了,自己来思国的消息,故意埋伏在暗处埋伏,打算将他杀了。 “好的好的,伯父,你千万不要生气,我马上就过去。”说完,纪安琪挂断了电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棠棠离开的方向。 云炽单袖一拂,拂出一股强大的气息把迎面而来的药粉拂走,见到他急急忙忙逃离的身影,她冷笑一声,说:“想逃?”然后脚尖轻轻一踢,踢起地上一片断钩片,“噗”一声,断钩由后贯穿了陈姓男修的身体。 月光下,她的眼神越发的妖冶起来,连带着眼下的泪痣,魅惑成了夜晚的魔。 凌斯奕得知了凌斯晏要登基的消息,清楚一旦凌斯晏当了皇帝,他跟淑妃就真的彻底完了。 苏锦唇角溢起一丝苦笑,确实不是难事,但如今他母妃淑妃在宫中不得势,凌斯奕也不是很得圣上喜欢。 刚要说些什么,便看到宁霜儿一脸娇羞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欲语还休。 可是在外人面前,李元芳努力保持自然,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说话间,双方已经在各自电脑前坐下来,然后便开始登录游戏,看起来还很是正规,颇有些电子竞技正规比赛的味道。 第505章 昨儿是兄弟,今天要你命 “剧组的活儿就是这样,每天起床就是取景,调度,拍摄,就象生产队的牲口一样。” 嗯,大家一愣,勤恳老实的任凤坡副导演也开始吐槽了。 江浔笑了,酒啊,都是让酒给闹的,这喝了多少了? 嗯,人心没散,队伍也不好带啊! “我啊,习惯了,干活干惯了,待不住,”录音刘树东举着饭盆,一口干了 “上次那本日记,都他们给他了,他这个老狐狸,是不会在帮助我们了。”老婆突然间,变得落寞了起来,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五岁,那个意气风发,大义凛然的炮哥,不复存在了。 “你如果没地方去,就留在这里吧。”云鹏走上前来,认真地看着炸毛的美如花说道。 “柳燕尔与凡音同时消失,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柳燕尔是你的人,你别耍赖!”东方辰昕顾不得许多,将最后的那扇纸也已戳破。 “无妨无妨,你起来吧。我不习惯这么和人说话。”男孩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和刚才的深情哭喊简直判若两人。 “媛媛,你不是特别喜欢心儿嘛,你进屋去看看,等你上班了,再想看就不定什么时候了。”薛飞给曲媛媛使了个眼色说道。 “没事,你失忆了没关系,好在我现在又找到了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柳熙澈急忙说道,想要说服轩辕雪儿。 当他们的马车回到护国公府的门前,远远地就看到护国公的朱门大门前,停了好几辆蓝布马车和十几匹马匹,其中还有几辆装着行李的马车跟在后面,不管是马车还是马屁都显得风尘仆仆,好像经过长途跋涉般。 曲海波铁青着脸,双手在写字台地下紧紧地攥着拳头,因为气愤难当,他的身体瑟瑟发抖,对于薛飞的话,他无言以对。 “怎……怎么可能。”通过精神力扫描看到战场中的情景,王嘉豪不可思议的惊呼道,因为此时他发现张程竟然大头朝下身处高空。 “不必说了,我喜欢不喜欢是我的事,与辰繁无关。”雪凡音是循着花香过来的,她喜欢栀子花的香味,淡淡的,却未曾想见到了这一幕。原来东方辰言的他指的是辰繁,真是虚惊一场。 现在的林羽,本尊毕竟还没有真正踏入金丹,越级而战、战到金丹中期已经是很逆天很牛掰的事情了,干金丹后期、确实有些吃力了。 孟皓、谢羽他们哑口无言,输掉比赛的他们确实没资格对明珠市代表队评头论足。 可是,一旦他们近距离相遇,匡磊那疯狂且暴力的扫射,绝对是王越所招架不住的,尤其是运输船这一类比较狭窄的地图,一旦匡磊占据了先机,凭借那连绵不断的扫射,可以将王越轻松的蹂躏。 “袁剑宗,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和我们暗月盟作对可没什么好处。”笑容阴冷的中年男子背负双手,一股无形的气势喷勃而出,让周围的温度变得更低了一些。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知道损毁了多少无人机,不过没人在乎这点消耗。 林羽双臂一震、化作人形巨龙,万兽秘法开启。万兽之力加诸于双臂。 这分身,虽然前景无限,但化形实在太难了。林羽现在的修为、还远远无法做到让神山分身化形。 灿烂的骄阳,穿过秋叶间的空隙,透过皑皑的山雾,一缕缕地洒满了东庑庭院。